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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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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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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都是水》连载

第五十一章 爱无疆

孟蝶住进医院,也没能挽回她的生命。

她像一盏灯,但油已耗尽,生命的火焰渐渐微弱并熄灭。她像一片隆冬的枯叶,在枝头上摇摇欲坠,最终零落。

然而,孟蝶很安详,她好像并没有病痛折磨,只是极度困了、累了,深深地睡去。临行,眼睛的余辉落在柳红的脸上,她甚至露出微微的笑意。直至最后一息,依然是了无牵挂的样子。

为送孟蝶最后一程,青瓦镇自发来了不少乡亲,他们很多都是得到过孟蝶帮助的人。

青瓦镇人来城里治病,一般都要找孟蝶帮忙。对一些比较困难的病人,她会给予力所能及地帮助。在医药费不能及时到位时,她签字担保或者直接垫付费用,她还从医生的角度,对病人进行心理疏导和安慰,解开病人以及家属心里的疙瘩。有时还要帮助安排食宿。甚至要给病人从家里带饭。

孟蝶虽然没去过青瓦镇,但在青瓦镇的口碑非常好。但也有人借故骂高丰年:“老小舅子高丰年,他的命真好。乡间、城里的儿媳妇都那么温和、贤惠。好女人都去了高家,也不来咱家。”

处理完孟蝶的后事,青瓦镇的乡亲和高氏族人,大家都对孟蝶的去世,感到惋惜和心痛,但是,也为柳红即将有“家”而由衷地祝福。

然而,柳红似乎忘了曾经对孟蝶的承诺,她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随乡亲们一起返回青瓦镇。孟蝶走了,柳红完成了高家交给她的任务,她该回去了,青瓦镇是她的家,这里不是!

虽然青瓦镇在她的地记忆里,除了父母羽翼下的童年,剩下的全是辛酸与凄凉。虽然现在的青瓦镇,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但是,她生在那里,长在那里,她忘不了运河里穿梭的船只,忘不了微山湖里的渔歌,忘不了大堤上的一排排大树,更忘不了掩埋父母的那一堆黄土。熟悉的面孔,邻里的声音,她都忘不了。

几件衣服和日常用品,还是来时的那个包裹,柳红急匆匆的,收拾得很快。

看着柳红的表情和动作,赵新春说:“都说好人有好报,可好人和好人拧巴在一起,也是难解的局。”

常柱子站在赵新春身后,他看了一眼赵新春,又看了看仍在悲悲戚戚的高家人:“孟大夫退出了,这困扰高家多年的局不就解了吗?”

赵新春说:“高家人是解开了,柳红解开了吗?”他嘴巴向上抬了抬,示意常柱子看向柳红。

当柳红挎着她的全部家当,转身离开的时候,高信满脸泪水,就站在她的身后,仰望着她。

青瓦镇所有的人,都站在大门外,看着她和高信娘俩。高信看着柳妈妈的脸,慢慢地跪下。

柳红扔掉包裹,蹲下,把高信拉起来,揽在怀里。

“柳妈妈。”

“哎,别哭了孩子。”

“姐姐要回学校,就我一个了,您不走好吗?”

柳红沉默着。

“柳妈妈,我不让您走。”

柳红依然沉默着,只有眼泪从心底向外涌流。

“柳妈妈,求求您,别走了,我一个人很害怕。求求您。”高信哭着央求。

“好孩子,不哭了,我不走了。”娘俩流泪的脸,紧紧地贴在一起。

青瓦镇的乡亲代表,及高氏族人都轻轻退去,他们看着眼前的情景无不热泪盈眶。

高立和高顶,嚎啕着跪在柳红跟前,诺诺随着两个叔叔也跪下了。高立的媳妇梅子,和高顶的媳妇霞凤,来到柳红跟前,本来打算劝说柳红,可是,还没张口就先哭了起来,柳红站起,三个女人抱在一起。

大家都走了,柳红继续留下来,无可推卸地担起这个家,开始和高信相依为命的日子。

生活是清苦的,为了一日三餐,为了不让高信饿肚子,柳红千方百计:

她给夫妻都工作的家庭,做一些家务,也帮手拙的妇女缝缝补补,大人穿旧的衣服,她会改小给孩子穿。并且,里面调换,和新的一样。剩余的布料,还可以给孩子做肚兜或裤衩。

这些邻居们,会给她半碗米面或者一捧豆子啥的,作为她的劳动报酬。也有人给她一两粮票,甚至有人会给她一块面饼、一碗稀饭。她从不嫌弃,并千恩万谢。她也经常到郊外,挖一些野菜。

高立和高顶交替着过来看她娘俩,他们偶尔也送过来几斤红薯干,秋季还有生鲜的红薯,有时还会带来一些晒干的鱼虾。鲜红薯和干鱼虾她舍不得吃,那是高信的最爱,特别是干鱼虾,要给高信留着,细水长流地吃。

忙忙碌碌的,一天一天地往前过。她像一只不知疲倦的鸟妈妈,不停地寻找食物,养育自己的孩子。她什么都忘了,连委屈、处境、命运,伤了一回,又伤一回,几近破碎的心,都扔到脑后,她就想着怎样能让高信吃一口好饭,怎样能让孩子天天吃饱。

当她看着高信狼吞虎咽的时候,当高信叫他柳妈妈的时候,她的眼里放射着慈祥的光芒,这是她走进高家这些年,心情最轻松、最幸福的时刻。

不知不觉间,柳红已经把高信当做她的儿子,和她身上掉下来的肉一样。

然而不久,她平静的心里不仅泛起涟漪。而消散许久的怨怒,又重新勾起、聚拢。

早饭后,高信上学刚走,有自行车的铃声,在门外响个不停,穿绿色服装的邮递员问:“这是孟蝶的家吧?”

她走出来点点头。

邮递员说:“你的信。”

她看了看地址,来自外省的一个农场。知道是高恒寄来的。她接过邮递员递给她的信件,拿在手里,像一块烫手的红薯。

她把信件放在桌子上,远远地躲着。越是躲着,那封信越是在眼前晃悠。

她的心里像压了一块石头,沉甸甸的。干什么事都心不在焉的样子,一整天丢三落四。晚上熄灭灯,信件在桌上发光,深夜入睡,信件依然在她的眼前晃悠,挥之不去。

她索性起来,打开灯,拿过信件拆开:

蝶:

亲爱的,算起来我已经离家一年多了,由于刚进来的时候,书信受到限制,所以没能给你写信,没有及时告诉你,我在这边的情况,让你担惊受怕。对不起,亲爱的,原谅我。

因为我在劳改,不是出差,不是旅行。不是我忽略了,是信件发不出去。其实,虽然我们两地,但是,我的心里时时挂念着你和儿子。

你工作还顺心吗?王芳还经常和你杠吗?我的意思是,咱做好份内的工作,不和任何人争执,特别是王芳,老同志、老朋友,那点职务、权利,都是小事,算了,都让给她。她毕竟救过我的命,是我的恩人。我知道你的性格,宁舍利益,珍惜名誉。我建议,咱啥也不要,都给她。现在,我想通了,咱的家有你有我,有诺诺和儿子,其他的都可以舍弃。人生不易,珍惜当下。

我最担心的,还是你的身体,你好吗?身体现在怎么样?你体质弱,现在生活艰苦,对不起老婆,我不能在跟前照顾你,自己要尽量注意营养,还要多休息。

外面的人对我们,幸灾乐祸也罢、挖苦讽刺也罢、造谣中伤也罢、侮辱谩骂也罢,都不要往心里去。这不值得生气。

有些事,尽管风言风语,传说的头头是道,比如我和柳红的关系,所有的传言,我向你保证,都是假的,你都不要相信。你孟蝶是我高恒心中的宝,海枯石烂都不会变的。水面上,秤锤浮,直待黄河彻底枯。······

其实,人生就是一段崎岖的路,无论多么艰难,总得往前走,不能停下脚步。也许会碰到狂吠的狗,那咋办呀?难道就不走了吗?不用怕,向前走,咬人的这一段,不久就会过去。

蝶,亲爱的,在提笔给你写信的这一刻,我很激动,心也很乱,我们的过往,我们二十多年的共同经历,全部涌上心头,不知为什么,此时,我很想叫你一声“妹妹,蝶妹妹”,这是我在北平时,对你的称呼。

在北平的几年,对于我,永远是一段刻骨铭心岁月。当时,多么奇怪,在我走投无路,即将冻死、饿死的时刻,却直接奔你家而去,好像我迷失了很久,忽然间找到家门。好像有人指引,那就是我的家呀。费了好大周折,我终于找到家了。

后来,我在你家几年,店面关门打烊的时间,几乎都比那天要早,那天分明就是在等我。那不是巧合,更像是天意。我很幸运,让我们成了兄妹。

我也很后怕,那时若还有一丝儿力气,还要继续往前走,我们也就错过了。再往前走,对于我,可能就是深渊。

说实话,我不仅吃你家的饭,还是你让我知道,我是一个男人。到你家不久,我就产生对你的依恋,每天一定要看到你,这也是我没有下决心,回青瓦镇的原因之一。

可是,我又不敢大胆地去爱你,除了在老家,和红姐的婚约,隐隐约约是个羁绊之外,更重要的原因,你是大小姐,是师父师母的掌上明珠、心肝宝贝,而我只是你家捡来的小伙计。

三年半,我在你家长大了,我尽量掩饰,表现的若无其事,其实,有一团爱你的火,深深地埋藏在心底。是战争改变了我们的命运,革命不仅让我们有了崇高的信仰,坚定的信念,和坚强的意志,也让我拥有了你。

如若不参加革命,短时间内,我很难抹去心里的自卑,让唾手可得的爱,从眼前滑过,也不敢伸开双手迎接。

亲爱的,以前忙忙碌碌,没有时间和精力回首过去,现在静坐深思,检点我的半生,忽然意识到,我对不起所有对我有恩的人:

我辜负党对我的教育和培养;辜负父母的养育之恩;辜负你对我的爱,还辜负了红姐。

对于党:

是党培育了我,我却对党求全责备,忘了日月虽明,不见覆盆之下的道理。像一个长大的孩子,盯着父母的缺点和不足指指点点。其实,一个新生社会的创新前行,肯定会伴随着,些许的粗糙与缺失,但这并不遮掩它的伟大。这个道理,我以前不懂。

对于父母:

生命受之父母,二老对我有养育之恩,我却不能用孝敬报答,且让满头白发的爹娘,仍然为我担惊受怕,我愧为人子。

对于你:

蝶,我亲爱的,你对我的爱,一如既往的热切,几十年如初恋,而且历久弥新。而我把家庭的责任、养育孩子的重担,一股脑地推给你。还因我的工作不慎,给咱的家、给你,都带来莫大的伤害与打击。我连基本的相守,也无法做到,更别提爱的呵护与担当。我还让我的师父、师母,在九泉之下对我失望,我食言了,辜负了二老对我地嘱托。

对于红姐:

我们有婚约,她用她的命,捍卫曾经的承诺,一生为我无望的相守,孝敬我的父母,照顾我的兄弟,为了高家她劳力劳心,在那个弱肉强食的旧社会,是她护佑着高家。她孤守空闺,失去一个女人应当拥有的、最基本的人生。而我却把她的真诚当做儿戏。

第一次回家的那个晚上,看到红姐,我赶她走,用最伤她、最绝情的方式,对她苦苦相逼,目的只有一个,让她离开已经生活多年的高家,让他对我死心。

我是那么的自私和粗暴。那些话,从我嘴里说出,等同于杀她呀。很难想象,她的心是怎样平复过来的。我那是在亵渎一个圣洁的心灵。

现在,我想报答红姐,可是,我什么也不能做。

蝶,亲爱的,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感恩红姐。你的理解和包容、你的修养、你的顾大局、识大体,肯定能容纳我这一片啰啰嗦嗦。

对了,还有一件事差点忘了:我在家的时候,因为心情和琐事,忘了对你说。胡三莲找过我,她要与诺诺相认,被我拒绝了,主要是考虑诺诺的前程,和孩子的承受能力。但她仍然坚持相认,不知她们母女相见没有?

我想通了,她毕竟是诺诺的亲妈,我们应当作正确的引导,不应阻拦。诺诺长大了,也受了高等教育,是非曲直自己能够分辨。认与不认,这个由她。

亲爱的,我们生在国家与民族,多灾多难的年代,我们的经历,艰难而坎坷。对灾难来临产生的痛苦,有着深深的理解和感受。在战争的年代,不仅我们的尊严被侵略者任意践踏,而且生命或许瞬间就被剥夺。能够活到现在,已经很幸运了。还记得吗?那时,我们是多么渴望和平、憧憬安居乐业。

黑暗终于到了尽头,我们迎来和平的曙光,我们要教育孩子,珍惜平安社会的来之不易。决不能再让诺诺、高信及所有的孩子们,经历我们曾经的岁月。即便有一些委屈,一些误解,我们也要相信党,相信党去伪存真的自我净化能力。

我高恒一生光明磊落,忠于党、尊重领导、珍惜朋友、工作中对事不对人、不会为一己私利损害他人利益,大是大非面前,绝不掺杂个人恩怨。我走到这一步,纯属是个意外。但是,我确有错误。理应受到处罚,这我无话可说。

坊间传言是谁谁刻意整我,这个我不听不信。我始终认为,他和我们,在艰苦岁月缔结的深情厚谊,永远牢不可破,尽管有一些言论,一些事件,似乎在印证那些传言,但是我们一定不能把同志、朋友想得那么阴暗。

我们要信守我们的信念,终生坚定不移。

五年很快,亲爱的,你耐心等待。五年之后,我们回青瓦镇,我参加生产队的劳动,你可以开一个诊所,我们终日围绕着老爹老娘,兄弟也能相濡以沫。

微山湖里鱼虾很多,闲暇之余,还能捕鱼、捉虾、挖藕、编席。呵,这岂不是世外桃源一样的生活?

好了,不写了。纸短话长,我无法把我的内心全部写上。

再一次强调:你很弱,多休息、不要生气、保重身体。下次再聊,我的宝贝。

你眼里的傻瓜: 高恒

柳红把信看了一半,就放下了,她读不下去,她看到高恒对孟蝶的关怀,和那些甜蜜的语言,就像吃一块太肥的大肉,油腻的不能下咽,又隐隐地有一丝儿难受。不觉间,眼泪顺势而下。

坐了许久,她准备把信收起来,不想再看了,可是,她怕信里有什么要紧的事,需要告知高立和高顶,她又艰难地把这封让她难受,让她起鸡皮疙瘩的信件读完。

柳红羡慕孟蝶,她认为孟蝶是幸运的,尽管她生命短暂,但是,她有爱,同时也被深深地爱着。她是妻子,也是母亲。一个女人应当付出的,她付出了,一应当得到的,她也得到了。她觉得,孟蝶这一生虽然也有苦难,且来去匆匆,但是,值!

看看自己的一生,没有人会对她说一句,这么蜜里调油的关怀。

自己活得不值,像她这样,活过百年又如何?活得再长久,也没有孟蝶的生命出彩。

当年,在她日思夜盼的时刻,这个臭男人,在北平早已坠入爱河。在她不顾嘲笑、不顾亲情,一根筋地走进高家大门的时候,这一对表面“兄妹”相称,实际干柴烈火,整日在一个屋檐下,背地里谁知道都干了啥?说不定早已拥在了一起。

柳红第一次对当年的冲动产生悔意,第一次真正明白爹娘的苦口良药,才是山高海深的大爱。她凄怆地念叨:“我的亲爹呀,我的亲娘呀,看看人家,看看我,我这一生,都是个啥呀?”

柳红看着进入梦乡的高信,这是那个负心汉的孩子,她内心绝望地质问:“我前世到底欠了他多少?欠了他什么?挖了多大的坑呀,难道今生今世,也填不满吗?”

她的嘴唇颤抖,血在心里汩汩流淌,泪水落在那几张有高恒笔迹的信纸上,“啪啪”地拍打声,像是她的手在扇那个负心人的耳光。她咬着巾角不敢嚎啕,怕惊醒熟睡的孩子。

她的手又扯一扯让高信蹬开的被子,给他盖好。

柳红悄悄地起来,穿上衣服,收拾属于自己的几件东西,还是那个不大的包裹,她恨不得立即离开这个家。

高信在梦中呢喃:“柳妈妈、柳妈妈。”她走过去,轻轻抚摸高信的头顶,孩子才又睡着。

自从孟蝶去世之后,高信害怕,只有依偎在她的怀里才能入睡,夜里不知多少次呼唤她。若一走了之,这孩子咋办呀?

她坐了一会,又把包裹打开。

柳红拉扯着高信,艰难的往前过着。她不属于这座城市,阳光、空气和水,她都是蹭城市人的。

一个局外人,和一个孩子。游离在城市的运动和纷争之外,除了吃饭的事,让柳红忙碌和动脑筋之外,基本过着风平浪静的日子。但是,只有高恒的信件,打扰她的生活,并且信件越来越多。

连邮递员都叫她孟大姐。她不答应,不纠正,也不反驳。不过,她再也不看高恒寄来的信件,每每收到之后,她就放在窗台上,竟积攒一摞。

后来,收信人改成了柳红。这让她奇怪,那个人为什么收信人不再写孟蝶,却换成她柳红的名字?

地址不变,收信人的名字变了,并且,还是同一个女人出来接信,这也让邮递员纳闷了几次:“孟蝶和柳红,怎么是一个人?”

高恒的信是写给她的了,但柳红依然没有拆封,她把这些信件,原原本本地码放在箱底。一年、两年、三年。

春天青黄不接,也是农村最难熬的时候。高立却送来全家人从牙缝里省出的一点吃食:五斤黑豆、六七斤高粱和红薯干混合磨出的面粉。一包还没晒干的咸鱼。一斤豆油。

高立逗侄子高信玩了一会游戏,然后,对柳红说:“嫂子,我要回去,不在这里吃饭了。”高立一般是不会在这吃饭的,除了他自己有事,因为他知道,吃的东西实在不多。

柳红正在淘洗半盆郊外挖来的野菜,她说:“高立你别忙着走,我还有话对你说。”

高立说:“您还有事?”

柳红说:“高立,你哥什么都知道了?他寄的信都写着我的名字,他知道我在这里了?”

高立说:“是的,我哥知道了,我给他写信,把家里的变故都对他说清楚了。”

柳红说:“他也知道孟蝶过世了?”

高立说:“他知道了。”

柳红说:“你的心够狠的。”

嫂子的话让高立有犯错一样的尴尬,他微笑一下,说:“当时没细想,觉着纸里包不住火,他早晚要知道。就写信告诉他了。”

柳红说:“他知道没有孟蝶了,为啥还写信?”

高立说:“我哥寄往老家的信说,他写给你的信,都是对你的道歉和感激,他说,下半生好好地照顾你,来救赎自己。他热切盼望你给他写一封回信。”

柳红嘴角露出一丝冷冽地笑:“高立,你转告你哥,让他不要再劳神给我写信了,我不会看他写的信,更不会给他回信。他也不必感激我,现在我照顾高信,是曾经答应过孟蝶,也不是为了他。”

高立说:“孟蝶嫂子去世了,您和我哥终成眷属,都开始变老了,未来的日子,有个相依、有个照应,这有什么不好吗?您有了归宿,咱爹咱娘也终于可以放下对您歉疚的担子,也不要再挂念您了;您下世的父母,柳大爷、柳大娘也了却了心愿。嫂子,这不是很圆满吗?”

柳红说:“兄弟,我是做高家佣人的命,你们家,特别是你哥,恩赐给我做高家媳妇的机会,按说,我得抓住这个终生难觅的机遇,可是,我承受不起呀,你就别费心了。”

高立对柳红的劝说,柳红并不领情,高立露出无奈的表情,沉默一会,他说:“差点忘了对您说,我哥减了刑期,三月十五,他就要回来了。他说带着高信回青瓦镇,和你在一起,当农民。”

柳红“哈 哈、哈哈”地笑了几声,她笑出两眼泪水:“高立,你不是说中午回去吗?我就不留你吃饭了。”

“嫂子,您这是何苦呢?”高立作最后的努力。

柳红说:“高立,我再给你说一件事,算我求你,从今往后,在城里这个小院里,再不要叫我嫂子好吗?我听了感到羞,感觉臊得慌。咱爹咱娘不是让你和高顶,改口叫我姐吗?在城里这个高家小院里,就叫姐吧。回到青瓦镇,还随便你们。答应我好吗?”

高立沉默一会说:“好吧红姐,我听您的。”

“那我谢谢你,兄弟。不过我还有一件事,请你帮忙,你回去之后,到柳家老林旁边,看看我的那两间草房子坏了吗?若有损毁,帮我修缮一下。”

高立说:“好吧,如果坏了,我保证修好,放心吧,红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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