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悟空无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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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8/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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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山那水那人》连载

第四章 第一卷 懵懂幼年多情趣 第一章姑姑结婚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才昏昏沉沉地醒来,我半睡半醒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嘤嘤地哭。我心里一惊,“是谁在哭,怎么了?”

“老闺女,别哭了。都怪你爸死得早,你大哥操持家不易呀。要不怎么着也不能让你这样走呀。”

低低的话语,时断时续地低声呜咽。

“你别怪你大哥,他尽力了。自从你爸过世以后,他就成了家里的顶梁柱,先是帮着妈给你二哥成了婚,又体面地把你大姐嫁了出去。老姑爷虽然没有‘三转一响’,也没凑齐那‘三十二条腿儿’,可他毕竟是建材厂正式工,端着铁饭碗儿,有洋车,还有五斗橱、墙柜。日子不富裕,可也过得去。咱家陪送你的东西,你可别嫌少,就那表,电匣子(收音机),可是你大哥他们两口子口挪肚攒、舍不得吃、舍不得穿、费劲巴拉地攒了一年多,才凑够的。就这还是他托人弄呛,又是钱,又是票的才买到。

按村里的老例儿,你出门子(结婚)村里才给了100尺的布票。可那哪够呀?是你大哥死乞白咧的磨会计,硬把老母猪生的8个猪崽子说成了人,才给多批了80尺布。你大嫂现在还用瓦盆和面、做饭,也没用上搪瓷盆子,这不都是穷闹的吗。你们结了婚,好好过日子,妈和你大哥也就放心了。只要你勤快手头紧点儿,别大撒巴掌花,不胡花六野的挣一个花俩,就不愁日子。听妈的,别哭了,你这么哭,你大哥听了,他心里不是更憋闷么?”

“妈,我不是嫌东西少。我带过去的手表和他洋车和收音机凑在一起,也算有两转一响了,缝纫机我们慢慢攒钱买。我是舍不得您和我大哥,舍不得这个家。一想到我走后,您就得跟大哥、二哥他们两家轮官马(老人在儿女家轮流吃住)去,我这心里不好受!”

耳轮中,年轻姑娘嘤嘤而泣,跟着又传来两个人低低的哽咽声。

“谁呀这是,今天家里咋这么乱呀。”我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被烟火熏得黑黑的屋顶,那沾满油烟的房柁、檩条仿佛龇开嘴巴的恶魔在狞笑着,使整个房间显得那么的低矮阴暗,眼前的一切使我心里感到无比压抑。

我心里猛地一惊,看来刚才看到的都是真的,奶奶还活着!那我……

“这到底是哪,谁在这儿哭?”我还没有醒过闷儿来,脑袋还是一抽一抽地疼……“奶奶又活了?”我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传来一阵“滋滋啦啦”电流声,跟着屋里响起了《东方红》。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灰黑色纸质喇叭,挂在北侧房柁下方。一根蓝色的电线,连接着喇叭串了过去。在喇叭左下方,贴着一张奖状似的东西。

“这是什么?”我瞪大眼睛,仔细一看,上面写着:

MZX语录

中国共产党是全中国人民的领导核心,没有这样一个核心,社会主义事业就

不能胜利

结婚证

X x x 男 25岁

X x x 女 20岁自愿结婚,经审查合于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关于结婚的规定,发给此证

X x x x x x x革命委员会

X x年xx月xx日

“这不是我爸我妈的结婚证么,这到底咋回事儿?”已经晕头转向的我,傻傻愣愣地想……

“当当当……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这时候,电线杆上大喇叭先是发出七下钟声,跟着便传出了歌剧《白毛女》选段。

大喇叭一开,震得整个村子一个劲儿的哆嗦。那呜哩哇啦的唱腔,送进每个人耳鼓,瞬间便勾起了人们对记忆里的地主恶霸满腔仇恨。

“哎呦,我志头醒了。大孙子,快起来,今儿个你老姑出门子。奶奶给你穿新衣裳,你还得给你老姑送嫁妆、挂门帘去呢。你老姑父呀,他得给你喜钱呢。要不呀,就不给她挂!来,奶奶给你穿衣裳……”

还坐在炕上撒愣怔的我,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啊”了一声。尽管我还迷迷瞪瞪,尽管我还百思不得其解,眼里见的,耳朵里听的,都在告诉此时此刻的我,自己已经……

“我说你倒是快点呀!一会儿老妹夫家就来人了,你咋还在这儿磨磨蹭蹭呀,赶紧的,换这身干净衣裳。大志,赶紧让你奶奶给你穿衣裳,快点吧!真急死人了。”是我妈。种种迹象表明,我真的穿越了。

我妈办事风风火火,遇事不慌不忙的爸爸,总挨她数落,“就你这大镜面脑袋咋啥事儿都不搁,再加上一脚踹不出个响屁来的蔫枣样,一天到晚的油瓶倒了都不扶。我真受不了。快点吧,我的活祖宗!”

穿上衣服不久,我觉得有东西在脖颈子那里爬,用手一摸,竟捏出一个橄榄形的虫子来。这个灰色的家伙得有2毫米大小,长着一对触角和三对脚,小肚子鼓鼓的,瞪着圆鼓鼓的小眼睛,紧紧地盯着我。

“这是啥玩意儿?”望着手里比芝麻大两套的小东西,我下意识地地叫出声来。

“哎呦我的天老爷呀,这孩子咋还长虱子了!赶紧的把衣裳(土语:发yí shēng音)脱下来,奶奶给你拿拿吧!”

虱子,一种令七八十年代出生的人记忆犹新、躲在衣裳缝隙里,靠吸食人血为生的寄生虫。

在生活水平显著提高、卫生条件明显改善的今天,除个别人身上偶有发现外,虱子基本已经绝迹了。而在20世纪70年代,农民大多白天劳动、夜里脱谷打场,农闲时出工挖海河、砸石子,一天到晚累得腰酸腿疼,精疲力尽,稍有空闲便和衣而卧。加之平时,除夏秋季节在坑塘、沟渠洗澡外,冬春季大多数人没洗过澡,这种优越的环境,那虱子岂能不长?唯一区别,就是各人身上多少不同而已。

奶奶常说:“皇帝身上也有三个御虱,身上长了虱子不寒碜”。

话虽如此,奶奶还是从我手里接过那个早已吓得魂飞天外的虱子,放进嘴里,“咯嘣”一声轻响,跟着“噗”一声,把虱子皮啐了出去。

什么,长虱子了?我吓得一激灵。还没反应过来,刚焐暖和的衣服又被扒了下去。

“快点儿,乖孙子,自己把衣服穿上,奶奶先给你拿虱子。从前呀,有个闷儿说的就是这虱子,你听奶奶给你说,这虱子呀是生在深(身)州,长在凤(缝)州。病在兖(眼)州,死在济(挤)州。你看,这虱子呀长在咱们人身上,所以说是生在深(身)州;可是呐,它是躲在衣服缝里生存的,所以又说它呀是长在凤(缝)州;那为啥又说它病在兖(眼)州呢?那是因为只要人们一看见它,那它就得病了,跟着会把它捉住,用左右手的大拇指指甲一挤,把它的肚子挤破,它就死掉了,所以说死在济(挤)州。后来,人们嫌费事,就懒得挤死它了,直接改为把它放到嘴里咬,这样拿虱子既解恨又快当……这衣服别再穿了……一会儿呀,让你妈烧点水,把你这身衣服好好煮煮,把虱子除除根吧。”奶奶一边说,一边在我的衣领、衣缝、裤腰等缝隙里,仔细地找了起来,那“咯嘣、咯嘣”轻响不绝于耳。

“哎呦,老天爷呀,这虱子成疙瘩打蛋的,这虮子也太多了。干脆,把这身衣服先烫一下,然后拆了,再弹弹棉花,重新做(土语:发zòu音)吧。我瞅瞅,还好脑袋上没有,一会儿让你二叔给你推推头,这跟长毛僧似的哪行呀?不推头可不行,我告诉你,这脑袋上的虱子可会飞,到时候飞得哪哪都是,那还了得?听话,乖孙子。”

奶奶一边说,一边弯腰从墙柜里给我找了身新衣服,两手撑着在炉火上烤了好一会儿,才扔过来。怕我早起穿衣服时凉,奶奶总是把棉衣塞在重着的被子里焐着,穿之前还要在炉火上给我烤一烤。如果炉子落(土语:发lào音,熄灭的意思)了,就把衣服放在怀里,给我焐着,等热乎了才给我穿。

“衣服烤热乎了,一点儿都不凉,来,自个儿(土语:自己的意思)把新衣服穿上。自己穿上。奶奶的志头,就是棒。”

扔过来的是衣服里,外衣是两年前的。此时穿在我身上,明显地小了一些,紧绷绷的,棉袄被外衣勒得前凸后翘,样子怪怪的,很是滑稽。

穿好衣服,不愿老实儿戴着的我,一个高儿就跑了出屋子。

“慢着点儿跑,别摔着!这孩子……”奶奶在后面大声提醒我。此刻的我,哪顾得上听这些,一心只想快点出去,找二小子,看看他们也变成了我们童年的模样。

我家的院子很大,于是便一门分两户,我们和二叔家由一个二道门分开,两家单住。二道门外是个种菜用大院子,前院只有一个大门口。

冲出屋子一看,才发现面前真的是记忆中那五间坐北朝南的草房。

我小时候,多数人家因为贫穷,只有一座四破五(土语:房子的结构形式)的房子有的人家在盖房子时,还经常和邻居共用房子背墙。如果邻居也靠墙建房子,两邻居房子放在一起就不是半边盖的,而是像整体一栋,这样还可以节约空间。

大多数人家用的是“揣袖檩。”这样能节约大量的木材,实现少木多土的盖房理念。除此之外,很多人家的椽子不仅只有胳膊粗细,还歪歪扭扭的,不是经验老到的木匠师傅,绝对钉不平。遇到那些“好面儿”的人家,为了显示其阔气,钉椽子的时候,木匠师傅还会花很大的心思,把椽子粗的一头朝外,在山上找来红土子,化开后刷在木头上,使其更加具备观瞻性。

堂屋东侧是一间半的大间,我和奶奶、老姑就住在这间屋子里,她结婚搬出去后,这间屋子里就剩我和奶奶两个人了;堂屋西侧的一间也是土炕,我爸妈就住在这间。再西侧是一间半杂物间,全家人的口粮、杂物都放在这里,基本上不住人。平常,家里的猫和邻居家的猫,会在这里嬉戏捕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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