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云是微山湖上的船家女,自幼生长在船上。一条船、几张网,就是她家的全部家当。父亲以捕鱼为业,每天有鱼贩子来收鱼,并带来油盐柴米、日用百货等。一家人很少踏上陆地。
立秋之后第三天,麻黑子带人来船上,收一年一度的秋渔税,他看见已经长大的婉云,眼都直了。当即免去苏家当年的税收。第二天就派人上门提亲,要纳婉云做小。八十块银洋作为聘礼。婉云的父亲苏奕北拒收聘礼,婉云哭哭啼啼寻死觅活。
来提亲的是个胖子,说话鼻音浓重又气喘吁吁:“老苏,我就是个跑腿、传话的,你不收聘礼,我回去怎么向麻老板交代?你要真不收,明天自己给东家送去。麻万腾看上你闺女,那是你家烧高香了。你不愿意,自己想想能拗过去不?麻老板说了,过了中秋第二天,也就是八月十六,麻家派花船来娶。”胖子同情地看看苏奕北,放下八十块银洋,划船而去。
苏奕北不同意,却不知道怎样拒绝麻黑子,过一天,离八月十六近一天。他无心捕鱼,整天唉声叹气地吸闷烟。
多嘴的鱼贩子,把苏家的事传到岸上。大个子王乾坤很好奇,多俊的妞,能让麻万腾一眼就看上?他让鱼贩子带路,去苏奕北家见苏婉云。
鱼贩子不肯,但不敢。
王乾坤带着老扁头和侉三,上了苏家的船。泪眼朦胧的苏婉云看到几个人上船,惊恐而本能地低头躲避,但看到鱼贩子跟着,才稍有宽慰,她抬头幽怨地瞅一眼王乾坤,力能扛鼎的王大个子,差一点就掉进微山湖里。婉云的俊,把他吓住了。他的眼睛再也离不开婉云的身体,恨不得马上就进洞房。
他留住鱼贩子在苏家船上作陪,让老扁头和侉三划船回去,备齐酒肉及四百块聘礼,并要快去快回。
此时,他已不管麻黑子多么霸道和凶残,不管会出现什么后果,也不管苏奕北和女儿同意与否。从这一刻开始,苏婉云就是他的。他一定要娶苏婉云。
王乾坤把鱼贩子拉出舱外:“你撮合成这桩亲事,我给你三十块,比你几个月赚得还多。”
鱼贩子点点头退回舱里。王乾坤在舱外等待。
微山湖畔的季节很怪,立秋之后,白天依然炎热,但到了傍晚就开始凉快。有句话叫:“交过立秋节,夜凉白天热。”
太阳磨磨蹭蹭终于落下,还留个红脸挂在西天。湖风乍起,卷走一天的热浪,烫手烫脚的船板开始变凉。王乾坤高大的身躯站在苏家船头,此时,他的心让苏婉云满满地堵住,不能再想别的事,这让他很兴奋,也很舒畅。风把他的头发吹向脑后,露出宽阔的额头,他的脸上挂着微笑。兄弟们看见就怕的大眼和蒜头鼻子,这一会儿蜜意柔情,他解开纽扣,衣衫向后飘飘,露出宽阔的胸脯。
鱼贩子在舱里,和苏奕北说话,他对王乾坤指指点点:
“老苏哥,你看王乾坤站在那儿,像不像一个大英雄?他的体魄,他的面貌就和常人不一样,像个大英雄的摸样,戏文里的大英雄就长他这样。”
“咱家的闺女俊,就要侍候能做大英雄的男人。王乾坤二十八九岁,和咱家闺女正般配。麻黑子又黑又矬,像个烧糊的倭瓜,成不了英雄。就是做了提督、大帅,也不像英雄。”
苏奕北说:“麻黑子还不得杀了我一家?”
鱼贩子说:“怕什么,就说是王乾坤把女儿抢走的,再不行就跟王乾坤上岸,咱不打渔了。现在的王乾坤,已经有几十人的队伍,麻黑子轻易不敢惹他。”
苏奕北唉声叹气:“兄弟,我不想和这些强人成亲戚,我想给闺女找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咱船上渔家的孩子也行,岸上农家的孩子也行。日子过得踏实,和这些强人在一起,很难长久,也很难得到善终。”
鱼贩子握着拳头说:“现在的世道,谁的皮锤大,谁就是哥,这由不得你。依我看,这是咱家女儿的命,是老天的安排。哥,还是顺应世道,顺应天的旨意吧。”
苏奕北沉默着,满脸的皱纹,能挤出一碗苦水,坐那儿叹气抽烟。
鱼贩子说:“哥,我再问问闺女的意思?”
苏奕北点点头。
鱼贩子转过脸,对婉云说:“孩子,我和你爹说的话,你都听见了,给叔说你愿意哪一个?”
“哪一个我都不愿意。”
“孩子,这两个咱都惹不起,你得在这两个中间选一个。”
“我死也不跟麻黑子。”
“那咱就选王乾坤,我也看着王乾坤好。”鱼贩子又转过来说:“哥,闺女的话,你都听见了?”
苏奕北不说话,无奈地点点头。
“就这样定下了,我去对王乾坤说。”鱼贩子很得意,像做成一桩大事。他知道,王大个子是个爽快人,再说几句好话,可能他还会多给几块,几个月的收入到手了。
麻黑子原本不想和王乾坤结梁子,他最初的想法是笼络王乾坤,并最终收编他。没想到王乾坤个头大,头脑却简单,根本不识趣,把他的宽容理解为惧怕。不知天高地厚,不知微山湖的水有多深,处处找茬。
截胡苏婉云,麻黑子很生气,但他也只是想教训教训王乾坤,让他明白自己几斤几两。如果王乾坤把婉云送过来,认错并赔礼,这事也就算完了。可是,他没想到王乾坤还请他喝喜酒,这小子明摆着是羞辱他,这也让他明白,王乾坤早晚是个祸害,不除肯定会有后患。
出发前,他对兄弟们命令:“王乾坤和他新娶的媳妇必须要活的。我要把他俩扒光,光腚捆在一起,让他和苏家闺女在太阳底下,众人面前日弄。王乾坤的那些喽啰,务必一网打尽,尽量不要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