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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杨至成在永新县告别毛泽东,去红三十二团驻地找副团长王佐。王佐是江西遂川人,三十二团是他与袁文才的农民武装。王佐身兼数职,红四军军委委员、红三十二团副团长兼第二营营长、湘赣边界特委委员、湘赣边界防务委员会主任。王佐眼见杨至成前来求助,利用社会关系帮他从吉安购买了急需的药品。
八月底,杨至成带着这批药品回到井冈山。他上山时,湘赣两省敌军纠合八个团的兵力,第二次“会剿”井冈山。会剿部队有湘军吴尚两个师五个团、赣军王均两个师三个团。井冈山留守部队,只有红三十一团一营和红三十二团、地方赤卫队,加起来不足两千人。杨至成闻讯,来不及去小井红军医院看望伍道清,立即赶到大井参加留守人员会议。
由于敌我力量悬殊太大,参会人员的意见不一致,出现了“守”和“撤”两种截然相反的观点。情况紧急万分,争论激烈万分。红三十一团团长朱云卿、党代表何挺颖主张,放弃其他地区的防守,依靠赤卫队和人民群众的力量,利用黄洋界天险抗击来犯之敌。王佐、袁文才也不想丢了老巢。最终,大多数人同意坚守。
黄洋界位于井冈山的北侧,海拔一千三百多米,距茨坪三十五里,是井冈山五大哨口之一,也是宁冈县通往大小五井的唯一通道。山势巍峨,峰峦险峻,蜿蜒起伏,一年四季大多数时间云雾缠绕,一眼望去,犹如汹涌澎湃的汪洋大海,雄伟壮观,故又称“汪洋界”。久而久之,变成了“黄洋界”。
根据会议决定,红三十一团一营兵分两路,一连、三连转移到黄洋界哨口,张宗逊率二连游击到永新县牵制敌人。其余四个哨口,由陈毅安三十二团把守。地方赤卫队配合红军作战,在山下以游击战术对敌人进行骚扰和破坏。一营接到命令后,营长陈毅安率两个连的战士背着三天的干粮,很快进驻黄洋界。随后,朱云卿、何挺颖率军委机关、特委机关及部分赤卫队员抵达黄洋界,坐镇指挥。
然而,守卫黄洋界的红军兵力太少,总共只有六百人,不足一个团。而且武器简陋,每支枪只有十几发子弹。井冈山上所有的群众都被发动起来了。有的往山上扛石头、搬木头,加固工事;有的自制“松树炮”;有的砍来竹子,削成竹签,插到敌人前进路上;有的筑起竹篱笆,用以阻滞敌军前进,有的挖壕沟建挂体,连妇女、儿童也组织动员起来。
不断有噩耗传来,边界各县的县城都被敌人占领。他们到处杀人放火,根据地陷入白色恐怖之中。敌人四个团很快到了黄洋界山脚下。伍若兰听到这些消息,心里很着急。八月三十日早上,云雾迷蒙,伍若兰和伍春林全副武装,精神抖擞,跑到大井医务所告诉段子英:“敌人进攻重点是黄洋界,想从那里打开缺口占领井冈山。我带宣传队上黄洋界去了,你在家好好休息。”
段子英这两天感冒了,心底总是在思念、牵挂王展程,精神状态不佳。她躺在床上发呆,听了伍若兰的话,一骨碌爬起来,对伍若兰说:“你等等,我也去,跟你们一起杀敌!”
伍若兰和段子英带着宣传队赶到黄洋界时,看到一派紧张备战的气氛。红军战士、赤卫队员、暴动队员,根据地群众,各就各位,严阵以待,许多伤病员也带病参战。军民齐心协力,在通往宁冈大陇和茅坪的小路上筑起了五道防线。第一道防线是“竹钉阵”;第二道防线是篱笆筑成的,坚固掩体,也是红军作战的阵地。
朱云卿、何挺颖、陈毅安率战士们埋伏在主阵地上,周访指挥赤卫队员、暴动队员和参战群众,手持红旗、大刀、梭镖埋伏在四周山上,远远看去,似乎那里埋伏着千军万马。
曾志和贺子珍在忙碌着。曾志从红军医院带了部分医护人员过来。曾志看见伍若兰和段子英,兴奋地说:“你们看,大家都准备好了。”伍若兰听了曾志的话,把宣传队十几个女战士喊拢,动员大家:“大战在即,你们都不用怕,你们没有枪,嘴巴子就是枪,向敌人喊话,分化敌人,为战士们助威,抢救伤员。”
伍若兰把大家分成三个小组,她与贺子珍、曾志各带一个组,分头行动。
太阳升起来了,云开雾散,敌人出动一个师的兵力,向山上发起进攻。由于道路狭窄,只能单兵一个一个往上爬。三千名敌人在崎岖的羊肠小道,列成长蛇阵。为了节约子弹,朱云卿团长命令大家隐蔽好,等敌人靠近再打。过了一会,气喘吁吁的敌人进入红军第一道防线。朱云卿一声令下,隐藏在树林、草丛、石崖、战壕的战士们,开动机枪、步枪,带着仇恨,向敌人射击。营长陈毅安手提一挺机枪,架在石头上,居高临下,弹无虚发。副连长陈士榘,方脸阔嘴,鼻高耳大,双颊绯红,双眉如剑。他伏在战壕,举起长枪,枪枪瞄准,一枪一个。爬行最前面的敌人,当即击毙二十多人,吓得后面的敌人纷纷后退,敌人乱成一团,山路狭窄,你拥我挤,慌不识途,赶忙朝小路两旁逃命,正好掉进了“竹钉阵”。敌人踩上那一排排被杂草盖着的竹钉,有的刺上了脚跟,有的刺穿了脚板,疼痛难忍,狼嚎鬼叫,一派狼狈相。
战斗打响后,周访指挥赤卫队、暴动队一百多人,用单响枪、鸟枪、土制手榴弹向敌人还击。伍若兰、贺子珍、段子英带着女战士,在各山头放了铁桶,往桶里放鞭炮,哒、哒、哒……如同一挺挺机关枪怒射的声响,吓得敌人左躲右窜。隐蔽在各个山头上的妇女会、儿童团等当地群众,乘机有的摇旗,有的喊着“杀呀!”“冲啊!”巨大的怒吼声在山谷中久久回荡,震耳欲聋。霎时间,黄洋界上呈现出一幅气吞山河、雄伟壮观的人民战争的巨幅画卷。敌人摸不清山上红军虚实,搞不清究竟有多少红军,第一次冲锋就被红军打退了。
伍若兰看见杨至成在组织群众送开水、抬担架、送饭菜、运送弹药,忙得满头大汗,便对他说:“这些工作由我们宣传队负责,你腿脚快,多带些男同志到阵地运输伤病员,交给曾志她们医护队伍救治。”
杨至成临时从群众中征集二十多个男同志,组成救护队,赶到前沿阵地,把伤员运到后面来,交给医护人员。同时,他们把前后方的情况及时送达各阵地的指挥员,使他们耳聪目明,及时作出正确决策。
受地形的限制,敌人只能呈鱼贯队形,一个一个地往上爬,每个兵力又必须保持一定的距离,否则就无法射击,所以虽有一个师的兵力,但一轮进攻用在火线上的兵力,最多只能是一个营。一营一连八十多名战士,在连长王良、党代表朱良才指挥下,利用有利地形杀敌。一个排布置在最前沿,另外两个排隐蔽在侧后,等待时机出击敌人。三连在后边休息,等待替换一连。为了节省子弹,敌人距离远时不开枪,到有效射程内再突然开火。
朱良才发现,这种办法非常有效,红军从早晨打到下午,打退了敌人四次进攻。敌人在红军阵地前横尸遍野,红军伤亡不大。
朱良才随朱德上井冈山后,开始在军部当秘书,给朱德军长掌印。红军大队下山后,朱德派他到三十一团任一连党代表。朱良才善于做政治工作,用革命道理去教育鼓舞红军战士,全连士气旺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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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洋界主峰露出白云,显得高大、挺拔、神秘。作为井冈山五大哨口之一,黄洋界的地势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腰子坑的敌指挥所,湘军第八军第一师师长熊震坐在树下,脸色铁青。他这次受命进攻井冈山,踌躇满志。如今井冈山如此险峻,山上军民那么勇敢,心中那股激情早消退得无影无踪。
敌团长陈记良匆匆进来报告:“师座,地势对我们十分不利,天气又热,我看暂时停止冲锋,利用黄昏,调集所有迫击炮开路,减少我军伤亡。”
熊震是湖南益阳人,曾任中央军校第三分校(长沙分校)教务委员,国民政府军事参议院少将。熊震听了陈记良的报告,白了他一眼:“下一轮冲锋你带头。”以四团之众竟攻不下一个哨口,熊震恼羞成怒。他吸取前面冲锋教训,命令部队先休息,安排人调集全部迫击炮,准备组织下一轮进攻,发誓天黑前拿下黄洋界。
山上的军民发现敌人停止进攻了,无不欢欣鼓舞。朱云卿要求大家一刻不能松懈,抓紧抢修工事,黄昏的时候肯定会是更加凶恶的战斗。伍若兰去找朱云卿,看见他脱下军服擦着脸,吐了一口唾液:“娘的,欺负老子冒得大炮。我们要有一门炮就好了,把狗日的打回去!”一句话惊醒梦中人。伍若兰猛地记起,离开耒阳时,部队把缴获许克祥的一门德国产迫击炮抬到了井冈山。结果发现坏了,让刘显宜送到茨坪军械所维修。她赶紧把这事告诉了朱云卿。朱云卿喜出望外,要伍若兰把刘显宜叫来,派人把那门德国产的迫击炮拖到黄洋界。
刘显宜上井冈山后,在红二十八团迫击炮连当战士。红二十八团下山后,带走了所有的迫击炮,只有这门德国迫击炮,没有修理好,安排刘显宜送去了维修,他也就跟着留在了山上。伍若兰去找刘显宜时,他和谭希林等人在瞭望哨上掌管放炮。伍若兰遇到贺子珍。贺子珍说:“那门炮是我哥哥贺敏学带刘显宜送到军械所的,我去找下他俩,一起带人把炮抬上来。”
贺子珍跑到前沿阵地,叫来贺敏学和谭希林。他们很快找到刘荣辉、刘显宜。刘显宜说,他正想起这门威力很大的迫击炮,估计已经修理好了。贺敏学说,那我们几个人去茨坪,把迫击炮抬上来。
贺敏学是永新暴动指挥者,后来与妹妹贺子珍、贺怡一起上了井冈山,参加了红军队伍。他在红三十一团迫击炮连当连长。贺敏学听了妹妹的情况介绍后,赶紧带着贺子珍、谭希林、刘荣辉、刘显宜,五个人顶着烈日在崎岖山路上跑步前进,头上身上很快被汗水浸得透湿,他们也不敢停下来歇口气,生怕耽误了战事,一口气跑了两个小时,抵达十八里外的茨坪军械处。
红军没有自己的兵工厂,武器来源主要靠战场上缴获敌人的。为此,在茨坪附近建立了军械处,由宋乔生任处长,刁辉林任副处长,从军队和地方上调集三十多名枪工,专门修理各种武器。同时,打造梭镖、大刀和鸟枪、松树炮。宋乔生充分发挥自己的专长,积极为部队修理轻重武器。他每天把修理好的武器送到后山检验,合格后立即派人送往前线,解决了各部队的武器供应问题。工人们经常帮助根据地老百姓修理农具,融洽了军民关系。
宋乔生从桂东上山只有三天,每日从早到晚呆在军械处,明白一场大战在所难免,加紧组织工人们修理重型武器。正值下午四点,刘显宜他们大汗淋漓赶来。刘显宜气喘吁吁问宋乔生那门迫击炮修好没有?宋乔生回答,前两天就修好了。刘显宜高兴地说:“太好了!”刘显宜和贺敏学他们抬着迫击炮,火速上路。贺子珍跟在后面。他们抬到去小井的岔路口,刘显宜对贺敏学说,得去小井军械所找些炮弹来。贺敏学就让谭希林去。贺子珍跟着也去,让他们抬着炮去前面等。贺子珍和谭希林跑到小井军械所仓库,只找到三发炮弹。他俩把炮弹捆在一起,抬着就走。半个多小时后,俩人追上了贺敏学、刘显宜。
从小井到黄洋界还有十五里路,都是羊肠小道,平时空手走都不易,何况身负重物攀行,加之他们一天没吃东西,饥肠辘辘,真是举步维艰。特别是贺子珍,一个女子,抬着炮弹,体力明显不经熬。她咬紧牙关,拼着劲,一步一步往上挪。几个人一直走了三个小时,终于把迫击炮抬上了黄洋界。
3
苍山如海,残阳如血。到了黄昏,敌人果然以迫击炮掩护,发起了更猛烈的进攻。两个连的敌人用各种火器在下面组成密集的火网,吼叫着往山上攻击。山道太陡,敌人只能猫着腰往上爬。烈日喷射出灼人的火焰,四处硝烟弥漫,尘土飞扬。红军战士隐蔽在工事的掩体里,满脸汗水和着硝烟、尘土,十分难受。无数的黑影在山中蠕动。
伍若兰带着伍春林,一手拿枪,一手拿话筒,从这个山头跑到那个山头,利用战壕伸出头,向敌人喊话,摇旗呐喊,劝他们放下武器参加红军,不要替国民党反动派卖命,不要穷人打穷人。段子英带着几个女兵为战壕中的战士送水、送饭。熊震听到山上的喊话声,更加烦躁不安。他不停地督促士兵往哨口上爬。枪炮声密集,震耳欲聋。一些炮弹落在工事旁,不少掩体遭到破坏。
伍春林担忧地说:“这样打下去,弹尽粮绝,我们是守不住的,要不,我们报告朱团长,组织突围吧。”
伍若兰沉着地对战士们说:“不要慌,大不了一起死,杀一个够本,没子弹就用石头用大刀拼,拼不过就跳崖,绝不给红军丢脸!”
黄洋界上的战斗在激烈进行。三排排长刘荣辉瞄准敌人,一枪一个,枪枪不空。他是在武汉参军的,受过严格的军事训练,枪法相当好。战士谢六生左腿负了伤,不顾伤口流血,仍在坚持战斗。
二排排长邹长富手臂和右腿多处受伤,王耀南要背他下去休息,他说:“同志们不要害怕,我们一定可以顶住敌人。”他怎么也不肯下去休息。这时,党代表朱良才来了,命令邹长富停止战斗,到后面休息。邹长富说:“党代表,你不是说过吗?轻伤不哭,重伤不下火线嘛!你动员时讲的话就忘记了吗?我不能下去,我的伤不重,我死也不能离开我这个战壕!”
子弹打光了,人也累乏了,红军的抵抗越来越困难。朱云卿急得团团转,陈毅安拼红了眼,命令战士们上刺刀,准备与即将攻上来的敌人拼刺刀。周访带着赤卫队员及群众在山中到处寻找石头,送到前沿阵地。战士们举起石头往山下丢,砸得敌人嗷嗷叫,乱窜乱跳。有的向后跑,有的向左斜坡走。
关键时刻,伍若兰发现贺子珍一行人上来了,当即欢叫:“同志们,我们的迫击炮来了!”
战士们一听,立马来了精神,士气顿时高涨起来。
4
朱云卿命令把迫击炮架在哨口上,吩咐贺子珍几个人去休息。四个人筋疲力尽,身子骨散了架似的,倒在地上,“呼哧呼哧”出粗气儿。伍若兰递上一碗水给贺子珍,用敬佩的眼光望着她。
有位战士是从国民党军俘获投诚的,当过炮手。陈毅安把他叫来,拍拍他的肩,然后指着半山腰说:“看到敌人的指挥部了吗?这次看你的了,马上打掉它!”
这个战士盯着迫击炮左看右看,说:“我以前使用的不是这种炮,不过打响是没有问题,打中就难说了。”说完,他目测敌人指挥部的距离后,调整好炮的方向,对准——大伙儿愣了,没响,是个臭弹。
陈毅安命令战士重新放进一颗炮弹,虽然发出去了,但落地后没有响。
朱云卿脸色铁青:“怎么回事?都是些臭弹,上第三发!”
伍若兰跑过来,摸摸倒出的哑弹,琢磨说:“可能是时间久了,炮弹受潮了。我们耒阳农民把松树挖个眼,放进炸药和钢珠子,比这好使多了!”
朱云卿问她:“你说怎么办?”
伍若兰望了望半山腰密密麻麻的敌人,充满期待地说:“我们再试试吧,没准这颗就行呢。”
站在一旁的刘显宜沉着地说:“我来吧,我来试试!”
“你会弄迫击炮?”朱云卿有些不相信地盯着刘显宜。
刘显宜自信地说:“我以前在经常弄松树炮,当过炮手,我看原理跟这差不多的。”
陈毅安气喘吁吁跑来,对朱云卿说:“让小刘试试吧,没准就打响了。”
朱云卿沉默起来,望了望陈毅安,只见他满身血迹,额头的汗珠正在大颗滴落,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都模糊不清。陈毅安,湖南湘阴人,黄埔军校四期炮科毕业。他愿意给刘显宜放最后一颗炮弹,肯定有他的把握。
天色昏暗,朱云卿凝神远望山下,只见腰子坑树林掩映中的茅棚,人影不断往来出没。这是熊震的指挥部,正得意着呢。朱云卿心里想,只有让刘显宜再试了,再碰碰运气。如果这最后一颗炮弹还是不响,只能是天意要灭黄洋界了。
朱云卿果断点头,指向腰子坑,对陈毅安和刘显宜说:“看到那个茅棚了吗?再朝那儿打!”
陈毅安和刘显宜蹲下身,凝视那个茅棚。两人凭经验调整好迫击炮,瞄准腰子坑方向。
陈毅安站起身,用信任的目光盯着刘显宜,问:“有信心吗?”刘显宜没有回答,而是朝他笑了一下,目光中露出坚毅和自信。
在场的人都紧张起来。伍若兰和贺子珍的心“扑通、扑通”直跳,生怕这一炮又不响。只见刘显宜不慌不忙,拿起最后一颗炮弹,从容不迫地放入迫击炮。
“轰——”地一声,第三发炮弹呼啸着向半山腰源头村飞去,不偏不倚,正中敌人指挥部。
“打中了,打中了!”伍若兰与贺子珍激动地拥抱着,欢快地喊着。正当敌人惊魂未定时,伍若兰已经挥舞红旗,组织宣传队员一起高声呐喊:“同志们,朱军长回来了,大部队来了,冲呀,杀呀!”
山上的群众、战士,全部兴奋起来,都这样呐喊:“朱军长回来了,大部队来了,冲呀,杀呀!”洋铁桶的鞭炮全响起来,好像漫山遍野是机关枪声。
这一炮,胜过千军万马。这一炮,挽救了井冈山。林子里烟火弥漫,敌指挥部被摧毁,当场死伤多人,副团长和参谋长双双被击毙。敌人一片慌乱,熊震惊惧不已。莫非红军主力回到山上了?!莫非是朱德、毛泽东在山头上指挥?!
熊震正疑惑间,突然听见山上响起嘹亮的冲锋号声,“嘀嗒嗒,嘀嘀,”气势犹如千军万马要奔下山。他吓坏了,生怕吃亏,急忙带着队伍逃之夭夭,撤退到酃县了。中途,敌人踩响了一些土地雷,炸死炸伤不少。
红军指战员感到奇怪,谁在吹冲锋号?大家仔细一看,原来是黎鹏和一群孩子。黎鹏在二十八团任传令兵,朱德下山后,他被留在山上,安排在二十八团留守处,协助杨至成的工作。黎鹏身后跟着后勤处的几个少年,还有医院的一些伤员。此刻,他们正得意地朝大家笑呢。
伍若兰满脸疑惑地问黎鹏:“你不是去茨坪送信,组织红军医院转移伤员了吗,怎么把这些娃娃兵喊来了?”
黎鹏告诉伍若兰,他跑到红军医院后,伤员们听说黄洋界形势危急,凡是能走动拿枪的,都跟随要上战场。后勤处的伍少青,是郑厚珍的三女婿,这几天正好在教后勤处收留的几个孩子学吹号。这些孩子大多数只有十三四岁,听说黄洋界战斗很激烈,都嚷嚷要伍少青带他们上战场。伍少青只好找到黎鹏。黎鹏见孩子们战斗热情高涨,就带到了黄洋界。刚巧遇到大家挥舞红旗喊杀声,孩子们机灵地吹响了冲锋号。响亮的号声,竟然把敌人吓跑了。
“我们胜利啦,我们胜利啦!”黄洋界上,红旗招展,一片欢腾。赣敌王均部的两个团正从茅坪向黄洋界进发,路上传来湘军三个团败逃的消息,不敢再贸然前进,急忙来个原地向后转,退回永新去了。就这样,湘赣敌军对井冈山红军第二次“进剿”被粉碎。
黄洋界保卫战胜利了,井冈山的军民欣喜若狂,一扫两个月来的阴霾气氛。杨至成在庆功宴上高兴地说:“我们这招比诸葛亮的空城计还过瘾,击退敌人三个团,吓退两个团!”
贺子珍说:“不,我们这不叫空城计,叫空山计!”
伍若兰灵感激发,带领宣传队的战士们,套着京剧《空城计》里诸葛亮的唱词,你一句,我一句,编写出一段《空山计》的词儿:
“我站在黄洋界上观山景,忽听得山下人马乱纷纷。举目抬头来观看,原来是蒋贼发来的兵。一来是农民斗争少经验,二来是红军主力离开永新。你既得宁冈新城多侥幸,为何敢来侵占大小五井?你莫左思右想,心计不安,我这里内无埋伏,外无救兵。你来、来、来,我准备南瓜红米、红米南瓜犒赏你的降兵;你来、来、来,请你到山上来谈谈革命。”透过这首词,我们看到了当年。”
这段唱词,体现出红军战士的机智、勇敢、乐观和幽默。伍若兰把它写在营房正面墙上,很快在井冈山军民传唱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