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彭树思考再三,决定去灵溪搬高人,带着巴托和濮阿公的一对孙儿梯玛和梯卡,直奔灵溪。
“阿公,我们回来了。”几人还未进屋,梯玛就在屋外大声吆喝。“沅陵那边的仗就打完了?”阿公闻声迎出来。
“我们放火烧了黔中郡衙门,杀了上千的守军和官差,那场面真是解恨,比当年秦兵放火烧酉阳要猛得多,千把人死在衙门里。”彭树很是得意,脸上笑出深深的酒窝。
“阿公,是树板儿哥带着我们去放火的,我们装扮成秦兵的样子,树板儿哥他们假装给衙门送酒菜,然后把十几桶酒泼到板壁上,点一把火,轰轰就燃起来,我们赶紧往外跑,那个火势真快,猛嘞。”
“呵呵!孙儿们英雄好汉!英雄好汉!怎么又回来了呢?”
“黄大人要我们守住酉水河道,莫让迁陵的秦兵去沅陵救场。”濮阿公一听,呵呵笑道:“堵水路不难,灵溪人都会。但是光堵水路无用,水路山路都得堵住。”“阿公晓得堵山路哪家行?”“你们施河的田家寨有高人。”
施河的田家寨子和彭家寨子一个在山前,一个在山后,彭树从小就认得田家寨的人,晓得田家人个个爱玩蛇,有封山开路的本事。濮阿公两个孙儿的亲舅舅就是施河田家寨的,正好有这手绝活。梯玛梯卡兄弟俩加上彭树和巴托,跟着梯玛梯卡的爹,立马去施河。从灵溪到施河很近,山路不到一个时辰,水路走灵溪北行拐个弯再往东南行,一个时辰也到。
施河山环水绕,地势高于王村,有各种名稀动植物,而施河最为独特的当是这里的毒蛇,有竹叶青、眼镜蛇、五步倒,都是要命的大毒蛇。田家寨的人似乎天生跟蛇有缘,就像科洞毛人跟天地有缘能呼风唤雨一样,能够呼蛇唤蛇,有独到的蛇术。
梯玛梯卡两兄弟的舅舅四十多岁,见亲家公和两个外甥上门来,又见树板儿一起,不知何事,心里忽然有些担心,怕是嫁到濮家的亲妹子出了什么事,忙问道:“梯玛,你娘……她没事吧?”
“阿伯,是我有事来请你。”彭树赶紧申明道。施河的彭家和田家乃世代亲,当年两家人的祖上结伴而来在施河安家落户之时,就结拜为异姓兄弟,所以彭树喊田家父辈人为幺幺或是阿伯。
“树板儿来看你娘了?”田伯的担心放落实了,高兴问道。
“酉阳十万火急,请阿伯出马救急,没空看我娘。”
“秦兵又杀人放火了?你们坐一下,我喊翠儿娘去,要她多做两个菜,我们几伯侄先喝一碗,再讲。”
“亲家公,你现在就跟我们去酉阳,下回再来你家吃酒。”梯玛梯卡的爹也帮着彭树催促。
“走得这么急?歇一夜都不行?”
“阿伯,真的急,灵溪的人马都在酉阳等我们。”
“好好!我跟你们走。”田伯见彭树是真的急,也不再留,立马收拾东西,顺便带了两坛施河最好的小米酒,又带了两坛蛇酒,跟着彭树他们去了酉阳。
酉水的五百精兵驻扎在酉阳凉水井,他们自己背着干粮,不劳酉阳人做饭吃,但是酉阳濮大叔拿出家里仅有的东西,尽地主之谊,招呼着这群后生们,因为有不少的灵溪兵。自从秦兵放火烧了酉阳之后,凉水井一带只剩下一些空屋场,搬去别处的几个家族,不愿意搬回来,兵慌马乱的日子,也不敢搬回来。
“树板儿,去喊你熊伯。”
熊伯即熊三的爹,本不是酉阳人,是楚国郢都被秦人攻占之后,逃难到酉阳的。熊伯起初住在酉阳瀑布下面的水帘洞,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在酉阳上游几里处的猴儿跳救了彭树濮宝儿等一船酉阳的孩子,当时这群孩子正在猴儿跳玩猴子,不小心翻船落水。按理说彭树宝儿都会游泳,但是不知为何,当一船孩子全部落水之后,由于惊慌失措相互拉扯,又被翻船盖住,几个孩子全部沉在水里,谁也上不了岸。恰好此时熊家父子的船路过,救起了一群孩子,后来大人们为报此大恩,收留了熊家父子,并结拜为异姓兄弟,几个孩子跟熊三结拜,几位家长跟熊伯结拜,所以酉阳孩子都叫熊伯为阿伯。
起初酉阳人不知熊家底细,以为他们只是逃难者,后来楚国在酉阳征新卒,熊三偏要跟彭树一块去迁陵,酉阳去了好几个少年壮丁,都才十五六岁。之后彭树九死一生回来了,其他孩子杳无音讯,家长们心里急呀,经常一起吃酒念叨孩子们。有次熊伯可能是喝高了,就说自己是楚国的将军,专门保卫王宫的将军,开始大家不信,熊伯就讲王宫里的故事,讲得活灵活现的,大家信了,酉阳人晓得了熊家的底细,对熊家更好了,大事小事都去问一问。
一轮金黄的落日,斜跨在酉水河边的瀑布之上,瀑布之下的水帘洞里,闪烁着星星点点斑驳的余晖。熊将军一个人坐在水帘洞里痴痴发呆,双眼穿过瀑布,远远地迎着夕阳凝望,感受夕阳跳落山崖那一刻的勇猛和悲壮,是那样地依依不舍,却又奋不顾身地毅然决然。
“阿伯,我姑爹等你吃夜饭,你不在家,我就晓得你在这里。”彭树来水帘洞找熊将军,果真找到了。
“树板儿来了,坐下来歇会凉吧。”熊将军平素里喜欢彭树,尤其是熊三在迁陵失踪以后,就拿彭树当亲儿子看。彭树靠着将军坐下,将军把彭树抱到怀里,彭树把头课到将军的双腿上,呜呜地哭起来。熊将军长长叹了口气,安慰道:“没什么好哭的!打仗嘛,有输有赢是常事,楚国还不是连年吃败仗,要不然又怎么会把自己的祖庙都搞丢了?凡事尽力去做,输赢看天意吧!”
“阿伯是楚国的将军?是楚王的宗亲?”
“从前是,现在不是了,现在就是酉阳街上的一个老头儿,你们的阿伯。”
“阿伯想熊三吗?树板儿好想他们。那时候我们天天到处野,山上河里,只要能去的地方,没有哪里没去过,爬桃树梨树,翻螃蟹捉鱼,划船去猴儿跳逗猴子玩,哪里都去过。特别是在这个水帘洞里,我们偷偷学你的拳法,可是现在……”
“你们偷偷学我拳法?熊三教你们的?”
“阿伯练拳,熊三偷偷画下来,然后喊我看,我就晓得阿伯的路数。”彭树泣不成声,倒在熊将军怀里放声大哭。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现在要想办法打赢这一仗。”
“阿伯跟侄儿一起去白虎滩吗?帮帮侄儿。”
“可!但是不能让外人晓得我的身世,你爹在世之时,我们结拜过兄弟,你尊我为伯,我当你是儿,除了酉阳人,我的身份不能对外讲。”
“阿伯放心,侄儿不会乱讲的。”
两人走出水帘洞,一起去濮大叔家里吃夜饭。当天夜里鸡叫二遍的时候,彭树就集合人马,往酉水河上游的白虎滩奔赴。
是年虫灾又旱灾,入夏以来雨水少,没有山洪爆发,酉水河的水位平平如常,白虎滩没有传说中的杀气腾腾波涛汹涌的“白虎”,但是滩头有落差,有旋窝,卷起的浪头白花花半人多高,“白虎头”若隐若现,不识此处水性者,行船也难过此滩,得下船绕行。白虎滩一带不仅水急浪高,岸边的岩洞也多,河道两岸有大大小小几十个岩洞,深山里还有,彭树的五百人马就住在岩洞里。
安顿好人马,彭树找熊将军请教如何布阵排兵,将军告之曰:“守住滩头隘口,山路水路同时封死,连一只鸟都不让飞过,人马你自己安排。”
“秦兵有十万,我们才五百,这个仗……”彭树因为兵力上的差距巨大,十分心虚。
“秦兵十万不见得一起来,他们不熟悉这里的山水,肯定有先行人马过来探路,或许几百,或许几千,一定要把他们先行人马全部吃掉,怔住对方,对方才不敢乱动。”
“阿伯是说打蛇打七寸,先把它的头砍掉?”
“树板儿聪明,就是这样。”
“我找施河田伯去,要他用毒蛇封住山路,要灵溪梯玛梯卡的爹守白虎滩,五百人马就埋伏在这两处,布个八卦口袋阵,等秦兵来钻。”
“树板儿可以排兵布阵了,以后能当将军!”
“当将军?去哪里当将军?我们都是五溪王的人马,难道五溪王要做国王不成?”彭树话一出口,自己把自己吓倒,还好,熊将军不是黄大人,不会生出意怪。
“楚国把秦国赶跑了,五溪王还是五溪王,怎么可能让他做国王呢?楚王那里才有将军,树板儿可做楚国的将军。”熊将军解释道,彭树明白将军的意思,但是摇头:“我本五溪人,与楚王不相干。”熊将军又道:“你若以五百兵马拖住秦国十万大军,黄将军定会向楚王推举你做将军!”
灵溪濮大叔急匆匆来找,说是施河的田伯在等彭树,于是几人去找田伯。田伯不知熊将军的底细,以为只是一个外地流落到酉阳的老头儿,便不喊他,只要彭树跟他一起去查看地形。彭树喊上熊将军一起去,将军有顾虑,想去不想去,被彭树挽着手臂扶走。
白虎滩上游百里不到是迁陵,下游百里开外是酉阳,两岸山势陡峭,河床狭窄,落差很大,一路奔湧而下的酉水形成巨大的冲击波,卷起屋高的雪浪,如大山雪崩白虎跳涧,雷鸣狮吼震耳欲聋,时常把过往的船只吞没,船上行人一律下船从岸边绕行,仅留几名身强力壮水性极好的水手掌舵,与巨浪搏击。
“灵溪可是三河交汇之地,每年四月洪水滔天,灵溪人都有办法降服,眼前这白虎滩亲家有没有把握?要给树板儿交个底,好及早准备。”施河田伯提醒道。
“这有何难?看这水势也不算小,吹一阵风鼓几个巨浪而已,不就是弄个船翻人亡么?即使不翻船,船上的人马肯定过不去,须得下船绕行,就看亲家的了,守不守得住两边的隘口。”濮大叔回应道。
“河对岸有梯玛的幺舅守,施河田家寨的男人都会来,天黑前就到,到了就会放烟火。”
“幺舅他们也要来?太好了!树板哥,幺舅他们也要来。”梯玛梯卡兄弟俩高兴得一阵乱舞,像是耍什么秘功。
白虎滩两岸也是一道天险,半空中的一纵悬崖直插河底,悬崖之上本来无路可走,但是船到白虎滩,十有八九都会下船绕行,硬生生地在悬崖上开凿一条路来,这条路当然也是羊肠栈道,是条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绝路。几人查看了地形,觉得就在悬崖隘口布阵,来一场人蛇大战。这里山高水险,易守难攻,甚至不用人守,布下蛇阵,即可赢敌。
一切安排就绪,彭树立即派人去给五溪王送信,请求五溪王速来增援,而此时的五溪精兵正在赶来酉阳的路上,得到彭树送来的密信,直接开跋白虎滩。
30、
晚到的黎明还有些影影绰绰,迁陵方向的酉水河面上,飘来一阵烟雾,起初怀疑只是太阳出山前的云雾,并没有引起重视,但是烟雾里好像有了一种气味,是被烧糊的生漆味,而且味道越来越重,这是事先约定的比烟雾更明确的信号,蹲守在白虎滩上游的酉水兵赶紧报告给彭树,说是迁陵方向发来了烟雾信号,应该是发现了秦军的动向。
彭树一夜未睡,听熊将军讲各种战法,接下来如何应对敌人,黎明前才刚刚倒下休息,听到信号兵来报,浑身一惊,打了个冷颤,赶紧去看睡在里洞的田伯和濮大叔,谁知这两亲家早已去了阵地,仿佛先知先觉秦军一早要来闯关。
迁陵到白虎滩,若是行船走下水,天亮出发,行一百多里水路,太阳落山前可到达;若走水边的山路,一夜急行军,第二天早上也可到。过了白虎滩,水路比上游平稳,但是仍有不少的急流险滩,酉阳过后便是一马平川,轻轻松松直抵沅陵。迁陵秦军若要救沅陵,首先要把道路打通,白虎滩天险是必争之地,也正好检测楚军在黔中郡腹地的军事实力,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熊将军一直陪在彭树身边,做彭树的军师,巴托时刻不离彭树半步,守卫着他心中的英雄。外人只知巴托是科洞神人,到底有多神并未见识,自然也就没给他多少任务,只有彭树心里清楚巴托的威力,假如隘口之下田伯的布阵失败,秦军硬闯过来,就要巴托施展神功,控制隘口天险,无论如何,不让秦军闯过白虎滩。白虎滩是秦楚之间的生死关。
“阿伯,要不要去河里看看?看看梯玛梯卡和濮大叔,万一秦军开船下来,硬闯白虎滩,他们是否拦得住?”彭树问熊将军。
“河里水势不大,但也不小,即使秦军坐船来,也要下船走这截山路。你田伯已经布阵去了,要我跟你讲一声。所有的人马弓箭上膛,多背几捆獠竹箭,秦军一到,乱箭射杀,我们居高临下,秦军无处躲藏。”熊将军吩咐道。
彭树立即出洞,一阵竹哨声,还在洞中休息的酉水兵纷纷出洞集结。彭树训话:“酉水地盘祖祖辈辈就是我们酉水人的,可是秦人硬要来霸占,黔中郡守黄大人已经许了愿,只要赶走了秦军,五溪地盘归五溪王,酉水地盘归我彭树。我也把话讲在前面,只要赶走了秦军,酉水的地盘就是大家的,今天在场的,人人有分!酉水王就在你们中间,个个都是酉水王!”
一阵欢呼声,个个都是酉水王!后生子们来了精神,把彭树团团围住,簇拥着高高举过头顶,彭树顺势一跃,像雄鹰一样展翅奋飞,然后落在一块高高矗立的石壁上,继续训话:“我们的人马兵分两路,小部分人马在隘口之上埋伏好,守住隘口,不放走一个秦人,除非从我们尸体上踩过去!”
“不放走一个秦人!除非从我们尸体上踩过去!”五百酉水兵高喊着口号,挥舞着手上的弓箭,士气高涨,又有血仇在身,恨不得立即投入战斗,为死去的亲人报仇。
“隘口之下要摆个口袋阵,施河田家寨的招蛇术和锁蛇术功夫了得,就摆在隘口之下,是口袋的底子,口袋的进口在上游,看,就在那里,施河的精兵已经跟着田伯埋伏到了现场。另外的大部分人马都是灵溪的精兵,请你们配合梯玛梯卡兄弟,埋伏在白虎滩岸边,守住秦军退路,锁死口袋阵入口,来个关门打狗,让他们有来无回。现在马上行动!”彭树一一交待清楚,酉水精兵迅速行动,居高临下埋伏好,随身的武器准备好,弓弩装上箭,只等秦军一靠近,就会万箭齐发,与敌人血拼。
隘口上的人马准备到位,彭树又跑到隘口下去查看田伯的布阵。田伯已经布阵完毕,正等着彭树下来,给彭树交待道:“等秦兵一到,隘口上的人马只管放箭,所有的獠竹箭都浸过蛇毒,注意不要伤到自己人,万一有谁被伤到,赶快烧烟火发信号,千万不能下山来,因为山下布有蛇阵,一旦落到毒蛇阵里,活生生被蛇咬死。”“田伯神机妙算,如何晓得秦兵此时要来?”“你熊伯昨晚跟我讲,秦军一早要来闯关,我就赶紧来布阵。蛇功阵要提前半个时辰下阵,一个时辰之内功效最强,两个时辰过后就失效。”原来如此,到底是将军,看得准。彭树心想幸好请来了熊将军,要不然……这蛇功阵若是没有提前下阵,误了时辰,就派不上用场。
“这位熊伯讲得真准,秦军果然来了,莫不是他以前打过仗?跟秦军交过手?”田伯问道。
“我只跟田伯讲,田伯莫讲出去,熊伯是楚国的将军,国破家亡才逃到我们酉阳。”
“果然是楚国的将军,一板一眼,句句在理,树板儿聪明,跟着将军好好学。”
半个时辰之后,酉水河的上游就隐隐约约有人影在岸边的山路上晃动,秦军出现在视线里,正如熊将军所料,秦军人数不多,最多不过千余人,没有乘船,全部走山路,应该是秦军派来探路的先头军。走在最前面的士卒发现路上有蛇,慢下脚步,非常警惕,不时往树林中张望,尽量躲避从树林中横穿出来毒蛇,但是领队的将领不知这是摆的毒蛇阵,命令士卒继续前进,不得误时,士卒们继续前行。
中了田伯魔招的毒蛇,特别地显出人来疯,远远闻见生人的气味,就从四面八方往行人路上飙过来,逮住目标,下口就咬,一条,两条,十条,几十条,纷纷前来助战。哪来这么多的毒蛇?走在前面的秦兵心生怀疑,这些秦兵里有秦地来的,也有巴郡来的,巴郡与黔中郡接壤,甚至杂居,晓得黔中郡有妖术,甚至他们自己也会一二。不过秦军也有防备,身上穿戴得严严实实,腿脚上都捆绑着虎皮,因为春夏之交,正是黔中郡毒蛇出没的旺季,秦军是有备而来。但是这些防护根本防不了中了魔咒的毒蛇,它们拼命抵抗着这些入侵的生人,尖利的牙齿咬破虎皮,将毒汁射进虎皮包裹着的血肉之中,有被毒蛇咬伤者忍着疼痛不敢出声,跟着队伍继续前行,忍不住疼痛者发出叫喊声,落在路边甚至倒在路边,毒气攻心身亡。
毒蛇越聚越众,咬死的人也越来越多,打头阵的秦兵见势不妙就暂停下来,但是没有接到后撤的命令,将士们必须继续前行,军令不可违。秦兵来到隘口之下,田伯点燃身边的一堆干草,示意埋伏在隘口高处的酉水精兵放箭射杀,秦军已进入到口袋阵底。埋伏在隘口之上的酉水兵也看得清楚,早就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只是没有彭树的命令,他们不敢行动。
“放——箭!”
彭树一声令下,暴风骤雨般的乱箭射向隘口之下的秦军,走在最前面的士卒纷纷中箭,发出尖叫声,本能地往后跑,冲撞到后面的士卒,也惊动了路边的毒蛇。毒蛇突然受到惊扰,更加猛烈地反击,死死咬住踩踏在身上的一双双大脚,有些毒蛇跃身而起,竖起身子与秦兵浑身纠缠,秦兵的腿上身上纷纷被咬伤,纷纷倒地,痛苦地呻吟。领队者这才发现情况不妙,意识到中了蛮人的妖术,立马下令撤退。不过此时撤退为时已晚,附近树丛中的毒蛇纷纷前来助战,与慌乱中的秦军纠结一团,秦军手中的长剑斩向毒蛇,毒蛇犹如一道道长剑,斩向秦军。
“放——箭!”
彭树又是一声令下,箭如飙风直落秦军的队伍中,对方已溃不成军,不敢再往前行,领队的将领只得下令后撤。此时此刻,埋伏在河边的梯玛梯卡兄弟高举红旗,健步如飞,以灵溪丹砂浸染过的红旗随风飘扬,等待已久的灵溪精兵纵身而起,一阵更为激烈的射杀扑向后撤的秦军,迅速截断敌人的后路,秦军猝不及防,中箭者纷纷倒地,任由撤退的人群在身上踩踏,想爬起来却动弹不得,气绝而死。
千余秦兵所剩无几,一路北逃,一路又有毒性发作者倒地身亡,最后逃回迁陵的不到百人。当幸存者将事情的经过汇报给迁陵的将领时,在场的几名将领差点闭死过去,倒不是因为死了多少人马而心痛,而是得知他们眼中的蛮人揭杆而起,施了巫法,坏了他们的计划而又惊又恐又怒。秦军不怕楚军,但是非常害怕本地山民,在秦人眼里,这些山民都是巫师,是一群身怀邪恶之术的野蛮人,可以莫名其妙地杀人,杀了人就像缴获了猎物一样的愉快。殊不知这些猎手只是被迫反击而已,真正的屠夫可是秦人自己。
“这些蛮人怎会在此地设卡?难道周围埋伏着楚军的人马?昨天不是侦探过了吗?白虎滩附近没有楚军的一兵一卒,迁陵的十万楚军已经被消灭殆尽,难道是逃脱的楚军鼓动蛮人所为?”迁陵的几位将领搞不清为何会在白虎滩遭遇了埋伏。
秦军兵败的消息很快报告给坐镇沅陵的司马错,司马错问明情况,马上召集几位将领商议。有将领认为什么毒蛇阵不毒蛇阵的,不过是蛮民的雕虫小技,不足挂齿,也不足害怕,秦军之所以吃败仗,是因为迁陵的先头人马太少,应该让主力赶快过来,规模越大越好,只有大军压境,才会势如破竹。也有明白的将领,认为酉水是楚国的腹地,岂山高水险,不仅要对付本地蛮人巫术,还怕遭遇楚军的埋伏,应该先弄清楚敌情,然后伺机而动,眼下不宜再战。
“一个小小的沅陵,一不做二不休,屠城了事,然后从巴郡移民过来,重建沅陵。”一将领献计道。
“移民迁陵可行,移民沅陵不可,除非屠尽黔中地蛮人。”一将领反对。
“此话怎讲?”一直洗耳恭听的司马错问道。
“迁陵与巴郡接壤,自古以来就相互杂居,若把迁陵并入巴郡或者将巴人移居迁陵,浑然天成。可是沅陵为苗濮腹地,又被楚子建郡几十年,历来与大秦无交往,不会轻易接纳我秦人,若冒险移民,必死也。”
司马错听完众将领的计策,思考再三,下了一道命令,要迁陵驻军火速赶来沅陵增援,贻误战机者斩!
就在司马错得到白虎滩兵败消息的同时,五溪王也得到彭树派人送来的消息。送信人说酉水王请了施河的巫师,摆下毒蛇阵,又放毒箭射杀,千余秦兵全部死在白虎滩,初战告捷。五溪王将信将疑,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送信人。
“大王不信?我们施河有一祖传秘功,叫做蛇术,能将附近的毒蛇招来,也可将山上的毒蛇统统赶走,定在某地,中了邪的毒蛇可以站起来走路,有时候比人还跳得高,逮着人使劲咬,被咬伤者必死,无药可救。”
“你亲眼所见?”五溪王终于开口问道。
“我本施河人,认得田伯,他家有祖传秘籍,施河人都晓得。这回是亲眼见他把山里的毒蛇都招到我们的隘口下,那些中了邪的毒蛇站起来有一人多高,往秦兵身上直扑,全身撕咬,我们去捡秦兵丢下的刀剑时,看到那些尸体全身是伤,肿得像蜂子儿一样透明透亮。”
“酉水河的毒蛇阵只听讲过,没看见过,本王也要亲眼去见识见识,走!”
五溪王率领五溪精兵主力迅速增援白虎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