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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农村，流言蜚语比传染病传播的速度要快得多。没过几天，李老蔫儿调戏张寡妇的谣言在村西头不胫而走。
闻知消息的福生，站在队部门前大骂了好一通儿，还是感到有些不解渴，就喊，“二拐子，二拐子！”
二拐子打队部里面一瘸一拐地晃了出来，“啥事，队长？”
“你去，去把这个猴拉稀——坏肠子的李老蔫儿，给我喊来！”福生吩咐道。
“喊他干啥？”二拐子明知故问。
“妈拉个巴子！让你喊就去喊，啰嗦个屁！”福生把火气往二拐子身上撒。
“喊就喊呗，骂啥人呢？真是的。”二拐子挨了顿鼻子不鼻子脸不脸的训，心里很不痛快，嘟嘟囔囔地走了。
福生瞪着眼睛看着二拐子远去的背影，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不到一袋烟的工夫，李老蔫儿屁颠屁颠地来了，身后不远处，跟着幸灾乐祸的二拐子。
“你妈了个巴子的李老蔫儿，你发骚发大发了吧？娶不到老婆就撩骚人家寡妇？还他妈的是人吗？”福生没等李老蔫儿发话，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李老蔫儿一脸委屈，“队长，谁说我撩骚张寡妇了？人得有点儿良心，我李老蔫儿娶不到老婆不假，可我绝不干那缺德带冒烟儿的事儿。X他妈的胡说嚼舌根子，让他生孩子没屁眼儿！”说完，李老蔫儿就回头瞪了一眼二拐子。
二拐子赶紧说，“别看我，和我没关系。”
“你别他妈的汤锅里煮鸭子——肉烂嘴不烂！你要是行得正、走得端，不往人家那儿瞎转悠瞎撩骚，谁能编排你，谁敢议论你？”
李老蔫儿说，“队长，话可不能这样说。谁去她家谁就是撩骚啦？要这么说的话，我还看见你去过她家呢，那也能说是去撩骚啦？”李老蔫儿小嘴儿叭叭的，跟机关枪似的，二拐子在一旁捂着嘴直乐。
福生哪受过这种奚落啊，上去就给李老蔫儿一个嘴巴，嘴里骂道，“妈
了个巴子的李老蔫儿，癞蛤蟆插鸡毛——你还知道自个儿是飞禽还是走兽不？我他妈的还管不了你啦，竟然猪八戒倒打一耙，诬陷我，看我咋收拾你个蔫儿土匪！”
李老蔫儿捂着脸喊，“你是队长就可以打人啊？凭啥说我撩骚，就想帮打个夹织，就成了撩骚，还有没有天理啦？谁要是撩骚，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挨了个大嘴巴，李老蔫如梦初醒，一下清醒了，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谁了，倔了巴头的他，委屈得蹲在地上，双手抱头呜呜地哭了起来。
福生这个人向来是怕软不怕硬，一见李老蔫儿哭了，反倒没了主意。他定了定神说，“妈了个巴子，挺大一个男人咋跟个娘们似的，还哭上了。行啦，别哭了。二拐子，你把他拉起来。”
二拐子会意，强拉硬扯把李老蔫儿拽了起来。福生说，“走，到队部里说。”三个人这才走进屋里。
福生一屁股坐到队部那把他专用了几年的靠椅上，“李老蔫儿，你给我详细说说，你到张寡妇家到底干啥去了？要照直说，别想着跟我玩弯弯绕。态度好了，再大的事我都帮你顶着；要是敢跟我耍掏耙，想蒙混过关，那可就别怪我啦。说吧。”
李老蔫儿抹了两把眼泪毫子，甩了一把大鼻涕泡儿，一五一十地把自己如何讨好张寡妇，如何想混张夹织做双鞋的事儿，向福生叙说了一遍。
一旁的二拐子一听有些急了，“哎呀妈呀，这坤大爷也是蒺藜狗子拌草——太他妈的不是什么好料，咋满嘴跑火车，信口胡说的编排人家老蔫儿呢？我就说嘛，一个老实巴交的人咋能撩骚张寡妇呢？”
“二拐子，你说这事儿是坤大爷无中生有造的谣？”福生“腾”地一下从靠椅站了起来。二拐子自知说走了嘴，支支吾吾地转身溜了出去。
“我想起来了，那天我从张寡妇家出来，就碰到了坤大爷。这个蔫蛆真是个鸡屁股，啥屎都喷呀。”李老蔫儿恍然大悟，福生也什么都明白了。
“你去把二拐子给我找来……二拐子，你马上开广播，通知今晚上开批斗会。”
李老蔫儿一听批斗，吓得满头冒汗，腿肚子都转筋了，“队长，我这……”
“没你的事儿，你回去好好反思反思，哪里做错了！”
我们生产队以前从未开过批斗会。大家伙只知道开批斗会，却不知道批斗谁，都窃窃私语在那里瞎猜。
见大家伙都到齐了，福生就清了清嗓子站起身直奔主题，“咱也别称什么社员什么同志，今晚我就称呼大家伙为老少爷们。咱们庄这个地方自打存在的那一天开始，老少爷们就在一起生活，有的都是几辈子的交情。叫什么来着，对，叫打断骨头连着筋，低头不见抬头见。谁咋样谁什么德性，都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呢，我觉着大伙儿心里也跟明镜儿似的。做人得有良心，没有良心猪狗不如。李老蔫儿多好的人那，乐观向上，没抱过谁家的孩子给扔井里，也没干过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就是想让张寡妇帮打一张夹织，做一双过冬的棉鞋，可是却被一个没了人味儿的东西泼了脏水，造谣和污蔑人家撩骚张寡妇。这还是个人吗？”福生这一顿演说，大家伙一下子就明白了，都齐刷刷将目光转向蹲在墙角处的坤大爷。
坤大爷满脸羞愧地耷拉着脑袋，估计着眼巴前儿要是有个地缝儿，他都能毫不犹豫地立马钻进去。
就在他羞愧难当的时候，福生厉声喊道，“老坤！”
坤大爷一激灵，连忙站起身。
“你说说你一天到晚的胡咧咧（胡说八道），跟个娘们儿似的扯老婆舌，有意思么？这是个大男人该干的事儿吗？你干啥要编排人家李老蔫儿，给人家造谣？说！”福生愤怒之火都要把头上的帽子顶起三尺来，社员们也跟着喊，“快说！”
坤大爷带着哭腔，“我就是那么随便一说，也没想到是这个结果啊。”
这下子屋里可就开了锅，不少人都站起身来骂坤大爷缺德做损，有的还要冲上前去揍坤大爷。
等大家伙吵吵够了，福生示意大家安静，然后坐到靠椅上，点了一支旱烟，狠狠地吸了两口，问坤大爷，“坤大爷，你还有什么说的？”
此时的坤大爷，早已浑身发抖，不知所措。他连声哀求，“队长，老少爷们，我知错了，给我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我以后再也不敢胡咧咧了。”
“得得得！我知道你是白骨精翻跟头――净耍鬼把戏了，我也懒得听你这酸梅假醋的道歉。直说吧，你愿意公了还是私了。”
“公了咋办，私了咋办？”
“我告诉你，公了：移送公安机关，告你诽谤，造谣生事。私了：第一，你给李老蔫儿公开赔礼道歉；第二，你给张寡妇家挑三天水，每天不少于6桶。
第三，你还得负责给李老蔫儿打一张足够做两双棉鞋的夹织。”
“我愿意私了，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