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三
那时，我父亲已托人办好了我插班复读的事。学校安排我和去汽车站接我的堂弟晁阳一个班，老师又安排晁阳和我同桌，便于交流。当时县高中的名气很大，1979年高考升学率在全地区排第二，不少外地的学生来我们县高中复读，当然这些来复读的外地学生大多在我们县有亲戚。这样一来，学生宿舍就不够用，不少学生都在县城里投亲靠友解决住宿问题，我没住校，就住在病房里。
我们的班主任就是我们的语文老师，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他毕业于师院中文系，由于打成右派下放到我们县，同学们私下曾打趣说多亏他被打成右派，要不这么好的老师哪里找去。
语文老师平常穿件蓝布大褂，衣袖和胸前从来不断粉笔灰。他在课堂上第一次提问我：临渊羡鱼，莫若退而结网，新来的晁小勇同学，这是什么意思？我慌慌张张地站起来回答，这个嘛，我不知道呢。关键时刻，班上的女生谷雅出来解围：河边观鱼而羡慕之，虚度时光也，回家结网，捕鱼有器也！
谷雅的情况和我在红旗中学宣传队的文雅差不多，都是从大地方转学而来。谷雅从小在地区上学，上高中才随她父母来到我们县，她父亲是我们县武装部政委。谷雅眼睛大而扁细，有些近视，她皮肤细腻，牙齿又白又整齐，笑起来还有不太明显的酒窝。她行为方式多了一分大气，看上去就和班里的农村女生不一样。谷雅说普通话，不会说本地土话，这在我们学校绝无仅有，大家都喜欢听她说普通话，也偷偷跟着学。我堂弟晁阳的普通话就是模仿谷雅学会的，但不光我堂弟晁阳，全班男生在她面前都有些自卑。我的感觉和别人不一样，就是感觉我又遇上了和文雅、常玲一样的聪明女孩。
那时，晁阳家在县卫校院子的后面，很清净。晁阳家和我们家一个村，晁阳父亲我叫叔。晁阳父亲是县卫校校长，也是晁院长的上级，晁阳单独住一间房子。我来了之后，晁阳特意摆放了两张桌子，邀请我和他搭伴学习。我俩放学后经常在一起复习，学累时拉闲话，谈起喀什我都是赞不绝口，满怀深情和留恋。我说，喀什和咱们县一样有一条大十字街，那里有露天的五一电影院，不远处还有一个世界驰名的艾提尕尔清真寺，还有香妃墓、喀什老城等历史遗迹。我说我下乡的地方距喀什有三十多公里，那里有克孜勒河、草地、胡杨和白桦林，还有天上盘桓的鹰。晴朗的天气里，远方雪山的影像投射到平如蓝镜般的农场稻田里，让人分不清是天蓝还是水蓝，是高处的雪山还是水里的雪山更真实和高洁。
我说，喀什老街道两侧栽种着许多胡杨，树荫下是用砖块精心垒砌的明渠，清水在渠内昼夜不停地流淌。喀什有许多巴扎，巴扎里都有卖皮革制品、葵花籽、莫合烟、葡萄干与杏干的小贩。每年八月份瓜果成熟，巴扎里的哈密瓜、西瓜、苹果、葡萄堆积得像一座座小山，大街上得得得地跑着满载瓜果的毛驴车。
从我口中晁阳获知了不少喀什的趣事，使他对新疆有了特别的情感，因而当语文课学到《天山景物记》时，晁阳热情高涨，居然能把这篇课文全部背诵下来。有关这篇课文的考试题，他都拿到了满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