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五溪精兵已经训练了好几批,储备了几万人马,随时可以调兵遣将,于是黄大人亲自拜访撤回到洞庭郡的楚国大将洪将军,洪也觉得这是一个立功的好机会,黄大人手里又有楚王的秘诏,两人一合计,觉得机不可失,应该趁机来个大反攻,收回黔中郡。
有了洪将军的人马作后盾,黄大人立即行动,找五溪王商量具体事宜。五溪王早就盼着这一天,认真问道:“战争必有死伤,请问黄大人有何安排?”
黄大人早已料到五溪王会这样问,也早已作了安排,回答道:“若是五溪王消灭了沅陵的十万秦军,免五溪十年徭赋,若是赶跑了秦军,免五年徭赋,死伤者家里尽得粮食补偿,可好?”
也许是连年的苛捐杂税太重,听说可免十年赋税,五溪王心头一热,就要答应下来,但是话未出口,又计上心头,便不吱声。“另外,灭秦所有的战利品,全归你五溪王。”战利品可是个大诱饵,敌军的吃穿武器,包括占领的地盘,都将归在胜者的名下。“行!本王亲自领兵五千,先干一镖漂亮的给他秦军看看。”五溪王再也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一口答应下来。
“秦军在沅陵屯兵十万,五溪王只出五千兵马恐不够,大王手下不是有几万人马么?”
“本王的五千人马,可敌他十万秦兵!黄将军把武器粮草供足即可。”但是话一出口,五溪王又后悔,何不就说几万人马呢?可领几万人的武器军粮不好么?
“武器军粮按两万人马供给,至于何如排兵布阵,那是五溪王的事情,老夫只要结果。”
“好!好!黄大人的粮草武器到达之日,便是我五溪王出征之时!”
“楚军在洞庭郡屯兵二十万,洪将军可助五溪王一战,彻底收复黔中郡。”
这一句,可把五溪王给彻底乐翻,碗中酒一饮而尽,方觉不尽兴,干脆抱起酒坛子,咕噜咕噜直往肚子里灌。
将军出身的黄大人也是性情中人,酒量兴许不及五溪王,但此时此刻的气度不能示弱,更不能有丝亳的胆怯,必须喝出高度来,便一把抢过五溪王手中的酒坛子,咕噜咕噜喝了个底朝天。
五溪王和黄大人在下榻的驿站歃血为盟,订下了攻秦盟约。
恰逢此时,一年一次的祭祖龙舟赛就要在沅陵举行,五溪各部落都会派队参加,五溪王提前派人给各部落王送信,要他们秘密前来沅陵,共商大事。
沅陵周围有五溪,分别住着不同的部落,各有各的祖先,各有各的祭祖礼仪。但是每年五月初一至五月十五,都会举办一次重大的祭祖龙舟赛,祭奠五溪共同的始祖——盘瓠。
相传远古时期,宫中皇太后染耳疾,挑出一个大茧子,太后将其盛于瓠中,用盘子盖住,但是顷刻之间那茧子化为龙犬,有五色文身,就取名为盘瓠 。后来盘瓠取得犬戎族将军的头颅, 助帝喾战胜犬戎,称霸天下,于是帝喾践行诺言,将自己的小女儿嫁与盘瓠为妻。因为盘瓠出生低贱,遭贵族们嘲笑,盘瓠便带妻子远走蛮地,落五溪,生六男六女,子孙繁衍。其后儿子知晓了父亲的身世,顿觉有失颜面,遂将其父杀死,丢弃沅水之中。三女儿不舍,划龙舟沿江寻找其父尸首,祷告于天地,为其喊魂祭奠。之后这一仪式传承下来,成为五溪民众共同的祭祖活动。
十六位部落王秘密到达沅陵,五溪王把出征抗秦之事一一讲给十六位部落王听,大家都表示愿意跟随五溪王出征,没有异议。但是酉水王彭树却道:“祖上的五溪既不是秦地,也不是楚地,五溪就是五溪,这个事必须跟黄大人讲透彻,免得到时候再起争端。”
“黄大人亲口答应的,战利品归我五溪兵,难道他还反悔不成?”
“那是我们五溪人的规矩,黄大人可是楚人。”
五溪王猛然一惊,自己为啥没有想到这一层呢?我五溪王的五千精兵攻他十万秦军,死伤必定严重,搞不好也许全军覆没,这样拼死夺来的地盘万一归了楚,这不是猫搬蒸笼好事了狗么?
“五溪是大王的五溪,我们只为大王战!”彭树坚定地说道。
“树板儿讲得对,我们只为大王战!”各部落王一致赞同彭树的提议,五溪王决定再与黄大人商谈,把话挑明,不留后患。
黄大人一直住在沅陵没去别处,见五溪王再次找上门来,急急问道:“五溪王何事如此急切?”
“五溪有十六个部落王,他们不肯出兵,攻秦之事恐难成行。”
“他们难道不听你五溪王的指挥?”黄大人暗回一惊,心想那些蛮兵难道要临阵脱逃吗?
“唉,那些部落王给本王提条件,要本王立个保证,否则不肯过兵。”
“什么保证?说来听听。”黄大人又暗暗松了口气。
“他们要我立下保证,赶走秦军之后,五溪地盘归五溪,各部落的地盘归各个部落王管理。”
“就这么个条件?”黄将军大笑,一步跨到五溪王面前道:“你五溪王若能平定五溪,消灭秦军,老夫立下保证,五溪归你五溪王,你五溪王若能收复黔中郡,老夫许你五溪王在黔中郡一个爵位,世代由你五溪王继承!如何?”
“可!可!攻秦的舟船粮草呢?”五溪王大喜,慌忙问道。
“舟船粮草我们在沅陵给你备好,你五溪王只出人马就行。”黄大人守信,果断立下一契约,把五溪王和五溪精兵该得的利益,要下官刻在一块楠竹签上,亲自交到五溪王手里。五溪王识字,甚是高兴。
五溪王打道回去,把黄大人的许诺讲给十六位部落王听,又拿出手中的竹签,给大家大,部落王虽不识字,但是相信五溪王的话,大家欢呼雀跃,一片沸腾,把彭树高高举起,抛向半空中,彭树乘势表演灵溪绝活,但他没有杀人,只是一阵风似地从十几人的头上飘过,像只老鹰一样在空中扑腾。
第二天一大早,十六位部落王离开沅陵,回家集合人马。彭树回到酉阳,先去找姑爹商量,说五溪王要聚五千精兵,酉水出一千,五月中旬祭祖龙舟赛那天,攻打沅陵。
“沅陵有多少秦兵?”濮大叔问道。“十万余。”“五千对十万?能行?”“五溪王要我回来请姑爹拿主意。”“打猎我行!打仗恐不行!”“若是猎物多,猎人少,姑爹要如何下套?”“那要看是什么猎物?野鸡野兔,有多少打多少!若是遇上一群豺狗子就不行,人手少是打不过牠们的,反而被牠们吃掉。”“秦兵可不是野鸡野兔,那是一群豺狼!”彭树的眼眼里飘过一丝忧郁。
“黄大人要你们去打沅陵,把五溪许给你们,如果秦军不是狼,楚军自己不去打吗?还用得着五溪王?”“姑爹的意思?”“我们躲在杜家坡,秦军能怎样?他们来过几回,也没找到杜家坡!”“灵溪练过兵的也不去么?”“练兵归练兵,打仗归打仗,宝儿他们到现在生死未明,再喊孩子们去打仗,酉阳真的就成绝户了。”“沅陵的祭祖龙舟赛要不要去?”“这就要问灵溪人,看他们愿不愿意去。”“那我明天去灵溪一趟。”第二天一大早,彭树就坐船去了灵溪。
“阿公,我酉阳实在抽不出人来,前几年去迁陵的二十多个壮丁到现在还有一半没回家,宝儿他们至今下落不明,我姑爹怕把酉阳的男丁抽空。”彭树跪在濮阿公面前,哀求道。
“你们酉阳就不抽人了,我灵溪人多,还有施河猛洞河,十里八乡那么多寨子,一千人马抽得出来。”阿公扶起彭树,这样宽慰道。“五溪王要精兵,去年训练过的精兵。”“好,就从训练过的精兵中抽人。”
酉水的一千人马很快就聚齐,还有迁陵彭兴的人马,都由彭树率领着,在祭祖龙舟赛的前两天,赶到了沅陵,与其他部落人马悄悄汇合。
“后天就要开战了,但是二大王三大王的位置一直空着,我看明天你们各位部落王搞个比武,比出个胜负来。”五溪王发话选副将。“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不能破!明天辰时开始比武,午时结束。”五溪一带有战争时的规矩,每次对外出征,都要把二大王三大王挑选好,假如战争中大王战死,二大王顶上,大王二大王都战死,三大王顶上,假如三个大王全战死,那就没得说,认输逃命吧。
“大王,这个时候比武,难免兄弟之间伤和气,后天就要出征杀敌,等打了胜仗,我们兄弟再来比试也不迟。”“酉水王讲得在理,等打完仗,我们兄弟再比武不迟。”其他部落王附和道。
“也可也可,等打了胜仗,你们兄弟再来比个高低。”五溪王哈哈大笑,和兄弟们喝酒划拳,各位部落王皆是酩酊大醉,才各自散去。
27、
秦国占得黔中郡之后,郡治就设在盘瓠庙附近的窑头村,时刻有驻军千余人镇守于此,附近百里处,还驻扎有十万秦军。
祭祖龙舟赛就在秦军眼皮底下如期举行,五溪王亲自带领五百人马装扮成十六支比赛队伍,守在盘瓠庙,其余各部落的几千人马,沿途散落在观看比赛的人群中。
太阳刚刚从山背后露出光芒的时候,上百名穿戴盔甲手持木杆长剑的秦兵,就来到了盘瓠庙,预防着五溪山民借机暴动。在辰时的朝阳之下,十六支龙舟队,一百多个划手,齐刷刷进入到祭祀场地。他们身着红装,头上用红布条束扎,脸上用丹砂和雄黄涂抹,双臂有彩绘。每支龙舟队的前面,有两人载歌载舞跳大神,是驱巫避邪开路的,划手们紧跟在两人之后,他们把龙船高高托举在头顶,踏着节奏,念着吉祥咒语,进入到祭坛附近。
主祭台上摆放着刚刚宰杀的猪牛羊三牲,三牲的血液一半洒在主祭台上,一半倒进摆在主祭台边的一坛坛的谷酒里。龙舟赛的主祭人是五溪王,他身着红色祭祀长袍,身旁有两位祭师辅助。
祭祀开始,五溪王向神灵祷告,诵唱祭祀文:“天道苍苍,地道茫茫。人虽渺渺,后世荣昌……”诵毕,五溪王率众人行跪拜礼:拜天!拜地!拜东西南北中五位大神!拜六族祖先盘瓠!
十六支龙舟赛划手在五溪王的带领下,虔诚叩拜,一跪再跪,神圣而庄严,跪拜到六族祖先盘瓠之时,已是恸心恸骨,感激涕零,长脆不起。立在一旁手握长剑的秦兵,似乎也受了感染,也许想到了自己的祖先,脸上的表情也显悲色。庄严肃穆的主祭仪式结束,主祭人五溪王退回盘瓠庙里,马上就有两名秦兵跟进去。
稍事整理,就是下水前的祭龙王仪式,主祭人是前一次夺冠队的部落首领,有两位助手和两位祭师辅助。两位助手端起摆放在祭台边的三牲谷血酒,一碗一碗斟满,递给划手们,众人在主祭人的带领下,面向辰河行跪拜礼,碗里的酒洒一半出去,剩一半仰天一口吞下。这样一轮又一轮祭酒下来,五溪王的人马在不知不觉中悄悄排兵布阵,秦兵看不出破绽,各就各位看守着祭祀现场。
上百名秦兵在盘瓠庙的两侧蹲守,五溪王的十六支人马一百多人,在不动声色中把百名秦兵团团围住,装扮成看客的其他人马也跟随着走动,一百名秦兵被里里外外围了个结结实实,到秦兵反应过来准备动手之际,五溪王一声大吼,几百精兵一涌而上,倾刻之间就让百名秦兵命丧盘瓠庙,血祭盘瓠。
一条独木舟在沅河里往沅陵城方向划去,岸边几千名五溪精兵见到独木舟驶来的信号,晓得盘瓠庙的秦兵已被解决,就迅速往秦国设在窑头村的黔中郡府包围过去,准备全部消灭掉衙门里的官吏和千余名守军。
大约一袋烟的功夫,十几位部落王就聚拢在五溪王身边,五溪王吩咐道:“先把秦兵的尸体拖到后山埋掉,然后去衙门放火,里面的官差和守军不留一个活口。”
“我们酉水精兵愿意去放这个火,请大王让我们去。”彭树想起了几年前的酉阳大火,想起了彭二宝儿熊三他们至今生死不明,就想亲手放这个火来报仇。
“是不是想要报仇了?几年前秦军放火烧了你们酉阳,你想放火烧他们的衙门?”
“我就是想报这个仇,请大王让我们去!”
“好!那就你们酉水精兵去烧衙门!你们先去埋尸,把秦兵的衣服给我剥下来,刀剑一件不丢,全部带上。”
彭树召集酉阳的人马去埋尸,一百秦兵的服装全部剥了下来,谁的手脚快,抢得到尸首上的服装,谁就可以假扮秦兵,去衙门放火。杀死的百名秦兵,被立即拖到后山脚下掩埋,几天前这里就已经顺着山势,挖好了一条长坑,现在把人丢进去,把坑填平,又放一些荆棘丛枝,不露半点破绽。彭树的人马忙得不亦乐乎。
“大王,我们呢?”其他几王问道。
“你们赶紧往衙门去,找到梭巴他们,看衙门四周有什么异常没有?你们要死守衙门口,不准放跑一个秦人。”
彭树的人马手脚极快,一百尸首三下两下就打扫干净,全部掩埋在事先挖好的壕沟里,又迅速转回盘瓠庙,准备放火烧衙门的东西。
盘瓠庙里存放着十几桶谷酒,彭树的人马抬着这些谷酒,另一百人穿着从秦兵尸首上剥下来的服饰胄甲,手持长剑,装扮成秦兵的模样,往衙门走去,五溪王和彭树也在其中。
“站住!你们是干什么的?”秦人守卫开始盘查。
“大人,我们是给衙门送酒菜的。”五溪兵卑躬屈膝,满脸讨好的样子,回答道。
“放下,你说是酒菜,老子吃口试试。”秦军的守卫揭开木桶盖,闻了闻,又弯腰在桶里舀一手掌酒,喝了一大口,“酒是好酒,谁要你们送酒来的?”
“今天是我们五溪祭祖之日,这些大人们也去看了我们祭祖仪式,他们要我们送来的。”
五溪王亲自过来应付守卫,守卫看到与自己装扮一样的百余人夹在送酒的队伍中,从为都是跟他一样的秦兵,也就不再多问什么,挥手放行。
几十人抬酒,一百人持剑,浩浩荡荡进了黔中郡的衙门,此衙门先前姓楚,眼下姓秦,但是先前的先前,是五溪人自己的地盘,苗人也好,濮人也好,都是它的主人。但是主人却要在自己的地盘上放火烧屋,这是多么讽刺又可悲的一件事。
一行人进去不大一会,衙门里就着了火,里面的人急急往外跑,乱着一团,倾刻间就浓烟滚滚,火光冲天。
“这是怎么了?突然就起了火?”
两名守卫惊得不知所措,想往里跑,想往外撤,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但是还没等他们明白是咋回事,就被身边的假扮秦兵给干掉了。
有一千秦兵就驻扎在附近,他们发现衙门里突然起了大火,都纷纷跑过来,冲进衙门救火。衙门的后院有一深井,屯有一井水,有的秦兵随身带有木桶,就从后院井里取水救火。但是井口不大,仅容得下两人同时取水,而被烈酒浇过的房屋着火快,又是几处同时起火,大风一吹,连成一片火海,几桶井水完全不管用。
眼看火势越来越大,秦兵开始惊慌失措,火光中映出惊恐的神色,他们搞不清楚为啥起了火,摸不透火灾背后的真相,也没有料到更惊恐的事情还在后头。但是秦兵很勇敢,没有一个人撤退,他们把衙门团团围住,试图扑灭大火。衙门里本来要往外逃的官差,也逃不出去,被迫与守军一道奋力救火。
火势越烧越旺,映红了大半个天空,衙门外的看客也越来越多,几千五溪精兵几乎把秦兵团团包围,附近的山民也匆匆赶来,本能是想救火,却又望而止步,只在远处看着。
五溪王一个手势,身背弓箭的五溪精兵一阵乱箭射杀,秦兵发现中计,就立即往外撤退,拿出随身的刀剑,试图杀出一条血路。五千精兵层层围在衙门周围,与冲杀过来的秦兵面对面搏斗,一番歇斯底里地撕杀。
五千精兵都是从小习武之人,有秘功绝技在身,秦兵总共一千人马,又死伤一两百,只剩几百人马。五人斩杀一人,五溪精兵轻而易举,把秦兵和衙门里的官差斩杀得干干净净,然后在滚滚浓烟的掩护之下,迅速躲进后山里。附近山民看到守军和官差被杀,也有加入到五溪王的队伍里,五溪王的五千人马,一场大火之后,增加到了七八千人。
“大王,我们烧了衙门,又杀了那么多秦兵,秦军定会追杀过来,我们要往哪里跑?”几个部落王来问五溪王。
“衙门里的秦兵怕是没有活口,要来追杀我们的秦军,还有几十里的路程,恐怕一时半会也来不及。”
“还是躲躲吧大王,去我们㵲溪,秦军找不到的。”
“去我们灵溪!走山路到酉阳,再到灵溪,最多两天路,大家也都在灵溪练过兵,熟门熟路的。”
“就在附近的山里休整,哪里也不要去,还有十万秦军等着我们去收拾呢!他们得到消息后,肯定会杀将过来。”
五溪王的判断准确,黔中郡被血洗的消息传到秦军驻地,秦将军万分震惊,立即派出两万人马开赴沅陵救援。等他们到了黔中郡府,眼前的惨状差点把一个个秦兵骇晕过去,被烧死的人已是面貌全非,有些只剩下一具黑乎乎的焦炭,所有死者都没人收尸,东倒西歪,血乎乎黑压压地躺在残檐断壁的周围,满地的血腥尸臭难闻,衙门早已是一片废墟,一千守军没有一个活口,所有的官吏也尽数被杀。
晚来一步的秦军首领气急败坏,完全搞不清楚谁人所为,山民乎?楚军乎?他们只好守在原地,掩埋尸首,清理战场,守住黔中郡衙门的地盘。
黔中郡衙门所发生的一切,很快就传到了黄大人的耳朵里,紧接着又有五溪王的信使来报,告诉黄大人,五溪王的人马得手之后,已经退至盘瓠庙后面的大山里。
“为何不离开盘瓠庙呢?不怕秦兵去追杀?”黄大人关切地问道。
“我们大王说有先祖保佑,秦兵杀不了我们,盘瓠庙最安全!”
“快回去告诉你们大王,埋伏好不要暴露目标,老夫立即派人去送信,调洪将军的人马过来增援。”
28、
过几日,驻守在沅水下游麻洢洑渡口的秦兵发现,楚军大队人马从东北边往沅陵开来,全部走山路,隐没在崇山峻岭之中。秦军立即派出大部人马去阻击楚军,却找不到楚军的行踪,又派出信使去迁陵搬救兵,迁陵还有十万秦军可来沅陵救援。
信使秘密到达迁陵,被迁陵城的护卫拦住,信使把沅陵之事略讲一二,护卫吓得心惊肉跳,赶紧报告给戍卫长。戍卫长不敢怠慢,立即跑去报告给守城将领。
“什么?沅陵出了大事?衙门被烧了?人都死光了?”将领听到戍卫长报告,也是万分震惊。
“沅陵的信使还在外面侯着,他是这样讲的。”“喊他进来!”护卫赶紧出去喊信使。
“你是沅陵来的信使?”驻守迁陵的首领上下左右打量来者,问道。“是的,大人,黔中郡出了大事,衙门被烧,府中官差和一千守军尽数被杀,没留一个活口,不知何人所为,我们首领要大人立马过去救援。”信使将藏于腰间的一块竹签递给首领。
“没留一个活口?你们首领是如何知晓的?”“浓烟滚滚,黑了半边天,我们首领就派人去查看,就发现……黔中郡府被大火烧了。”来人口齿伶俐,说得清清楚楚。
“你们首领要迁陵出多少人马?走山路还是水路?在哪儿汇合?”“都写在信签上。我不识字。”迁陵的首领又仔细看了信签,对身旁的护卫说道:“送信使先去休息,到时跟我们一起走!”
从迁陵到沅陵,一是走酉水,二是走山路。走酉水是顺水,行船较快,但是出迁陵不远处就是白虎滩,滩险水急,行船者要下船绕行,船上只留一两名舵手冲滩,很是麻烦。走山路有捷径,但是风险很大,要穿行于各个村寨之间,必须要有本地人带路,上哪去找可靠的本地人呢?若是遭遇山寨王或是楚军的埋伏,必将死无葬身之地,有全军覆没的可能。黔中之地山高水险,巫风习习,山民对于入侵者,不会心慈手软。
秦军唯一可选择的路线,便是沿酉水河岸经白虎滩、酉阳,到沅陵。但是此线路除了天险白虎滩,酉阳一关也是难关,秦军曾经放火烧过酉阳人的家园,现在要从人家地盘经过,不怕人家报复么?俗话说两害相权取其轻,经过再三分析比较,秦军决定沿酉水岸边行军,尽管此道也是危机四伏,困境重重。
秦军调兵遣将,蠢蠢欲动准备反扑,楚军及五溪精兵也在排兵布阵之中,五溪王趁着眼下休整的空隙,准备去黄大人那里多取些粮草,一心要与秦军死磕到底。沅陵城里肯定有秦兵把守,取粮草有危险,搞不好就会被秦兵活捉或者斩杀。五溪王不知派谁去联络最合适,就召集十六位部落王问道:“我们身上的粮草所剩不多,要派人去黄大人那里秘密取粮,谁去合适呢?”
十六位部落王都争着要去,但是五溪王的眼睛一直盯着彭树看,彭树便答道:“大王,我们酉水精兵去取粮草最为合适。”“酉水精兵有何能耐?”五溪王故意问道。
“去沅陵城里取粮,怕是难,要运出来,目标也大,怕惊动了守城的秦兵,说不定秦兵正等着我们暴露呢。”“噢?酉水王的意思?”“我们酉阳精兵可回酉阳运粮来,酉水河上没有秦兵把守。”“酉阳有多少余粮?”“黄大人在我们酉阳有屯粮,去拿就是。”“那好!酉水的五百人马回酉阳筹粮,三日内赶回沅陵。”五溪王大喜,紧急吩咐道。彭树立马去召集酉水人马,当即就出发,走山路回酉阳。
“大王,难道我们就躲在这深山里不去杀秦军了?”有部落王又问道。“粮食要取,秦军也要杀,你们还有哪个愿意今夜去取粮?”五溪王目光扫向一众部落王。“我们都愿意去!”众人异口同声。“那就今夜悄悄进城,去黄大人那里取粮去。”“大王,酉阳人马刚刚离开,要不要派人去把他们截回来?”“酉阳人马回去筹粮,是我们一条退路,万一今夜取粮失手了呢?沅陵的秦军看得很紧。”五溪王就五溪王,考虑周全,一众部落王面面相觑,打心底里佩服。
粮库就在沅陵城边靠近后山处,有一个岩洞,岩洞外面一棵盘根错节的大树,把洞口严严实实地遮住,又用大石块堵住了洞口,外人根本发现不了此处是个粮库。
五溪王派五十精兵背粮,另有五十精兵作掩护,其余人马往河边转移,万一取粮不顺,被秦兵发现,就走水路逃生,河码头泊有商船,秦兵不识水性,奈何不了五溪精兵。
是夜取粮非常顺利,没有遇见秦军的巡逻兵,大概是刚刚烧死了那么多秦兵,秦兵害怕了,胆怯了,不敢到处张牙舞爪,尤其是夜间,秦兵只在街头巷尾走走过场,害怕被神出鬼没的山贼取了性命。
取粮顺利,在夜幕的掩护之下,黄大人召见了五溪王,告知他一个重要情报,洪将军的十万人马已经到了沅陵境内,就埋伏在沅陵周围的深山密林中,要五溪王想办法将秦军往深山里赶,等时机成熟,便可全歼。
“秦军在迁陵还有十万人马,会不会赶来救沅陵呢?”五溪王要黄大人提防迁陵的秦军过来增援。
“五溪王可有办法拦截迁陵的援军?”
“彭树正在酉阳筹粮,要他们守住酉水河道,截断秦军的水路。”
“五百精兵能截住十万援军?”
“黄大人又不是不晓得,那些酉水兵有法术,可使河水倒流,想堵死秦军的水路不在话下。”
取得黄大人的支持,五溪王连夜派两名部落王去酉阳追彭树,要彭树去堵酉水河道,严防死守,坚决堵住迁陵的秦军。
两位部落王立即出发,夜间不便行船,就走山路,一个时辰就到了沅水与酉水的交汇处。这里距沅陵十几里水路,距酉阳也不过百十余里,这里常常有摆渡的船只。
天已蒙蒙亮,两人来到渡口边,大声吆喝几声,摆渡的艄公就从河边水草丛中走出来,拉出藏在芦苇草里的渡船,让两位船客上了船。清晨的河面除了划水声,静得连一只鸟儿的叫鸣声都听不见,艄公是个爽朗之人,就找船客闲聊:“听说沅陵出了大事,衙门里的官差都死了,衙门起了天火,烧没了,唉,乱世呀!”
“衙门起了天火吗?你老人家听谁讲的?”
“我天天在这里摆渡,船客们讲的,说是秦兵不让五溪山民在盘瓠庙祭祖,得罪了盘瓠,盘瓠就派天兵天将来诛杀秦兵,放火烧了秦军的衙门,说是死相很惨。”两位部落王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大概是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传说。
阿公驾船一路溯酉水而上,天气好河道平稳,虽是上水行船,基本上没有急流险滩,也无其它船只干扰,两个时辰就到了酉阳。
彭树一行人不敢坐船也无船可乘,就走山路,年轻人跑得快,一夜急行军,月色还未褪尽,他们就到了酉阳,正在休息,两位部落王就追了来,彭树非常吃惊,一把抓住部落王,急切询问出了什么大事。
“看酉水王这样子,胆小如鼠。哈哈!大王要我们送信来,请酉水王堵住酉水河道,拦截迁陵的秦军,堵住他们去沅陵的水路。”
“我们酉水兵只有五百人马,要大王再调些人马过来,才行。”
“大王说洞庭来的十万楚军已经到了沅陵,就埋伏在秦军周围的深山里,黄大人要大王想办法把秦军往深山里赶。”
“迁陵的秦军也往山里赶吗?”
“黄大人只说要你们守住酉水河道,拦截迁陵的秦军,要我们牵制住沅陵的秦军,然后洞庭来的十万人马收拾沅陵的秦军。”
彭树心情沉重,这个差事可比筹粮要难得多,别说是五百精兵,就是五千精兵,要堵住十万敌军,恐怕也是千难万难。但是彭树也没有打回口封死,事情再难,也要想方设法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