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心仪已久的军装,我迫不及待地穿了起来。刚穿完上衣,就把大姑笑得前仰后合,“我说大侄子,你这身衣裳穿的,再系上武装带,直接变连衣裙。”说完,大姑拿过旁边的武装带,给我系了起来。
低头一看,直盖到脚面的上衣,完全不是我想象中的样子,顿时失望至极,不由得噘起了嘴,“这破衣服,我不要了。”
“嫂子,你把这衣服给大志改改吧。太大了,孩子穿不了。”改衣服这事对心灵手巧的我妈来说,根本不成问题。
第二天,衣服就按照我的身高改好了,虽然穿着稍大一些,但能多穿几年。令我惊喜万分的是,我妈还把奶奶用红布剪的五角星缝到了军帽上。因为红五星是用白线缝上的,很不好看,我妈又用红纸把白线染了染,颜色竟与五角星相差无几。
穿着改好的衣服,系上武装带,戴上军帽,对着镜子一看,硕大的军帽扣在脑袋上晃晃荡荡的,活像一条长虫顶了个大草帽。
看着镜子里滑稽的样子,我不由自主地咯咯笑起来。奶奶和我妈寻声望过来,也被我的怪样子逗得哈哈大笑。
我才不会在乎这些,尽管衣帽都不合体,但这毕竟是正经八百的军装,穿出去足以让其他小伙伴儿艳羡不已。
一般来说,新做的衣服,大多要等过新年的时候,家长才肯让孩子穿出去,为的是图个喜气,当然也有向外人炫耀,我家今年不错,给孩子做得起新衣服的成分在里边。
可我根本就按捺不住想要向其他伙伴显摆一番的欲望,穿好衣服,手里握着纸折的手枪就冲出了院子。
和往日不同,我出去不久就噘着嘴回来了。进来后把手里那把七裂八瓣的纸手枪扔到地上,狠狠地一脚踩上去,“都怪你这破玩意儿。”
我噘嘴瞪眼的样子,一下把父母和来我家吃饭的叔婶弄得蒙住了。
“怎么了,和二小子他们打架了?这纸手枪不是你平时最稀罕的吗?”我妈连忙过来问。
“妈。我们没打架。我一出去,二小子他们就被我这身儿军服迷住了。我们玩得也很高兴,玩抢山头游戏,因为我有军装和纸手枪,就让我当连长。我用右手高举着手枪,大喊同志们冲呀!很快我们就胜利了。”
“这不是挺好的吗?”
“我想把手枪插进腰带,双手叉腰,给他们讲讲话。把手枪往腰带里插的时候,枪管一下子就弯了。后来,我把腰带解开,把手枪勒在皮带里边,可谁知道,刚一挺身儿,这破手枪的枪把和弹夹就被勒得往外翘,等我再解下来,这枪就裂口子没法要了。二小子他们就都笑话我。”
委屈的眼泪一下从我眼里流了出来,“妈,我要手枪,我还要……”
“你不是会叠了吗?再叠一个不就行了?”
“不行。纸手枪不能跟电影里似的,插进腰带,我要一个能插进腰带的。”
“这我也不会呀!去找你爸他们去!”
“爸……爸……,我要手枪!爸……我要能插进腰带的手枪。”
“去去去!一边玩去。”父亲和二叔谈兴正浓,不想让我打扰他。
“咋了,大侄子。出啥事儿了。”
“二叔。”好不容易看到有个肯听我说话的,我立马粘了上去。
“这事儿交给我了。你爸不会这个。”
我想跟二叔套套近乎,让他告诉我能插进腰带里的枪咋弄。
“这事儿保密!不出三天,就给你好东西。包你满意!”
什么鬼东西?还保密……我暗暗地想,唉,没辙,等着吧。
在全村人的心目中,二叔是个能耐人。尤其是砍高粱、割谷子有很独到的地方。
他用一只胳膊拢着高粱穗子,另一只手里的镰刀顺势而下,那沉甸甸地高粱穗子就乖乖地到了他的臂弯里,够一抱之后,他顺势一撒,那高粱穗成‘扇子面’形展开摊在地上。
婶子、大娘们用‘爪镰’(爪镰:一种近于妇女们专用的农具,没有把儿,大约三寸长、六分宽,背上有两个用来穿布条的孔,刃很快,大多是用折断的镰刀改做的,干活儿的时候,把食指和中指套在爪镰的绳儿中,手掌紧握爪镰,掐谷穗儿、高粱穗儿,齐掉萝卜、芥菜的缨子。)‘掐’高粱穗头、谷穗的时候,根本就不需要翻找,又块又干净。
然而让我失望的是,这事说完,二叔好像就忘了便忙着编簸箕去了,根本没拿给我做枪当回事儿。
柳编簸箕,主材是去皮的柳枝条或藤条;需要的工具比较多,有铁镰、方锥、槽锥、钩针、拨停、绳锤、捋篾刀、量舌、尺子等一大堆。在制作过程中,要做好分去皮、选料、起编、收口、拿沿、收边等多道工序才行。柳编制品种多样,有簸箕、笸箩、篮子、篓子、帽子等,以前是农村家庭必备的家用器具。
柳编所用的柳条,不是我们常见的柳树上的枝条。在农田地边,沟渠两侧,随处可见一棵棵直立生长的柳条。这种柳条叫绵柳,只长一根根小手指粗细的柳条,不长树身,当地人叫它柳棵子。
柳条根据收割时间不同,有伏条和秋条之分。伏天收割的白柳条被称作伏条,秋后的红柳条被叫作秋条。伏天是一年当中,第一次收割柳条的季节,村里的老汉顶着炎炎烈日,在地里收割柳条。
柳条砍下后趁湿捋去皮,在阴凉处放置几天,趁着它佯湿不干,还具有一定的柔韧性,抓紧编制各种制品。
二叔和我说过,编簸箕一定要做好结掌子、结角子,做茬子以及缠沿子几道工序,因为簸箕做得好看与否,都在这几道工序上。
为了让我看得更明白,他“呸”一声,往手里吐了口唾沫,拿起一把白亮亮的枝条来,摆在簸箕尺(竖形木架子)上,一弯一绕,然后“嘿”一声,瞬间发力,往下一压,那十数根柳条就乖乖地躺在了木架子里……
二叔一边给我讲解,一边做着手里的伙计。不知不觉中,已经接近了尾声。二叔用镰刀头把簸箕口刮得十分平整,薄厚适中,两边弯曲的地方又刮出了一定的弧度。然后用方锥在簸箕口上钻出洞眼儿,用钩针来回的勾绳子,循环往复。不一会儿,一个形若扇贝的敞口簸箕就完工了。
也许正因为这些,在人们眼里,二叔非常能干,不仅是多面手,还是个精通“瓦、木二作”的巧匠。
常言说:老人不讲古,后生会失谱。每天中午歇晌或晚饭后,大家相约坐在树荫下,借着蒲扇摇出的徐徐凉风,随意讲古比今,高谈阔论。那些老太太则凑在一起,先是张家长、李家短,三个蛤蟆六只眼的大声调笑,紧跟着就三一群,俩一伙凑在一起,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指指戳戳地数说自己和媳妇间的恩恩怨怨,讲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