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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文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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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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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幽兰》连载

第一十三章 鷔山庙林彪设伏

1

安福司就在永兴县树头下附近,是个古老村庄,离永兴县城有四十里,是永兴通往安仁的交通要道。古代,此处为永兴江右巡检司署,设巡检(武官)一员,弓手二十四名,故称安福司。清康熙六年(1667)撤消了巡检司,地名沿用至今。

安福司关圣祠,建于清嘉庆年间,砖木结构,面积五百多平方米,分中栋、左右厢房,有住房十间,内有佛殿,雍容华贵。大红廊柱,飞檐斗拱,彩绘书画,屋脊砖雕,做工精致。这里是第九区苏维埃政府所在地。

朱德在“介头曹家”吃了晚饭,视察农民夜校,率部赶到关圣祠。陈毅已经接到消息在等候。两人见面便是热情拥抱。朱德用力拍打陈毅的后背说:“仲弘,听说黄克诚率永兴赤色警卫团开赴资兴,帮助李奇中指挥的农军夺取了县城,建立了资兴独立团。你坐镇郴州、永兴如鱼得水,取得一个个胜利。”

陈毅浓眉大眼透射喜悦的光芒,自豪地说道:“嘉禾、江华、江永、道县、宁远,这些县的群众深受鼓舞,纷纷暴动起来了!”

“湘南暴动,遍地开花,十几个县,百万农民揭竿而起,仲弘功不可没呀!”朱德夸他。

陈毅谦虚地说:“哪里哪里,湘南暴动的伟大胜利,一靠你这个总指挥谋略得当,二靠广大农军配合,三靠工农群众的支持。”

朱德告诉陈毅:“衡阳东阳渡兵工厂的工人在闹罢工,陈佑魁同志指挥衡阳农军开赴将军庙、矮子岭整编,出击南岳守敌,配合我们湘南暴动。陈芬、毛泽建在衡山组建游击师,在外围打击、牵制衡阳城郊的李宜煊师。”

陈毅,学名世骏,字仲弘,四川省乐至县人。陈毅从小爱学习,常常把书带在身边,有空就看上几页,如果发现一本好书,如获至宝,读起来废寝忘食。有一回,陈毅正在专心致志地看书。母亲端来饼和芝麻酱,叫他蘸着吃。他看书边吃饼。书桌上有个大墨盒,他把饼蘸到墨盒里,一口一口吃得很香。过了一会儿,母亲又给他端来面条,见他满嘴是墨,便召家人来看。陈毅不知大家在笑什么,用手抹了一下嘴巴,见手上沾了很多墨汁,才知道误吃了墨汁。他诙谐地说:“我正觉得肚子里的墨水太少呢!”可见,陈毅从小就机灵幽默,智勇过人。

油灯昏暗,把人影照射到土墙,杨至成带着伍若兰、谭冠三进屋。

刘霞神秘兮兮地说:“你们看谁来了?”

朱德和陈毅抬头,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映入眼帘。只见毛泽覃站在面前,立正,行军礼:“师长,党代表,毛泽覃报到!”

朱德拉住毛泽覃的手,喜出望外:“你在井冈山乐不思蜀,总算回来啰,快坐,快坐啰!”

毛泽覃原本在朱德部队,去年十一月受朱德委派,化名覃泽,以国民革命军十六军副官的身份,从赣南赶往井冈山联络毛泽东。毛泽东见到弟弟很高兴,便把他留在山上。

陈毅招呼勤务员倒茶水,询问毛泽覃如何下山的。毛泽覃说:“这回多亏了谭冠三,要不都找不到你们了!”

朱德问谭冠三:“你说说,咋回事儿?”

“我来说吧!”伍若兰看到谭冠三满身大汗,不慌不忙讲述事情经过:

原来,毛泽东获悉朱德率部进入湘南的消息,就派毛泽覃率特务连下山联络。毛泽覃以为朱德在郴县,就去了郴州,得知朱德已经在耒阳,又辗转到耒阳。他到花石坳后,获悉县城落入敌手,老百姓传闻朱德部队往小水铺方向转移了。毛泽覃就带了几个战士化装成农民去小水铺打听,让赤卫队队员当成敌人的探子押送到队部。审讯时,谭冠三听说他是毛泽东的弟弟,方知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赶紧为其松绑,护送他到水东江,见到隐蔽在兵工厂的邓宗海。邓宗海告诉毛泽覃,朱德部队隐蔽在安福司。邓宗海恳请特务连协助农军夺回县城。毛泽覃指挥特务连在河对岸对城墙一顿机枪扫射,发现敌方火力较强,就取消了攻城计划,退回到竹塔市。邓宗海派遣伍若兰骑马,为毛泽覃和特务连带路,前往安福司寻找朱德。他们下午四点多出发,经过六个小时急行军抵达安福司。

伍若兰还带来一个好消息。下午从竹塔市出发时,碰到谭冠三带领的小水赤卫队,方知他们刚从鷔山撤出,协助林彪在敖山庙伏击敌军,全歼一个营,吓得敌人的两个团退回新市街去了。

毛泽覃向朱德、陈毅转达了毛泽东的亲切问候。几个人促膝长谈,商讨下一步行动计划。毛泽覃考虑到此处通往井冈山也近,打算第二天早上回去。朱德要毛泽覃转告毛泽东,将来万一湘南苏区守不住了,他们就兵分几路撤往井冈山,与毛泽东的部队会师。

当晚,朱德与陈毅同居一室,在关圣祠住下。朱德从布袋里掏出一包东西,送给陈毅。陈毅打开一看,是包茶叶,清香扑鼻,就问这是哪里来的茶叶?

朱德说:“这是耒阳江头贡茶,古时候专供皇帝的,我特地帮你带了一包来。”

陈毅笑逐颜开:“知我者,玉阶也。”

2

次日一早,毛泽覃率部回井冈山。谭冠三和伍若兰也骑马返回水东江。

江右独立团战士们听说朱德从耒阳转移到安福司驻扎,全团上下欢欣鼓舞。战士们把村落打扫得干干净净,杀鸡宰猪,赶制糯米耙子,欢迎和慰劳朱德部队。

许郁,又名许清江,一九0七年生,父母都是穷苦农民。许郁自幼记忆力好,家人节衣缩食送他读书,后考入衡阳的省立三师,与黄克诚是同班同学。正值大革命处于低潮时期,许郁受到进步思想的熏陶,毅然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他与何昆、曹钧、邓燮文组建了江右独立团,坚持地下斗争。在攻打永兴县城的战斗中,刘木率农军到达县城河对岸的南门口后,遭到守城敌军阻击,无法渡河入城,只好分兵绕道至便江下游的龙门渡。许郁率领江右独立团进攻北门和西门,城内码头工人乘势占领木江渡,将木船撑过河对岸,接应农军过河。两路人马合力,终将县城攻克。城内敌军仓皇逃出城外。许郁率部打开监狱,救出三十多名革命同志。随后,许郁和曹钧率江右独立团开拔到树头下一带整训待命。

独立团排着长长的队伍,站在安福司村口大路两旁,吹着号,挥舞着彩色小旗,燃放鞭炮,热情迎接。朱德和陈毅离村口老远就下了马,满面笑容地向战士们频频挥手。朱德亲切地握着许郁与曹钧的手说:“同志们好!”许郁眼眶内闪着泪花,激动地说:“朱师长一路辛苦了!”朱德上次听陈毅讲了攻打永兴县的经过,表扬许郁立了大功。

许郁说:“我们农军能打下县城,搭帮张连长他们配合呢。”

朱德想起张山川来,便问许郁:“张连长在安福司吗?”

许郁答道:“张连长与黄克诚去桂阳支援了,桂阳县城二月十六日打下后,没几天又让敌人重占,正准备夺回来。”

朱德对许郁说:“我们从耒阳撤出,旨在诱敌深入,抓住有利时机歼灭敌人,然后上井冈山。今后,你们独立团要积极担任先遣任务,肃清安仁境内通往井冈山途中的敌人,原则是敌强我弱不打,敌弱我强就吃掉它。”

许郁默默听着,把朱师长的教诲牢记于心。

关圣寺前的大草坪,人山人海,红旗飘扬,锣鼓唢呐喧天,三眼铁铳雷鸣。警卫团和九区苏维埃政府在这里召开群众大会。有四千多人参加。在热烈的掌声中,朱德作了振奋人心的讲话,号召工农兵劳苦大众团结起来,拿起枪杆子,齐心闹革命。接着,陈毅宣布了工农革命军的三条规章。这三条规章,初步明确了工农革命军第一师的性质和宗旨是为人民服务,军队内部基本的管理制度,地位平等、保证士兵有发言权,极具开创性,并在后来沿袭了下来,成为红军内部管理的规定。

散会后,朱德整顿主力部队,重新登记党团员,成立了党支部,把部分党团员分配到各连中去,以加强党在基层的工作。下午,朱德和陈毅、王尔琢三人,各带部分战士,深入耒、永、安三县交界处村庄走访,了解风土人情,做好群众工作,广泛联络当地的工农武装,为攻打安仁县城做好准备。

黄昏时分,刘木和尹子韶来到了安福司。朱德看到刘木就说:“好啊,刘木同志,我们又见面了!”刘木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说道:

“我们是来向朱师长、陈党代表报喜的!前天,宜章县独立三师在胡少海、杨子达、张际春率领下,出击临武县水东村邝镜明盘踞的大本营,经过一个多小时战斗,击毙敌军二十人,缴枪三十多支,活捉敌军一名书记官。农军进水东村破仓分粮、分浮财,震慑了反动派!”

尹子韶介绍:“我们永兴赤色警卫团兵分两路,黄克诚率领的一路,在桂阳庙下雷家取得重大胜利,现在协助郴州独立第七师攻打桂阳。估计这两天会打下来!昨晚半夜,我和刘木率领的这一路,开进资兴,支援李奇中的资兴农军,攻克了资兴县城,救出关押在牢狱中的一百多名同志,处决了几个罪大恶极的土豪劣绅。考虑到敌强我弱,农军上午主动撤出了县城,我们率警卫团返回了永兴!”

尹子韶是永兴县悦来乡尹家村人,二十多岁,英姿勃发,玉树临风,满头乌发,戴着深度近视眼镜,斯文书生的样子。他毕业于衡阳船山中学,受毛泽东的影响走上革命道路,参加过讨伐吴佩孚的斗争。去年十月,尹子韶和黄克诚、刘明初参加了东华山会议。会后,他们分别扮作小商小贩、木工瓦匠、算命先生,分赴全县各地准备暴动。上月,朱德智取宜章县城,宜章县挨户团头目吴国斌仓促逃到永兴县高亭乡板梁村,投靠刘承羔的哥哥刘尧卿。刘承羔是一名共产党员,获悉哥哥刘尧卿家来了宜章挨户团,就告诉了好友尹子韶。尹子韶与黄克诚利用村中土豪为宜章挨户团接风的机会,与乔装帮厨的刘承羔里应外合,一举消灭了这个挨户团,捉拿团总吴国斌,缴获十八条长枪、一支短枪,四颗手榴弹,一千多发子弹。尹子韶带人打开刘尧卿、邓子光、黄时云等土豪劣绅的仓库,把粮食分给贫苦农民。很多青年农民拿起梭標、菜刀加入革命队伍。尹子韶、黄克诚带着这支队伍,与本县各路工农武装合编,番号为永兴县赤色警卫团。尹子韶任团长,副团长陈伯诚,黄克诚任党代表兼参谋长。下设三个营,一营营长刘承羔,二营营长尹镇南,三营营长曹福昌,成员迅速发展到一千余人,成为湘南暴动的一支劲旅。

“农卫军,是英豪。雷公炮,轰隆叫。捉来土豪祭枪刀,打得白匪无处逃。”从这首歌谣能够看出,永兴县的革命搞得热火朝天。赤色警卫团发布了一份公告,全文如下:“照得本军起义,原为解放穷人。打倒祸国政府,杀尽殃民劣绅。废除苛捐杂税,以及关卡厘金。严禁吸毒玩赌,提倡男女平行。历行水田旱土,各按人口均分。所有公共积谷,尤宜妥管备耕。创造大同世界,达到无富无贫。特此恺切告谕,务希一体谨遵。”

当晚,耒阳县委派刘霞、周访来到安福司,告知鷔山庙大捷之后,敌人两个团都退回衡阳了,耒阳县城只有李宜煊的一个团,现在龟缩在城内不敢出来。县委请求工农革命军第一师早点杀回去夺回县城!

朱德、陈毅在安福司召开耒阳、永兴、安仁三县党政军主要领导人会议。参加会议的有:工农革命军第一师营长以上干部,耒阳的曾木斋、刘霞、周访,永兴的尹子韶、刘木、许郁、曹钧,安仁的候岳生、刘峻极、候镇国。会议对当前的革命形势进行了认真分析。目前,耒阳有李宜煊一个师,安仁大部分地区还在敌人手中。蒋介石置重兵在广东韶关、乐昌,宜章、郴州一带受到很大威胁。常宁、桂阳、桂东也各有国民党的一个营把守。衡阳、衡山、衡阳都有国民党的重兵,对湘南苏区形成了四面包围之势。

会上,朱德向安仁县的同志了解到安仁县革命情况。安仁是横跨湘赣、通往井冈山的重要通道,大革命时期建立了中共地方执行委员会,各区乡建立了农会。长沙马日事变后,湖南陷入白色恐怖之下。安仁县远离反动统治中心,反动力量薄弱,大部分革命骨干得以保存。去年下半年,唐天际在家乡华王庙秘密发展共产党员,建立党支部,迅速恢复了周围几个乡的农民协会和农民自卫队。前天,第三区苏维埃政府在华王庙成立,选举唐如庆伟主席,并组建了赤卫队。茶陵县谭家述带领一支八十多人的游击队,最近活动在安仁县东南部。

为此,会议研究确定了“两路作战”的方案。一路人马,朱德、王尔琢率领工农革命军第一师主力,杀回耒阳,在耒阳农军配合下,重新夺取耒阳县城;另一路人马,集中耒阳、安仁、永兴三县边界农军,拿下安仁县城,建立苏维埃政权,使之成为红色苏区。

陈毅讲话:“目前,宜章、郴县、永兴、耒阳、资兴、桂东相继建立了苏维埃政权,尹子韶、黄克诚、刘木率领永兴赤色警卫团已经开拔到桂阳,与郴县农七师协同作战,攻克桂阳县城从指日可待。你们把安仁城打下后,就与耒阳、永兴苏区连成一片,湘南暴动真正实现了遍地开花,耒水两岸江山一片红。”

朱德讲话:“蒋介石正在忙于军阀混战,暂时无暇顾及湘南苏区,我们要抓住时机,夺回耒阳,攻克安仁,尽快开展插标分田。军阀混战结束后,蒋介石肯定会调集调集湘粤两省兵力南北夹击,进攻湘南苏区。为保存革命有生力量,届时我军主力必然要向井冈山转移,与毛泽东同志的部队会师。从湘南到井冈山的道路有好几条,我们主力部队必须经过安仁。因此,攻克安仁县城,具有重要战略意义。”

会后,朱德、王尔琢率领工农革命军第一师主力离开安福司,陈毅随同尹子韶、刘木连夜返回永兴。朱德在界头曹家住宿,任命曾木斋为攻打安仁的三县农军总指挥。朱德问曾木斋:“曹云文同志,你能完成这个艰巨任务吗?”曾木斋斩钉截铁地说:“我保证拿下安仁城!”

朱德还赠送农军三百条枪,嘱咐他尽快赶制一批松树炮和梭镖、大刀,为攻打安仁积极做好准备。

次日凌晨四点,群山朦胧,一轮残月挂在天上。工农革命军第一师主力沿淝江向耒阳县城方向疾进。部队避开大路,抄近道小路,经上架桥,穿三都洞,过夏塘铺、龙塘铺,连续急行军五个小时,抵达竹塔市。部队短暂休息。朱德与王尔琢商量,他率加强连、警卫排去鷔山看望慰问徐鹤、林彪,中午返回水东江研究攻城方案。王尔琢率主力部队继续朝县城进军。

竹塔市是个繁华集镇。古时此地圩场附近,楠竹生长茂盛,如座座宝塔耸立,人们称竹塔市。竹塔市到鷔山只有十几里,朱德很快见到了洋溢着胜利喜悦的徐鹤、吴子荣、林彪。朱德和蔼地问林彪:“育容啊,听说你这回打了一个漂亮的伏击战,打败敌人一个团,让人刮目相看。”林彪说:“还是朱师长有先见之明,临走时面授机宜,提前在鷔山布下口袋阵让敌人往里面钻。”徐鹤和吴子荣兴高采烈介绍了鷔山伏击战的经过。

3

鷔山,地处耒阳东北部,山势状如鷔鸟之头,山顶建有大庙,是耒阳最古老的庙宇。山中有个隐蔽石洞,是赤卫队活动据点。朱德部队没来之前,挨户团到处疯狂清乡,逮捕共产党员和农民协会会员。刘显宜成了敌人追捕的重点对象。不能在家呆,他就扛起梭镖跟随区长吴子荣去打游击,黑夜白日在山沟里和敌人打转转。朱德第一次打下耒阳后,全县各区、乡、村都成立了苏维埃政府,鷔山成为十三区苏维埃政府所在地。

区政府刚成立时,主席吴子荣找到刘显宜,交代他一个任务:帮朱德部队筹备粮食。刘显宜带领队员扛上梭镖、大刀,每天到各村土豪劣绅家,征集粮食、油盐柴菜。搞了七八天,筹备了大批粮食、蔬菜,藏在石洞。有天黄昏,刘显宜带着赤卫队员在石洞巡查。王紫峰满头大汗跑来说:“朱师长的主力部队转移到上架桥了,县城现在敌人手上。你们要时刻保持警惕,严防敌人破坏!”一个高个子大汉声音洪亮地回答:“队长放心,我们一定守护好粮食!”大汉叫谢高乃,二十六岁,江头乡赤卫队的。

刘显宜随王紫峰返回鷔山庙。一个中等身材、面貌清秀的青年军官站在山坡。他就是林彪。身后站着一个十二岁的孩子。王紫峰认出是新兵营的司号员郑效峰。新市街大捷之后,徐鹤带着新兵营在鷔山接受集训。营部驻扎在鷔山庙附近的刘家村横厅屋里。新兵营辖三个连,每连三个排,每排三个班,有四百多人,天天搞军事训练,训练队列,走步。军事教官邓毅刚发现郑效峰蛮机灵,走路飞快,就安排一个云南籍的司号官教他吹号。郑效峰聪明,很快学会了。

徐鹤看到王紫峰和刘显宜到了,就向大家传达了朱德师长撤离县城前的指示,表示如今大敌当前,农军与二连一定要打赢这场伏击战,不让敌人的阴谋得逞。说完,徐鹤带大家一起勘察地形。夕阳西下,彩霞满天。王紫峰指了指四周的山丘,对徐鹤说:“我们现在站的地方就是鷔山,东、南、北三面都是高地陡坡,古树参天,遮天蔽日,只有西面是一片开阔地带,从新市街进县城的唯一通道,从山下穿过。只要扼守山林,卡死通道,敌人休想通过!”徐鹤用商量的口气对林彪说:“林连长,你久经沙场,这仗如何打,就看你的了。”

林彪环顾四周,发现东北角有条小河,河面有石板桥,从大路进村子,非经此桥不可。东、南、西三面峭立的山峰,像几把巨型铁钳,紧紧地扼住了村子的咽喉。林彪神情严肃地问刘显宜赤卫队有多少人?他报告说,江头、东湾、竹市、内洲、大陂市、龙王庙一带的赤卫队,正往鷔山赶来,总人数有两千人。

林彪正色道:“朱师长多次讲过打仗的道理,不能光靠人多硬拼,得靠好脑子,出好计谋,硬打加巧打,以最小的伤亡打赢。还要灵活,打了就要走,不要贪多。”

刘显宜点头称是。刘显宜,原名刘显利,二十五岁,家住鷔山庙乡芭蕉村。他又对林彪说道:“鷔山的老百姓听说你们要来,送了许多吃的,有鱼、肉、大米,现在冇地方放,都堆在大庙里,连箭眼上都是!”林彪糊涂了:“箭眼是啥?”刘显宜解释:“箭眼就是窗户,古代的先民为了抵御外侵,在房子上弄个小洞眼,人隐蔽在屋子里,朝外射箭,就能有效杀伤敌人。”

林彪难得地哈哈笑了,说道:“你们的方言真有意思,外边喊开边,窗户叫箭眼,骗子称拐子,吃饭是恰饭。”林彪说着,脑海灵光一现:“我看就让给敌人来恰饭吧!”

当晚,大家饱吃一顿后,开始行动起来。刘显宜和王紫峰率领两百多赤卫队员埋伏在三面山头。林彪指挥二连和新兵营到五里外的贺家冲设伏。吴子荣率领千余农协会员在鷔山庙周围山林埋伏。

夜很静,连村子里谁家的娃娃在哭也能辨别出来。大多数老乡们没有参加过战斗,都睁大眼睛,紧捏着梭镖,紧张地东张西望,好像战斗随时都会发生。敖河悠悠,日夜不息地流淌。这个不平静的夜晚哟!

4

拂晓,山野吹起了阵阵微风。战士们望穿双眼还没看到敌人出现,以为敌人一时半会来不了,便安心睡会。等到太阳离开山顶几丈高了。炊事员把饭菜送到各部队埋伏点。

徐鹤与林彪在庙里吃。他俩刚捧碗吃了几口饭,一个赤卫队员跑进来报告:“八里外发现一支身份不明的队伍,全是便衣,不晓得是不是敌人化装的。”徐鹤与林彪把饭碗一丢,立即安排传令兵到各埋伏点传达准备战斗的指令。

随后,他俩拿起手枪,冲到庙门,来到山坡,果然看到远方一支队伍,朝鷔山庙走来,起码有五六十人。徐鹤看到领头的年轻人背着长枪,腰佩大刀,对林彪说:“那是谭冠三。”很快,有人把谭冠三带到鷔山庙前。谭冠三见到林彪就说我们又见面了。谭冠三和林彪在上次攻打耒阳县城的时候互相认识了。林彪问他怎么来了?谭冠三说:

“昨天早上,我接到一个情报,说是朱师长的队伍往永兴方向转移,经过泗门洲遭到龙来运的民团袭击,我听说后带了赤卫队去支援。见到朱师长后,方知地主民团已经被打败。朱师长指示我把队伍转移到敖山,配合你们阻击新市街来的敌人。我就把队伍拉来了,昨夜从青麓塔过河的。”

徐鹤大声说:“你们来得正好,我们的力量更强了。先安排同志们吃饭吧,估计敌人中午会来。”

果然不出所料,到了中午一点多,弯弯曲曲的山路出现一支打着青天白日军旗的部队,大摇大摆直奔鷔山庙开来。走在前头几个士兵,抬着两挺机枪和一门迫击炮,看人数只有四五百人。林彪观察一阵,心里在纳闷儿,情报说敌人东路有两个团,怎么只有一个营呢?

王紫峰悄悄告诉林彪,从新市街往县城,有两条路,一条路经过大陂市,一条路经过鷔山。显然,敌人是把两个团分两路进军的,而且现在出现的是敌人先头部队。林彪说,既然敌人分开行动,我们就集中优势兵力,先吃掉这股敌人。

此刻,有二十多个敌人端着枪踏上小桥,贼头贼脑地向村子里前进。这群家伙好像刚出洞的老鼠,东瞧瞧,西望望,有时仓皇卧倒,有时狂叫:“站住,不准动!”好久,见村子里并无动静,于是,大摇大摆走进了村子。刘显宜急得身上直冒汗,大气不敢出。大队敌人闻到山上阵阵肉香,野猫似的摸上鷔山庙。吴子荣派人跑上山来报告:“敌人快接近大庙了!”林彪一听,急得骂娘:“这个徐鹤,怎么都不发信号,简直就是在刀尖上耍把戏!”骂归骂,他赶紧集合队伍,从南面登上贺家冲山顶。

林彪为何会骂娘呢?因为,按照约定,一旦发现敌情,以松树炮为号令。谁知,炮手鼓捣了半天,却打不响。徐鹤急了,一问,原来是引线坏了,点不燃。他气得直跺脚。刘显宜急中生智,派人去村里抬大鼓。

敌营长陈壁堂骑着马,举起望远镜,朝鷔山庙四周观察。山野风平浪静,除了三五个农夫犁田点种外,没有任何异常,遂下令部队到鷔山庙休整。陈壁堂上次在新市街一战中上当吃亏,心底正盘算着如何报仇。哨兵跑来报告:“共匪住过的大庙,丢下许多粮食,还有一锅猪肉,人全跑光了。”陈壁堂得意地说:“共匪一定是看到我们进山,吓跑了。弟兄们,先去庙里放开肚子饱吃一顿,再直奔县城!”敌兵饿狼一般冲进鷔山庙,你争我抢,热闹得很。

陈壁堂抽出匕首,从锅里戳起一大块肥肉,正要往大嘴里送。突然,东南角上“轰”地一声炮响,惊得他手一抖,到嘴的肥肉滚落了地。

其实,那不是炮声,是大鼓的声音。

陈壁堂急急跑出庙门,一看傻了眼。只见东、南、北三个方向,满是闪闪发光的大刀、梭镖和迎风招展的红旗,冲锋号声、喊杀声、锣声惊天动地,枪声、手榴弹声响成一团,声势浩大的队伍奔向庙宇,把敌人团团围住。陈壁堂知道中计了,慌忙上马奔逃。到了贯武桥边,发现土桥已被拆除,没了退路,一排子弹从对面射过来。林彪的抽调一个尖刀班,神不知鬼不觉拆掉了木桥。陈壁堂慌乱之中组织士兵还击,突然两边响起了枪声,林彪的全连战士杀上来了。谭冠三率领小水赤卫队也赶来助战。

敌人乱了阵脚,朝贺家冲山顶跑。刚跑到半山腰,便听见冲锋号声。原来是郑效峰吹响的。曹鹏飞、谢纯青率新兵营俯冲下来,打得敌人溃不成军,伤亡惨重。战斗中,王紫峰挥舞大刀,接连劈死五六名敌兵。其勇猛,不亚于张飞再世。吴子荣、刘显宜也趁势冲入敌阵,砍死几个敌人,还缴获两杆枪。陈壁堂被一阵排枪打得倒栽马下,一命呜呼。敌军群龙无首,慌作一团,往大陂市方向逃窜,又让埋伏在山上的农军用土手榴弹炸死炸伤不少。

敌军吓得折回花桥,与另一路进犯耒阳的国民党军相遇。这支人马,正是从新市分开的那两个营,由团长王瑞青带领。他们在密林里打了半个小时,等到发现是自己人,双方都伤亡惨重。林彪率二连追杀上来,敌人全团遭重创,团长王瑞青被打伤,带着残兵败卒,撤回衡阳了。

这一仗势如破竹,打得真痛快。毙敌两百五十多名,俘敌三十七名,缴枪两百多支,而林彪的二连,未阵亡一个战士。只有江头赤卫队的谢高乃牺牲了。而且,他是想逮住陈壁堂的战马,追赶战马的时候让敌人打死的。战斗结束后,林彪把这匹战马送给了江头赤卫队,算是慰问。

吴子荣招呼农协的工作人员,配合战士们发枪,把两百多支枪当场发给大家。刘显宜把新领的汉阳造挂在右肩,满心喜悦。郑效峰头次参加战斗,抱着缴获的枪,左摸右抚,心底乐开了花。吴子荣幽默地说:“想当年敌人想抓到我,疯狂叫嚣‘要想灭革命,先抓吴子荣;要想天下平,杀了吴子荣。’结果,敌人没有消灭我,我们倒把敌人消灭了!”

吴子荣,又叫吴子云,毕业于省立衡阳三师。他生得虎头虎脑,从小喜欢舞刀耍棍,练就了一身好本事。父母张罗着为他说了一门亲事,女方知书达理,温柔贤惠。前年,农民运动在耒阳开展得如火如荼,各乡都成立了农民协会,吴子荣担任了敖山区委书记。在他的影响下,大哥吴得甲和王紫峰都加入了革命的队伍,吴得甲担任敖山乡赤卫队队长,王紫峰担任敖山区农协粮食筹备委员。吴子荣还介绍王紫峰加入中国共产党。

朱德率部赶到鷔山,慰问了新兵营、二连的战士以及农军,表扬了徐鹤与林彪。鷔山一战,林彪初露锋芒,开始受到朱德的器重。朱德在鷔山庙戏台坪召开庆祝大会,高度地赞扬了敖山人民团结勇敢,同时提醒大家,敌人肯定不会甘心失败,要时刻做好准备,防止敌人进行报复。

朱德听吴子荣介绍王紫峰的事迹后,对王紫峰说:“吴主席讲你是虎胆英雄,打得蛮不错哩!”王紫峰却说:“我想当兵,师长现在就带我走吧!”王紫峰见朱德沉吟不语了,以为朱德不乐意,急了起来:“师长,你不会嫌弃我吧,我打小练过功夫的!”说完,他伸手用力拍打发达的胸肌。朱德看到他可爱的样子,心里不由得喜欢起来,同意了。王紫峰放火一把烧掉了自家茅屋,带着大刀参加了新兵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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