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孩子的哭声惊醒孟夫人,她翻了个身,还想睡去,白天颠簸一天,三莲的故事,又让她的情绪起伏了半夜,这会儿,她很困乏,可孩子的哭声越来越大。
孟夫人坐起来:
“三莲呀,你累了,睡那么深,孩子哭闹也听不见。”
孟蝶说:
“娘,三莲姐出去了。”
孟夫人起来,也没有灯,她寻着哭声摸过去,她摸到了孩子的身体,轻轻地念叨:
“诺诺不哭,妈妈马上就来了。奶奶看着诺诺,跟诺诺玩。”
诺诺抓着孟夫人的手,就不再哭闹。并渐渐入睡。又一会,仍不见胡三莲回来。
孟夫人说:“蝶儿,你三莲姐出去多会了?”
孟蝶说:“出去老大一会了。”
孟夫人心一紧:“不会有啥事吧。”她的话音刚落,孟蝶吓得赶紧爬起来,靠在母亲身旁。孟夫人伸手揽住女儿。第一次在山里过夜,娘俩的心都紧紧的。
孟蝶说:“快叫醒高恒哥。”
孟夫人说:“再等一等,说不定你三莲姐马上就回来了。”
孟蝶说:“娘,我害怕。”
孟夫人说:“不怕,你高恒哥就在隔壁。”
天刚些微的亮,高恒起来给牲口添草料。孟夫人听见,有拌草的木棍与马槽的磕碰声,还有高恒轻轻的脚步声。她熟悉高恒走动的声音,知道高恒已经起来,她的心立刻松弛下来。
孟夫人对着外面说:“恒儿,胡三莲夜里不见了。”
高恒也有些吃惊:“孩子抱走了吗?”
孟夫人说:“没有,孩子还在。”
高恒:“这就奇怪了。”
孟蝶从屋里出来说:“这个诺诺咋办呀?”
孟夫人说:“她能丢孩子,咱们不能丢呀。”
孟蝶说:“高恒哥,你说咋办?”
高恒说:
“诺诺还是我的表侄女,还能咋办?她一岁多了,你不看见了吗,她断奶了,也很会吃东西,就带着吧。看看胡三莲的东西带走了没有,再检查一下咱的东西丢什么了吗?”
孟蝶回屋检查,一会儿出来说:“咱的东西都在,她的包裹拿走了。”
孟夫人说:“女人天大的事,也不能丢了孩子呀。这个胡三莲,她的心真够狠的。”
高恒对于胡三莲有意丢下孩子,自己偷偷摸摸地离开,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她为啥呀?为啥不在北平城里送人,为啥装猫变狗,绕这么大圈子,在这山村的农家院里,把孩子丢给陌生人?
“上路吧,不就多一张小嘴吗,也没啥。一个丢下亲骨肉的女人,不会是什么好人。”高恒说。
在山里,日复一日。
高恒历尽艰辛,他的马车绕山势、转河谷、避部队、躲战场,终于走出山区。
无论多么崎岖和绕弯,他都牢记师傅的指引,把住奔向西安的大方向:向南的路走多了,就向西,向西走的多了,就向南。
也记住了师傅最后的提示,“鼻子下面有个嘴。”他把嘴的作用,发挥到了极致。为了问路,问大路、问平路、问去西安的路,沿途不知叫了多少叔叔大爷、婶子大娘、大哥大嫂。他私下认为,嘴甜,才能让人告诉真话。
他坚持挑好路走;住店拣大店住;借宿寻耕读人家。尽量不与成年男人打交道,提前预判可能出现的危险和困难。
保护师母、师妹及被母亲丢下的诺诺,让她们免受风雨、远离惊扰、避开战场,是他唯一的愿望。多少次坡陡路滑,他要帮牲口拉车;多少次遇雨,他把油布盖在娘儿仨身上,自己淋着。
他的心没有白费,力没有白出。因为,他的马车,似乎离枪炮声越来越远。
他还是十七八岁的孩子,论力气,他比正值当年的汉子要差一截,但是,该用力时,他会使出百分之百的力量咬牙顶住。
他的心智也没成年,每每遇事,他会直接,或者用眼神征询师母的意见。可是,孟夫人总是六神无主、不知所措。甚至连一个坚定的眼神也不能给他,最终还是他自己作出决定。
孟夫人看着,在紧要关头,不顾生死护佑她们母女,从不胆怯,从不退缩的高恒,总会不由自主的热泪盈眶。
在她家里,吃了三年剩饭、刷了三年锅碗、干了三年杂活、还帮着她家扛了三年生意的半大孩子,转眼成为顶天立地,勇于担当的男子汉。
他身材高挑,却还单薄,还满脸稚气,但是,眼神里充满刚毅与果敢。他的成长与艰难的旅程并行。
孟夫人想,老头子愿意把女儿许配给他,是看他的聪明勤快,生意上的天赋。现在她看到的,才是高恒的品质与内心。
将来,这孩子无论贫穷还是富有,当官还是为民,无论命运怎样,他都是女儿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若错过了,两个孩子没能走到一起,高恒成为别人家的女婿,那是她这个当娘的,没有尽到作为娘的责任,甚至是她的罪过。
大河横亘眼前。
渡船很小,不能同时承载他们的车马及行李。渡河的人很多,渡口拥挤不堪,且鱼龙混杂。
车上的东西很多,金银细软不能丢,衣服行李不能丢,牲口的草料也不能丢。高恒在渡口,把车轱辘用铁链锁住,所有东西用蒙布盖上,并用绳索捆绑扎牢固。只有金银恐遇不测,装进布口袋里,缠在腰间。
高恒牵马,孟夫人和女儿抱着诺诺首先过河,安顿好之后,高恒返回,再渡行李和马车。他没吃没喝,从清晨至黄昏,往返在渡口两岸。傍晚,人、车、马、行李,全部安全渡河。
一家人相聚的时候,高恒再也支撑不住,累瘫在地上。他费力地爬起来,整装好车辆,赶紧离开多事的渡口。
或许是人还稚嫩,经不住这么长时间的辛劳,或许是太疲惫了,也或许就是病了。高恒沉睡三天,孟夫人母女悉心照料,才渐渐恢复。还有些头沉和无力,他非要坚持上路。望不见西安城,他的心时刻是悬着的,不能有懈怠的心,恐怕辜负师父地嘱托。
走了一程,同行的路人好像逐渐增多。不时就碰到一波。多数都是年轻人,和高恒年龄相仿,有的穿着学生制服,有的本是学生,还故意装扮成小商贩或老百姓。他们基本没有什么行李,有时高谈阔论;有时神神秘秘;有时还唱着歌曲。
高恒看着这些同龄人的无忧无虑,心生好奇与羡慕。他们有时还和高恒打招呼。挥挥手,微笑一下,有人还会对着他做个鬼脸。高恒也点头,或微笑致意。有多话的,还会和高恒攀谈几句:
“小哥哥去哪里?”
“去西安。”
“去西安?”
“对去西安。”
“干啥去?”
“走亲戚。”
“你们哪?”
“去延安。”
“大哥从哪来?”
“从北平,你们从哪来。”
“我们也从北平。”
“到哪去?”
“到延安。”
“你们那?”
“去西安。”
······
高恒发现这些学生模样的人,来自北平、保定、等城市,还有的费尽千辛万苦,从上海、南京赶过来的。甚至还有人从西安绕道过来的,他们同一个目的地,就是延安。
延安有什么好?延安有西安大吗?延安能做生意吗?延安能躲避日本人的枪炮吗?高恒心里产生一连串的疑问。他想找个机会,问问这些赶往延安的年轻人。
车在路上走着,一个比高恒差不多大两三岁的青年,扬手示意高恒停下。
他说:
“小哥,能让我的这位女同学跟你的车吗?”
又是有女人要跟车,高恒警觉起来,他看着这两个学生模样的人,面色平和,也不像心存歹念。又看到一个女生,赤脚坐在路旁,一只脚底两个水泡,另一只已经磨破,被血浸透的鞋袜放在一边。高恒松口气,应当没有诈,他看了看师母。
孟夫人说:“上来吧。”
那青年将女生抱上车。
高恒说:“你也上来吧,我在这边辕上赶车,你坐那边辕上吧。”
青年说:“我不坐,跑着就可以啦,我是运动健将。”
高恒笑了:“你是运动健将,也跑不过马呀,还是上来吧。”
青年侧身坐在马车的外辕上。
青年说:“小哥,你叫什么名字。”
高恒说:“我叫高恒。”
青年说:“你叫高恒?很惊奇的样子。”
高恒说:“对,我叫高恒,怎么了?”
青年说:“不怎么,听你的名字感觉很气派。好像听说过你的名字。”
高恒说:“不会吧,你怎么能听说过我的名字。”
青年说:“听着很熟,就像是一个朋友的名字一样。”
高恒说:“你们去延安,我们去西安。但愿以后我们还能见面,但愿我们能成为好朋友。”
青年说:“但愿吧。”
高恒说:“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说:“我叫秦川,她叫王芳,我的同学。你夫人叫什么?”
高恒怔住了,马上说:“我哪有夫人,是我师母和我师妹。”
秦川也怔住了:“你们不是都有孩子了吗?”
高恒说:“别乱说,孩子是我们路上捡的。”
秦川自己先笑了:“对不起阿姨,对不起小妹妹。”
王芳也感觉秦川说话唐突,白了他一眼,然后,也笑了。
孟夫人说:“孩子,你也没说错,只是我们家的喜事还没办。”
孟蝶本来听了秦川的话,就很害羞,母亲这么一说,脸红到脖子根,埋怨母亲说:“娘,您乱说啥呀?”
王芳说:“妹妹,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啥害羞的,我和秦川是同学,我们正在恋爱,等赶走日本鬼子,我们就结婚。”
秦川说:“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孟蝶没有回答,好像没听见。
高恒说:“她叫孟蝶。”
秦川说:“孟蝶妹妹爱害羞,到延安革命的大家庭里,锻炼锻炼就不会害羞了。”
高恒说:“我们去西安。不去延安”
秦川说:“再往西走一段,咱们就该分手了,你们向南,俺俩向北。”
高恒说:“延安有西安大吗?”
秦川摇摇头:“没有西安大。”
高恒说:“有西安好吗?”
秦川说:
“当然比西安好啦。延安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革命圣地,那里没有军阀,没有地主恶霸,没有地痞流氓,没有剥削和压迫。那里是劳苦大众的天下,那里有人民的军队。”
高恒说:“那里能躲避日本人的枪炮吗?”
秦川说:
“人民的军队,就是专打日本鬼子的军队,我们就是为了打击日本鬼子,才去延安参加革命队伍的。日本人占领了我们的东北,现在平津危机、华北危机;上海正在激战;南京也将不保,中华民族面临亡国灭种的危险。日本鬼子所到之处,烧杀抢掠,奸淫妇女无恶不作。你躲?你能躲到哪里?不赶走日本鬼子,你躲到天边,也要当亡国奴。”
“兄弟,和我们一起去延安吧,参加革命队伍,上前线,杀鬼子,保卫我们的国家。”
秦川所说的话,是在学校时,他听已经是党员的同学,宣传鼓励大家去延安时讲的话。此时,他重复这简短的几句话,好像就把高恒鼓动起来了。
高恒的右手拿着鞭子,左手紧紧地握着缰绳,两眼望着前方。心里却在思考。是的啊!你前面逃跑,日本人在后面追杀,躲到哪里,不也是个死?只有拿起武器,消灭掉侵略者,才能有安定的生活,才能平平和和地做生意。
高恒心里闪出一个念头,不去西安了,去延安!他回头看看师母和师妹,孟蝶好像也有所触动,专注地听秦川慷慨陈词,她的手已经和王芳的手握在一起。
孟夫人没有像年轻人那样一点就燃:
“这位小秦先生,你说的不错,也有道理,不过赶走日本人,那么容易?你俩不也是从北平来的吗?也应该知道,在北平,我常听俺家老头子说,日本人杀了好多反对他们的人。”
“北平学校里好多的老师和学生,上街游行,喊口号、贴标语,后来听说很多青年人,不明不白的就死了。还有好多中国人做日本人的帮手。现在,日本人都要打进城了,你们怎么赶走野兽一样的他们?”
秦川说:
“阿姨,我们人多呀,我们有全中国几万万同胞,只要我们拿起武器,和它们战斗到底,就能消灭它们。我们保卫家园是正义地斗争,我相信正义一定能够战胜邪恶。连那些帮助它们,残杀自己人的汉奸,也一起消灭。假若我们都躲着它们,最后还是逃不掉呀。”
孟夫人说:
“俺家是做生意的,不懂国家大事,也不想知道那么多,只知道躲躲藏藏,等天下太平,再去做生意。”
孟蝶也是在校学生,因为走读和性格内向,她不了解那些进步同学的秘密活动。隐约听说过片言只语,也没往心上放。平时爹娘叮嘱加上身体娇弱,很少参与集体活动,甚至很少和同学交流。
当听了秦川的一席话,和看到王芳的开朗与健谈。孟蝶深深地感受到,他们才是一个学生应有的状态。自己的羞涩与扭捏,显得多么可笑。
她后悔整天跟着母亲绣花描云。在自家绣房的方寸温室,浪费掉那么多青春时光。她也应该和秦川、王芳一样,在民族存亡的紧要关头,为抵御异族的侵略,贡献自己的热血和力量。
她看了看母亲:“娘,我们和秦川哥、王芳姐一起也去延安算了。”
孟夫人说:“别胡说。咱娘俩听你高恒哥的,咱们去西安你姑姑家。”
孟夫人又转过脸,看着坐在右边车辕上的秦川:“这位小秦先生,下面到有人家的地方,我想请你们俩下车,咱不同路,俺家的车,别把你们拉错方向,耽误了你们的行程。”
孟蝶:“娘,王芳姐的脚根本就不能走。”
孟夫人生气了:“蝶儿,出了北平,见几天野风,翅膀根就硬了?学会顶撞娘了!”
秦川说:“对不起,阿姨,晚辈惹您生气了。前面村庄我们下车。其实刚才都是闲谈,人各有志,我们不会硬拉你们走一条道的。”
王芳说:“秦川,你不要说话了好吗!阿姨生气了,你看不到吗?阿姨,对不起,我们现在就下车。”
王芳说着就准备下车,高恒回头看到,怕摔着王芳,赶紧吆喝牲口停下。秦川从车辕上跳下来,准备接住王芳。
孟蝶说:“娘,王芳的脚不能走,我们不去延安,我们去西安。让王芳坐到有人家的地方好吗?”
孟夫人伸手拍拍王芳的胳膊:“孩子,阿姨刚才的话重了,坐下吧。”
王芳说:“谢谢您,阿姨。”
孟夫人看孟蝶噙着眼泪,感觉当着外人,刚才说女儿的话有点重了,随对孟蝶说:“蝶儿,靠娘跟前。”
孟蝶向母亲身边挪了挪,孟夫人一只手托着诺诺,让熟睡的孩子在腿上睡得更舒服,腾出另一只手,抚摸女儿的头发。她和老头子就这么一个女儿,孟蝶是她的心肝宝贝,她看不得女儿的眼泪。
老头子千嘱咐万叮咛,沿着当年老佛爷走过的路,去西安暂避。半路上让一个学生蛊惑了女儿的心。共产党和延安,是她路上才知道的新鲜名词,她不知道这两个词,为啥有这么大魔力,吸引了天下青年才俊。
她认为还是去西安实在,西安有孟蝶的姑父姑母,可以帮助他们安身。西安城大,租一处房子,做点小买卖,应当比较容易,哪怕什么也不做,从北平带来的钱,也够他们娘仨花销三五年的,等天下太平,再回北平继续做生意。
而延安在她心里,飘飘渺渺的,她想象不出去延安之后的生活。她半生经历的事情,都是老头子操持,她从来不去问、不去想。如今,老头不在,她的心里乱了。她分辨不出去西安和去延安的好坏,她只能依靠高恒。
她对女儿说:“蝶儿,咱娘俩听你高恒哥的,他愿意去哪,咱娘俩就跟着去哪。”
高恒说:“师母,我们去西安,我将您和孟蝶妹妹交给姑父姑母之后,我回头再去延安。”
孟夫人怔住:“孩子,你也要去延安?”
高恒说:“是的,师母。”
孟夫人说:“你不是和你师父说,保护俺娘俩吗?你的话不算数了?”
高恒说:“师母,我对师父说过,我就是死,也要保护您和孟蝶妹妹。”
孟夫人说:“孩子,你的话,还算数吗?”
高恒说:
“算!我说过的话永远算数。可是,不赶走日本人,我就是死,也不能保护您和妹妹呀。所以,我要参加队伍,只有消灭侵略者。才能保护您和妹妹的安危。”
孟夫人的眼神里,流露出极其不情愿,却又不能改变的无奈,她陷入沉默。已不能按老头子的嘱咐去西安了,从此就像浮萍一样,跟着高恒和女儿任意漂流,好歹只能认命了。
老头子爱财如命,不愿离开北平,现在不知他的境遇咋样?离开时,她就没多想,以为去西安的路,会像北平城里一样平直,哪想到那么崎岖、那么多磨难。
早知道,她宁愿死,也不会和老头子分开。孟夫人的眼泪落在小诺诺胸前,诺诺睁眼看看奶奶,又进入梦乡。
王芳说:
“阿姨,您不要难过,咱们虽然无家可归,可不知有多少人,已经惨死在日本强盗的屠刀之下,比他们,我们还算是幸运的。所以我们必须拿起刀枪,和日本强盗战斗到底。不然,我们的民族就要灭亡。”
孟夫人说:“闺女,我担心孟蝶她爹,俺家老头子。”
王芳说:“阿姨,叔叔吉人自有天相,但愿他老人家不会有事。”
临近中午,车到一个小镇,高恒下车,秦川和王芳也下车告别。高恒拥抱着秦川,孟蝶紧紧拉着王芳的手,他们好像成了朋友。
孟夫人对高恒说:
“你和蝶儿,都愿意去延安,那就和小秦先生同行吧,有事也好有个照应。延安不好,我们再去西安,恒儿你看这样行吗?”
高恒说:“延安不好,我们立马就去西安。不会呆在那儿。”
孟蝶说:“娘,您答应了?”
孟夫人点点头,茫然而又无可奈何的表情,幽怨地说:“亲生的女儿,都不给娘一心了。娘还能咋着?”
高恒说:“师母,我听您的。”一行都笑了。
王芳说:“男人呀,不仅要听媳妇的话,更重要的是,要听岳母的话。”
高恒和孟蝶有些害羞,都低着头不说话。孟夫人听了王芳的话,看看女儿又看看高恒,露出浅浅的微笑,心情好了许多。
王芳接着说:“秦川同学,我说的话听见没有?”
秦川说:“听见了,王芳同学。”
王芳说:“重复一边。”
秦川说:“男人要听岳母的话。”
王芳说:“还听谁的?”
秦川说:“还要听媳妇的。”
又是一片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