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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修经来到安福边境农村调研。何挺颖带着部队在这一带搞土改，筹粮筹款，发展地方武装，搞得热火朝天。何挺颖陪着杜修经参观几个村庄，看到了根据地一片蓬勃景象，愈发觉得省委要求红四军转移到湘南的意见不合适。
杜修经心里盘算着住几天，好好总结根据地的经验，回去后建议省委收回成命。可是，没想到情况发生了变化。军部派人送信过来，要他和何挺颖到永新县城开会。杜修经到后方知，湘敌吴尚部集结重兵，乘红军主力在永新县，突然袭击，宁冈沦陷，威胁大小五井，井冈山根据地告急。毛泽东主持召开前委会议，各部队营以上干部都参加，研究应对措施。
吴尚，字隸庭，湖南益阳人,毕业于保定陆军军官学校、北京陆军大学，曾任国民革命军第八军第一师师长，现为第八军军长，兼湘东“剿匪”总司令。他训练部队有一套，部队战斗力较强,比赣敌强多了。面对吴尚部的来势汹汹，一些干部流露出畏敌情绪，建议放弃永新。毛泽东不同意白白把根据地送给敌人，主张留下部分红军固守永新县，保卫和巩固刚刚建立的苏维埃政权。主力部队去收复宁冈。朱德同意，并提出，毛泽东率红三十一团留守永新，截断湘赣敌军的联系，他率红二十八团、红二十九团部队去宁冈，赶走敌人。朱毛的意见，得到王尔琢、陈毅、杜修经、王展程在内的大多数人赞成。
杜修经自告奋勇跟随朱德行动，协助工作。朱德没有直接去攻打宁冈，而是采取了围魏救赵的策略。他率主力长途奔袭，攻打酃县县城，逼迫准备进攻永新的敌人回援；陈毅率部分兵力埋伏在宁冈通往酃县的大道边，防范敌人逃跑。在朱德的指挥下，红二十八、红二十九团势如破竹，于七月十二日顺利攻克酃县，逼迫进占永新的吴尚部果然撤回茶陵，从而解救了永新的危机。随后，朱德率部准备攻打茶陵。行军路上，杜修经发现红二十九团的士兵纪律涣散，进入湖南后思乡心切，都想打回老家去。他把这个苗头报告了朱德。朱德和陈毅交换意见后，决定放弃攻打茶陵，主力部队撤回酃县沔渡，宿营休整一夜，再向宁冈进发。
没想到就在当晚，红二十九团出事了。该团一营党代表李光中散布言论，故意透露省委那个不合适的指示，并且添油加醋：“杜修经带了省委的指示，省委要求红四军离开井冈山，留下两百条枪，回湘南开辟革命根据地，以几县的乡村割据对衡阳形成包围形势。”这一下，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全团都知道了。红二十九团系宜章农军编成，巴不得打回老家去，个个欣喜若狂。
李光中去找团党代表龚楚，怂恿他去湘南：“二十九团都是宜章人，离开家乡到外省去，家中大小事都管不了。要革命在哪里不是革命，为什么一定要留在井冈山？湖南省委既然派代表来了，军部不执行省委决定，这是违抗上级命令。我们要造成一个非回湖南不可的声势。”
龚楚不是宜章人，广东乐昌县长垑村人，从小心怀救国救民的抱负研读兵书，曾在韶关滇军讲武堂分校学军事一年，参加国民革命军程潜部，任少校参谋。程潜攻湘失败，退回广东北江，龚楚在乐昌籍共产党员陈德钊介绍下成为中共党员，一起开展农民运动，组建了中共乐昌支部，龚楚任书记。并被推选为农民自卫军总指挥。蒋介石在上海发动反革命政变后，龚楚带着这支农军，打着工农讨逆军的旗号，开赴武汉参加讨伐蒋介石斗争。讨伐军抵达耒阳时，恰好陈嘉佑的十三军扩编，讨伐军改编为该军补充团，龚楚任团长。不久，党组织命令龚楚把部队拉到南昌集结。军长陈嘉佑不愿意他们离开，出面做思想工作，留下三百多名士兵，龚楚只好带着余部回到广东乐昌。
去年十一月，朱德、陈毅率部隐蔽在范石生的十六军，驻扎韶关。朱德获悉龚楚在乐昌，便请中共北江特委转告他到部队参加军事工作。于是，龚楚化名林芝，在朱德手下担任副团长。蒋介石示意范石生就地将朱德部缴械，范石生顾及旧情，暗中派人通知朱德率部离开。最初，朱德打算去海陆丰地区。龚楚提议，部队先入仁化县，然后绕道乐昌进入湖南活动。朱德和陈毅反复考虑后同意了。这是红军发展过程中的一个关键。假如朱德部队去了海陆丰，很大可能陷入全军覆灭的悲剧。湘南暴动中，朱德安排龚楚负责训练宜章独立营。龚楚与萧克率领这支队伍上了井冈山，编入红二十九团。红四军前委成立，中央指定毛泽东、朱德、龚楚任前委常务委员。此后，中共中央、湖南省委给红四军前委的信，都把红四军称为“朱毛龚”。可见龚楚在红军中的地位与影响。
正因为如此，李光中找龚楚的时候，他没有急于表态。李光中继续劝说龚楚：“下面的人早就要打回老家去。只要说是回湖南，没有不同意的。现在就缺个领头的。”龚楚明白李光中是要他带头。他毕竟是搞政治工作的人，虽然内心希望去湘南，但表面没有答应，只是暗示说：“领头不领头是次要的，关键是大家一条心。好了，多联络一些人，把声势造大一些。”
李光中揣摩出龚楚的心思，怕担责。他有些担心地说：“二十八团怎么办？军长、王参谋长，陈毅同志，都反对去湘南！”
龚楚伸出手指敲李光中的额头：“我说你怎么不开窍呀？如果大家都闹着走，他们还能有办法阻止！？”
龚楚的话语带着支持的味道。李光中心领神会，回到一营驻地。他经过一间民房时，听见不少战士在里面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显得很嘈杂。他咳嗽一声，走进屋里。屋里的人见党代表来了，一下鸦雀无声。
李光中表面上显得很正经：“你们都在说什么？怎么我进屋就都哑巴了？”他的目光在每个人脸上扫过。战士们一个个埋下了头。李光中神秘一笑：“你们不说我说。是不是想打回老家去？”
有的战士抬起头，看着他的表情，想从中找到什么。
李光中装作不经意地吐出一句话：“你们是不是想回老家？我同你们也是一样的想法嘛。”
战士们惊奇地看着他。一个排长小心翼翼地问：“你想回老家？”
李光中反问他：“怎么，你们想回我就不想回？龚楚同志都不反对呢！”
“既然龚党代表都同意，那我们就赶快打回去吧。”
“对！大伙儿现在就走！”
李光中看着情绪激动的战士们，没有立即表态。
“你还犹豫什么？听说回湘南是省委的指示，我们回去是名正言顺。”
李光中见大家回去的决心很大，心中就有了数。他故意问：“你们当真要回？”
大家都说：“当真要回！”
“来。”李光中把大家招呼到一起，小声地说：“只要大家一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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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朱德、陈毅获悉二十九团密谋私返湘南的消息，大吃一惊，面面相觑。他俩都意识到，这是不同寻常的事态，也是一件棘手的事情。处理不好，激发矛盾，队伍就散了。
朱德要王展程把胡少海和龚楚喊来。
王展程去二十九团团部时，龚楚正在做胡少海的思想工作。龚楚向胡少海滔滔不绝地讲述回湘南的好处。胡少海紧绷着脸，一言不发。
龚楚见他一声不吭，有点急了：“你是团长，总得表个态嘛。”
胡少海沉闷地说：“你叫我说什么？你明知这种做法是错误的……”
龚楚无奈地说：“你是团长，我知道你有难处。这样吧，你不说也行，甚至不支持也行，但不能反对。”
胡少海突然停住脚步：“党代表，我可以不反对，但我们是军队，军队是要执行命令的。”
龚楚冷笑一声：“执行命令？他们怎么不执行省委的命令？我们提出回湘南，是师出有名。”
胡少海想了想，事已如此，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他叹口气说：“党代表，你是前委常委，我尽力而为吧。”
龚楚和胡少海随王展程来到朱德住处。龚楚铁定心要回湘南了，又不敢直接挑明态度，便转弯抹角地对朱德说：“军长，部队的情绪可不大对劲啊！”
“是吗？！”朱德脸色阴沉，反问龚楚：“是你们的情绪不大对劲吧？！”
朱德故意把“你们”二字说得很重。胡少海听后，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
龚楚假意自我检讨地说：“我们没有很好地做战士们的工作，有很大责任。”
朱德憋了一肚子火气，盯住龚楚狠狠地批评道：“你们是没有很好做工作吗？你们鼓动一部分人，煽动大家的情绪，造成逼领导就范的局面。听说还有三四个连私自找了带路向导，有这回事吗？”
龚楚掩掩盖盖，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胡少海见龚楚无言以对，想为他解围，便鼓足勇气说：“军长，我们没办法呀，既然好多战士想回湘南，是不是开会征求民主意见？”
朱德发怒道：“开会？边界联席会议上为什么不做声？！如今蒋介石调兵遣将，集结重兵围困永新，攻打我根据地，你们去湘南，不是瞎胡闹？！”
朱德的话刚落音，杜修经进屋，出人意料地说：“我看，二十九团现在回湘南，是可以考虑的。”
此时的杜修经，因为看到军阀混战结束，预感井冈山根据地危在旦夕，思想上出现了动摇，觉得省委的意见是正确的，转而支持二十九团回湘南的做法。
王尔琢见杜修经反复无常，很不高兴。他质问杜修经：“不回湘南，坚守井冈山根据地，是边界联席会议的一致决定，你这个省委特派员不可能推翻吧？”
杜修经固执己见，拿省委指示压人：“你们是听省委的，还是省委听你们的？”
龚楚见省委特派员站在他这边，顿时有了底气：“军长，既然有的人要回湘南，有的人不愿意回湘南，这样争论不是个结果，那就组织全团军官开会，举手表决，少数服从多数。”
龚楚明知红二十九团绝大多数人都要求回湘南，他这个提议显然是不妥的。举手表决的结果，自然不言而喻。朱德和陈毅尽管预知到这个结果，但杜修经代表省委已经表态，跟他闹翻就是跟省委闹翻，处理不当会激发严重的矛盾。他和陈毅为了稳定部队，只好违心地同意采取这样的解决方式。当即，红二十九团举行排长以上干部会议。举手表决的结果，果然大多数人同意去湘南，只有二营七连连长萧克等少数几个干部反对。
面对这个结果，朱德提出，必须派人去永新县请示毛泽东。毛泽东是前委书记，这样大的行动，必须经过他的同意。对于这个提议，杜修经接受了。他觉得事关重大，不告诉毛泽东说不过去，主动提出他去找毛泽东。红二十九团在驻地等待回音。杜修经经过宁冈县茅坪，遇到边界特委书记杨开明。杨开明听了杜修经的汇报，不假思索，当即表态：“你们既然都举手通过了，又是省委的意见，那就去湘南嘛，毛委员那里我跟他说，他会同意的。”
杜修经得到特委书记的“金箭令牌”，又考虑到杨开明跟毛泽东的特殊关系，就不向毛泽东汇报了，连夜赶回酃县沔渡。他没有直接见朱德，而是找到胡少海和龚楚，私下召集红二十九团士兵开会，传达杨开明的指示。士兵们纷纷问他：“走不走？”杜修经手一扬，义无反顾地说：“走！”胡少海也默许了。就这样，红二十九团在下半夜悄悄拔营起程。等到朱德知道后，他们已离开沔渡两个小时。
朱德大吃一惊，为避免红二十九团孤军深入，遭遇不测，急令红二十八团紧急跟进，万一遇到强敌，能够掩护红二十九团撤回井冈山。
队伍接近酃县水口，后面一快骑飞奔而来，大喊“朱军长”。朱德回头一看，原来是茶陵县委书记江华。江华中等身材，长袍马褂，一副绅士派头。江华从怀里掏出一个牛皮纸信封，是毛泽东写给朱德、陈毅、杜修经的急信。信中，毛泽东再三强调不能去湘南的理由。朱德把信给杜修经看。杜修经不以为然：“事情已到这一步，大山阻隔，远水救不了近火，我们兵发郴州，说不定可以解除边界之围。”
朱德依然苦口婆心，规劝红二十九团官兵返回井冈山。然而，哪里还劝得住，这些归乡心切的战士们，铁了心要回郴州。有的甚至想拿着刚换的汉阳造回家摆摆威风。他们根本不听军长的了，都认为听从杜修经的，等于就是听从省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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骄阳似火，酷暑难耐。伍若兰已经得到主力部队去湘南的消息，心里不安。毛泽东考虑到永新县的处境，命令她率宣传队撤回井冈山。上山后，她们感觉山上的气温比山下凉爽许多。伍若兰把宣传队员分成四组，分头去各医院照料伤病员。
她们深入动员群众，为保卫根据地筹粮食、削竹钉。夜晚，躺在床上，伍若兰和段子英辗转难眠，都在担心丈夫的安危。有好几个晚上，半夜惊醒之后，她俩就默默坐着，待到东方发亮，又投入到忙碌的工作中。伍春林知道姑姑心情郁闷，有空闲就跑来陪伴伍若兰。她善解人意，还在暮色苍茫的黄昏，陪伍若兰去兰花坪，让兰花的馨香抚平姑姑心中的焦虑。在伍若兰看来，兰草是隐秘的，只长在不为人知的僻静处，像一个坚守着老庄哲学的圣者，用柔美而刚强的身躯，诠释着生命的坦然。可谁又能看懂它微微垂首的身躯里，藏着多少心事？谁又能读懂它淡而清逸的芬芳中，那份孤独寂寞，恼人的相思？
最焦急的是段子英。自从王展程随朱德下山，段子英心里一直堵得慌，天天右眼在跳，夜夜睡不着。上回龙源口战役王展程负了伤，她心里难过。现在伤势还没痊愈，却去了那么远的地方。伍若兰干脆跟她睡一间屋，夜夜陪伴着她。曾志、伍道清、谷芝英也来了看望伍若兰和段子英。从女子三师到湘南暴动，再到井冈山，她们这帮情同闺蜜的同学，早已是生死与共的亲密战友。
段子英告诉伍若兰她们，王展程要走的头天晚上，段子英有种不祥预感，整整一夜将他抱着，仿佛他这一走要和她永别。王展程若无其事跟她开玩笑：“你安心在后方工作。万一我真的回不来了，每年清明节为我烧点纸，我就心满意足了。”
王展程不说还好。这一说，段子英的眼泪不知不觉流了出来。她紧紧抱住王展程，仿佛这一去，他真的回不来了。王展程心中一荡，满脸大胡子轻轻压在她的脸上，安慰道：“跟你开个玩笑嘛，你就拿个棒槌当针（真）使。你放心，敌人的子弹碰到我都会拐弯的。”
两个相拥到公鸡第一次打鸣：“喔—喔—喔—”王展程犹如听到出征的号角，蓦地松开段子英的手，站起身，整整军装军帽，轻吻了段子英的脸颊，说：“我要走了，赶回团部去，你休息吧！”
段子英起床，理理额头的乱发，恋恋不舍地说：“我送你一程吧。”
“别送了，你抓紧时间再睡一会，好好休息，天亮了你还有很多事要做。你多保重！”说完，王展程大踏步向门外走去。
段子英倚门而立，目送他高大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浓浓夜雾之中。她的眼眶湿润了。她想起杜甫的两句诗：“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明日，明日的事情谁能预料到呢？泪水顺着段子英清秀的脸庞，慢慢滑下来。
4
红二十九团归心似箭，红二十八团步步紧跟。红二十九团打前卫，走得很快，中午也不休息。红二十八团走路慢，赶也赶不上，一天就拉下二十里。他们抵达离郴州城不到四十里处时，看到一张布告，署名许克祥。大家以为许克祥部在郴州，忍不住磨刀霍霍，欲再与这个老对手拼个你死我活。
七月二十四日下午，红二十九团兵临郴州城下，向城内敌人发起猛攻，打了两个小时，没有打下来。大家这才明白，对方是范石生的部队。面对劲旅，官兵们纷纷撤退。胡少海根本无法控制局势。
危急时刻，朱德、王尔琢率红二十八团赶去支援。王尔琢见红二十九团在无序地后撤，官兵一片混乱，大声喝道：“不许跑，谁跑就枪毙谁！”
城内守敌察觉朱德的部队来了，因此没有顽固抵抗。朱德当初离开范石生时，双方有个口头约定，日后两军相遇，绝不动刀枪。实在要打，也手下留情。因此，林彪率一营冲上去，一下子把敌人打垮了。红二十九团长驱直入，全团官兵让胜利冲昏了头脑，三五成群，进城就分散在街头，抢占胜利果实。敌人撤退后，朱德知道是范石生的部队，下令不要去追杀。红二十八团驻扎在城外山头。
黄昏时分，郑效峰正在红二十八团团部吃饭，特务连连长陈亦悦急急忙忙跑来。他一见郑效峰就问王参谋长在哪。郑效峰示意在里屋吃饭。陈亦悦向王尔琢报告：“范石生的援兵赶到了，从苏仙岭实施反攻了，二十九团毫无防备，被打散了。我们三营跟敌人打得很激烈，要求团部派兵去增援。”王尔琢想起朱德当初和范石生的约定。朱德多次吩咐了，见到范石生的部队不要打。想不到这次老朋友还是打起来了。看来，这是红二十九团主动进攻招惹了范石生。
王尔琢把饭碗一丢，拿起驳壳枪，对郑效峰说：“快吹紧急集合号，派二营去增援！”军号声声，十分嘹亮。可是，奇怪的是，袁崇全的二营无动于衷，没有及时去增援，三营支持不住了，边打边退。王尔琢急得亲率一营和特务连入城接应。经过一座拱桥时，三营还没完全撤出来。一营以闪电般速度在桥头架起两挺机枪。机枪吐着火舌，突突突，把敌人的援兵压制在对岸，无法过来。
袁崇全的二营在朱德督促下，总算赶来了，立即攻击对岸范石生部的侧翼。陈亦悦看到军长来了，指挥特务连投入战斗，解开一捆手榴弹，一个接一个拉开引线，丢入敌群。轰隆隆的响声中，只见许多敌人冲上天。敌指挥官不知道红军到底有多少人马，只好后退三四里。红二十九团官兵慌得四处乱窜，只顾往宜章方向逃命。
红二十九团全散了，敌人黑压压向一营阵地压过来。林彪气得直骂娘：“日你大大，二十九团吃错药了！”
敌军机关枪连的副连长扛着机枪筒子，因天黑看不清，就大声喊：“二十八团的机枪架在哪里？”
王尔琢知道，范石生部有个二十八团，他灵机一动，回答说：“二十八团的机枪架在桥上。”
敌副连长以为是自己人，果真来到桥边。三连连长粟裕一个箭步冲上去，拿长枪对着他的额头：“不许动，我们是红军！”敌副连长只得乖乖缴械投降。
这个机枪筒子是俄国式的，正好派上用场。朱德手提机枪从对面桥头冲杀过去，杀开一道口子。敌人哭爹叫娘躲避。二营、三营和红二十九团部分官兵随同朱德冲杀出城。王尔琢率领一营和特务连边冲边喊：“同志们，往资兴方向撤！”
王尔琢话刚落音，敌人一阵排枪打过来。“团长，小心！”陈亦悦率特务连挡住。一颗流弹击中陈亦悦的胸部，胸部鲜血如注，当场倒地牺牲。特务连党代表赵尔陆在永新战斗中负伤，留在红军医院。王尔琢当场命令副连长郑特代理连长职务。
王尔琢担心还有些战士滞留在城内，命令郑效峰吹响撤退号。郑效峰机灵地跑到土丘，沉着地吹响了撤退的号声。郑效峰八岁开始挑煤，练就了一双“铁脚板”。二十八团住在山下的茅坪，红四军总部设在山上的茨坪，相隔几十里路，有时需要送信传达命令，他山上山下跑来跑去，大家都称他“小飞毛腿”。
红二十八团身经百战，临危不乱，在朱德、王尔琢的指挥下，总算冲出敌人包围圈。他们一口气跑到五十里外的资兴，在资兴农军配合下，击退了尾随而至的敌人。然而，二十九团几乎全军覆灭，部分战士牺牲，大部分官兵被打散。清理人数，最后归队的不足两百人。全团十个连，只有萧克、彭晒的七连，损失不大，建制完整保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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层峦叠嶂，残阳如血。险峻的山道上，蹄声哒哒。杨至成骑着快马，只身赶往永新县城去找毛泽东。
永新城外小树林，杨至成找到了前委驻地。工作人员告诉他，毛书记下乡去了，要两天后才能回来，要他先住下。
在井冈山革命根据地，军民都亲切喊毛泽东为毛委员，因为他是中央委员。也有人喊他毛党代表，他是红四军党代表，还有人喊他毛书记，他是红四军军委书记，还是中共湖南省委前敌委员会书记。
杨至成去找毛泽东时，毛泽东率部刚摆脱敌人十一个团的围困。这时，传来红二十九团冒进郴州失利的消息，毛泽东十分着急，提前带着秘书谭政从乡下回来了。毛泽东见到杨至成，问他有什么急事？杨至成汇报了山上伤病员的处境，特别是缺药的困难。毛泽东关切地说：“是啊，我们好人没有吃，没有穿，还是可以忍耐的。伤员就不一样了，他们为革命流了血，我们一定要照顾周到。这不单是个伤病员的问题，还是一个政治工作问题。如果不医治好伤病员，就会在部队战士中引起不好的反应！”说到这里，毛泽东又问杨至成找他解决什么具体困难？杨至成回答，当务之急，是解决钱和药的困难。毛泽东稍作思索，毅然说：“好吧，你到三十一团卫生处去商量一下，分一点药带回去。现在是非常困难，部队的菜金都紧缺，不管怎么样，也得想想办法！”
杨至成感到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毛泽东又问：“你看需要多少钱？”杨至成有点不好张口地说：“两百块大洋吧！”毛泽东爽快地答应，随即写下一张条子，要他找朱云卿去办，并要杨至成转告伤病员，安心治疗，早日康复，重返前线，杀敌立功。
毛泽东发现，红三十一团的同志都在议论红二十九团冒进郴县的事情，说要追究红二十八团的责任。毛泽东正准备去桂东迎接红二十八团上山。他生怕引起内部矛盾，神情严肃地说：“这是关系团结的大问题，责任的追究，要二十八团的人自己讲，三十一团的人不要讲。朱德和陈毅都是反对向湘南发展的嘛！”
谭政插话：“还有人指责主张坚守井冈山的是保守主义，指责到远处打游击的是逃跑主义……”
毛泽东打断谭政的话：“两种说法都不妥。要纠正，维护上下团结，维护内外团结。你带至成找下朱云卿，通知豪子（伍中豪）带三营跟我去桂东。”
谭政带杨至成找到三十一团团长朱云卿。朱云卿见了毛泽东的条子，热情找来卫生处和经理处的两位处长，叫他们速去办理。卫生处长拿了一些碘片和其他药品给杨至成，经理处长手头无钱，但答应两天内筹措齐，不让他失望。
两天后，经理处长把好不容易筹到的一百六十块大洋给杨至成，惭愧地说：“实在没有办法，部队经费太紧张，只能这么多了。”
杨至成感激地说：“谢谢，够了，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