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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负重伤的杨至成,被送进了设立在小井的红光医院。这也是红四军后方医院最大的分院。跟他一起送来的,还有几十个伤员。
去年十月,毛泽东率领秋收起义部队到达宁冈后,为了给伤病员创造一个安全稳定的医疗环境,便在卫生队的基础上,于茅坪的攀龙书院建立了茅坪医院,这是红军最早建立的医院。茅坪医院由曹嵘任院长,赵发仲任党代表,设有医务室、药房和简易住院部。全院医护人员二十六名,包括一名西医医生,几名中草药医生,还有一个担架队。重伤员住楼下中厅两旁过道厢房,轻伤员住楼上房内及两边走道,可收容伤病员近百人。几个月后,茅坪红军医院扩编,医生增加到十六名,有护理四十余人。
朱毛两部会师后,红军队伍壮大起来,打仗越来越频繁,仗越打越大,伤病员数量也越来越多,茅坪医院已经无力承担大量伤病员的医治任务。六月初,军委决定将茅坪医院迁至五井,改名“红军医院”。医院分四个管理组:第一、二组设在大井村,院部和第三组设在中井村,第四组设在小井村。院长曹嵘,党代表肖光球,并设立党的总支部,曾志担任总支部书记。其中,以小井红军医院规模最大、条件相对要好。小井红军医院编有一个看护班,一个担架排、一个事务排,增加了十多名医护人员。伍道清就是在这个时候,跟同村的伍飞霞一起调到小井红军医院的。
红军后方总医院技术力量增强了,但是,由于国民党的经济封锁,医院设备十分简单、药材缺乏,连通常用的红药水、碘酒、药棉都很少,尤其缺少外科手术医生。许多轻伤红军因为得不到基本的药物和手术治疗,小伤拖成大伤,大伤导致残废,甚至丧命。袁文才想出一个办法,收购宁冈县城的药店“玉堂春”,并把宁冈县最大的药店“刘德盛药号”交由县苏维埃政府掌握。在攻打遂川战斗中,红军缴获敌人不少药品,放在茅坪的茶源村,建立起了红军药库。地下党组织和边界群众冒着生命危险,用各种巧妙的方法,把药从白区偷运进来。通过这些办法,解决了部分医药困难,只是不能完全改变缺乏药材和弥补医疗器械的状况。
在这种困境下,医务人员群策群力,出主意,想办法,就地取材,克服困难,为弥补医疗器械的不足,用竹制成钳子、夹子、药筒。药品不足就上山采草药,有时把采来的草药进行加工,制成中药。有时还采取中西医相结合,进行治疗。有的收集民间偏方,如用青苔草治症疾、茶叶水消毒、车前草吸脓、细辛草止痛、细骨草接骨等,通过中西医相结合和土办法等治疗方法,使不少伤员很快得到治愈,恢复健康,重返前线。三十一团一营二连连长张宗逊在攻打茶陵的战斗中负伤,就在红军医院经过七天的治疗恢复了健康。
军部首长毛泽东、朱德、王尔琢、陈毅关心伤员,多次到红军医院看望伤病员。每打完一次仗,他们就把缴获来的战利品,罐头饼干、鞋子、衣服,等等,派人送到红军医院。马源村有个肖大娘,把一篮鸡蛋送给毛泽东补身体,毛泽东舍不得吃,把鸡蛋送给了伤病员吃。附近群众挑着打土豪得来的东西,或者自家的鸡和鸡蛋,送给红军医院慰问伤病员,有的还送来十几张竹睡椅,笛子、二胡、快板等乐器,供轻伤员使用。伤病员在医生的精神鼓励和药物治疗下很快病愈出院,有的还偷偷提早出院,重返前线。有位名叫李才明的连长在新城战斗中负伤,曾三次申请出院,七溪岭战斗时,他伤未出愈就出了院,不幸在这次战斗中壮烈牺牲。
伍道清调到小井红军医院后,分配在王云霖的看护班工作。王云霖是衡阳人,湘南起义中随朱德部队上井冈山,起初在二十八团当班长,前不久调到医院的,担任看护班长,算是发挥他的所长。看护班的职责是看护,负责看管、护理伤病员。伍道清以前没学过医,但文化程度高,人又聪明。她在王云霖的帮带下,两三天时间,就学会了打针、输液、缝拆伤口等基本护理技能。她人漂亮,能说会道,成了红军医院一枝花。许多伤病员在她的护理下,康复很快。
井冈山根据地战事频繁。作战一次,就有一批伤兵送来。加之营养不足、受冻和其他原因,患病官兵也多。红军医院的医护人员都很忙。小井红军医院收治的重伤员多,伍道清一天到晚都在忙碌。只有到深夜,躺在休息室时,她才有时间想念故乡的亲人,想念在红军各部的姐妹。她想得最多的是伍若兰,自从离开军部,伍道清就没见到她了。上几天,伍春林跑来看望伍道清,她才知道,伍若兰上了前线。她真担心她的安危。
有天中午,伍道清刚吃了一碗小米饭,匆匆赶往医院上班。王云霖跑来找她,说是有个重伤员需要她特别看护。伍道清问是谁?王云霖说,这是曾志书记打招呼的,你去二楼特护室就知道了。伍道清不敢怠慢,能够惊动曾志来打招呼的,一定是个特殊伤员,少说也是营级军官。
伍道清随王云霖赶到特护室时,这个伤员昏迷在病床上,正在输液。医务主任董青云正在听手术医生伍辉国介绍伤员的伤情。董青云是耒阳人,出身中医世家,参加新兵营上井冈山,分配在二十八团当战士,前不久在战斗中负伤,被送进红军医院。院长曹嵘发现他精通中医,便留下他担任了医务主任。董青云认识伍道清,向她点头示意。
伍道清轻声问董青云:“这个伤员是哪个?”
董青云神秘兮兮地回答:“你自己看看吧!”
伍道清轻轻走近,发现他的轮廓分明的脸有些熟悉。伍道清俯身,仔细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这不是杨至成吗?伍道清的心咚咚跳起来。董青云告诉她,杨至成是在七溪岭战斗中负伤的。他在肉搏战中杀死了六七个敌人,让敌人从背后偷袭,腹部受重伤,幸亏伍若兰把他救了出来。她不知道他的伤势有多重,但她知道,杨至成不能死。
不知为什么,伍道清有种兴奋的感觉。她对杨至成暗恋已久,只是苦于没有更多的机会接触。杨至成负伤,住在小井医院,由她负责看护,这好像是冥冥之中某种召唤。她决心精心照顾好杨至成,让心爱的人尽快得到康复。
2
右手臂负伤的伍若兰,在战斗结束后,因为伤口发炎,在中井红军医院治疗。说是医院,其实就是医务所而已,七八间简陋的民房,住着六十多名伤员和病人。这里也是红军医院的院部。曹嵘和肖光球、曾志等几位红军医院的领导人住在中井村。伍飞霞也在这里担任看护。
阳光照射着简陋的木板病房。窗台上瓶子上插着一支兰花。伍若兰半躺着,背部靠在窗台,右臂缠着白色绷带。曾志、段子英陪着伍若兰在换药,旁边还放着一只空碗。曾志的肚子隆起很高了,有半年以上的身孕。
曾志轻轻揉着伍若兰的右手,心疼地说:“若兰,伤了你,可疼了我。”
伍若兰说道:“我这点小伤,没那么娇气。”
曾志说:“你打仗真勇敢,有首民谣都传开了,夸你是井冈山上的双枪女将了。”
伍若兰笑着摸着曾志的肚子:“你这儿长得真快。”
曾志并没有半点兴奋,她叹息:“唉,孩子来得真不是时候。”
伍若兰说:“让他快点来吧,增加一份革命力量。”
曾志笑了:“是啊,站在这个角度考虑,又是应该来。夏明震都牺牲了,让他继承明震的遗志。”
段子英说:“现在夏明震、陈芬都牺牲了,达湘生死不明,我们三师的同学们相约,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坚持到革命胜利。”
伍若兰说:“子英,你也要培养革命后代了。”
段子英摸摸肚皮,说道:“我这里还早呢,不急。”
伍若兰又说:“我们三师女同学,彭儒也结婚了,就剩下伍道清单身了。”
曾志说:“道清马上就会脱单啦。这次杨至成负重伤,在小井红军医院住院,我特地安排伍道清护理,只怕现在情意绵绵着呢。”
伍若兰说:“伍道清和杨至成在耒阳就有那个意思了,只是没机会点破那层纸。这次你算是做了一件大好事!”
正说着,听到伍飞霞在喊:“朱军长来了!”
徐徐山风吹进来,就看到曹嵘院长带着朱德、王展程,从走廊往这里走来。
伍若兰望着踏进屋的朱德,说:“玉阶,你来了。”跟在后面王展程说:“军长刚散会,听春林说你有点咳嗽,不放心,特来看你。”朱德低头,伸手抚摸她因为失血过多苍白的脸,说道:“你受苦了。”伍若兰含笑说:“我这点伤这点苦不算啥。”说完,她温柔的目光望着朱德,疼爱地说:“这段时间你们在永新,你都瘦了。”
七溪岭战斗胜利后,毛泽东把军委、特委机关迁移到了永新县。昨天,朱德骑马离开永新,上山视察部队,今天打算回永新城,临走绕道中井看望伍若兰和伤病员。朱德看到对面病房伤病员在吃东西,就问若兰为啥不吃?若兰说:“我不饿,刚才曾志送一碗蛇汤给我喝了。”朱德望着桌子上的空碗,疑惑地望着曾志。曾志解释:“红军医院缺少消炎药,我看到若兰姐的右手臂伤口两天了都没消肿,听说一营战士捉到一条蛇,熬了一锅汤,我知道蛇汤可以消肿止痛,就让春林去弄了一碗过来!”朱德不做声了,嘱咐她:“你安心养伤,我还要去看看别的伤员。”伍若兰嗯了一声。伍春林留下陪伴。上井冈山后,她跟姑姑形影不离,充当着警卫员的角色。这一年来的锻炼,她已经成长为一名有胆识、会打枪的红军女战士了。
一间大病房拥挤着十二个伤员,在埋头吃晚餐。有的打着赤脚坐在床沿,有的盘腿儿坐在草席上,有的靠在土墙,有的双手不方便,让护士在喂。他们看到朱德和王展程、曾志进来。曾志说道:“军长和王参谋长来了。”所有人放下碗筷,能举手的行军礼。他们纷纷喊着:“军长!”
朱德走在前头,脸上露出慈爱的微笑,打着手势示意大家继续吃。他看到一个伤员坐在地面稻草席子上,女护士在喂饭。于是,弯腰蹲身,仔细看护士手里的碗。朱德看到碗里只有稀稀的红米饭和野菜叶子,不由得眉头紧蹙。朱德又看一个半躺在墙壁的伤员,手上捧的碗里也是汤水,里面只有几片南瓜。朱德问伤员:“你们吃这点稀饭,吃得饱?”年轻的伤员说:“军长,我们吃得饱!”朱德脸一沉:“瞎说!这点东西能吃饱?!”这个伤员不做声了,其余伤员都齐齐地望着朱德。病房的氛围有点紧张。朱德起身问曾志,我们红军战士每天是五分钱的伙食,伤病员特殊照顾每天一角钱,他们怎么碗里还没战士那么多米饭南瓜?曾志如实报告:“我们红军医院各组加起来,有六百多个伤病员,他们看到山上粮食不足,主动提出粮食优先供应一线指战员,自愿减少了伙食费,战士们都是红米饭南瓜汤,伤病员不过南瓜汤里多放一点盐而已。”王展程也说:“现在缺医少药,食盐十分紧缺,战士们总是节省着,用来代替消炎药。”朱德转身,嘱咐王展程:“王参谋长,从今天起,从我的伙食费中拿出一半给医院的伤病员买食盐。”王展程说:“军长,您也吃不饱呀。”朱德脸色一沉:“这是命令,执行!”王展程:“是!”
十二个伤病员向朱德投以感激的目光。
3
永新城郊的树林间,小道蜿蜒,夕阳西下,彩霞满天。毛泽东双手放在背后,与朱德并肩踱步。两个背枪的警卫员不远不近跟在后面。
毛泽东问朱德:“若兰的伤势恢复得如何?”
朱德忧心忡忡地说:“中午我和王展程去了中井看望了若兰和那些伤病员。现在敌人搞经济封锁,药品、粮食都紧缺。就是食盐,也紧张起来。许多重伤员因伤口得不到及时治疗、清洗而发炎死去。”
毛泽东眉头一皱,说:“粮食、药品都是大事,我们要想个办法呐。”
他俩边走边说,军部警卫连的战士在远处唱着歌谣:“红米饭,南瓜汤,秋茄子,味道香,餐餐吃得精打光;干稻草,软又黄,金丝被儿盖身上,不怕北风和大雪,暧暧和和入梦乡。”
4
一个礼拜后,伍若兰伤势痊愈。她带着段子英、伍春林下山,来到永新县城,在附近的村庄刷写标语,举行群众大会演讲,宣传共产党革命和红军的宗旨。前些日子,伍若兰负伤,组织上抽调萧克临时负责宣传队。
谷芝英看到伍若兰伤势痊愈了,感到好高兴。这段时间,她随宣传队在永新县,心里一直牵挂伍若兰的伤情。伍若兰、段子英、伍春林归队后,立即投入到宣传工作中。萧克边刷标语边与伍若兰聊天:“伍队长,你能写会画,手握双枪,百发百中,我是既佩服又羡慕!”伍若兰的右手握着木棍搅拌石灰水,说:“我倒是要向你学习。你文采出众,文武双全,当年还写诗讽刺蒋该死,轰动全军。”说完,她果然背出了萧克的诗:“旧日为英杰,今日成鬼蜮。尔像虽如前,人鬼已有别。”萧克谦虚地说:“好汉不提当年勇,那时是血气方刚啊!”伍若兰说:“就凭萧兄弟的才华,搞宣传队屈才了。”萧克白净的脸上一阵潮红:“你莫抬举我,红军队伍藏龙卧虎,文武双全的多呢。就讲你们耒阳人,伍队长,豪子,还有周访、李天柱、刘铁超、谢维俊,哪个不是才华横溢啊。”伍若兰说:“杨至成以前在军部当副官,负责后勤工作,下到连队后成了猛将。你就跟杨至成差不多啊。”萧克听她提及杨至成,一股敬意油然而生:“杨连长作战勇敢,善于带兵,真英雄也。听说他身负重伤,不知怎么样了?”伍若兰说:“我都几天没去看他了。等会宣传任务完成了,我想从老乡那买只土鸡,托人带回井冈山,要道清熬汤给他补补身子。”
他俩正聊得投入,从山道上走来两个年轻人。都是二十出头样子,一个是娃娃脸、学生打扮,一个国字脸、工人打扮。学生打扮的那个径自走到伍若兰面前,有礼貌地打听毛泽东住在哪?这个娃娃居然直呼毛委员的名字,太不尊重人了。伍若兰警惕地问他是谁?!这个学生打扮的娃娃回答:“我叫杜修经,受湖南省委派遣,前来送一封密信。”说着,他递上省委介绍信。伍若兰接过一看,果然是省委特派员,赶紧与他握手:“你好,特派员同志。我叫伍若兰。”杜修经高兴地说:“啊,你就是双枪女将伍若兰,久仰大名哪。”
说着,杜修经把工人打扮的年轻人介绍给伍若兰:“这是杨开明同志,省委派来的边界特委书记。”伍若兰热情地跟杨开明握手:“我知道你的,你是杨开慧的弟弟。”杨开明嘿嘿笑着:“你好,伍若兰同志。”伍若兰把萧克和伍春林叫过来,介绍给杜修经和杨开明。杜修经激动地说:“我这是第四次来井冈山了。这次能见到你们,真不容易啊。”伍若兰就带他俩去永新城见毛泽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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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军医院各方面都是很苦的。由于敌人封锁,药品严重匮乏,药械不够用。王云霖和几个主治医生想了很多办法。治疗用的凡士林没有,他们就用猪油代替。消毒用的盒子是自制的,把大的竹子截成段,然后剖成两半,去掉中间的节疤,就成了消毒盒。王云霖把竹子削成薄皮片,放在火中烤弯,就成了镊子。一块普通的纱布,一条普通的绷带,都是洗了又洗,用了又用,谁都舍不得丢。
王云霖这个名字充满诗情画意,有“云”才有“霖”,有雨水方能恩泽大地万物。王云霖原名王庆华,云霖是他参加革命后改的化名,目的是为了保护家人不受牵连。化名使用久了,就成了本名,原名反倒忘了。王云霖出身衡阳一户小手工业者家庭,读过几年私塾,后在一家医院当担架工。北伐军经过衡阳,王云霖报名参军,分配在叶挺独立团任医务上士。去年七月,王云霖随同叶挺部参加了南昌起义,在二十五师七十三团三营十一连担任看护。三河坝分兵,很多官兵脱离队伍,王云霖随朱德突出重围,艰苦转战。王云霖懂医术,成为朱德的保健军医。朱德派王云霖跟随杨至成、李天柱下到乡村,协助农会开展插标分田。他先后到过大义、夏塘、上架、三都等地,打土豪劣绅,还发挥所长,为受伤的农军战士、赤卫队员和老百姓治病。上了井冈山后,王云霖先是在二十八团担任营部士兵委员会的委员长,后来调到小井红军医院担任看护班长、外科主任。
多亏了王云霖带着几个高明医生抢救,加上伍道清的细心照料,两天后的晚上,杨至成从昏迷中苏醒。他首先看到的是伍道清悲喜交集的眼神,这张妩媚的脸,早已成为他心中的烙印。只是由于军务繁忙,更由于他在爱情上不够勇敢,一直不敢表白内心的爱慕之情。如今,她成了他的看护,他感到莫名的庆幸,庆幸自己光荣负伤,给了一次与她亲密接触的机会。于是,他苍白的脸上,有了一丝幸福的笑意。
此后的日子,杨至成一点不觉得沉闷。他的额头,经常享受到一双温润小手的殷勤探视。伍道清每天都要清洗他的伤口,帮他敷药。他的双腿,伍道清每天都要给它们按摩。他喝着她为他熬的米粥,听着她为他解闷的笑话,闻着她少女身体散发的体香,心都醉了。
到了晚上,伍道清来到病床前,端上一碗热腾腾的鸡汤。杨至成知道山上粮食奇缺,全靠战士们下山去挑粮。蔬菜也紧缺。部队发动随农军上山的家属组成了耕地队,种了不少果蔬,但远远不够几千名指战员吃。他疑惑地问伍道清哪来的鸡汤?伍道清说:“若兰姐带宣传队员下山,从老百姓家买的。她说你流血太多,一定要滋补身子。”杨至成感动地说:“兰妹子真好!”
杨至成甜蜜地喝着鸡汤。伍道清坐在门口。皎洁月色下,伍道清的白皙的脸格外妩媚动人。她真是一个好姑娘,非常关心人,体贴人,又非常能干,性格温柔又坚定乐观,这辈子若能娶她为妻,该多么幸福!
喝完鸡汤,伍道清起身来接碗,杨至成鼓足勇气,一把捉住她的手。
“你要干什么!?”伍道清有些吃惊,不敢相信他有这样的胆子。她想把手抽回,却发现用不出力,只好任凭他握着。她的心,“咚咚”急剧跳起来。杨至成也不说话。伍道清半截雪白的手臂就在他眼前,手心掌握在他的手心。看着她宛若天使般纯洁的脸蛋,洋溢着青春少女的气息。她全身散发处子的幽香。他有了想亲吻她搂抱她抚摸她的冲动。可是,他又不敢。他深深呼吸,强压住不受控制的急剧心跳。慢慢地,他松开了她的手。他明显感觉她的手心微微出汗。
伍道清内心很矛盾,既渴望杨至成亲近她,又害怕他的亲近。毕竟,她只是他的护士,他的战友;他只是她的病人。护士和病人,怎么可以亲热呢?
想到这里,她抽回自己的手,恢复了常态,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她原本就是个性格开朗的姑娘。她起身,拢了拢有点散乱的秀发,把地上的碗拿到手里,柔柔地说:“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
这个夜晚,杨至成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