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赵建新就领我去见常灵。过去常灵在农场当农工的时候我对她印象不错,只是那时候我还小,对男女之事不开窍。我和赵建新坐公交车到市郊,下了车还要走一段路,我和赵建新在大街上走着,街上风很大,我把衣领往上提了提,一股风立刻灌了进来了让我感到清凉了许多。在单位我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就像一台机器必须按定的程序去运转,一出单位我感到了自由不再那么拘束。街道两边是大片的像地毯样绿地,我张开双臂,沿着绿地边做出欲飞状。我遇见一个穿素色风衣的女子正在绿地边站着,由于郊区风大,那女子围着一条丝绸围巾,围巾被风吹得就像水兵帽上的飘带飞扬起来。从侧面看我发现那女子有点像我印象里的常灵,我走过那女子再回头看,发现又不像常灵了。那女子发现我偷看她,为了表示不满她把围巾从脖子上扯了下来。
到医学院大门口,赵建新给常灵打手机,打不通,后来才发现是常灵关机了,看来她还和过去一样不喜欢和外界联系。我走到医学院对面一个西瓜摊旁,看见西瓜被一条旧床单盖住,露出一角,在西瓜摊旁边守着个孤独的老头,老头身边是一台绿色的台秤。老头见我和赵建新没有买西瓜的意思,又不离开,就递给我和赵建新小马扎坐。赵建新坐在小马扎上对卖瓜老头说,我嘛刚吃过饭,现在啥也吃不下去啦,不过我还是要恭喜你发财的嘛。老头听了哈哈大笑起来说,我已经在这卖了好几天西瓜,只卖出去十几个。我伸手拍了一下脚边的一个西瓜说,你咋不换个地方卖?老头说我哪也不去,我孙子在对面医学院上学,我只是想看看我孙子。
后来,有两个女人手拉手跑过马路,朝瓜摊走来。赵建新眼睛一下亮了起来,他指着从马路对面跑过来的两个女人说,左边那个就是常灵。这时,常灵也看见了赵建新,当然也看到了我。我和赵建新站起来,赵建新一条腿坐麻了,他一跳跳地到常灵身前,然后转身对我一指说,你看他是谁?
我没料到,常灵一眼就认出了我,常灵看看赵建新再看看我说,你俩咋跑这来了?赵建新已经蹲在西瓜摊前,托起一个西瓜用手“嘭嘭”拍着说,老板——这个西瓜嘛不熟。卖瓜老头说,你懂啥熟不熟?我的瓜都是熟的。看来常灵经常光顾这个瓜摊,跟卖瓜老头熟,常灵说卖瓜的老头,你别不信,他在农场种过西瓜。接着,我和赵建新继续挑选西瓜,最后我付款买了两个西瓜。
到了常灵宿舍楼下,这是用红砖砌成的三层苏式楼房,有很宽很高的走廊。校园里的梧桐树又高又大,树尖和三层楼一样高。教师宿舍是一人一单间,和常灵一起买瓜的那个姑娘也是医学院教师,就住常灵隔壁。我发现白梅的屋子很大,窗户也高大,木地板擦得发亮,一尘不染。屋里光线很足,书桌和书架就靠窗摆放,赵建新坐椅子上,我没地方坐,常灵就说,坐床上。我觉得不合适,常灵说,你看你,咱都是一个农场的,没那么多讲究。我这才很小心地坐在床沿上。当常灵切西瓜时,我发现常灵比过去胖了许多,身子非常丰满,手背上有可爱的小肉窝,而手指却是纤细的。我在心里大概算了一下,常灵年龄也不小了,就随口问道,你在市里还有家吧。常灵笑说,我还没成家呢,我之所以到现在还单身,都是被读书耽误了。我说,成家立业两不误,读书也不耽误成家呀。常灵说,读书和谈情说爱完全是两码事,读书需要时间,谈情说爱也需要时间,结果我把时间都用在了读书上,成了人见人烦的老姑娘。
从此,我和常灵联系上了,我和常灵是心照不宣,我没向她求婚,她也没说爱我,我们很自然就坠入了爱河,我还拿到了她宿舍的钥匙。一天,常灵给我打电话说,你下班来我这吃饭吧。我说好,我坐公交车穿过半个城市来到医学院,门卫都和我熟了,都认定我就是常灵的对象。我上楼摁响门铃,常灵扎着做饭围裙来开门,真是恍如隔世啊。好多年前,当常灵还在喀什红星农场以悦耳的声音播音时,就打动了我,但那时常灵的农工身份是我们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迟早要回城的知青不可能找个农工老婆,所以那时我对常灵没有一丝念想。现在,我们奇迹般地在同一个城市相遇,她是大学老师我是小职员,我们之间的地位翻了个,在世俗的眼里,她的地位比我高。过去是我比她高,现在是她比我,前后平衡一下,我们之间扯平了,没有感觉到谁比谁高谁比谁底,真是世事难料啊。
进门后,常灵像是年轻女子怀春害羞,脸上腾起两朵红云。她看着我端详一下说,你比在农场时胖了。我也端详一下常灵说,你脸没胖,身上胖了。说着,我就把两手搂住她的腰,抱了起来,掂了几掂。常灵举着手说,快放下我,我手里有油。
我在常灵床上坐下,发现房间经过整修,面貌一新。这是个单间带厨房和卫生间的公寓,我枕着双手躺在床上想,要是只我们俩人结婚可以暂且住这,不用找房子。我胡思乱想了一番,翻身坐起,去厨房帮忙,很快几盘菜就炒好了,还有一碟腊鱼肉。落座后,常灵特意把腊鱼肉摆到我面前说,我记得你特别爱吃腊鱼肉,对不对?我听了就很感动说,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你还记得我。常灵说,那你呢,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是不是早把我忘了?我说,一样,我也记着你呢。
我发现常灵变样了,她脸如凝脂,两颊圆润的鹅蛋脸庞是白皙的,还有她那圆润的手腕也是白皙的。头发又黑又亮,瀑布一般披散在肩头,她把头发往后一撩,歪着脸尽显妩媚动人,看着我说,看啥呀,我做了新发型。我的心绪一下乱了,感到某个部位突然冲动起来,我怕惹出事来,不由地往后挪了一下身子。尽管常灵不算很漂亮,但她智商高,还是吸引了我。
匆匆用过饭,我们很自然地上床,当我的手在常灵身上抚模时,常灵就浑身哆暸,声吟不止。于是我就想,女人就像一架钢琴,抚摸到哪那就会发出准确的琴声。我们俩人互剥衣裳,像剥掉皮的香蕉,手拉手走进沐浴室。哗哗的水声,两身合一的摩擦声,沐浴露顺着上身到下身流淌的嘀答嘀答声。后来,我们俩相拥而睡,是两具肉身纠结一起,不弃不离。常灵虽说已是老姑娘,但是更有韵味。她有着鲜嫩滑润的肌肤,透过白皙的皮肤,能看到分布在她大腿上的淡蓝色的血管,纯净的血液正快活欢畅地从里面流过。常灵的脸颊潮红,一朵梦幻般的笑容呈现在她的脸上。我想起一句话来,男人是动物。女人又何尝不是,食色性也,是人类繁衍不息的自然法则。
忙完事,俩人躺下来喘息,常灵就问我这些年是咋过来的,我就如此这般把我的经历说了一遍,常灵不由地叹了口气说,真不容易,我以后会好好待你。接着,我叹口气,常灵说,好好的,叹啥气呀?我就把我借调的事说了,不过这比我在铸造厂干临时工好多了,好歹我是国家正式干部,已经从最基层的二十四级干部升到二十三级干部,相当于部队正连级军官。常灵对我借调的事不太上心,她说,顺其自然,能调进市局更好,调不进也没啥,比在农场时好多了。我说,从心里说,我还是想进市局,这就如同一场战役,能打胜最好。我就把我目前的处境和苦衷向常灵全盘托出,常灵替我分析说,根据你说的情况来看,借调就是调来的前奏,好好干吧,不能出任何纰漏,更不许闹着回去!我暗想,我是没后路了,我现在的处境就好比爬梯子,刚扒着房檐,下面梯子就抽掉了,我只能硬着头皮往上爬。接着,常玲替我分析,她说,能不能转正的事情,看似是在尚局长手里,其实不在他手里,他上面还有许多不能得罪的人要照顾,只有把那些有来头的借调人员都解决了,如果还有空编,才会轮到你。当然,从心里说,哪个局长都想给干活的人转正,但是上面关系得罪了,就等于堵住了自己的路。我听常灵分析得头头是道,就说,大学老师就是不一般,分析问题很深刻。常灵伸出手指摁了一下我脑门说,这叫透过现象看本质。
那一晚,常灵就枕着我的胳膊睡着了,把我整条胳賻都枕麻了。常灵睡的很不安分,突然哆嗦或者打个冷颤,有时还会发出叫声,我以为她醒了,凑近看看她还闭眼睡着,在梦里喊我的名字。
我把我宿舍的钥匙也给了常灵一把,这样她去找我就不会因为找不到我而没地方去。我的宿舍就在市局大院内,在院子墙角一排不起眼的平房里。说实话,这里条件不是太好,潮湿不说通风效果也不理想,屋子里永远都有一股发霉的味道。常灵傍晚时来过这里,天黑了,办公楼一片漆黑,就那排平房还亮着一串灯,那是借调人员和保安住的地方。常灵说是我的女朋友,门卫就放她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