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五溪王收到彭树送来的捷报之时,正带领五溪精兵的五千主力开赴酉阳的途中,本打算先去酉阳会师彭树,现在干脆直奔白虎滩。一路急行军,到达白虎滩时,正是傍晚时分,酉水兵因为首战告捷,又缴得不少的战利品,正在打牙祭庆贺,五溪王正好赶上这个口福,彭树拿出最好的酒菜,为五溪王及其五千主力接风洗尘。
“要死守酉水河道,阻止迁陵的援军去救沅陵,沅陵的秦军就成了孤军,城里的商家住户逃的逃散的散,所剩无几,过不了多久,粮草断绝,秦军不战而败。”五溪王支走身旁的护卫,只留下彭树和巴托,轻声说道。??
“黄大人可好?”彭树问。五溪王将酒碗在地上磕了三磕,碗里的酒水一饮而尽,又道:“黄大人从洞庭郡调来十万人马已经动身,要不了几天可到沅陵,时机成熟就要与秦开战,要我们死守酉水河道。”
“迁陵有十万兵马,我们如何守得住?今天他们来的人少,只有千把人,如果明天来万把人,后天来几万人,如何守?”彭树忧心忡忡,心里完全没有底气,甚至有些绝望。
“必须守住!黄大人的死命令!”五溪王无比坚定地说道,眼睛里像有两把刀子,寒光闪闪。“不就是守个隘口吗?今天带来的五千人马都是我苗人中的英雄,依我们苗人的规矩立了生死状,来了就没打算活着回去。你手下的酉水兵也要立个生死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为五溪而战。”
是夜酒足饭饱,酉水精兵立下一道生死状:“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不求同日生,但求同日死。”
巴托虽然说话不利索,但是心里可明白,也要跟着彭树一起下跪立生死状,被彭树阻拦道:“你死了,谁养你娘?马上回去,趁天黑快走,说不准天一亮,秦军就来攻白虎滩。”巴托不肯走,执意要立生死状。“你去送吧。”五溪王晓得巴托家里有位老母亲无人照看,就要彭树亲自送巴托回家。
六月伏夏,大山里的气候常常是翻手为云覆手即雨,上半夜月明星灿,下半夜忽然刮起了大风,夹裹着电闪雷鸣,下起了暴雨,坐在山洞外面休息的五溪精兵,赶紧往山洞里面挤,有些精兵干脆脱了衣服,赤裸着身子坐在洞外淋雨消暑。
“都进洞去,三伏天淋雨怕得瘟疫,打起摆子来,缠你七七四十九天,小命难保。”五溪王大声喊道,又亲自将洞外的士卒一个个吼进洞里去,把宿营地清理得干干净净。
天已大亮,酉水河一片泥红,山上的飞瀑流泉暴涨,统统冲向酉水河里,白虎滩卷起巨浪,别说是不熟悉酉水河道的秦兵,就是本地人也很难闯过这道天险,必须下船绕行。再往山上一看,满眼皆是被暴风骤雨折断的树枝,有被拦腰斩断的,有被连根拔起的,就像斧劈刀砍一般,刷刷地夭折。
山洞里密不透光,下半夜才归来的彭树睡过了头,一觉醒来发现洞外有积水,心想一定是后半夜下了暴雨。迁陵的秦军会不会趁机来偷袭?彭树担心起来,准备赶去白虎滩查看。
田伯到处找彭树,还没进洞就大声嚷嚷:“树板儿是不是骇跑了?到处不见人影。”
“我送巴托回家,刚打转身嘞。”
“听说多年前科洞毛人跟首八峒人火拼,科洞毛人战败,洞主战死,莫不是巴托的祖上?”
“是巴托的爹。巴托是个遗腹子,在娘胎里呆了三年六个月,才落地,落地后又长不大,几十年了还只有十八岁,他娘说他是神仙投的胎。”
“实际上巴托莫不是有几十岁了?”田伯很吃惊地问道。
“他娘讲他只有十八岁,永远长不大。”
此时外面又下起了暴雨,一个五溪精兵跑来给彭树报告,说是外面雨大,煮饭的柴火被大雨浇灭,要不要搬到山洞里去?彭树走出洞来,看看头上翻滚的乌云,但是天际边有闪亮的鱼肚白,说道:“等行雨过了再烧火煮饭,暂时不必挪动。”一会儿果真雨住了,有习习凉风吹来,比闷在山洞里凉快,大家都坐在洞门口乘凉。
“树板儿哥,坐下来歇个凉。”彭树陪田伯去查看军情,路过一洞口,有施河的兄弟喊道。彭树哪有心思乘凉,他心急如焚,十万秦军就在不远处的迁陵,虎视眈眈地望着酉水,随时都可能大军压境,冲破白虎滩的关卡。“我和田伯有事去,没得空坐。”
风暴已停,云销雨霁,山路上还有积水,脚下有些打滑,连续几夜奔波操劳的彭树仿佛体力不支,走路有些不稳当,几次差点滑倒,幸有田伯扶住。
“田伯,若是秦军再来闯关,继续摆蛇阵如何?”彭树问道。
“来人少,还可用,来人多,不可行,时辰一过,毒蛇散去,十万秦军压滩头,我们就这点人马,不够,你得去沅陵再搬些救兵来。若是碰上今天这样的暴雨天气,摆不了阵,毒蛇聚不拢来,摆蛇阵要挑天气。”
“已经来了五千主力,还要搬多少兵来?五溪王手上总共才有两万人马。”
“五溪王的两万精兵全部开过来,居高临下守隘口,方可成。”
彭树觉得田伯讲得在理,急忙去找五溪王,请求他将两万五溪精兵全部调集过来,死守白虎滩。五溪王有自己的打算,白虎滩以酉水兵为主,死守,万一守不住呢,还有一万多苗兵埋伏在酉水进沅陵的入口二酉山下,可作第二道防线,若再守不住,可与沅陵的楚军汇合,也可隐藏起来保存实力。但是彭树以为一定要将迁陵的秦军堵在白虎滩,一旦敌人过了白虎滩天险,必然士气高涨,再去拦截难上加难,所以坚持要五溪王将两万兵马全部调集到白虎滩。
五溪王既然有自己的算盘,就不会轻易听从彭树的安排,不得已用了一个缓兵之计,嘴上答应调两万人马过来,可是迟迟按兵不动。彭树坐不住,又去咨询熊将军,说五溪王只带来了五千人马,加上我们的五百人,总共不到六千人,要拦住十万秦军,怕是难得很。
“五溪王手上不是有两万人马?怎么才来五千?不来也罢,要这几千人马死守隘口!刮断的树枝都搬去隘口了吗?都要搬到隘口上去,垒个几十层,把隘口封死,秦军过不去就无路可走。”
“秦军会不会改道不走酉水?”
“不走酉水走哪里?从迁陵到沅陵,只酉水这条路好走,若翻山越岭走村串寨,他秦军不晕山?不迷路?不怕踩中迷魂阵?迷魂阵比蛇阵还骇人,几天几夜走不出阵角,只有等死,秦军断然不敢往深山里行。”
熊将军的猜测果然灵验,马上就有埋伏在迁陵附近的酉水兵来报:“迁陵的秦军昨天夜里已经出发,人数多,可能有几万人马,中午就会到白虎滩。”
此时此刻,消停了一早上的暴风雨似乎又要起势,河面上吹过来的旋风呜呜作响,彭树一看,急了,三伏天的行雨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所以叫“行雨”,怕是又要行到白虎滩了,酉水兵的杀手锏——弓弩的威力必将大减,几乎派不上用场,蛇阵也摆不了,彭树一时急火攻心,喷出几口乌血,晕死过去。
关键时刻彭树病倒,毒伤复发,熊将军差人去找五溪王商量对策,五溪王乃精明之人,一双炯炯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虽然不清楚熊将军的真实身份,但从将军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中,大抵能看出眼前之人身上的与众不同,而与黄大人何其相似,莫不是黄大人安插在彭树身边的楚国将领?五溪王便试探问道:“请问将军有何妙计?”熊将军一惊,不是跟彭树有约在先么,不得把自己的过往对外人讲,怎么五溪王偏偏晓得呢?五溪王见熊将军故意不答话,心里愈加有了把握,又问一句:“黄大人跟熊将军有何交待?”五溪王再下一城,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来,熊将军冷冷答一句:“并无交待。”五溪王见熊将军满脸的不悦,便不再问。
两人迅速赶到隘口查看,迅速排兵布阵:彭树的人马依然如昨天守隘口,负责放箭射杀;濮大伯以及梯玛梯卡兄弟领两千人马埋伏在酉水河边,伺机而动;五溪王领三千人马溯酉水而上,埋伏在十里开外的又一个隘口,从身后包围秦军,截断秦军后路。五溪精兵摆了一个长长的口袋阵,等秦军人马进入口袋之中,再以训练过千百遍的八卦阵法分解或合围,层层消灭对手,关门打狗,让他们有来无回。
又是暴雨滂沱,山上的飞瀑流泉齐刷刷往酉水河里飞奔,山路泥泞不堪,但是秦军步行飞快,几万人马紧紧相随,如一辆咕噜噜前行的战车,迅速进入到五溪精兵的埋伏圈。
彭树背上的虎伤和腿上的剑伤复发,吐了几回乌血,头晕目眩,稳不住身体,被迫睡在山洞里,由熊将军带领五百酉水兵屹立在隘口之上,秦军一到,熊将军一声令下,早已准备好的大石头和大树枝纷纷从天而落,就像突然爆发的山洪泥石流那样,席卷整个隘口,秦军虽然有所防备,但是来不及躲闪者纷纷中招倒地。
“放箭!”熊将军又是一声令下,酉水兵的獠竹箭在大雨中穿梭,齐刷刷飞向敌人,虽说雨势影响弓箭的威力,但气势还在,成功阻止了对方的进一步行动。
秦军的先头人马突遭袭击,立即停止了前行,但是没有回撤,只是迅速躲进路旁的树丛中,避开如山洪一般的石头和树枝的攻击。后面的人马迅速往隘口上追赶,几万秦军犹如一条长龙,紧紧地簇拥在一起,十里山路上,黑压压一片,准备从隘口席卷而过。秦军先行人马发起猛烈的攻势,喊起震耳欲聋的号子声,长剑在手,向前方挺进。
一阵暴雨之后,雨势小了许多,隘口之上的酉水兵再使杀手锏,手中的獠竹箭如狂风骤雨般射向敌人,石头和树枝也噼里啪啦地直落敌群中,冲锋在前的秦兵纷纷中招,往下滚落,砸中了身后的同伴,接着又是一阵乱箭射杀,攻关的人马死伤一大半,幸存者不敢妄动,悄悄往旁边的树丛中躲避,第二轮闯关失败。
这是一场拉锯战,性急吃不得热豆腐。秦军停歇,酉水兵也停手,秦军进攻,酉水兵又放箭抛石头树枝,但是酉水兵手上的武器是有限的,终有弹尽粮绝之时。几万秦军凭着人多势众,停停走走,走走停停,闯关一次又一次,消耗酉水兵手上的武器。熊将军看出了秦军的意图,派一士卒给五溪王和濮阿伯送信,准备接下来的肉搏。
经过前面的先头部人反复试探,除了隘口之上有伏兵,没发现其它情况,秦军将领心中大喜,迅速集聚后面的人马,全面压至隘口之下的密林之中,等下一个暴风雨密集之时,再行冲关。
32、
“呜呜呜!呵呵呵!”一阵急促悦耳的呼唤声,回荡在酉水河的上空。
“呜呜呜!呵呵呵!”又一阵急促悦耳的呼唤声,回荡在酉水河的上空,滚滚乌云开始急走,抹去了天际边的鱼肚白,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纠结在白虎滩头,独霸着这一片天空。
“莫不是巴托回来了?这是巴托在呼风唤雨?”彭树在岩洞里休息了半响,觉得浑身轻松了许多,大概是吐出了乌血,排出了身上的毒素,从昏迷中苏醒过来,隐隐约约听到这样的呼唤声。
“一定是巴托回来了。”彭树摸索着站起身,把眼睛揉亮,活动一下手脚,然后三步两步跑出岩洞,仰望天空,果然乌云密布,夹裹着电闪雷鸣,一场大风暴如天马行空,滚滚而来。
“巴托回来了!巴托回来了!”彭树不顾一切地往隘口上跑去。
秦军也在急走,他们只当巴托的呼唤声是山啸,是又一场暴风雨的前奏,压根没有想到是有人在作法,在呼风唤雨。本来就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季节,被巴托这样一声声呼唤,瞬间刮起了阵阵旋风,暴雨即将临盆,一排排大树摇得哗哗作声,就连地上的树叶,也被卷起漫天飞舞。
科洞毛人跟着巴托冲进密林之中,冲进秦军的队伍里,一棵棵杉木树柏木树桐油树被连根拔起,劈头盖脑横扫秦兵,秦兵应声倒下,困在地上动弹不得,还不明何因,以为是暴风雨在摧残树木,树木在袭击他们,就赶紧躲到另一处去。科洞毛人疾步如飞,这一处,那一处,很多处,一棵棵大树或被连根拔起,或被拦腰截断,纷纷压向秦兵,秦兵招架不住,有的往酉水河边空旷地带跑,有的往后撤退,整齐的队伍乱着一团,秦军的指挥失灵。
惊慌失措的秦兵遍寻藏身之处,忽然发现一群袒胸露背赤足散发双目似狼身轻如鹰的陌生者,不知他们是人是神亦或是鬼,更加地惊恐万分,只见他们哗啦哗啦砍倒树木,劈碎岩石,碎石和树枝一层层落下又飞起,扑向秦兵,他们自己却不受伤,总是能在千钧一发之际跃身而起,躲过那些杀将过来的“武器”,“武器”也像长了眼睛似的,专杀秦人,不杀他们自己。
“这是蛮人的什么妖术?昨天放蛇咬,今天又出山妖,赶快撤吧,这些山妖吃人,不然几万人马就被山妖吃光。”秦军副帅给主帅进言,请求退兵。
暴雨磅礴如注,从天而降的不仅仅只是雨水,还有狂风送来的泥石流和獠竹箭,彭树及时赶到隘口,与熊将军配合,发起猛烈的狙击战,不再悭惜手中的弓箭和堆在隘口上的各种武器,拼命将所有的武器投向敌人。
“嘘嘘嘘!呜呜呜!”又一阵悦耳的山啸声在丛林中回荡,一棵棵被连根拔起的大树枝从科洞毛人手中飞奔出去,一支支被毒水浸泡过的獠竹箭从隘口之上飞逝而来,统统砸向浩浩荡荡的秦军,十里酉水河边,秦军死伤无数。又是一阵稀里哗啦的喊叫声在密林中回荡,与远处的涧鸣声汇聚成一首完美的和声,一群群秦兵应声倒在这天籁般的和声里。
“科洞神人啦!巴托来救我们了!老天爷要灭秦!”立在隘口之上的酉水兵起初以为只是暴风骤雨前来助战,这一阵子反应过来,只有巴托的神功才有如此的威力,不费一兵一卒,宛如天兵天将,杀得秦军丟盔弃甲,溃不成军。酉水兵激动无比,振臂欢呼,本来以为要跟秦军拼肉搏,甚至作好了赴死的准备,哪晓得巴托来了,科洞毛人来了,来得如此地及时,战局瞬间起了变化,死守隘口的酉水兵起死回生。彭树哭了,倒在熊将军怀里放声大哭,那年酉阳的几个孩子在猴儿跳翻船落水,濒临死亡之际,熊将军的船刚巧路过,救了一船孩子,彭树等人起死回生,也是这样倒在熊将军怀里哭泣。
秦军上万的先头人马坚持了将近一个时辰,十几次强行冲关都被酉水兵死死堵在隘口之下,又被科洞毛人杀得晕头转向丢盔弃甲,秦将终于招架不住,命令部队回撤。此时此刻,只见彭树高高举起一面大红旗帜,在隘口上迎风飘扬,然后背着红旗一跃而下,身后一群酉水兵也一跃而下,奋力追击回撤的秦军。
梯玛梯卡一直埋伏在酉水河边,见红色旗帜忽然升起,又见秦军开始回撤,便知时机已到,悦耳的口哨声连连响起,埋伏在酉水河边的五溪主力迅速从岸边现身,各自找到自己的位置,围成一个又一个的包围圈,横切竖切,把秦军的队伍切得七零八落,然后团团围住,就像平时狩猎时那样,死死堵住猎物,瞄准目标,放飞手中的獠竹箭。
“把旗帜竖起来,给五溪王发信号。”濮阿伯从胸前扯出一蓝一白两面旗帜,交给梯玛梯卡,兄弟俩也像彭树那样,将旗帜插在身后,腾出双手紧握一把大锤,肩头的长发左右摆动,护着头部和脸颊,既可挡弓箭,也可挡对方剌来的刀剑。三面旗手与后撤的秦兵相向而行,往五溪王蹲守的隘口飞奔。
五溪王带来的五千主力埋伏在白虎滩岸边狭长的道路上,布下了一个长长的口袋阵,兼用八卦阵法,早在去年灵溪练兵的时候,各种阵法都反复操练过,五溪王非常熟练,又有灵溪濮阿伯亲自坐镇指挥,一场恶战开打。
秦兵开始恐慌,四下逃窜,他们晓得又中了蛮人的埋伏,拼命往外突围。但是秦兵从一个包围圈里逃出来,又落进另一个包围圈,又遭乱箭射杀,中箭者纷纷倒地不起。灵溪的练兵大显神威,熟悉各种阵法的五千精兵结成一条长龙,又分成若干个小阵,小阵不断变换,就像一条条毒蛇,紧紧缠绕着对方,一点一点消耗着秦军的人马。秦军想突围出来,手上的长剑刺向五溪精兵,精兵手中的弓箭变身盾牌,披散的长发飞舞,不仅可以遮挡敌人的视线,也如利剑般横扫敌人。手持长剑的精兵从弓箭手身后瞬间杀出,对方躲闪不及,纷纷中剑。
横七竖八的大树枝拦在十里山道上,阻挡着秦军回撤的速度,秦军根本无法疾走,心一急,连方向也辨不清,像只无头苍蝇,到处乱扑,扑来扑去,又扑进了另一个包围圈。也有秦兵往密林深处逃窜,也有跑向河岸跳入酉水河里,但是都被埋伏在此处的五溪精兵斩杀。濮阿伯还特别在酉水河里埋了伏兵,他晓得有些秦兵来自巴郡,识水性,会游泳,肯定会从河里逃生。死伤的秦兵越来越多,五溪精兵也有伤亡,双方死死地纠缠在一起。
巴托稍事休息之后,很快又恢复了神力,见秦军还在与之搏杀,不肯干净利落地退却,便再度披挂上阵。“呜呜呜!呵呵呵!”悦耳的山啸声骤然响起,五溪精兵十分熟悉这声音,赶紧往酉水岸边躲藏。秦军不知这山啸声是对方发出的战斗令,也搞不清楚科洞毛人是何方神圣,只觉得白虎滩这个地方很邪门,山高水急,毒蛇多,暴风雨凌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悬崖边的那道隘口,简直就是鬼门关,守关之人就是阴曹地府的阎王爷。
已经势微的暴风雨卷土重来,大暴雨就像獠竹箭一样,顷刻间狂奔乱舞,铺天盖地而来。风在吼,雷在咆哮,天空在怒吼!乌云飞渡,电闪雷鸣,接二连三,一棵棵大树连根拔起,横七竖八,大片森林拦腰截断,仿佛整个白虎滩即将天崩地裂一样,秦军终于感到末日正在降临。
又是一个时辰的血拼,惊慌失措的残兵败将始终逃不出五溪精兵的十里埋伏,巴托的“天兵天将”一阵横扫之后,五溪王守在口袋阵入口处的人马杀将过来,他们手握的不再是弓箭,而是长剑和大刀,是可与敌人近身搏杀的武器,他们身着盔甲,排着整齐的队形,一层一层将秦兵挤压进口袋里,彻底截断秦军的退路,秦军遭遇熊将军和五溪王的人马前后夹击,左右两侧一边是酉水河,一边是深山密林,林中有巴托和大力神科洞毛人,岸边有身怀秘籍杀人术的灵溪精兵,四面八方都被堵死,秦兵插翅难飞。
“让开一个口子,放几个活口回迁陵去报信!”五溪王命令道。
战斗很快结束,救沅陵的万余人马全军覆没,迁陵还有几万秦军殿后,正准备出发,忽见逃回的士卒来报,先头出发的万余人马遭遇蛮人埋伏,全部战死在白虎滩。
留守的将领十分震惊,难道又是毒蛇阵?区区一个毒蛇阵,能吃掉我大秦上万人马?“不是毒蛇,是天兵天将。”来者报告道。“天兵天将?你亲眼所见?”历史上的战争也出现过天兵天将,但是秦将还是十分怀疑,这么个山险水恶之地,哪来的天兵天将?“是……是那些野蛮人,呼呼大喊……天兵天将……那个狂风暴雨,电闪雷鸣,怕就是……是……”
白虎滩距迁陵城百十来里,白虎滩天呈异像,迁陵的秦军也有感受,但是无论如何不敢相信天兵天将会在这里显灵。“昨天摆毒蛇阵,今天布十里埋伏圈,还有神人出没,天兵天将助威,这些人到底是楚军还是山贼?难道楚军联手了蛮人山贼不成?”留守迁陵的秦将摸不透白虎滩的底细,不敢贸然前行,未出征的几万人马不能再去白白送死,于是连夜派出信使,翻山越岭绕开白虎滩,去沅陵给司马错送信。
彭树再一次昏迷,是他背着红旗从隘口一跃而下杀向敌人之时,因为腿伤的缘故,重重地摔倒在隘口之下,再度昏迷,直到傍晚才苏醒过来,见熊将军五溪王都守在自己身边,独不见巴托,惊骇一跳,以为巴托出了什么大事,就大声呼喊巴托。巴托从人群中钻进来,立在彭树面前,憨憨地笑着,拍拍自己的胸口,意思是“我在这里。”
“树板儿醒了?好好!”熊将军一直握着彭树的手,已是热泪盈眶。彭树试了诚侧身,看能不能坐起,暗暗运足气力,虽然腿脚还有些负痛,但是精神状态很好。一直昏迷的彭树不知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心里惦记着战场,一骨碌爬起来直奔洞外而去。
夜幕又一次降临在崇山峻岭之巅,水边地头的最后一抹光亮被暮色包围,洞外什么也看不见,白天那些威武雄壮可歌可泣的大场面,不会再浮现于眼前。
“秦军败了?逃回迁陵了?”彭树问道。巴托很兴奋,用手势比划着告诉彭树,秦军都死在隘口下的十里山路上,拉着彭树去看现场,但是现场少有敌人的尸首,彭树正怀疑着,忽见酉水岸边有一堆堆的熊熊大火,空气里有一股子焦糊味,彭树立马明白,这是五溪精兵正在处理秦军的尸首,就像当年在八面山,秦军处理楚军的尸首一样。
春夏之交,瘟疫横行,火葬是处理尸首最好的办法。彭树紧紧抱住巴托泪流满面,多亏巴托兄弟,多亏科洞毛人,让酉水兵又一次守住了白虎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