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我和常玲商量,我说我这人遇事老是不顺,靠山山崩,靠水水流,靠树树歪,也不知道交了啥运?常玲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凡事你只有去做老天爷才会帮助,你不做,老天爷也没办法。我和常玲分析,我们是外来户,在省会没有任何人脉关系,我只是和尚局长还算熟悉,我怕尚局长一调走,下任局长不用我,我这些年的努力就白费了。
在这之前,常玲说她家有个远房表亲是省里一个正县级领导,基本没来往。但为了我,常玲从老家亲戚那里找来那人的电话,手机打过去就挂断,好像长了眼睛一样,一连打了几次,都挂断了。我有些失望了,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常玲也着急了,直接拨打省里那个领导家里的电话,谢天谢地,总算拨通了,我兴奋地一下坐了起来,只听到话筒里传来一段录音,让常玲留言。我和常玲商量着给那个录音电话留了言,不料未接到任何回音。
第二天,常玲打那个正县级领导办公室电话,电话打通了。对方说,已经调走了。常玲问,调哪去了?对方沉默了一小会儿说,对不起,我也不太清楚。说完,对方就把电话挂断了。听着电话听筒里传来嘟嘟的声音,我的心一下子凉透了,仅有的一线希望也没了。常玲许久没有挂上电话,自言自语说,咋会是这样呢?
如此一来,我就想到了最原始的办法——送钱,这是最后一招了。送多少合适呢?多了送不起,少了人家看不上,最后决定送一万元。我和常玲工资都不高,一万块不是个小数目。一万块现金,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摆在桌子上就像块小砖头,竖起来就是一座闪闪发光的小金山。我咂巴着嘴自言自语说,钱真是个好东西,谁能受得了它的诱惑呀。我抱着钱睡了一夜。
第二天上班,我把钱装进档案袋里,飞快地走进机关大楼电梯间,还好电梯间里没有人,我松了口气。出了电梯间,走廊上也空无一人。这个时候机关里的人大多都还在机关食堂里用早餐,我故意不吃早餐,就是为了把钱锁到抽屉里。我飞快地掏出钥匙打开办公室门,再打开我办公桌的抽屉,刚把档案袋赛进去,我的肩膀上就被人猛拍了一巴掌,实实地把我吓了一跳。我回头一看,是单位里绰号大白菜的严大姐,严大姐还有一个月就到退休年龄了,领导不再给她安排活,她真正过上了一杯清茶一张报纸过一天的神仙日子。可是,这个严大姐是那种什么都想知道,知道了什么都要往外说的脾气。她嘴巴还好叨叨,一叨叨起来半天刹不住车。严大姐看小李还没有来,就转身把门关上,然后蹑手蹑脚走过来,隔着桌子,招招手说,来来来,我给你说个事。我一看她神神道道的样子,就问,啥事,说吧,搞得怪紧张的。严大姐把脸朝前伸伸说,咱局准备转正一批借调人员。我长长地“哦”了一声说,这些消息早都有了,不知真假。严大姐眨巴眨巴眼睛说,这次绝对是真的,我还让出来一个编制呢。我点点头一幅若有所思的样子。严大姐接着说,别人都活动了,你也赶紧吧,别太老实啦。现在是蛇有蛇路,鼠有鼠道,猪往前拱,鸡往后刨。最后,严大姐用嘴巴努努小李的桌子说,人家早就活动上了。你俩一个办公室,怎么可能都转正呢?严大姐的话让我脑子打了一个转儿,我这才明白小李这段时间老背着我打电话的原因,原来小李已经把我看成竞争对手了。
事不宜迟,我不能坐以待毙,必须提前行动起来。正巧,我写了一份市局活动简报需要尚局长签发,他就把那份简报塞进档案袋里,故意让简报露出头来,找机会去见尚局长。早上我已经下楼一次,轻敲尚局长办公室的门,没有反应,再重敲几下,还是没有反应。我就回到自己办公室站在窗前往楼下看,尚局长的车已经来了,说明尚局长正在机关食堂里用早餐。这时候,机关食堂已经陆陆续续有人吃完早餐出来了,我见出来的人一副吃饱饭的惬意样子,自己肚子不由地“咕噜噜”乱叫起来。为了不让饥饿影响发挥,我赶紧喝了一大杯水把肚子撑起来。我目不转睛地盯着机关食堂门口,我知道尚局长吃饭快,每天都有许多事情等着他去处理。果然,没等多一会,尚局长就出来了,并且直接进了市局办公大楼。我赶紧拿着档案袋避开电梯,顺着楼梯飞快地跑下楼去。尚局长办公室在三楼,我见尚局长打开了办公室门,还没等尚局长把门关上,我就跟了进去,顺手帮尚局长把门关上。尚局长吃了一惊,见是我就说,来这么早啊。我见尚局长办公室里已经被保洁员打扫的一尘不染,就帮尚局长打开饮水机,又想去洗茶杯,被尚局长摆手制止了,尚局长说,我一会就出去,不用沏茶了。尚局长就坐下来,很温和地看着我。说实话平时因为照相的原因我跟尚局长一起出去的机会比较多,算是走得近的人,不免让我有一股暖流升了上来。我从档案袋里拿出简报,把简报放在尚局长面前等着签发。
就在尚局长签发简报的时候,我心里一直都在打鼓,尚局长万一拒收咋办?但是留给我的时间不多,因为尚局长很忙,要见他的人也很多,万一进来个人,把这事就搅黄了。尚局长签发完简报,眼光一抬问,还有啥事?我也顾不上多想,就把档案袋开口对着尚局长放在桌子上,档案袋开口露出了厚厚一沓钞票。尚局长脸色刷地一下变了,眼神锐利有如刀片样投向我。我身子像被点了穴辈,一动不动,吞吞吐吐地解释说,……局长,我……只是想转正,没有别的意思。尚局长叹口气,眼光变柔和了,对我说,你也许听说我要调走还要转正一批借调人员的事,我告诉你这些都是真的。打心眼里说,我最想给你转正,因为你是个实打实干活的人。可是……。尚局长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我的心也跟着“咯噔”了一下,尚局长接着说,现在是僧多粥少,能解决的毕竟是少数。还有借调人员给我写匿名信,说是这次不给转正就跳楼。唉呀——现在打招呼的人很多,这些人哪个都要照顾到,要照顾这些关系转正就轮不到你了。但是,毕竟打招呼的人要多过编制数,我解决了这个不解决那个,一样要得罪人。你也不是外人,我给你透露一下消息,局里领导班子决定权力下放,把权利交给群众,让大家投票解决借调人员的转正问题,这样的结果谁也没理由闹。依你的表现,我想你的票数不会少。
我又看到了希望,一种无法言语的幸福如水一般在心头荡漾开来,那是怎样一种美妙的触感呀!我感激地想站起来离开,尚局长已经把档案袋推回到我面前,面带笑容说,这个你带回去。我说,这么多年局长对我照顾很多,我是想感谢一下。尚局长说,应该是我感谢你,你为局里做了那么多工作。我不肯拿档案袋,尚局长站起,抓起桌上的档案袋硬塞到我手里,又把我推到门外说,好好准备投票的事吧。说着就关上了门。我行贿未果,抱着档案袋,心里感叹道,谁说这年头是官就贪,事实证明,尚局长就是个清官!
投票的事果然是真的,而且还提前进行了,通知下午一上班就在市局会议室进行。局里的气氛骤然神秘起来,表面上看不出啥动静,但是暗流已经涌动。所有借调人员都不干活了,小李更是霸着办公室里的唯一电话拉票,老王叔,下午要投票了,我求你投我一票,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你。我见小李拉票,就想去别的办公室找电话拉票,结果所有电话都被站住了,有的是本人在拉票,有的是别人在帮助某个借调人员拉票。我见捞不着电话,就打算面对面给人家说投票的事。我路过严大姐办公室被严大姐喊住了,严大姐正在办公室里收拾东西,埋怨说,这些借调人员,都是势利眼,想找个人帮忙收拾东西,都忙着拉票喊都喊不来。接着说,我还没办完退休手续呢,我也有一票。说着,就招呼我干活,边干边说,我的票谁也不给,就投给你。说得我心里热乎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