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子卖野药没人吃,若是卖‘金枪不倒丹’吗,我们大当家的还用得着!”
一个大胡子还凑近镇山虎的脑门儿挤着斗鸡眼儿瞅了瞅,又极认真地点着他的眉毛说:“哈哈!没错儿——大当家的,人家‘神医’说的太对了,您这儿可不真地是有两道儿黑的吗!”
大胡子这一番做作的表演,立时引起了一阵哄堂大笑。
镇山虎一听更来了兴头,哈哈大笑着跳下座来,晃着膀子走近郦清元,把脑袋歪着探到他的眼前:“嗨!姓郦的,那小子是个二层眼儿,‘招子’不亮,哪赶得上你这对儿没病找病的‘神眼’哪?你这回把‘招子’拨亮点儿好好给咱瞧瞧,千万别把什么黑气也当成了眉毛,那我可要挖下你这对儿‘招子’下酒啰!”
镇山虎的话又引起一阵哄然大笑。
满大厅人都笑开了锅,郦清元的脸却冷得赛块冰:“尊驾敢拿着个人小命儿当乐子,郦某人可不敢拿自己的医道开玩笑。”说着话,抬手戟指在镇山虎的“天庭穴”上一点,手指下滑又在“印堂穴”上一戳:“就这儿——眼下黑气已经漫到这儿了!内经有云:‘黑色出于庭,主病在肾。肾久亏则阴盛阳衰而肾绝,此命亡之兆也。’尊驾目下虽觉不出有疼痛之感,一旦病发必猝死无疑!以我目下观之,你这病两日内必发,三日病重,七日之后,就是华佗再世也救不了你啦!”
瞧他那神气,倒真像是人家请来看病的大夫。引经据典穷究病源细论病理,说得满屋子人都一愣一愣的。
说话间,郦清元又绕到镇山虎背后,在他的“京门穴”处拍了一下:“大当家的,你的病相虽在面上,病根却在这里!此既所谓‘病发于内,色形于表,相分五色,黑色最重。’性命攸关之事,尊驾不可不慎啊!”
镇山虎愣怔了一下,又哈哈干笑了两声:“哼哼,你们跑江湖卖野药的都会拿嘴皮子骗人!你是不是想拿这话唬住我,好一发善心放了你吧?那你老小子可是打错了算盘啦!”
郦清元哈哈一笑,笑得极为舒畅:“你要那么想我也没办法!但郦某行医之人,正所谓‘医者父母心’,岂敢以利心而背医德!我敢断定,你的病两日内必现症侯——告辞了!”
郦清元说完转身往外就走,步子迈得比之来时更见沉稳有力。
镇山虎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脸上仍是一派地满不在乎,那眼神里却己隐隐飘闪起两点极淡的疑云。
郦清元在山上呆了两天,这两天呆得好悠闭,好自在。
按山林道上的规矩,凡是抓来的“肉票儿”每天都得遭几遍折腾,最轻松的“拷票儿”也得挨几顿鞭子打得你鬼哭狼嚎。用黑话的说法儿这叫“熬鹰”,目的是怕你养足了精神气力思谋着逃跑,折腾得你死去活来就是想跑也跑不成了。可是在这两天里,别的房子里经常传出来狼哭鬼嚎带着血腥的动静儿,却从没有人来捅过他郦清元一手指头。不单没人折腾他,还给他改了伙食,调换了房号,每顿饭虽然不是四碟八碗的供奉,却也有肉有菜有汤,精白米饭可够儿管饱儿。
第三天头儿上,郦清元吃过早饭正坐在木板床上运气行食,忽听外面踢踢沓沓一阵脚步乱响,就见郑长发陪着那个大胡子神色慌张地打开木栅门,一进门便扑通一声跪倒地上,满嘴里“老神医”、“老神仙”的乱叫,瞧那神态,假如世上有比称呼神仙还要尊贵的头衔儿,他们也会毫不吝啬地成堆整摞地双手捧着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