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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大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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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1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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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古王村》连载

第五十四章 劫法场

33、

五溪王率领五千精兵主力增援白虎滩刚刚取胜,盐铺掌柜心急火燎从沅陵一路来找,被护卫拦住,问其原因,掌柜不说,只说有要事求见大王,护卫见其单枪匹马,身上并无刀剑凶器,不像是秦军买通的刺客,便带到五溪王的帐营里。盐铺掌柜伏在五溪王耳边轻声耳语,五溪王一脚将其踹倒,怒吼道:“本王在前头卖命,你们在后头连个夫人都守不住?说!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五溪王夫人失踪了!连同夫人的保镖,一起失踪了。

早不失踪,晚不失踪,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夫人失踪了,还是与保镖一起失踪的,气得五溪王七窍生烟,一拳打得盐铺掌柜口鼻流血,不敢隐瞒,就把事情的原委讲给五溪王听。原来是黄姑娘要回郢陈,五溪王夫人亲自去送,盐铺掌柜本来也想去送,怎奈五溪王夫人不让,说是人多怕引起秦兵的怀疑,只许夫人身边的苗人保镖跟了去。谁知天不亮出发,到天黑都不见回,这才连夜赶来报告,翻山越岭第二天中午赶到白虎滩。

“去送黄姑娘?黄姑娘呢?也不见了?”五溪王缓过神来,追问道。“要问……问黄大人。”

黄大人忙于调兵遣将,一心要吃掉沅陵的十万秦军,收复黔中郡,没有亲自送黄姑娘到码头,也不方便去送,怕目标太大引怀疑。黄大人以为,有两位朝庭杀手在侧,黄姑娘不可能出大事,但世上没有什么不可能的,秦军正恼羞成怒,沅陵街头到处派兵巡查,尤其是可以直通汉口的各码头要道,派了重兵把守。

本来此时不宜出行,但是朝廷的两名杀手急于回朝复命,必须启程。黄大人也算考虑得周全,没让他们在沅陵码头上船,而是安排在沅陵下游三十里处的一个小码头。谁知秦军在沿途小码头都有埋伏,大概是守株待兔要抓黄大人。正当五溪王夫人与黄姑娘含泪告别之际,埋伏在岸边芦苇丛中的秦兵一涌而出,逮住了还未上船的黄姑娘和五溪王夫人。

已经上船的两名杀手听到船外有响声,立即出舱查看,谁知秦兵早已砍断了船绳,把船推向了河中心。两名杀手反应也快,立即从船头纵身一跃,飞向岸边,但是船受了推力,正往河中心划走,与河岸迅速拉开距离,两杀手落在岸边的水草丛中。偏偏埋伏在岸边的秦兵是懂水性的巴卒,也许演练过无数次这样的场面,所以在水中一番搏斗之后,两名杀手竟然被秦兵反杀,死在水草丛中,十几个秦兵迅速上岸,追赶岸上的三人。

黄姑娘的内伤还在恢复期,没跑几步便觉心口疼痛,蹭在地上动弹不得,束手就擒。苗人拉着五溪王夫人迅速往树林里跑,但是树林里比较空荡,没有杂草,几无藏身之处,硬跑也跑不过那些追兵,苗人急中生智,拉着夫人爬上一棵大树,躲在半空的树荫中,底下的追兵死命往前追,压根就想不到那一男一女竟然就躲在头顶。

五溪王夫人躲过一劫,但是大白天也不敢贸然回家,一直躲在树叉上,不敢发出任何声响,困了就使劲咬手指头,不让自己掉下树去。到了傍晚,太阳的最后一抺余光收进了云层,两人下了树,紧急往回赶,夜深才回到沅陵,但是盐铺掌柜不敢久等,天一黑不见人回就出发去酉阳,又在酉阳人的陪同下,赶往白虎滩。五溪王没有声张,只跟彭树讲回沅陵向黄大人汇报战况,便带着盐铺掌柜几人和梯玛梯卡兄弟走原路连夜往回赶,第二天中午赶到沅陵,却在盐铺里见到了苗人保镖,保镖一五一十将事情的经过讲给五溪王听。

“什么?朝廷使者被杀了?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是你……你亲眼所见?”五溪王听了苗人保镖的陈述,十分震惊,连问好几遍,确定无误,带着苗人保镖连夜去见黄大人。

半夜三更,五溪王求见,黄大人以为彭树堵酉水河道失利,迁陵的秦军破了酉水天险,心里十二分地紧张,急忙披衣下床,见五溪王,五溪王告之两位朝廷使者被杀了。

“朝廷使者被杀了?谁杀的?”

“被秦兵所杀。”

“五溪王不是去了酉水么?如何晓得?”

“我苗兵亲眼所见。”苗兵就站在五溪王身后。

黄大人心想,这可如何向楚王交待?自己刚刚才被楚王免了流放,出任黔中郡守,两位朝廷使者就死在黔中郡,这不是故意跟楚王过不去吗?或者说自己有什么不轨的行为被使者发现,杀人灭口?无论哪种罪,都是死罪。黄大人从未有过如此的惊恐,哪怕当年被楚王流放,因为流放不必死,还有可能被召回。

“阿佼呢?五溪王夫人呢?”所有的心思都在如何役敌上面的黄大人,忽然想起女儿阿佼,想起五溪王夫人,一下子睡意全无,盯着五溪王问道:“朝廷使者临走之时,阿佼要跟去,五溪王夫人要去送,她们怎样了?”

五溪王后退一步至苗人身边,让出一点距离,答曰:“黄姑娘落入秦兵之手,夫人她……她有幸逃脱。”

“阿佼她……她被秦兵抓走了?落入司马错手里?”黄大人一个趔趄,左晃右晃,稳不住身体,直挺挺扑倒在地,不过就在落地的一瞬间,五溪王身边的苗人双脚往前轻轻一滑动,伸出双手刚好接住了黄大人,但是黄大人就势一滚,趴在地上嘤嘤地哭。

独女落入敌军之手,黄大人心急如焚,痛到骨头根里,要如何去救阿佼呢?难不成放下战争去跟秦军求和放人?不不,那不可能,五溪是五溪王的五溪,黔中郡是楚王的黔中郡,我只是前朝驸马,被革职的大将军,一无所有的黄心,救不了阿佼。

且说秦军那边,黄姑娘被五花大绑,带到司马错跟前,老奸巨猾的司马错一眼看出黄姑娘身上的气势,这哪是什么山贼,分明是位将领,于是下令搜身,怕身上藏有刀剑或是重要文书。黄姑娘离开沅陵的时候,是女扮男装,和五溪王夫人假扮一对小夫妻。黄姑娘之前女扮男装混进迁陵的军营半年有余,不漏破绽,瞒过了楚军,眼下也瞒过了秦军。但是这一搜身,搜出了大问题,黄姑娘的女儿身暴露。

“报告大将军,那山贼是妖……妖怪。”负责搜身的士卒吓了一跳,以为遇到妖怪了,怎么一个大男人突然就变成了女儿身?司马错也大吃一惊,莫非蛮地真有妖孽?“走,看看去。”

浑身赤裸的黄姑娘紧紧抱住自己的前身,埋头哭得撕心裂肺。司马错左看右看,右看左看,转着圈子反复看,忽然想起了什么,及时呵退了在场的护卫,自己也回避,留黄姑娘一个人在帐篷里。过了好大一会,等黄姑娘穿戴整齐,便由司马错亲自审讯:

“据老夫所知,这位姑娘该是黄大将军黄心的女儿,跟着被楚王流放的父亲流落在蛮地白鹤湾,是不是?”黄姑娘一直哭泣,不看司马错一眼,也不答话。“这是要乘船去汉口?回陈地见你母亲?”

司马错多次悬赏捉拿黄大人,自然对黄大人的情况了如指掌,身为王室驸马爷的楚国大将军,带着几岁的孩子被赶出了郢都,流放在蛮地,而楚王室很快就在秦将白起的屠刀之下,仓皇北逃至阵地,郢都荆州以及楚国的宗庙之地丹阳,不是被大水淹没,就是被大火烧毁,而司马错则率领十万人马攻陷了楚国的西大门,占得黔中郡这块肥肉。这可是秦王想了几十年的一块美食,楚怀王因为拒绝割让黔中郡而送了性命。

“从小长在蛮地,长得这不男不女的,不知是人是妖,若是被你那高贵的公主母亲见到,会不会伤心而死?唉。”司马错故意这样念叨着,就像手里握一把长剑,一剑一剑直戳黄姑娘的心窝,以此彻底摧垮她的精神,然后作为手中的筹码,好与黄大人讨价还价。可是念着念着,司马错忽然对眼前这个蓬头垢面破衣烂衫的女子动了恻隐之心,仿佛看到了自家的女子,不禁生出些许的怜悯。不过作为身经百战无数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秦国三朝元老,司马错立马恢复了神志,这也给他一个信心,既然楚王如此地对待这父女俩,父女俩经受过如此大苦,那黄心就有为我大秦所用的可能,若是能将楚国的驸马爷游说到自己的帐下,为秦王效力,那秦军定能如虎添翼,拿下整个楚国,指日可待。“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司马错暗自得意,在心里呼喊道。

黄姑娘本来还在养病,心身都很脆弱,经不起如此地折腾,又被剥光了身子,羞愧难当,瘫倒在地,哭晕死过去,无论司马错怎样地开导询问,都无济于事,没吐一个字。但是司马错认定眼前之人就是黄心之女,马上下令善待此人,并指派自己的贴身侍卫妥善安排黄姑娘,不准有半点闪失,否则军法处置。那些起了淫心的秦兵,不敢拿自己的脑袋去试探,赶紧逃之夭夭。

黄姑娘被囚禁在一间小屋里,有热乎乎的饭菜和秦地上等的枸杞酒,但是黄姑娘不肯吃喝,一心等死,这让司马错着急,万一黄姑娘真的死了,煮熟的鸭子飞了,讨价还价的筹码没了,怎么去游说黄心呢?楚军肯定与自己拼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不可避免,所以此时此刻这个筹码太重要了,抵得上十万大军。司马错立马派人去沅陵城里贴通告,告之黄心之女已被秦军捉拿,限黄心在三日之内现身,否则将其女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通告贴得满大街都是,黄大人很快得到消息,如万箭穿心般难受,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若是去秦营救女,必是有去无回,被秦军扣押,即使自己不投秦叛楚,也会背上投敌叛楚之名,那将是永远洗不掉的污名。若是不去救女,难道眼睁睁地看着女儿死在自己的眼皮底下?那自己还有什么脸活呢?

五溪王也很快知晓了秦军通告之事,心里五味杂陈,难料黄大人接下来的行动,五溪的命运依然是箭在弦上,不晓得会往哪儿飞。

34、

白虎滩再次兵败的消息,还未送到司马错手中,不知迁陵的援军已是两战两败,尤其是第二天的破关一战,上万援兵惨死在白虎滩,粮草武器运不动,沅陵几乎是座空城,能逃的都已逃走,又无外人进来,战火纷飞的谁还来做买卖,保命要紧。再过些时日,沅陵的秦军器尽粮绝,十万人马就要断炊。

但是黄大人知晓白虎滩的战况,便与司马错摆下一道赌战,若是迁陵援军过不了白虎滩,甚至在白虎滩被酉水兵吃掉,黄大人什么时候去见司马错,见不见司马错,都是其次,陷入孤立无援的司马错,一定会抓住黄姑娘这棵救命稻草作为人质,与楚军作交易,以保得沅陵十万将士的性命。以一人性命来救全军,这个买卖司马错不会不干,别说三天之内,就是三十天之内,司马错也不敢杀黄姑娘。

司马错巴望着迁陵援军早日到达,有了足够的粮草,两军再一汇合,人多势众,十万楚军算得了什么?经八面山一战,秦军摸透了楚军的底细,对外号称百万雄师,实则绣花枕头一个,经不得两下打。至于本地蛮兵,只要闯过了酉水天险,蛮兵的巫法失灵,就绝不是对手。

司马错迟迟得不到迁陵的消息,也不敢轻举妄动,下官进谏道:“告示已张贴出去,若不杀那妖女,秦军的声誉就要受损,若秦王怪罪下来,谁担当得起?”

正当司马错犹豫不决之时,黄大人也坐不住了,救女心切,想去司马错帐营探个虚实,便给五溪王留下一道秘信,大意是,只要五溪王守住了酉水河道,堵住了迁陵援军,沅陵的秦军就会被困死,司马错必来求和,楚军可趁机行动,消灭秦军,夺回黔中郡。然后呢,五溪地盘还给五溪王,并且收五溪王儿子达亚为义子,可继承黄大人的功名利禄。五溪王无子,抢婚抢得达亚,看得比亲儿子还亲,比自己的命还重,忽然得到黄大人这一秘信,简直是天上掉馅饼,喜出望外,于是连夜将留在二酉山的人马,全部调至白虎滩,誓与白虎滩共存亡。

黄姑娘被捉的消息,五溪王一直瞒着彭树,黄大人给五溪王的秘信,五溪王也只字未提,所以看到五溪王的全部人马来到白虎滩,彭树非常激动,一个跟头叩下去,跪谢五溪王,熊将军也暗自高兴。

这天早上司马错终于收到迁陵援军再次兵败白虎滩的情报,心里十分震惊,秦军几万人马,竟然再次败给蛮人,且尸首无存,这……这是怎么了?司马错恼羞成怒,怀疑是黄大人的阴谋诡计,偏偏此时此刻,下官来报,说是楚将军黄心求见,司马错立即传令下去,召见黄大人。两位昔日战场上的对手,终于碰面,只可惜以这样的方式。

“黄将军别来无恙?”

“皆安!岂料小女落入虎狼之口,为父前来陪小女一死。司马将军不是悬赏十仓粮食要老夫人头吗?今日老夫自投罗网,不费你一兵一卒。”

“我大秦不拘一格降人才,给老朽个面子,做我大秦将军,若何?”

“老夫一心赴死!恳请司马大人到时爽快点,手起刀落头抢地,早死早超生!”

司马错见黄大人不领情,不松口,无法继续交谈,暂时作罢,就去处理黄姑娘的事。依照贴出去的最新通告,明天午时三刻,就要将黄姑娘斩首示众。

跟着五溪王来沅陵给黄大人送信的灵溪兄弟梯玛梯卡,被五溪王留下来接应黄大人,兄弟俩时不时地在沅陵街头转悠,看到秦军的最新通告,午时三刻要将黄姑娘斩首示众,心急如焚,准备立即回白虎滩报告给彭树,但是冷静下来一想,即使以最快的速度箭步如飞,赶到白虎滩也过了午时,彭树也救不了黄姑娘,不如留下来,先把黄姑娘给救下,再作之后的打算。

沅陵最繁华的十字街头,就是盐铺那条街,之前的确繁华,但是秦人占领沅陵之后,就冷落了,埠外的商人不再来沅陵,只有五溪自己人与自己人作些交易,把山货运出来,换得盐巴回去,仅此而已。梯玛梯卡兄弟俩来到此地,秦军已经打了木桩,拉上了绳索,也有了不少的围观者,几名刽子手在维持秩序。

晨时刚过,午时还早,秦军故意早早地摆弄好刑场,就是为了引诱更多的蛇出洞,最希望引来的,就是与楚军私下勾结的山野刁民,尤其是那些会妖术的蛮民。司马错接到迁陵战败情报,就认定白虎滩一战肯定有楚军参与,不相信那些个阵法,完全是蛮人所为,以为只有正规军才可能有那样的排兵布阵,蛮人只会邪术,不懂兵法。

午时一到,黄姑娘就被押了上来,五花大绑,穿一身囚服,头上包得严严实实,只露一双眼睛。梯玛梯卡挤上前排,想仔细看看黄姑娘,也好让黄姑娘看到自己,先给黄姑娘一个准备,到救人之时,黄姑娘才好配合。兄弟俩无事找事,故意在人群中拥挤,挤倒一串人。刽子手马上过来维持秩序,兄弟俩就与刽子手吵架,想借此引来黄姑娘的目光。可是黄姑娘始终没有反应,一直低着头,不看左右。

“是不是黄姑娘?”兄弟俩心生怀疑,“是不是秦军摆下的陷阱?”灵溪人从小生活在八卦阵里,对周围的环境特别敏感,只要稍微觉察不对,就会往排兵布阵这方面想。

“管她是不是黄姑娘,先救人再说。”梯玛对梯卡交待道。但是濮家有族规,不能滥用杀人术,不能滥杀无辜。可是眼下这场合用不用杀人术呢?兄弟俩一合计,决定先救人,回去再给阿公解释,来个先斩后奏。

太阳移至头顶,地面上几乎印不出多大的人影,午时三刻已到,主判官宣布黄姑娘罪行:

楚将军之女,被捉拿归案后企图行凶秦国将军,判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五花大绑的黄姑娘被推上砍头台,两名刽子手高高举起了长剑,似乎就要手起剑落。梯玛梯卡从人群中一跃而出,像老鹰式地在空中盘旋,洒下一包粉末,降落之时一人对付一名刽子手,将其一脚蹬倒在地,又洒下一包粉末,两刽子手瘫倒在地,动弹不得。兄弟俩正准备去抓黄姑娘逃走,且料黄姑娘忽然一跃而起,双手抽出藏在胸前的两把短剑,分别刺向一左一右的梯玛梯卡,伸手十分敏捷,完全不输兄弟俩。兄弟俩有虎皮褂子护身,胸口还贴了一张符咒,这是几天前离开灵溪的时候,濮阿公亲手给孙儿俩穿上的。

但凡练武之人,都有逢凶化吉的绝招,当兄弟俩伸手去拉假黄姑娘的时候,对方发力反击,兄弟俩便本能地往后躲闪,避开对方的锋芒,所以假黄姑娘刺来的利剑落了空。兄弟俩明白过来,立即双行合一,将假黄姑娘团团围住,转了几圈之后,忽然行动,将身上的皮褂子投了过去,“嗖嗖嗖”地在假黄姑娘身上一阵横扫,假黄姑娘大叫一声,倒在地上,七窍流血,动弹不得,兄弟俩顺势收回皮褂,飞身一跃,跳出了断头台。

刚才的一幕,场外的秦兵看得清楚,见两刺客要逃走,立马围拢过来,挥舞着手中的长剑,一阵砍杀。兄弟俩旧伎重演,又扯掉身上的皮褂子,横扫过去,皮褂子像长了眼晴似的,“嗖嗖嗖”地合围一个圈,中招者纷纷倒地,口鼻出血,动弹不得。

原来这就是濮家秘传的杀人术,那皮褂子浸过剧毒,飞转之时锋利无比,凡被击中之人,几乎无活口。

35、

刑场上所发生的一切,很快汇报到司马错的耳朵里,虽说司马错早有预料,布置周密,专等对手来劫刑场,但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些蛮人的妖术竟然如此厉害,简直就是杀人不眨眼的魔鬼,于是心里真正地有些害怕,不敢轻视五溪人,不敢轻视那些妖术。

司马错本来打算再与黄大人斗几个回合,跟楚军作一笔交易,但是黄大人总是那句话:“吾怀王宁死,不让黔中地。今老夫愿随吾王而去。”把司马错气个半死。

迁陵的援军过不来,武器粮食供给不上,沅陵的秦军即使想撤退,一时半会也撤不走,眼下急需补充军粮,司马错决定在沅陵城里出高价买粮,度过难关。

买粮的告示贴满了沅陵城,可就是没人送粮来,司马错追问原因,下官报说五溪本来遭了虫灾,很多地方颗粒无收,都是进山打猎挖野菜充饥,如今沅陵城里几乎是座空城,出再多的军饷也换不来军粮。

司马错再下令,凡沅陵城里的住户,每户都要缴一斗粮食给秦军,秦军也不白拿,支付银两。虽然也收到了一些粮食,但是十万秦军要吃喝,又能应付几天呢?司马错愁得团团转。

迁陵援军依然没有动静,司马错又派下官去催,要迁陵援军速送武器粮草到沅陵,违者军法处置。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迁陵的将军吃了两次败仗之后,自信心受到严重地打击,白虎滩简直就是鬼门关,去闯关等于去送死,所以无论司马错怎么催促,就是按兵不动,等待时机。

梯玛梯卡兄弟俩回到白虎滩,将秦军通牒和刑场救黄姑娘之事讲给彭树听,彭树差点惊掉下巴,怎么可能会有这等的事情?自己竟然一点都不晓得?五溪王晓得不晓得呢?彭树心里窝了火,就去问五溪王,五溪王也不隐瞒,如实相告,自己的两万人马全部开来白虎滩,就是遵黄大人之命,死守酉水河道,困死沅陵秦兵,唯如此,才能救出黄姑娘。

彭树心如刀割,这么多天之后,他才得知黄姑娘被捉的消息,他无法想象沦为俘虏的黄姑娘,是怎样地遭受敌人的折磨,他坐立不安,悄悄找到巴托,带着梯玛梯卡兄弟,连夜赶往沅陵。

天公作美,没有狂风暴雨,还有月色星辰作陪,四人先到酉阳,拖出一只藏在猴儿岩附近的货船,但是梯玛梯卡要先回灵溪一趟,彭树救人心切,恨不得立马就到沅陵,就见到黄姑娘,所以不让兄弟俩去灵溪。其实兄弟俩是为秘籍杀人术要回灵溪,身上的皮褂在劫法场时用过了,毒性已减,要回灵溪换褂子,还要濮阿公亲手安一道符咒,才是完整的濮家杀人秘功。

从酉阳行船到灵溪是上溯,急流险滩也多,行船慢,彭树巴托陪着兄弟俩干脆走山路,比行船快,本来有三个时辰的路程,两个时辰就到灵溪。濮阿公问明情况,晓得他们是去救黄大人和黄姑娘,便不阻拦,给两孙儿换了皮褂子,又安了一道新符咒,做了一顿好饭菜。

因为事急,一行四人连夜赶去酉阳,正在猴儿岩准备上船之时,埋伏在周围的五溪精兵突然现身,还有五溪王也在。

“树板儿这是要去哪里?去沅陵救黄姑娘?”五溪王问道。

“大王怎么在这里?白虎滩出什么事了?”彭树明知五溪王是来拦截自己的,故意把话叉开。

“树板儿可知本王为何要将五溪精兵全部拉来白虎滩吗?”

“不……不知。”

“前天夜里,黄大人给本王一封密信,在这。”五溪王将一枚竹笺递给彭树。

“我……不识字。”

“本王念给你听……要救黄大人就得把白虎滩守死,迁陵的秦军去不了沅陵,司马错又筹不到军粮,自然就会用黄大人父女俩来换军粮。”彭树无话反驳,跟着五溪王乖乖回了白虎滩。

派去迁陵的眼线回来报告,迁陵城里静悄悄,仿佛是座空城。彭树不信,明明还有几万人马,怎么会是座空城?彭树想到了八面山,迁陵驻军会不会上了八面山?当天夜里迁陵的眼线又来报,几万秦军正在翻越八面山,似乎要往巴郡撤退。

“追!”彭树兴致高涨,又十分熟悉八面山地形,想带人马去追。可是五溪王不熟悉迁陵,也没有见过八面山,若是要上八面山去追秦军,心中无底,不敢轻易行动,就去询问熊将军。常言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八百五溪精兵值不值得去送死呢?熊将军说穷寇莫追,怕是秦军的调虎离山计。

五溪精兵死死守住白虎滩,这让司马错无计可施,终于低下头来摆了一桌酒席,要与黄大人议和。黄大人倒也宠辱不惊,俘虏就俘虏,十年流放生涯不比俘虏好多少;将军就将军,自己本来就是楚国的大将军,与你司马错平起平坐。但是有一条,决不做叛贼,不为敌国效力。

司马错举杯敬酒,开出议和条件:“只要你黄将军端掉酉水河上的蛮人势力,暂借半月军粮给沅陵驻军,我司马错立即释放令爱黄姑娘。”

黄大人举杯回敬道:“阿佼乃罪臣之女,没有那么高贵的身价。再说你司马大将军都摆不平的事情,老夫如何做得到?”

“黄将军不也是楚国的大将军么?”

“十年前是!眼下不是!”

“楚王不是秘召了将军么?新任黔中郡守,手握十万兵权。”

黄大人心里一咯噔,这是楚王秘密下的旨,司马错怎会了如指掌呢?莫不是朝庭里有奸细?

“哈哈哈!让司马大将军见笑了!老夫手上无一兵一卒,若有,还在这吗?”

“黄将军的人马的确不在这里,而是在麻洢洑渡口。”

“既然司马大将军如此清楚眼下的局势,那就言归正传,不打妄语。”

“请黄大将军清除酉水河上的蛮兵,借我十日粮草,送令爱至麻洢洑楚军中。”

“这事得老夫亲自去办,先让我走。”

“可!送黄将军出营!”

几名秦兵应声过来,准备护送黄大人出秦营。

“老夫要带阿佼一起走!”黄大人停下脚步,要求道。

“沅陵城里蛮人多,本将军亲自送令爱到楚军驻地,请黄将军准备好粮食,麻洢洑渡口见。”

黄大人自然晓得带不走黄姑娘,但是黄姑娘已安全,司马错已黔驴技穷,只能乖乖地保护好人质,以期换得救命粮。

黄大人出秦营之后,不躲不藏,搭乘一艄公的独木舟,径直来到白虎滩,告诉五溪王的眼线,自己要找五溪王。黄大人被带到五溪王的营帐里,五溪王打心眼里高兴,立即命人准备酒菜,又派人去请酉水王彭树。彭树身边总是跟着毛人巴托和濮家兄弟,四人一起来到五溪王的营帐。

只见黄大人不见黄姑娘,彭树一下子抑制不住内心的悲痛,哽咽着哭泣。五溪王一把拉住彭树坐在自己身边,免得影响黄大人的情绪。黄大人晓得彭树为谁而哭,就故意给五溪王说道:“司马错老贼扣下小女做人质,量他也不敢亏待小女,沅陵十万秦军马上就揭不开锅了,老贱问我借粮草。”

“黄大人可有粮草借给秦军?”五溪王问道。

“楚国在沅陵有粮仓,但决不会借给秦军。”

“多亏黄大人的两船军粮,五溪精兵把这酉水河道守得死死的,秦军插翅难飞。”

“老夫有军粮,五溪王有精兵,别说守住酉水河道,就是守住整个五溪,也不是难事。”

“唉,今年五溪遭灾,粮食颗粒无收,家家户户只能躲进深山老林讨吃的,若是往年粮食充足,我五溪何止两万精兵?十万八万也聚得拢。”

“老夫还是那句话,只要你五溪王能聚拢人马,老夫的粮草双倍供给。”

“好!”五溪王一激动,嗓门特别大,酒量也特别大,连喝三大碗以谢黄大人。

“不过,五溪王得借老夫……”

“请黄大人直说!要我五溪何物?”

“借两个人,如何?”

五溪王哈哈大笑道:“就借两人?黄大人看上谁家姑娘了?包在我身上,马上给你领过来。”

“老夫不要姑娘,只要借彭树和巴托。”

五溪王哑巴了,刚才还嘻嘻哈哈兴高采烈地,一下子竟不知如何回答,他舍不得放彭树和巴托走,也不敢放彭树和巴托走,若是他俩一走,这白虎滩上如何是好?

“五溪王不肯做这个交易?”

五溪王明白,黄大人是看中了科洞毛人的神功,看来沅陵就要开战了,内心一阵欢喜,转身问彭树。彭树不知五溪王是何意,就说大王肯,我就肯,又转告给巴托,巴托点头同意。

彭树回施河见娘,说自己要去楚军营,彭二和宝儿他们至今未回,他想去楚军营里找一找。

“儿呀,你去迁陵找吧,彭二怕是在迁陵,早几天你爹托梦给我,要我去迁陵接彭二,你爹泉下有知,什么都晓得。”

濮人特别相信鬼神,去世的长辈托的梦,就是神的旨意,彭树哭着答应了娘,一定要把彭二和宝儿找回来。

彭树又去看巴托娘,足足带了半年的粮食和盐巴,留下几扎银砣子,三次磕头跪拜,泪流满面,依依不舍带巴托离开。

巴托娘追出洞来,塞给彭树一个巴掌大的小竹篓,要彭树挎在腰间,交待道:“这是救命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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