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侬看,侬看,那个人(音:迭格宁)是汪警官伐?”城中街上,几个三十多岁摩登女子,隔了老远就依稀认出了老汪。
“是,是呀…咦,汪警官手里拎只鸟笼逛街啊?”
“今朝是礼拜日吗?”
“后天才是礼拜日。”
“前天礼拜三,礼拜三,噢,今朝才礼拜五啊,看我这记性!”说话的女人扳着手指头,在麻将桌上呼风唤雨的女人碰到嘎简单的数学题,不能说难住了,但确实像小小绊了一脚。
“不是我讲侬啊,侬每次打牌一输塌,脑子就浑里浑噔……”
“嘎么,越浑里浑噔越输,越想把输掉的淘回来,嘎么越输……”
“哎,来了,来了!”说话的女人一把抓住牌友的手。
“侬嘎紧张做啥西?”
“上趟子搭老汪打牌,他欠我的钱还没还上呢!”
“人家欠你钞票,怎么,怎么还你紧张呢?”
“反了不是,现在欠钱的是大爷,这你都不知道?”说话的两个女人先后开起了国语。
老汪债主她身边的两个女人,一个回答说不知道,一个插话说:“他大爷,你不会比他更大爷,今朝问伊(他)讨回来不就得啦!”那三个女人的男人都是绥靖司令部长官,但官衔不高,她们平素总爱凑一块,老汪都认识她们,但从不敢越位,倒不是怕被老婆骂,而是怕那些女人老公手里的枪走火搂了他。
“侬慢慢问伊(他)讨,阿拉两人先走一步啦!”最早发现老汪逛街的女人掰开问老汪讨债的女人的手,拉起另一个牌友的手不允分说走了。
“哇,哇,倷两个人嘎急走啥西,汪警官又不是虎狼,帮我壮壮胆也不肯,哎哎,太让我失望啦!”讨债的女人在街边轻轻跺脚,埋怨她的朋友只是嘴上说的好听。
俄顷。
“跟谁说话呢?”迎着女人走过来的老汪目睹这一幕明知故问,不过语速、语气都很可心。
“哎呀,汪警官,侬好侬好!长远呒见了……”讨债女人脑筋蛮不错,只要顺着这句话,老汪接话说:上趟子阿拉不是还搓麻将了嘛,她便可以直截了当说:是嘛是嘛,上趟子麻将侬输得一塌糊涂,还是我地方拿了钱坐庄呢,这样她便可以向老汪轻松地要到钞票。
“听说你们几个都要跟当兵的去台湾,有这回事吗?”老汪就是不顺着女人的话头说下去,虽然她讨的不是一大笔钱,可老汪就是不想还那军官太太,老汪说话时眼睛里甚至流露出这样的语意:我就是太不不像话啦,就是让你继续失望啦……
“没错,决定是嘎么决定,走的成走不成到时候再说啦。”在舻山呆了好几年,女人的话语有沪腔也有舻山口音,跟老汪的腔调差不多,说的都是越语,不过好像是串音了。
“我看看还是留在舻山好,你们几个做随军家属从上海跟到舻山都好几年了,去台湾不是人生地不熟嘛……”
“是,是呀,不过男人要是都撤退去了台湾,我们几个留下来不就成了活寡妇了吗?”
“那倒是,那倒是……”老汪的话说到这里,女人还是不好意思说出讨债的话来。
“那是什么鸟儿,嘎漂亮?”女人指着鸟笼里的鸟儿问道。
“摩登吧?”汪警官含笑问国军家属,他心里当然知道眼面前这个女人站在街边就是向他讨钱的,但是人家老汪聪明,你们几个到时候去海那边前,总不至于搭伴到警局问我要钱吧,只要你不直播笼统说出来让我还钞票,我现在干嘛还你那赌桌上的钱呢?
“你好!”这时,街上一个穿大裤衩子带青岛口音的大连籍男人跟老汪打招呼。
“你好!”
“汪警官,今天天气真是血好。”大连男人第一次伸出手拍拍老汪的肩膀,随即离去。
“唔,真好,真好!”舻山眼下到了敏感期,老汪也处于敏感期,人家就这么一个拍肩膀动作,他就迅速地想呀:哎呀,这世道看来真要变了,连这么个苦劳力也敢拍我肩膀了,他的意思难道是——汪警官,你的好日子恐怕快走到头了吧?
“汪警官,我,我得走了,她们两个还等着我,我们一道出来也得一道回军营。我,我先走了噢……”女人见两个牌友在前头停下来等她,她跟若有所思的汪警官匆匆忙忙告别,走了。
那女人一走,老汪想起东北战役前一路逃到舻山的一个东北人老婆教他过的“傻孢子”这个东北名词,觉得用在那个国军婆娘身上正好。汪警官附身对在鸟笼里欢蹦的鸟儿嬉皮笑脸地说:“咱也走了吧,该我们滚犊子了!”
顺带说一句,老汪动了动那年轻的东北女人,被人家男人揍了一顿,在家里足足养了好几天才敢出去见人。后来,他想找那东北人打回来给自己解气,他的大舅子晓得了没好气地跟妹夫说:“给我憋回去,你以为,你以为人家跟我一样窝囊,老婆跟人一腿我还装作无所谓,你说哪个男人愿意头上戴那玩意儿?”老汪那天足足瞢了几分钟,敢情大舅子是知道自己这个妹夫跟他老婆丑事的呀!也因为这件事,使得老汪的风流史特别让人‘有嚼味’,真的,不诓骗你,老汪自己也觉得我汪明鉴连老婆嫂子都拿下了,还有什么可以让他急流勇退的呢?!回家的路上,老汪大概也想起了他贼厉害的过往,一路上低着头想心事,即使有人跟他打招呼,他都没来得及回应。
画眉跟着老警官来到汪家,在新家转动小巧玲珑的身体瞅着陌生的环境,不安地啾啾着。坐在阳光下打盹的老汪老娘缓缓地朝上看了一眼,以为是天空路过的鸟儿,见天上了无鸟儿痕迹,又将慵懒的眼闭上将歇(休息之意)了,嘴里混混沌沌地不知说些啥。
“姆妈,侬看侬看,画眉鸟,画眉鸟,老好看了!”
老汪老娘入秋以来为儿子发愁而引起的忧郁、失眠,导致耳背愈来愈严重,居然没有听出儿子的脚步声,她还以为是儿媳妇在院子里走动,去那个西厢房看明鉴的疯妹子了。儿子摇着她的手喊她,老太才睁开浑浊的眼睛,见儿子半蹲在她面前,手指着鸟笼兴奋地跟她说话,老太太想起身,一时僵在靠椅上,得有人使劲拉起她才行。最近老太太身体愈来愈不灵活,脑子也迟钝了不少。“明鉴,今朝嘎老早下班啦,太阳还,还老…老高嘛。来,来,坐一歇,饭恐怕还呒烧好……”
“不坐啦,姆妈,我还得去局里一趟。”汪明鉴把嘴凑近老娘耳朵,大声说着。
老汪跟老婆交待了两句,赶往警局。过去,只要老警官在街上现身,哪怕坐在黄包车上也老有人跟他点头哈腰打招呼,或者停下来立在街边攀谈几句,对警官又是递烟又是点火的,有时候碰上姚老板这样喜欢找靠山又大方的行业老板,还会将自己手里正好拎着的糕点什么的美食做了顺水人情,塞进老汪手里。可那天下午从自己家到警局的这段路上,好像许多人都只顾埋首匆匆赶路,路人即使跟他汪大哥照面时打招呼,好像那个奉承的劲儿鲜少了。为了赶时间而坐在黄包车上的老汪,愈来愈觉得他这个代理刑侦科长,随着古城被围而被舻山一城人冷落了,他轻轻叹了口气,满脸都是无可奈何的样子,一想到无法确定的今后,老汪的高兴劲消失了。当然,他自己非常清楚,他是不可能丢下母亲和疯妹子不顾,而自顾携带妻小去台湾的,即使他买得起那愈来愈昂贵的船票。
回警局在办公室坐下,找出记事簿将在闵家查案过程做了个简写,全篇三四百字,闵家统一用“M”替代,汪警官想以后万一这本记事簿落入他人之手,人家不会首先想到闵家,因为街上不少店家都叫贸易公司(MAOYI GONGSI),城里富庶人家就有闵家、明家、苗家、满家,都是“M”开头,而且记事簿里汪警官把挨个询问闵家下人、少爷写成挨个询问伙计、掌柜的,有暗号有密语,只有他心里有数,反正以后哪怕过去许多年,这记事簿里记录的查案过程,也只有他能读懂。汪警官的文字功底不是很深,但他倒是多年养成了写探案日记的习惯。老探长他拿了闵家不菲的封口费,字里行间也确实挺讲‘信用’的。老汪还晓得,闵家院里的主人仆人都不会将那桩蹊跷的事情讲出去,一是老爷早有关照,二是厨子、老娘姨、长工他们仨看上去大大呼呼、稀里马哈的,但在闵家干了最短的也有靠十五年了,嘴巴个个蛮紧的,再说替主人家事保密也早已成了习惯,要不然没那么轻易呆长的,高门大户规矩多着哩,下人的饭碗也不是那么好端的。
刚把记事簿锁进文件柜,电话铃响了,局长在电话里说让老汪即刻过去。汪警官挂断电话打开办公室门,一脚跨出去,差点跟一个人相撞,那人皮笑肉不笑地跟老汪打了声招呼,手插进裤兜里摇晃着身子离去。自从老汪当了代理科长,那个刽子手每次见了老探长都别别扭扭,心里明明对这个自以为夺了他科长位置的老汪恨得牙根痒痒的,又不得不装出下级对上级的敬重,但就是傻子也能看出那个手上还想去沾共产党员鲜血的屠夫,他内心不平衡终究掩盖不住,故意挑衅似装出的狠劲从眼睛、身体、脚步里都泄漏出来,表示了他对老汪的极大不满:你这偷生儿子(方言:私生子),你不想当科长,你干嘛占着代理科长位置,你不愿意上让我上呀,汪明鉴偷生子,你挡住别人进步了好伐!
老汪瞥了瞥看守所所长耸肩提胯的背影,装作有污秽刚巧从嗓子眼出来,咳嗽几声后往地上呸一下,吐出对刽子手的蔑视。老汪的心里也在骂人:贼拉儿子,有种你倒是说出来,我跟你单挑,哼,我老汪还怕你这刽子手了不成?走了几步,老汪忍不住前后看看,走廊里空无一人不说,办公室的门都关得死死的,只有电话总机房虚掩着门,也听不见接线员呼叫和应答的声音,一般下班前电话总是比较繁忙,公事私事都赶着趟找电话通知或者告知。来不及细想,汪警官站到了局长面前。
“最近你们刑侦科有案子要移交地方法院的吗?”局长手里转着四棱的核桃问道。
局长的话一出口,老汪立马联想到刚才那个跟他玩心眼的所长来过,看样子那狗贼子又到局长跟前来撺掇局长将看守所里的共党嫌犯魏公明移交地方法院了。若是将魏公明移交地方法院,肯定判重刑甚至死罪,老汪太清楚不过了。“暂时没有。”老汪答道。“局长,怎么啦,不会是您对我们刑侦科工作不满意,还是局里有人到你地方说三道四?”老汪问道。
“没有,没有。我对你们刑侦科工作挺满意,大家伙也看好你老汪。”
“噢,那我就放心了。”老汪抬眼看了一下局长身后的蒋先生大画像,十分认真地说:“眼下许多人逃的逃,走的走,躲的躲,跟案子相关的人、线索都好难找,几件案子不是人证就是物证证据链相对单薄,像共党嫌犯魏公明案子关键证据还缺失,所以侦察、破案、结案的时间就拉长了;再说干活的人手也少了,困难重重啊,有时候真觉得自己和兄弟们忙得团团转,搞不好还被人背后捅刀子,太,太令人如芒在背……”老汪的第六感觉没错,那恶魔刚刚就趁撺掇局长将共党嫌犯魏公明移交地方法院之事,在局长面前参了老汪一本,因为汪代理有几次去看守所提审嫌犯,没有让看守所警察参与,刽子手就用软乎话告发了老汪,恶魔他说他不愿意看到他底下的人都闲着。老汪要是知道所长在局长面前那样说他,杀了那个魔王的心都有,那家伙嘴里吐出的不是刀子胜似刀子,幸亏国民党呆不牢了,要不然那家伙嘴巴一歪说汪明鉴把看守所的警察都赶到审讯室外面,明着是审讯共党嫌犯,谁知道他暗地里跟魏公明说些啥,要是勾结起来对抗我们警局,咱傻乎乎的被人调戏了都不知道……
局长这是第一次听汪代理诉苦,老汪的话还没说完,恰在这时有外部电话接进来,老汪有礼貌地退出,趁机离开局长办公室,也离开了蒋先生冷囧的视线。
从局长办公室出来,老汪坐在办公室里还想着那个故意在他面前耸肩提胯走路的屠夫,那刽子手愈是想拿魏公明的生命,老汪心里愈是认定不能跟着刽子手去屠杀共党嫌犯。他觉得过几天得赶紧再去提审提审梁渊,醉翁之意不在酒,要去看看共党嫌犯,他怕那上头有靠山的杀人魔王偷偷将魏公明处决了,又怕屠夫私自将魏公明带出看守所弄死后,反诬他汪明鉴下的手。汪警官觉得他眼下不能不防着那屠夫一点,否则他和共党嫌犯两条生命或许都被那心狠手辣的家伙给收拾了。老汪一边若有所思一边往外走,出门到院里推脚踏车,皮靴踩上踏脚板刚要飞身上车时,有人喊住他:“汪警官,汪警官!”
“有事啊?”老汪从车上跳下来问道。
“晚上我们聚状元桥你不知道啊?”那个比老汪晚出来一步的警官是局长秘书,他差不多天天等局长回家才敢下班,他见汪警官不慌不忙的样子,估摸着老汪不知道局里同事团了个饭局。
“不知道,没人告诉我。”老汪心想局里同事饭局居然没人通知我,老汪过去没当代理科长时大家在状元桥那爿酒家胡吃海喝,哪回漏下过,现在这是怎么啦?是谁要孤立自己,我唾手可得的官都没要,我好像没得罪谁咦?!老汪有点生气,他重新骑上自行车想回家,被办公室晚出来一步的局长大声喊住:“老汪,坐我的车去吧!”
“噢,不啦,谢谢局长,我还是骑车去吧!”老汪晓得局长从来不参加警察们说是说自掏腰包的聚会,说完他飞身上车,他还是不打算去状元桥那爿酒家,虽然我汪某人喜欢喝酒,但不请自去那种厚脸皮还是没有的。老汪他边骑边想,骑到半路没曾想差点被岔路口左拐逆行却骑得旋风一般的脚踏车撞飞。骑车的老警官迅速捏紧刹车,身体晃悠了两下后单脚落地,“他妈的,眼睛不生啊!”老汪刚要骂出口,一见连滚带爬的人是嫩芽子,气鼓鼓地说:“野狗啊,乱窜!”
小汪警官顾不得扶正自己的车子或者拍拍裤脚管的灰,赶紧上前把住老警官的脚踏车笼头,小脸通红地说:“汪警官,去,去,去…去状元桥!”小汪不知道是下午忘记告知老汪警官晚上大家打牙祭而害怕,还是骑得太快有点气喘。不过,也不能全怪小汪,老汪跑出去大半天,下午三点多才回警局,一个人悄无声息地坐进办公室,小汪以为老汪还在外面破案没回呢,于是跟大家伙一起提早下班去往状元桥,把通知老汪警官的事给忘到脑后去了。小汪骑车骑到状元桥下才想起来,赶紧往警局赶去,路上两辆脚踏车一撞差点把老汪摔趴下,幸亏老警官车技一流,人也灵活,年纪也不算老。
“幸亏撞了我,嘎莽撞做啥?”大汪警官抬手拍了一下小汪警官的头,说:“去,告诉我老娘,晚上我不跟她们一起吃饭了。”说完,老汪朝街心状元桥方向赶去。等骑到状元桥下,他发现局长的座驾竟然停在街边,他赶紧丢下脚踏车快走了几步,笃笃悠悠地朝着酒馆走去。就差那么几步时,他转念一想停住了脚步,折身朝街那边走去。汪警官心思谨慎,他是要准备留下来的人,所以‘高官厚禄’老汪都得离得远远的,尤其像大家伙一起喝酒的场景,他不能让局里的警察们误以为他跟局长关系不一般,现如今局长不找他,老汪再也不像过去那样主动贴上去,“保持距离,保持距离”,他时常提醒并且告诫自己。
老汪找了一处台阶,拿出烟抽起来,这是他今天抽的第一支烟。他想此刻进去,万一局长给他留了个座位,让他坐到他边上去,他不好拒绝,但老汪实在不愿意这敏感时刻在兄弟们面前跟局长把酒斟酌。坐在秋凉的台阶上,老汪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将来,如果共产党打进了舻山,局长拍拍屁股早去了台湾,我汪明鉴会是怎么样处境、怎么样的结局呢?他想到这可能是局长离开舻山前与警员们的最后一次聚会,算是告别宴吧,看来那局长大人在舻山呆的日子不会太长了。老汪弹了弹烟蒂跟自己说:对了,梁渊的案子逮空得再去趟看守所,画师迭块肥肉汪警官还是想着叼在嘴里,放不下诱惑。
这时,小汪警官骑车旋风般地一闪而过,老汪警官都没有注意到。
“师傅,你怎么坐在这里?”小汪警官骑车都已经骑过了头,回头再看看晨德堂药店台阶上的人,他连忙调转车头,在台阶前跳下。
“走,你打前头!”师傅掐灭烟蒂,站起来拍拍屁股命令道。
小汪警官乖乖地走在前头,刚走进状元桥那爿酒家,见局里警察差不多都到齐了,大家都在等两个汪警官。局长果真招手说:“老汪,过来,过来,这里给你留了个座”。
“局长,谢谢喽,我就,我就坐门口这桌了,去外面方便,恐怕,恐怕今夜又要坐不牢了……”
老汪顺势坐在刑侦科一帮兄弟旁边,小汪警官赶紧挨着师傅坐在了门边。警局有不少人都晓得老汪脾胃虚,以为他这两天老毛病又犯了,他们绝对想不到老汪是坐在药店台阶上想好的,觉得这个借口不错,既能与头儿保持距离,又不致使局长猜疑他的用意。不过,老汪刚才没想好的话,进了酒家也不会坐到局长边上去,因为那桌免不了要跟同桌的那杀人魔王老碰杯。
再说老汪家那头,晚上汪警官老婆伺候疯姑子吃完饭,又帮她做完简单的洗漱,然后帮婆婆做完每天睡觉前的功课:捶背、汰脚。汪警官老娘执意等儿子夜归,儿媳妇只得陪老太太坐在厅堂一道等汪明鉴。见老婆婆靠坐在太师椅上睡着了,儿媳妇也弄不动模子很大的老婆婆,只好陪着老太太干等。再说老汪老婆听说晚上警局有饭局,就是再晚,她这个做人家妻子的也得等男人回家,好歹吃饭也算是公务行动嘛!等到半夜,老娘一醒过来便问:“明鉴呢,还没回来吗?”老太固执地说还要等,后来实在熬不住进屋睡去了。老汪的儿子未成年,也背不动奶奶,他写完作业在屋里也睡了,院里只有一阵比一阵大的风打着落叶在地上翻滚的声音。老汪老婆也扛不住了,拿毯子盖身上,坐进婆婆的太师椅上半睡半醒地不敢进屋睡去,她怕等会老汪回家叫门,她睡死了听不见,就亏了老汪。
老汪晚上这杯中酒喝大了,科里的同事挨个敬他,他又不好意思拒绝,后来邻桌户籍科的人也来敬酒。老汪他挺不住了,是被小汪警官架出酒家的。小汪心想,老警官骑不了车,就叫辆黄包车吧,自己骑车跟在后头护送。
“秋野,你家住南门头,你跟汪警官家不顺路,来,来,让表舅我送他回家吧,我跟他一路。”
汪秋野迟疑了一下,谢过表舅后就别转脚踏车笼头,往南门头踏去。小汪没想到,他的师傅当晚被人老结棍地耍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