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悟空无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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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1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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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山那水那人》连载

第四十五章 年俗 (四)

蒸与争、炒和吵、炸(zhá)跟炸(zhà)、烙与落(lào)谐音,人们觉得这些字的谐音听起来很不吉利,也就留下了个从初一到初五都不做蒸炒炸烙等炊事的老例儿。人们为了一年的幸福和美,就在年前把年后几天吃的食物提前准备好,到时候热热吃,这馒头就称为“隔年吃。”

运气是“蒸”出来的,家庭主妇能不能把运气“蒸”来,大家都在看着呢。如果馒头蒸得又大又白,那象征祖宗秕佑,这一年的好运气就从今天开始来了。尽管在平常日子里,馒头蒸得不好,是常有的事,但这次蒸得不好,却意味着来年会流年不利。初一拜年的时候,来的客人也会对摆在桌子上的馒头品头论足,因此,这个担子重得让蒸馒头的人喘不过气来,也让一家人跟着提心吊胆。

为了打好这次“攻坚战”,二十七晚上,我妈就翻箱倒柜地找“老面引子”(土语:从以前发酵的面上揪下来的一块儿保存起来,下次发面时再掺在面里,这样面发得又快又好。即是老面引子)准备发面用。尽管那时有了用来发酵的“泡打粉”,可是我妈觉着这玩意儿有毒,不如自家留的老面引子好使、安全。

因为冬季温度低,蒸馒头用的面,大多是在二十八那天就开始发,二十九才蒸。一看找到的老面引子不多,我妈也就顾不得“二十八,把面发”的老例儿了,二十七晚上就和好面,掀开炕席,把面盆放在烧得热乎乎的炕头上。为了让它尽快发酵,盖上盖帘蒙上塑料布后,又又加蒙了两层被窝。

“明儿个必须让面发起来,才能有“发”的好兆头,才能发财发家发福。妈,您帮着看着点儿,可千万别发过了,不然蒸出来的馒头发酸,就不好吃了。”

二十九中午,我妈忐忑不安地打开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面盆。“嘿!这面发得真好。好了,咱们家儿一年的运气就看今儿个这一‘蒸’了。看这面发得多好,今年一定可以蒸出又白又大的馒头来。”我妈高兴地说。

我凑过去一看,盆里的面跟我妈刚和出来的时候相比,明显稀了很多,她用插在面里的筷子搅了一下,面块里有很多大小不一的洞洞儿,我妈化了一些碱面,揣进发酵好的面团儿里,面再次和好后,一股麦子特有的淡淡清香伴随着微酸味儿扑面而来。

面饧(饧xǐng面:面和好后,放一小会儿,会更劲道好使)好后,我妈还是不放心,毕竟这是关系到我家明年运势的大事。为了保险起见,她从饧好的面上揪下一小块儿,捏在火筷子头儿上,小心地靠近炉火去烤。

那小团儿面发出滋啦滋啦的轻响,迅速膨胀起来,发白,发焦,散发出阵阵麦香。看到面团起来,取下那团儿微焦,散发着香气的面,掰了一小块儿,放进嘴里,“嘿。真好,一点都不酸。儿子,尝尝。”

我妈满面笑容,把手里的一大半儿面团塞进我嘴里之后,忙着把面揪成大小差不多的剂子,擀成片,并一层层撒面。剂子里揣进的撒面越多,馒头越硬、越香、越好吃,越有嚼劲儿。觉得手劲儿够了,便把这些剂子做成馒头。

这次烤面团的味道,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有次家里发面,我偷着揪面团来烤。由于没有别的羊可以代替薅毛,只能可着一只羊薅毛,那盆面就被揪得损失大半,作案凶手自然难逃惩罚。挨了我妈一顿恶狠狠地“夸奖”,差点颁发“竹笋炒肉”大奖之后,我才彻底打消了继续在面盆里薅羊毛的念头。

传说二十九这天,阎王爷给阴间放假,地府里不收人。所以,几乎所有人家都选择这天祭祖,祈求全家平安。也许这个说道是真的,在二十九这天,确实几乎没有过世的人。所以,村里人都十分看重“二十九、蒸馒头”这件事,认为在阴间的祖先不受任何管制,除了可以回家享受祭品,还可给家里带来好运。

我早就受到了警告,在一边一句话也不敢说,唯恐不小心蹦出“瘪”、“不起”等犯忌字眼儿,换来一顿卫生球伺候。

不一会儿,锅里的水在爸爸的大火猛攻下,咕嘟嘟烧开了。我妈用玉春棒儿的叶子把屏屉铺好后,大小相近的生馒头便码放了上去,先是硬柴火大火猛烧,上圆汽儿后撤出灶坑里的柴火,开始用余火慢慢靠着。

经过一番努力,馒头终于可以揭锅了。我妈撤去围着锅盖的屉布,惴惴不安地拿起锅盖,一边“噗噗”的吹着扑面而来的蒸汽儿,一边努力睁大眼睛仔细地看,“哇。真是太好了!”

只见那些又白又大的馒头在屏屉上露出笑脸儿,我心里也暗暗松了一口气,那提(dī)喽着的心,放到了肚子里。

我妈笑着,用洇湿了的手指,在早已备好的红纸上,蹭下一抹红来,在每个馒头顶上都摁下了三个圆圆的红点儿……

“嘿,妈,你看,那几个包子都笑了。”

“是么?我看看,还真是的。看咱家的日子好了,这包子都乐得合不拢嘴了。”我妈笑着用沾着红色的手指,在那几个裂开嘴的馒头点了红,跟着又拿过一些“二米饭”塞在裂开的口子里,“好。这就是富贵包子、金银罐儿,咱们就用这几个“开口笑”上供祭祖接财神。”

听在外地工作的三姨说,他们那边和我们这里不一样,过年时他们那边要蒸年糕。

长大后,我才知道,三姨嘴里的年糕就是混合了粳米和糯米做成的米粉糕,通常的比例是一样一半,如果粳米太多,吃起来就不够劲道,干了之后还会开裂;如果糯米多了,蒸的时候,糕会塌掉,甚至会流到蒸笼下面,变成一锅粥。

我妈说,尽管三姨在家务活上,样样都拿得起,放得下,可是她却从来不敢自己蒸糕。令她羡慕不已的是,我妈蒸糕的本领没得说,她手艺是我姥爷教会的。

来了兴致的我妈决定今年蒸糕。蒸糕用的粉,是我妈前些天用石磨磨的。磨粉的磨与磨豆浆的磨不同,刻痕细密得多,用时候是不能性急,得一小勺、一小勺地舀着泡好的米,放进磨眼儿里,不紧不慢地转动磨盘细细儿(xir)地磨。否则,磨出的粉太糙,甚至还会出碎米。

磨好粉,我妈就找出蒸笼,开始蒸糕。蒸糕用的笼,直径大约两尺,高三四寸,是我姥爷给的。

调好粉后,我妈一边把粉一勺一勺地舀进蒸笼,一边加入一些溶入糖精的水。铺好粉后,就盖上笼盖,和爸爸一起把蒸笼架到锅上。

“他爸,别烧麦秸子,那东西火软,多放劈柴,这时候得使大火烘。行了!把棍子撤出来,拿外边去吧。”

烧了很长时间,笼屉终于上气了,屋子里水汽弥漫,一股糕的香味儿随之飘了出来。我妈先让我爸撤了火,接着打开笼盖,两个人合力抬起蒸笼,一翻身把它扣在事先浸湿的干净白布上,一蒸(蒸:糕的单位。一蒸糕大约需要二十来斤米粉)热气腾腾的糕就出现在我的面前。

糕稍凉一些,我爸拿出红纸,洇湿了用干净的毛笔在糕上画了一个红圈儿,又在红圈儿里写了个大大的福字。然后,用沾了水的刀,边蘸着水,边把糕切成方方正正的豆腐块儿,分给大家品尝。

这糕一直到出正月才舍得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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