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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大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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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1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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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古王村》连载

第六十三章 彭树归来

53

战事急迫,楚顷襄王还是准备召回黄将军,但对黄将军心存戒心,白公公的谗言就像一颗鹅卵石,就算搅不起惊涛骇浪,也会投出一串水泡来,这串水泡落在楚顷襄王的心里,留下了痕迹。

左徒黄歇深知楚王与黄大人之间的嫌隙,就秘密派出手下心腹立即去了黔中郡,找到黄大人,把白公公在顷襄王面前拨弄是非之事,透露给了黄大人。黄大人听罢如五雷轰顶,惊骇不已,半晌才说出话来,“是黔中郡山民跑到朝廷揭发老夫的?说老夫毒杀了熊将军?”

“正是。”

“黔中郡山民……谁呢?难道……彭树?他去朝廷几个月了不见回……”但是黄大人压根儿不相信彭树会去朝廷诬告自己,他想这其中必定有隐情,一定是白公公的人马扣押了彭树,彭树屈打成招,或许根本就不是招,而是栽赃陷害!黄大人自知清白,不怕白公公的鼓捣,也不担心朝廷来人会整出什么幺蛾子,很淡定地给黄歇派来的心腹交了底:熊将军的死与自己没有半点关系,必要之时,自己可以回朝当面向大王陈述!

“左徒大人也相信黄将军是清白的,要我们提前来支呼一声,好让黄将军心里有个数。”

“多谢左徒大人顾怜老夫!老夫有一事相托。”

“何事?”

“请左徒大人救出黔中郡山民彭树!”

“就是白公公带去在大王面前诬告之人?”

“正是。”

“黄将军为何救他?”

“彭树乃纯朴山民,多次救过老夫的性命,他去朝廷之时征求过老夫意见,绝对不是去告发老夫的,他一定是受到威胁才屈打成招,更可能是白公公栽赃陷害,请左徒大人一定救他出来,才能还老夫一个清白!”

“卑职回去一定转告左徒大人,请黄将军放心!”

来人不敢多逗留,第二天就启程回朝廷去了。

虽说人正不怕影子斜,但是黄大人还是觉得不可掉以轻心,白公公当年的所作所为,黄大人历历在目,人有时候再是有理,若是遭遇陷害,也是百口难辩,跳到黄河洗不清。黄大人思考再三,请来五溪王商量,万一白公公的阴谋得逞,楚顷襄王怪罪下来,或是自己再次被流放,五溪王这里便是退路。

五溪王听得黄大人的叙述,默默想了一会儿,道:“我在郢陈见过彭树,他跟熊三在一起,我就把达亚托给熊三,怕达亚不肯留在熊三身边,我和夫人下狠心悄悄走了,就连彭树都不晓得我们几时动的身。彭树本来是要跟我们一起回来的,他又如何去见楚王了?”

“是白公公领进宫的。”

“白公公如何找得到彭树?练武之人居无常,行无踪,且能让白公公捉了去?熊三跟黄大人有仇?”

“无仇。我跟熊将军同在朝廷之时,亲如手足,他忽然死了,我是痛心疾首,每到夜深人静,就会想起从前,泪流不止……”

“彭树与黄大人有仇?”

“五溪王都清楚,彭树几次三番救老夫与小女,是我们父女的救命恩人。”

“黄大人莫急,等我去把彭树找回来。”

“路途遥远,恐怕来不及,但请五溪王心里有个准备,倘若老夫因此落了难,小女阿佼就托付给五溪王夫妇了。濮姑娘我是看着长大的,与阿佼情同姐妹,望五溪王夫妇收留小女。”黄大人哽咽着,眼里满是泪花。五溪王一想,的确怕是来不及,那有什么法子可以帮黄大人呢?去找苗寨里的巴代雄,让他做一场法事,为黄大人祈福,方可化解眼下的灾祸。但是黄大人根本不信什么鬼神,一口谢绝了五溪王的好意。五溪王觉得此事非同小可,若是黄大人再遭流放,那五溪地盘又会招来抢劫,五溪的山民不会再遭殃?

五溪王偷偷捡了黄大人的几根发丝,先让苗寨里的阿婆去测凶吉,阿婆掐指一算,吃一惊,告诉五溪王此将军妖孽缠身,必有一难,不是家破,就是人亡,要五溪王赶快去找巴代雄,行个椎牛大愿,方可化解,这与五溪王预想的一致。五溪王又找到黄大人,将苗阿婆的话如实告之,准备为黄大人操办椎牛大愿,但是戎马一生的黄大人再一次拒绝了五溪王的善意。

黄大人手下有五溪精兵三万,驻守在沅陵,五溪王打算要回自己的人马,以应不测之变。但是眼下这个节骨眼上,黄大人没有答应五溪王的撤兵请求。可是五溪王一定要撤兵,不论黄大人肯不肯放人,因为当初有约定,五溪精兵协助楚军驻守沅陵,五溪王随时可以要回自己的人马,不受任何约束。

果不其然,五溪精兵离开楚军的消息,传到了洪将军的耳朵里,洪将军不明缘由,以为是五溪王与黄将军起了矛盾,撤回了人马,很是幸灾乐祸,心想你黄心靠着黔中郡的山民赶走了秦军,在大王面前立一大功,可是眼下又如何呢?彭树告密你毒杀熊将军,五溪王又翻了脸,沅陵驻军都是我洪某的人马,你黄心孤家寡人一个,能翻起多大的浪?

洪将军立即派人去给白公公送信。白公公收到消息,喜不自禁,心想假如黄心失去了本地山大王的袒护,那郡守的位置又如何坐得下去?若是黔中郡山民再来个暴动,洪将军不去救,他黄心不就完蛋了?白公公一手策划的“毒杀”事件,并没有掰倒黄大人,觉得自己又输了一局,心里特别不甘。输给黄歇倒也不丢面子,毕竟人家是左徒,是大王面前的大红人,但是输怎么就输给黄心了呢?谁知道现在竟然来了这么一出好戏,白公公那个心里呀,甭提有多高兴。

白公公喊来晋公公商议,如何处置彭树。“杀了好还是留着好呢?听说彭树是那个五溪王手下的得力干将,火烧秦军的黔中郡府,就是这个人干的。”

“白大人的意思……放彭树回去,再烧一回黔中郡府?”

“黄心若知彭树告他毒杀熊将军,结果会怎样?”

“放彭树回去,让他们窝里斗?”

“战场已经摆好,正等着贼子刁民回去助威呢!”

“好!我这就去放虎归山!”

晋公公来到武馆,武馆伙计正在手忙脚乱地到处寻人,见晋公公进来,连忙过来告之道:“黔中郡山贼不知去向,我们里里外外寻了个遍,都没找到。”

“山贼跑了?怎么跑出去的?”

“刚才宫里来了个侍卫官,说是晋大人要他来武馆提审那个山贼。”

“然后呢?”

“然后……他就把山贼带走了。”

晋公公气得七窍生烟,赶紧给白公公报信,说是黔中郡刁民彭树被人劫走了,还冒了他晋公公的名义。

“彭树被人劫走了?”白公公吃一惊,脸色大变,“莫不是那个黄心回了朝?”白公公天天服侍在楚王身边,该休息时都不休息,专门候着黄大人。但是一连十多天,都不见黄大人的影子,白公公便知,黄大人并未回朝,救彭树另有其人。“谁呢?必是黄歇那小子。”

晋公公没猜错,救彭树之人的确是左徒黄歇。黄歇接到黄将军的口信,就立马派人去查彭树的下落,然后用计从武馆救出彭树,又秘密把彭树送回黔中郡,一直送到黄大人的手上。精神恍惚,一路颠簸回到沅陵,忽见黄大人,彭树惊恐不已,一头跪在大人面前,泣不成声。黄大人虽然知晓是彭树,但眼前之人蓬头垢面,破衣烂衫,一身恶臭,哪里还有半点酉水王的影子,简直就是乞丐。黄大人扶起彭树,撩开披散的头发,抚摸着几乎无法辨认的脸,止不住老泪纵横,吩咐下人为其沐浴更衣,又迅速备好几样饭菜,开一坛酉阳的“包谷烧”。

有酒壮胆,彭树逐渐缓和过来,就给黄大人说,宫里有人要陷害他,就把事情的经过讲给黄大人听。黄大人安慰一番,不解地问道:“你怎么会去武馆呢?谁抓你去的?”

“是……是熊三。”

“熊三?熊三住在武馆里?”

“不……不是。”

“那他为何抓你?”

“我去看了阿佼之后,就准备回沅陵,已经上了马车赶了一天的路程。第二天早上正巧熊三赶来,说是晋大人找我有事,然后把我带去了北门外的一个武馆。”

“哪个晋大人?”

“就是……就是那个公公。”

“熊三也被关在武馆里?”

“不……不晓得……后来熊三不见了,后来……他们就讲是黄大人毒杀了熊将军。”

“一定是白公公那狗奴才指使干的,千方百计要置老夫于死地,就因为老夫当着大王的面,骂过他一声奴才,他就怀恨在心,总在大王面前陷害老夫,总有一天,老夫要……要……”黄大人怒发冲冠。

“我不晓得他们是用计套我的话,我……我就如实讲了……”彭树一急就结巴,委屈得像个三岁孩子。

“是怎么套你话的?不急,慢慢讲。”

“他们问我,熊将军去年冬天是如何……如何从朝廷回酉阳的,我不知他们是套我的话,我就讲……讲熊将军回到武汉就病倒了,之后回到沅陵,就在黄将军家里住了几天,然后回到酉阳就……病重死了。”

“原来这样!难怪他们说老夫在沅陵给熊将军下了毒!”

彭树一直跪在黄大人面前不肯起来,觉得自己不明不白做了白公公的帮凶,陷害了黄大人,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你本无害人之心,若不是老夫托你去看阿佼,你是不会去朝廷的,是老夫害了你,没有料到白公公他们蛇蝎心肠,对你也下毒手。”黄大人扶起彭树,喂一大碗茶水给彭树吞下,又问起女儿阿佼,彭树这才记起黄姑娘所托的两件袍子,交给黄大人,黄大人老泪纵横。彭树不知所措,觉得尴尬至极,于是就说想回酉阳,黄大人挽留,让他歇息几天再动身,但是彭树执意要走,给黄大人行了一个跪拜大礼。

从驿站出来,彭树想去看表姐,也想见五溪王,因为从黄大人那里得知,几万五溪精兵被五溪王撤走了,黄大人手上只有几万从洞庭郡调过来的洪将军的人马,实际上的黄大人就是光杆司令一个,彭树心存愧疚,想帮一把黄大人,说服五溪王将五溪精兵重新交到黄大人手里。

彭树直接去了五溪王的苗寨,五溪王果然住在苗寨里。一阵寒喧之后,彭树就问起撤兵之事,五溪王说五溪精兵本来就是我们自己的人马,又是秋收时节,民以食为天,精兵们都要回家抢收,等秋收搞完,所有的人马拉去灵溪练兵,已经跟濮阿公和梯玛梯卡兄弟合计好了,黄大人给的军粮也还有余存。

“这么急着练兵,难道秦楚又要开战么?打沅陵?”

“听说秦军开进了迁陵,不出意外的话,明年开春就有战事。”

54、

五溪王嗅觉灵敏,有一种预感,秦国又要挑事,富庶的黔中郡逃不掉再次被秦国抢走的厄运。五溪王的预感很准,秦王正在找一个伐楚的借口,什么借口足以挑起战争呢?秦王给楚王送来一道国书,要楚太子完到秦国做质子,就是人质,若被拒绝,就要兵戎相见。这让楚国朝廷一片哗然,割地求和才刚刚过去了两年,秦国又来挑衅,太子尚幼,怎能去虎狼之国当人质?楚顷襄王气得病倒在床,偏头风复发,御医也无能为力,急得大臣们像热锅上的蚂蚁,胆颤心惊,于是放话出来,要在民间寻找神医,医治楚王的偏头疯。

左徒黄歇首先想到了黄大人,想到了盛产丹砂的黔中郡,丹砂是朝廷的贡品,是一种神秘的东西,可酿酒,可医病,可炼长生不老的仙丹,而炼丹之人定有魔法。左徒黄歇立即派了心腹来找黄大人,并附手书一封:“事急,速请神医来朝。”

黄大人接到手书,十分为难,也后悔曾经在左徒黄歇面前提起过濮阿公,说濮阿公法术高深,能驱妖避邪治百病,曾经从黄泉路上救回了小女阿佼,是他们父女的救命恩人,不曾想竟然被左徒黄歇记住了,来了这么个密令。黄大人找来五溪王,两人乘船先到酉阳找彭树,说明来意,第二天一大早,三人去了灵溪。

濮阿公白发披散在腰间,白须垂挂在胸前,但是眉宇下的那双眼晴依然明亮,腰板依然硬朗,耳聪目明,大老远就认出了彭树,疾步迎上来,又一眼认出了黄大人,拱手行礼道:“黄大人偏爱我灵溪,灵溪之幸!”黄大人连忙拱手还礼:“濮阿公的灵溪乃神仙宝地,救小女于黄泉!老夫万谢!”

贵客到来,阿公十二分的高兴,特地支梯玛梯卡兄弟俩去猛洞河边的仙人洞里取来一坛酒,亲自倒一碗敬给黄大人,“这酒还是黄大人在灵溪的时候,与老夫一起背进仙人洞的。请大人尝尝。”

“就是那一回背进仙人洞的酒?阿公教我酿的酒?”

“黄大人记性好,还记得跟老夫学酿酒。”

“阿公救我父女,老夫没齿难忘!阿公教我酿酒,同样不会忘。”

“呵呵!黄大人定能成就大事!来来来,干!”

两人相见甚欢,喝完酒又去灵溪河边散步。秋日里的落日余晖,把灵溪河浸染得额外地殷红透亮,似有千万颗丹砂在灵溪河里沸腾,映红了濮阿公的脸庞,白发白须泛出一层金光,眼眸子里有扑闪着光芒。趁着濮阿公高兴之际,黄大人试探着说明来意,请求阿公与他一道同去朝廷。

“老夫只是一穷乡僻野的山民,去朝廷何用?”濮阿公婉拒了黄大大的邀请。但此事为左徒黄歇所托,黄大人只能办好,也必须办好,见濮阿公言辞推脱,便双膝“扑通”一声跪倒在濮阿公面前,再一次恳请濮阿公同去朝廷。

“使不得!千万使不得!黄大人身子金贵,且有官拜山民之礼?”濮阿公双手扶起黄大人,道:“我一个就要入土的老骨头,去朝廷何用?议不了政,打不得仗,即使做人殉都老了呀。”濮阿公依然没有松口,黄大人只好如实相告,说是楚王身边的左徒黄歇要接阿公去朝廷,想必有天大的事情,一准是哪位大人物得了怪疾,需要灵丹妙药救命。

“哪位大人物?莫不是楚王?”

“我寻思着恐怕是楚王。”

“楚王有怪疾?”

“秦襄王觊觎黔中郡,先王怀王宁死不肯割让,便死在秦地,顷襄王继位,却遭人下毒,差点殒命,后来就闹偏头疯,多年未癒。”

“医偏头疯不难,请黄大人等我十日,我要备些东西,十日后可启程。”

第二天又是大晴天,太阳温暖,路面干爽不滑,濮阿公进山采药,黄大人也要跟着去,但被濮阿公拒绝,彭树陪着阿公进了山。彭树不是胆小怕事之人,但是刚刚经历的那场灾祸,便深知宫中人心的险恶,劝阿公道:“北方马上就要入冬了,天寒地冻,阿公受得住那样的天气么?熊将军就是受了北方的风寒,一病不起,后来黄大人还遭了陷害。”

“黄大人求我,我若不去,楚王怪罪下来,黄大人不死也得脱层皮,你说我去还是不去?”

彭树不再相劝,濮阿公有存酝的丹砂酒,又采得几方药引子,熬制成几种药丸,便跟着黄大人启程去朝廷。阿公的两个孙子——身怀绝技的梯玛梯卡兄弟陪同前往。

彭树留在酉阳,他的姨娘也是他的丈母娘看到了机会,要给彭树圆房。十三岁由伴娘临时顶替被抢婚的表姐嫁给彭树的花儿还是处子之身,一直没有跟彭树圆房,花儿的娘催了一年又一年,都无济于事,彭树总是在外面忙。这一回好不容易盼到彭树回家,便偷偷跑到酉阳对岸一个叫墨戎的大苗寨,请了寨子里的阿婆做法,悄悄给彭树配了一付情蛊。情蛊是巫蛊的一种,巫蛊轻可控制人的精神,重可取人性命,而情蛊是巫蛊中最毒的一种,只要情蛊上身,就会死心塌地依赖下蛊之人,可为其生,也可为其死,甚至生不如死。

彭树娘高兴,请花儿娘来家里吃饭,因为自己的眼睛有疾,白天就像夜里一般看不清东西,就要花儿娘下厨做饭菜。当年彭树爹暴亡,彭树娘哭了几天几夜,把眼睛哭伤了。“幺妹,去我床底下拿坛酒来。”花儿娘便从彭树娘的床下拿出一坛施河酿的五步蛇酒,给彭树倒了一碗,“这是施河最好的蛇酒,你娘舍不得吃,都给你留着,快喝了。”彭树感激,含泪一口吞下。“花儿爹去施河帮忙去了,过几天回来,也会带酒回来的。树板儿哪里也别去了,要给你娘敬孝。”

“你不在家,都是花儿和你姨娘照看我,彭二下落不明,彭三上门去了施河你姑爹家,我就全靠花儿,她是个孝顺的儿媳妇。”

“树板儿这不回来了?有树板儿和花儿一起服侍你,明年再抱个大孙子,姐姐快活得像神仙。”花儿娘爽朗的笑声破了原本沉闷的气氛,彭树娘也咯咯地笑出声。花儿娘想趁机提一下办圆房酒的事,又觉当着两个孩子的面不好再提,怕彭树像以前那样当场甩脸色,不好收场,心想等花儿爹回酉阳了再商量也不迟。

彭树不知花儿娘耍了小手腕,在酒里下了情蛊,当天夜里毒性开始发作,浑身燥热,大汗淋漓,背上的虎伤和腿上有剑伤疼痛难忍,蛊毒首先在旧伤口作祟,背痛腿抽筋,下不得床走不得路,偏又喝多了酒水,晚上要小解,不得已大声喊花儿帮忙。一会小解,一会口干舌燥要喝水,背伤腿伤要敷药,折腾了一夜。花儿累得双腿发软,眼冒金花,满头的汗珠子,但是心里却是抑制不住的幸福,白净的脸上泛起一层红润,不全是桐油灯给的光亮。

一个月下来,彭树跟花儿的关系缓和了不少,也亲密了许多,不像从前那样,虽在一个屋檐下,却形同陌路。但是彭树依然不进花儿独守了这么多年的婚房,一个人依旧住在灶屋边的厢房里,花儿进厢房服侍。精明的花儿娘全看在眼里,又去了墨戎苗寨,从阿婆手里拿到第二轮情蛊,悄悄放在彭树每天都要喝的包谷酒里,继续激发他对花儿的爱意,刺激他作为男人的本能。

花儿娘是彭树爹的幺妹,花儿是彭树的表妹,大人们都盼着这对新人赶快圆房,好抱孙子,尤其是彭树的娘,比花儿的娘还着急,于是大人们一合计,趁着彭树旧伤复发卧病在床之际,把圆房酒给办了。花儿自然喜欢,低头微笑,以示愿意。彭树本想反对,却无理由,又见大人们坚决的态度,动了一下嘴却将话语吞进肚皮里,算是默认。

“嫂子,我看选日不如撞日,明天就把喜事给办了,也不要到处送信,就我们酉阳街上的几十户人家,足够了。”花儿娘异常高兴,恨不得立即就让花儿和彭树入洞房。但是酉阳人有个风俗,必须要热热闹闹办喜酒,对冲新人身上的邪毒和鬼魅,新郎新娘才会大吉大利,否则会有灾祸。

“我眼瞎看不见,让幺妹操心了,等你哥回来,跟你哥讲一声,挑个黄道吉日,把喜酒办了。”

“嫂子放心,都是一家人,操这个心,幺妹乐意。”花儿娘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出了彭树家的门。花儿娘脚快手快口也快,先把明天要帮忙的人请好,也就是酉阳街上经常帮厨的那几位,然后一家一家都请到。办圆房酒简单,只纯粹喝个酒吃个饭闹个新房,不用接新娘,不用抬嫁妆,也不用新郎新娘两边同时开席。

彭树心里五味杂陈,吃过夜饭,支开了花儿,自己一个人躺在厢房的床上,泪流满面,想动一动身子,背上的虎伤却钻心地痛,右腿还有些肿胀,也是疼痛不已,而心里的痛比伤痛更痛。身边之人是嫁给自己多年的妻子,是孝顺婆婆无怨无悔的贤媳,黄姑娘的悲惨遭遇却又时刻横亘在心头。桐油灯下明明是疲惫不堪的花儿,一晃眼仿佛又是黄姑娘的身影,孤零零地立在阴暗角落里。

彭树失声痛哭。

彭树娘虽然眼睛看不清,耳朵却十分灵敏,隐约听见儿子的哭声,不知何事,摸索到厢房,推门却推不开,里面被彭树上了木栓,以为彭树出了啥事,急得大声喊道:“树板儿开门!开门啦!”

彭树忍住浑身的痛,挣扎着下床给娘开门,但是腿脚不受力,站不稳,摔倒在地起不来……

第二天圆房酒一办完,花儿娘连夜去了对岸的墨戎苗寨,带了几砣纯银子,求苗阿婆给彭树解药,以解情蛊之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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