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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文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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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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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幽兰》连载

第二十九章 粉碎敌军大“会剿”

1

一九二八年五月上旬,蒋介石调集湘赣两省兵力首次“会剿”井冈山。在此之前,国民党军队已向井冈山革命根据地发动过两次“进剿”,所以这首次“会剿”也是第三次“进剿”。

参加“会剿”的部队有:驻扎在湖南的粤军范石生、胡凤璋两部,湘军李朝芳一个师,第二十一军成杰部,吴尚的第八军以及第六军八师;盘踞在永新县城的赣军杨如轩二十七师和杨池生九师。

杨如轩立功心切,四月下旬就出动所属七十九团、八十一团向井冈山进逼。第七十九团经龙源口直逼井冈山北麓的宁冈,第八十一团绕道向井冈山南麓的遂川县黄坳方向迂回,分进合击井冈山。杨如轩带着第八十团坐镇永新指挥。

永新县内群山耸立,地形复杂,山势险要,水陆两便,又是根据地内的第一大县。它是红军进行武装割据,创造和扩大罗霄山脉中段红色政权的必争之地。毛泽东、朱德决定打掉杨如轩,采取的作战方针是:“对湖南敌军取守势、对江西敌军取攻势”。在战术上集中优势兵力,对杨如轩的两个团逐个歼灭。在兵力部署上,朱德、陈毅率二十八团和二十九团经茨坪、行州南下,消灭向遂川进犯的敌八十一团。毛泽东、何挺颖率三十一团去宁冈县的七溪岭,阻击敌七十九团。其余部队留守井冈山五大哨口。

伍若兰听说后,对段子英说:“我们一起找展程吧,随二十八团参战。”子英兴奋地答应了。参军以来,她还没上过前线。王尔琢不同意她们随团参战,认为打仗是男人的事,女兵嘛,只能在后方做些洗刷的活儿。段子英就在王展程面前死缠烂磨。王展程无奈,只好答应了:“你俩去也行,必须随团部行动。”段子英不满意地把头一偏:“不行,我们要下连队去,到最前线去!”王展程问她:“你为什么喜欢上前线呢?那多危险!”段子英理直气壮地回答:“上前线打仗光荣!”王展程知道妻子的性格,认定的事就不会改变。他从腰间抽出手枪送给她:“你拿着这个到一营去找林彪,随他的部队行动。预祝你俩战场立功!”

临出发时,伍道清急急忙忙跑来,找到王展程,也请求去打仗。王展程对她说:“你问杨至成答应不答应。”伍道清没好气地说:“关他什么事?你们男人能打仗,我们女人同样能打仗!”王展程琢磨开了。杨至成不是暗恋伍道清吗,不如安排伍道清跟在杨至成屁股后面,让两个人唱戏。于是,王展程问伍道清:“派你去杨至成的连队,去不去?”伍道清说:“去!我还怕他吃了不成?”王展程心想,我就是要你给他吃了。

林彪把伍若兰、段子英、伍道清安排到四连。四连连长是杨至成,党代表谢维俊,负责打前锋。这是他们上井冈山后第一场战役,杨至成心里憋足了劲,决心打好这一仗,为井冈山根据地献上一份厚礼。杨至成猛地看到伍道清来了,心底既高兴又担心。高兴的是可以和心爱的人一起战斗,担心的是子弹不长眼睛,生怕伍道清受伤。

红二十九团迅速抵达黄坳,与敌八十一团一个营交上火。这个团是宜章农军改编,武器装备差,只有少数枪支,大多数战士使用大刀、梭标,更缺乏战斗经验。但是,在胡少海的指挥下,全团一千多名战士勇敢作战,向敌人发起猛烈冲锋。林木之间,枪林弹雨之下,人追逐着人,血映着血,每个战士憋足了劲,杀红了眼,横下了心。他们勇往直前,用大刀、用鸟铳、用梭镖与敌人厮杀。无数道闪电在敌人群里劈斩着。敌人完全被红军的气势压倒,弄懵了,一些人身首异地倒下,一些人纷纷溃逃。激战两小时,战士们缴获近百支汉阳造,二十九团鸟枪换钢枪,扬眉吐气,挫败了敌人的锐气。

残敌逃回拿山。敌团长周体仁听说红军手拿的武器尽是梭标,立即命令全团集合,从拿山出发直奔五斗江、黄坳。傍晚时分,敌人到南坑,周体仁命令部队在邱屋至上水坡一带扎营,企图在次日袭击红二十九团,直插黄坳,包围茨坪。周体哪里知道,前面等待他们的并非红二十九团,却是身经百战的红二十八团。

吃过午饭,朱德命令二十九团守黄坳,二十八团由遂川赤卫队带路,继续向拿山方向前进。二十八团有十三个步兵连,一个迫击炮连和一个机关枪连,战斗力非常强。朱德提醒王尔琢说:“杨如轩打仗,喜欢先虚后实。二十九团碰到的是他的少量先头部队,主力部队就在后头。接下来的五斗江战斗最残酷,就看二十八团了。你们要抢占先机,立于不败之地!”

王尔琢心领神会,率二十八团迅速往五斗江方向运动。一路上,尽是山岗和羊肠小道,伍若兰、段子英、伍道清腰扎皮带,脚打绑腿,飒爽英姿,跟在杨至成的队伍里面。翻过几座大山,她们汗水湿透了衣服。伍若兰发现,郑厚珍、郑效峰都来了前线。郑厚珍担任排长。郑效峰担任司号员。别看郑晓峰年少,胆大心细,机智勇敢,战友们都喜欢他。伍若兰对郑厚珍说:“老郑啊,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你父子俩都是好样的!”

郑厚珍把身后小战士介绍给伍若兰。小战士叫谢甫簪,耒阳人,只有十七岁,以前是一区赤卫队队员,在春江铺阻击战中受过伤。上井冈山后,积极参加训练,进步很快。伍若兰鼓励谢甫簪在战场上勇敢杀敌。

杨至成在坪石攻打许克祥之战中,右腿负过伤,伤口痊愈留下后遗症,隔一段时间就隐隐作痛。伍道清来到他的连队,他心底乐滋滋的,一定要打个大胜仗,让心上人刮目相看。他看到伍道清气喘吁吁,便关心地问:

“小伍,还跑得动吗?要不要我拉你一把?”

伍道清白了他一眼:“杨连长,你别小看我!论行军,我还不服你的气呢!”

“你真行啊!”杨至成打心眼里佩服伍道清的倔劲儿。他不放心,嘱咐伍道清开战的时候要跟在他身后,子弹是不长眼睛的,保护好自己。

伍若兰听了,打趣道:“哟,你还没成亲,就心疼上准媳妇了。”

伍道清没好气地说:“我才不会嫁给他呢!”

段子英嘻嘻笑道:“你呀,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为啥闹着要上前线,还不是为了杨连长!”

伍道清撇撇嘴:“我上前线是为锻炼自己!”

身后十几个战士都笑起来。伍若兰发现王紫峰也在,感到奇怪。王紫峰在三十四团,怎么到二十八团了?她就问王紫峰。王紫峰说,他跟着团部掉队了。红小鬼郑效峰,大眼睛,圆脑袋,手里提着军号,个子还没肩上的长枪高。伍道清几步追上去,要郑效峰取下军号给她看。伍道清左看右看,嘀咕道:“这么个破玩意,不好玩,还是要杆好枪,能杀更多敌人。”伍若兰说:“你别小看司号员,司号员鼓鼓嘴,千军万马跑断腿,作用大着呢。”

二十八团一路急行军,经龙洲、南旦、水溪等地,黄昏时分到达五斗江。五斗江是遂川县北部小镇,地形复杂。当晚,二十八团在五斗江的潘屋、王屋和街上宿营。部队住下后,深入农户,发动群众,熟悉地形,了解敌情。林彪、杨至成、粟裕在各自的驻地,带领战士们抢修工事,深挖战壕。一营党代表熊寿棋率两个连驻扎在二十里外的山头,阻敌后路。

伍若兰、段子英、伍道清加入紧张的备战中,参加挖战壕。王尔琢、王展程快马而至,来到五斗江前线视察战士们修整的工事。他们感到满意。临走,王展程找段子英聊了一会。

伍若兰开玩笑说:“王参谋长那么远从团部赶来,这是放不下子英呀!”

王展程用右手搔搔脑勺说:“我最放心不下的是你呢!”

伍若兰一愣:“为啥?”

王展程说:“是我同意让你上前线的,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如何向军长交差?”

段子英不高兴地说:“呸!你这乌鸦嘴,若兰姐是员福将,会有什么三长两短?”

王展程满腹委屈地说:“我是真心实意担心你俩啊。”

2

五月七日凌晨,空气闷热,乌云翻滚,一场暴雨就要来临。敌八十一团在南坑分成两路向五斗江开来。他们疲惫不堪走到五斗江,正想喘口气,得知五斗江有红军。周体仁命令部队强占五斗江下街背后的制高点长山冈。天空昏暗。红军阵地,在外围设置了四道岗哨。哨兵走来走去,没有察觉敌人的到来。

周体仁,字善初,傣族,云南省景谷县人,行伍出身,云南讲武堂韶关分校第二期工兵科毕业。周体仁曾与朱德打过交道,知道朱德善于用兵,起初对这一仗有所顾忌。后来,从黄坳败退下来的手下向他报告,红军用的多数是梭镖和大刀,一仗打下来,几乎听不到红军放枪的声音。周体仁产生了轻敌思想,没把红军放在眼里,认为都是些乌合之众,不是抢镐头的煤黑子,就是握镰把的种田人,能打什么仗?

周体仁组织十几个精干士兵,摸掉了红军的两道岗哨。等到靠近第三道岗哨时,正在执勤的谢甫簪发现附近草丛有些晃动,感觉不对劲,喊了一声:“谁?”这时人影一闪,几个敌人冲上来。谢甫簪机警地朝天放一枪。枪声惊动了酣睡中的杨至成,他一跃而起,大叫:“有情况!”喊杀声骤起。敌军趾高气扬,气焰嚣张,黑压压地向红军阵地涌来。红军指战员立即投入战斗。

杨至成看到敌人冲上来,嘴里骂道:“娘的,老子叫你认识马王爷几只眼!同志们,给我狠狠地打!”

瞬间,长枪短枪一起开火,枪弹如冰雹,向敌群飞去。土炸弹黑鸦般飞入敌群,几个敌人应声倒下。伍若兰沉着镇定,手持双枪,枪枪命中,接连打死打伤七八个。段子英和伍道清第一次感受到震耳欲聋的枪炮声、喊杀声,第一次这么近地面对着全副武装的敌人,心里很紧张害怕。她俩紧挨着伍若兰左右,拿枪瞄准敌人。子弹飕飕从身边擦过,她俩反而一点不胆怯了。

冲锋时,段子英抢着跑在伍若兰的前面,她枪里子弹打光了,浑身上下都是泥水,脸上黑一块,黄一块。伍道清好像要同段子英一比高低,也是拼命往前冲。杨至成守护在她身后,生怕她有个三长两短。突然,一发炮弹从敌方阵地飞来,眼看就要落在伍道清身上。杨至成用力抱着她在草坡上打了个滚,只听“轰”地一声,炮弹在他俩身后开了花,真是好险。

那边,粟裕率三连战士也在奋力拼杀。粟裕命令吹冲锋号。郑效峰拿着军号跑到高处,吹响了冲锋号。嘹亮的号声中,红军战士如猛虎下山冲向敌军。敌人抵挡不住,丢下几十具尸体,急忙向后退去。

周体仁想不到红军反应这么快,摸掉了两道岗哨,都没偷袭成功,有些吃惊。他命令部队暂停进攻。一个士兵拿着铁皮喇叭,不停地向红军喊话:“红军弟兄们,你们被包围了,投降吧,不要替共产党卖命了,当土匪是没有前途的。”

林彪问杨至成:“天亮了,四面全是敌人的重武器,根本无法突围出去。你说,我们怎么办?”

杨至成说:“我组织一支敢死队,往西边杀出一条血路!”

林彪摇摇头:“不行,敌人的重武器多,一旦冲出去,就会完全暴露在敌人的枪口下,那样伤亡太大了!”

正说着,谢甫簪急急跑来,气喘吁吁说:“林营长,敌人上来了。”

林彪脸色阴沉,口中吐出一句黄冈方言:“日你大大,给我狠狠打!”

他要杨至成组织四连还击。

激烈的战斗重新打响。伍若兰手持双枪,左右开弓,一路打到粟裕连队的战壕了。她对粟裕说:“战士们不能冲出战壕,等待时机再冲锋。”粟裕点点头,传令战士们沉着应战。

一阵激战后,战士们伤亡很大。在东段,杨至成的阵地前沿被敌人突破。杨至成杀红了眼,命令战士们上刺刀:“同志们,人在阵地在,跟敌人拼了!”

突然,狂风骤起,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一场倾盆大雨下来,远山近岭,笼罩在茫茫雨雾中。红军战士抓住天赐良机,利用雨雾掩护迅速向敌人靠近,发起猛攻。杨至成带着全连战士,向敌人阵地插过去。敌人凭借优良武器装备,在一个山坡上架起机关枪。枪口吐出火舌,七位红军战士牺牲。

雨势越来越大,八步之外看不清人影。天色昏暗,分不清敌我。怎么办?林彪心生一计,立即传令:每个战士手臂戴条毛巾,趁雨雾昏暗,向敌军制高点长山冈发起强攻。一营战士他们以驳壳枪、排子手榴弹为先锋,冒着枪林弹雨,淌过水田,越过小溪,无所畏惧奋勇前进。敌人的火力无法有效展开,勇猛的红军战士巧妙地利用溪水、灌木丛、土堆等障碍物,摸索而上。

即将接近敌人时,战士们猛地用手榴弹一阵狠打,长山冈上爆炸声、惨叫声混在一起。雨水大,又看不清人,枪炮完全发挥不了作用,只能靠徒手空拳。王紫峰手持大刀,从侧面绕到敌后,接连干掉敌人的两个机枪手。等到敌人反应过来,王紫峰拿起机关枪,杀入敌人指挥所。吓得周体仁赶紧下令部队撤退。

制高点被红军拿下后,敌人的后续部队困在山腰无法展开,王尔琢指挥二、三营将山腰上的敌兵团围住,痛歼瓮中之敌。战斗中,机枪连长想出一条妙计,从敌兵尸体上剥下一套军装,穿了起来,装扮成白军军官,混入敌群,大模大样下达命令,叫一班士兵去抢占一座山头。敌人信以为真,扭转身子爬山。待敌人完全暴露时,红军集中火力从后面无情地扫射过来。

陈亦悦率二十八团特务连火速赶来,从敌侧翼包抄,个个生龙活虎,对准敌群猛冲猛打,敌军受前后夹击,溃不成军。乌云散去,雨水停下,天色大亮,满地都是敌人的尸体。周体仁带着残兵败卒,丢盔弃甲,狼狈而逃。红军乘胜追击,泥泞路上不断有敌人丢弃的衣物、枪支。红军战士们打红了眼,草鞋掉了也不顾,一路勇追穷寇,一直追到五斗江以北四十多里的仓下,周体仁团损失三百多人,元气大伤。

朱德、陈毅率军部和二十九团从黄坳赶来,一起参加打扫战场。当晚,红军在圩镇上的万寿宫召开军民庆祝胜利大会。朱德在会上表彰了红军指战员和遂川赤卫大队。同时,对俘虏作了安置,愿留的当红军,不愿留的发给路费回家。

次日,军部命令二十八团为先头部队,二十九团和军部随后行进,追歼逃向永新敌残部。红军趁势占领了永新县城,缴获大量武器、粮食、马匹、食盐和药品。敌人对井冈山根据地第二次“会剿”,就这样遭到惨败,杨如轩如丧家之犬逃回吉安。红军三个主力团在永新县城会合后,召开了祝捷大会,宣告成立永新县工农兵政府,建立赤卫队和农协,帮助农民打土豪分田地。

会后,王展程问伍若兰、段子英:“打了胜仗,有什么感受?”

两个人异口同声回答:“两军相逢勇者胜!”

3

酷暑渐近,白昼的身子渐渐拉长。山下开始热起来,山上依然是凉风习习。朱德和毛泽东站在永新城墙上,朝井冈山方向眺望。

毛泽东说:“玉阶兄,五斗江一战,王尔琢显示非凡的军事指挥才能。可是,另一位大将张子清旧伤未愈,又受新伤,可谓雪上加霜!”

朱德眉头紧皱说:“五斗江战斗,二十八团大获全胜,祝捷大会,伍若兰她们宣传队组织文艺演出,演出了章回体唱本《王尔琢大战五斗江》和京剧快板《杨如轩带花潜逃》。王尔琢名声大震,被誉称飞兵团长。三十一团在七溪岭一带击溃敌人七十九团的战斗中,张子清身受重伤,现在红军医院抢救。”

“玉阶兄,这次杨如轩遭受惨败,不会甘心的,很快就会卷土重来。湘敌也在边境虎视眈眈,我们还得谋划好打破敌人下次‘会剿’。”毛泽东望了望吉安方向,高瞻远瞩地说。

朱德一双睿智的目光望着远方,分析说:“杨如轩我太了解,此人好面子,并非等闲之辈,他是不会服气的。胜败乃兵家之常事,岂可以一役而定成败。现在还不是定胜负的时候!况且五斗江之败,败在他以疲惫之师远道奔袭,此乃兵家之大忌啊!他吃了大亏,清楚了我们的实力,下回肯定会拉上帮手的。”

正说着,警卫员上来报告:“王参谋长和陈主任来了。”

毛泽东说:“他俩来得正好,大家一起商议。”

王尔琢和陈毅走上城墙。王尔琢向朱毛报告:“我们刚接到情报,朱培德增派四个团,仍然由杨如轩指挥,经吉安天河,直奔永新而来。”

“哪四个团?”朱德问。

王尔琢答道:“九师二十一团,独立七师两个团,再加上他自己的八十团,共计五千余人,而且装备精良,配备了大量重武器。”

“来势汹汹嘛。”朱德侧身,对毛泽东说。

毛泽东抬高声调:“玉阶兄啊玉阶兄,杨某人这回不肯分兵了,看你有没有这么好的牙口啃得动那么一大坨?”

朱德胸有成竹:“敌进我退,敌疲我打。不管杨如轩采取什么战术,我们运用游击战术,给他再上一堂长途奔袭、声东击西的军事课,让他终身难忘!”

陈毅听了朱德的话,有些不明白:“军长的意思……”

毛泽东哈哈一笑:“看来,玉阶兄又想跟杨某人捉迷藏啰!”

陈毅和王尔琢恍然大悟:军长又要放弃永新,麻痹敌人,再杀个回马枪!

4

为暂避敌人的锋芒,朱德、毛泽东当机立断,把红军从永新撤退到宁冈休整,借机歼灭敌人,只留下二十九团配合永新县赤卫大队,与敌人保持正面接触,骚扰敌人。杨如轩驱兵进入永新县后,以为朱毛红军让他的气势压倒,逃之夭夭了,得意之情溢于言表。他发电给朱培德,从吉安运来大量粮草辎重,企图以永新为据点,步步推进,攻占井冈山。

杨如轩躺在椅子上,微闭双眼。各种颜色各种比例的挂图,有无数曲线所构成的山脉连绵着,双线单线所构成的道路纵横着,单点双圈,星星点点地散布着,蛇体一般的双线单线,分成许多小枝,迂回曲折地平铺着。命令发出后,他又怕作战计划有错误和缺点,担心部下能不能坚决地执行他的作战命令。这两天,他想睡而不愿睡,也睡不着,只能躺在桌椅上闭起眼睛。他身后的留声机,正在放京剧《定军山》。他自言自语道:“真是活见鬼,今天是第四天了,除了看到少数地方游击队,根本不见红军主力的踪影。是朱德害怕我们,还是在给我们捉迷藏?”

“报告!”是少校参谋的声音。

“进来。”杨如轩转过身,问道:“有情况吗?”

少校参谋说:“根据侦察,朱德已带领主力向西南运动。”

杨如轩一听,立马站起身,用手指划着地图向西移动。他看着地图既像自问,又像问少校参谋:“他们向西南干什么?”

“报告指挥长,目前还不知道他们的目的。”

杨如轩吩咐他:“继续侦察。”

“是!”少校参谋退了下去。

翌日,杨如轩在住处大院里散步。少校参谋进来,报告侦察情况,说是发现朱德的主力正在攻打茶陵高陇镇,还有一股人马直奔酃县,后方空虚。

杨如轩马上进屋,趴到地图前,看了一阵,醒悟过来:原来,朱德假以“声东击西”之计,真正的目标是湘军的吴尚,而不是我杨如轩。好你个朱德,你给我来“瞒天过海”,我就给你来个“趁火打劫”。

杨如轩以为永新高枕无忧,宁冈后方空虚,吩咐少校参谋:“命令八十团、八十一团明天出发永新经龙源口桥,直扑宁冈!”

八十一团上次元气大伤,来不及补充兵员,实际只有两个营。

5

五月十六日下午,朱德、毛泽东率部退入宁冈后,命令三十一团一营火速开进湖南,袭击茶陵县的高陇镇,给杨如轩造成错觉,认为红军主力已离开江西转向湖南。一营营长员一民、党代表毛泽覃率部离开后,朱德还是不放心,怕一营啃不下高陇这块骨头,亲率二十八团赶往茶陵支援。

次日拂晓,二十八团抵达高陇。正如朱德所料,高陇之战是一场硬仗。三十一团一营与敌军激战三个多小时,付出了伤亡几十人的惨重代价,营长员一民中弹牺牲。由于二十八团的增援,战局立时发生了明显变化,敌人的枪声渐渐稀落下去。两个小时后,红军占领了高陇,缴枪数百支。朱德派人截获敌人的报纸,以便从敌方报道中分析和判断湘敌的动态。

过了两天,毛泽东派人送来告急文书,杨如轩获悉红军要去攻打高陇,除留下一个团镇守永新县城外,派出一个团向西出击澧田、龙田,警戒湖南方面的红军,派出两个团抵达龙源口,准备越过七溪岭,直取宁冈。这样一来,根据地就十分危险了,毛泽东要朱德火速回师救援,以解宁冈的燃眉之急。

朱德、王尔琢在高陇召集连以上干部会议,决定采取围魏救赵的战术,奔袭永新,伺机歼灭向西警戒的敌人,然后进逼县城,施展虎口掏心的战法,捣毁敌指挥部,牵制“进剿”宁冈的两个团的兵力。

同时,朱德任命陈毅安为三十一团一营代理营长。

当晚,大雨倾盆。朱德、王尔琢率部离开高陇,冒雨急行军一百三十里,经九西、石螺赶到澧田镇。这里距永新县城只有三十里。永新城内驻扎有敌人重兵,红军连夜长途奔袭,强攻县城肯定不行。如何以最少的伤亡、最快的速度拿下永新县城呢?朱德想出一个“引蛇出洞”的办法。他命令王展程率部缴了驻守澧田的靖卫团的械,主力部队则掩蔽在澧田附近,就地吃饭休息。

这时,天色微明,永新县城内,杨如轩很早起了床,正在优哉游哉地听留声机唱戏呢,他接到城外西乡一团防队长报告说,从莲花县方向出现一股五六百人的红军,夺下了澧田。杨如轩听了,不耐烦地说:“慌什么,共匪一定是在湖南吃了吴军长的枪子了,逃到永新来。我正要吃他们呢!”

杨如轩认为是地方游击队骚扰,命令七十九团出城肃清。

杨如轩做梦不会想到,等待八十团的是朱德的“口袋”。朱德根据侦察,发现澧田到县城之间的草市坳三面环山,山势起伏;一面靠河,河水湍急;中间是一块较大的田垄,一条小道绕着山脚转。山虽不高但杂草丛生,林木繁茂,地形和环境很适合打伏击,心底便有了主意。

中午时分,红四军主力到了草市坳。从永新出发来追赶红军的七十九团也朝澧田方向扑来。朱德不慌不忙登上高处,仔细察看了地形。草市坳位于永新县城与澧田镇之间的中点位置上。西去澧田,东至县城,不多不少,刚好各十五华里。这里三面环山,一面临水,只有一座大桥通行。朱德把陈毅、王尔琢、王展程召集过来,迅速完成战斗部署:黑栋山一带确定为主要伏击点,将林彪的二十八团一营隐蔽于此,负责伏击;袁崇全的二营埋伏在靠近草市坳的小山岭背后,担负攻击敌人右翼的任务;萧劲的三营埋伏在荷花塘、田背一带,负责截断敌人退路。三十一团一营用做预备队。同时,派人与永新西乡的赤卫队取得联系,配合红军作战。整个部署对来犯之敌形成一个三角形包围圈,严密得无懈可击。

吃过午饭,敌团长刘安华率七十九团毫无戒备地闯入黑栋山。林彪指挥一营从正面向敌人首先发起攻击。树林里枪声大作,到处是手榴弹的爆炸声。敌人认为红军是从湖南败下阵来的散兵游勇,或者是地方武装,一过大桥便遭到了突如其来的猛烈射击,一时被打慌,打懵了。刘安华做梦也没想到在这里会碰上红军主力,仓促应战,伤亡惨重。

刘安华惊慌之际,边打边退,企图抢夺草市坳的制高点。预伏在小山岭背后的袁崇全见时机已到,指挥二十八团二营趁机出击,与一营形成前后夹攻之势,将敌人堵到草市坳的大桥头村。此时,埋伏在田背上的二十八团三营及永新县游击队也迅速出击。草市坳附近的群众在地方党组织的指挥下,手拿各种武器前来助战。刘安华当场被击毙,士兵全乱了,只有眼睁睁地缴械。此战,仅仅用了一个小时就胜利结束,全歼敌七十九团,缴枪四百余支。

杨如轩还在永新县城搂着女人搓麻将、听留声机,副官惊慌失措进来,报告说七十九团被红军主力全歼。杨如轩打死不信:“不可能!来的红军不过是一些土共,怕什么!再说城里还有一个团,红军就是生了翅膀也飞不过来!”

副官急了:“师座,属下句句属实啊。”

杨如轩不悦道:“你再谎报军情,我毙了你!”

吓得副官诺诺而退。

再过了一会儿,又有人来报:“共匪主力攻城了!”

被打断了雅兴的杨如轩气不打一处来,对来人狠狠地臭骂了一顿。

枪声又近了一步。但是,却没有人敢再走近杨如轩一步了。

突然,城内枪声大作。原来,红军主力一鼓作气杀人城中。

一颗流弹击碎了杨如轩头顶的瓦片,他从留声机那悦耳的音乐声外听出了不对劲。留声机是杨如轩的命根子,他赶紧关掉留声机,走到门口去张望。这一望不打紧,街上人群东奔西窜,早已成了一锅粥。到处都有人在喊:“红军来了,红军来了!”杨如轩惊恐万状,抓起手枪出门,率师部警卫官兵一百余人与红军进行巷战。然而,街口早已被行李辎重堵得寸步难行。红军入城后得到城内群众的支援,由于地形熟悉,如虎添翼。

杨如轩就近从石阶爬上城墙,看也不看就从城墙上一纵而下。正在这时,一颗子弹飞来,正中他的左手。杨如轩见大势已去,加之在战斗中头部负伤,打穿了耳朵。杨如轩吓得瘫痪在地,被卫兵架起,仓皇从东门浮桥上逃跑,逃往吉安去了。守城敌军四处溃散,抛下大批辎重物资。进犯宁冈的敌八十团、八十一团,闻七十九团被歼,刘安华毙命,永新失守,师长挂花,吓得急忙退出七溪岭,改道逃往吉安去了。

草市坳和永新城一战,红军歼敌一个团,击毙敌团长,击伤敌师长,缴获山炮两门,迫击炮七门和大批枪支弹药,截获银洋二十余担,同时解了宁冈之危,可谓大获全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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