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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枢尧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小说
20240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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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 袭》连载

第四十一章 在工厂(3)

这次演出我也算是露了一手,让人刮目相看。

有天下班,我刚出车间门,李萍从后面撵上我,神秘地说,小晁,来来来……李萍把我拉进吊车司机更衣室,还有些鬼祟地虚掩上门。平时我们很熟,我把胳膊窝里夹着的小提琴盒子拿到手里说,啥事?这么神秘!李萍一笑说,有对象没?我这才想起兰花,也不知道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我和兰花好久没联系了,也没说断也没说不断,就是互相不联系了,估计是没戏了。我说,没。李萍眼睛亮了一下,那我给你介绍个对象吧?我不知可否。李萍早已换掉了工装,专门在这里等我,她锁了更衣室门让我和她一起走,边走边说。我们顺着厂区大院的路往前走去,路上落满了树叶,脚踩在上面“哗哗啦啦”地响着。路上遇见了我们厂的广播员云芳,云芳是厂里正式工不说,还是厂里公认的“厂花”。云芳骑着锃亮的女士自行车从我们身边经过,她好奇地说,你俩咋走一起了?李萍打马虎眼说,说点车间里的事。云芳就像我认识的文雅、常玲一样也是万人迷,走到哪,哪就有千百种异样的眼光盯着她们。

那天,云芳走后,李萍说,我老公有个亲戚是小学老师,托我找对象。我看你和别人不一样,文文气气会拉琴,还喜欢看书。约个时间,见见面吧?不过先说了,人家可没云芳漂亮,就是一般长相。我对老师印象好,找个老师做对象真不敢想。李萍看我犹豫,解释说,没啥,见个面,成不成看缘分。我说,我还不是……我想说我还不是正式工,李萍插嘴说,咱摸根知底的,你,我还不了解吗?我以为李萍知道我的情况,不在乎我是计划内临时工。厂里人都知道计划内临时工是在计划内的,说不定哪天就转正了。我心里打鼓说,人家能看上我……一个工人?我没敢说我是计划内临时工。

那时,我被军校退掉内心很自卑,没敢和兰花联系,因为据说兰花已经提干了,人家一个部队女军官,咋会看上一个临时工?我和兰花的事也就不了了之了。李萍扭脸“咦”一声说,我看你是个有前途的人,不会在车间里干一辈子,兴许能提拔到厂工会搞文艺。再说,我把你的情况说了,人家听说你会拉琴愿意见。我说,那……就见?李萍拍拍我肩膀说,我约了啊,到时通知你。

我和小学老师见面是在星期日的下午,和那个时候大多数人一样约在公园见面。李萍介绍我和小学老师在公园门口认识后,给我偷使了一下眼色,我也偷偷竖了一下大拇指,她就乐呵呵地走了。在和小学老师见面之前,我父亲对我这次见面不抱希望,人家一个老师会看上一个在车间里抡大锤的工人?我后母倒是提醒我,你可仔细了,看那姑娘是不是有啥缺陷?说到我后母,这里需要说明一下,我后母对我还可以,虽然没有亲生的亲,但起码没把我撵出家门,允许我住在她的房子里。说实话,我这么大一个人,站起来几尺高,心里实在不好受,可厂里集体宿舍不安排临时工住,我没地方去,只能寄人篱下。

那时,我之所以急着谈恋爱,一是年龄到了该谈情说爱的时候了,二是女方家万一有房,我愿意入赘到女方家去住。那天见面,为装得有文化,我把自己打扮一番,白衬衣黑裤子,把白衬衣掖到裤腰里,还在白衬衣左口袋的上沿插了一支钢笔,就差戴眼镜了。

一见面,小学老师笑脸相迎,她有着一张圆圆的脸,比起一般的姑娘略显胖些,但因为浑身上下胖的匀称,让人感觉到在她身上透出一股柔软的力气。到底是老师,小学老师一袭紫色风衣衬托出朴素大方,没戴任何首饰,乌黑的头发,梳成两条不长的辫子,垂挂在耳旁。她笑盈盈地把手伸给我,她的手纤细无骨,只握了一下,我身上立即传过一股小小的电流,我的手就记住了她的手。她的声音很轻柔好比加了蜜似的,她说,听介绍,你是个很有上进心的人,我看呢,也是。这说明她对我初步印象不错,可以继续交流。我心喜若狂,心想我对你也很满意呀,不料嘴上没把门,把心里话说出来了,我对你也很满意呀。小学老师大大方方说,我叫白梅,咱就朝里走走吧。白梅说着朝公园里走去,我从背后看她,走路正常,手脚都没有问题。风把她的紫色风衣掀起一角,在风中飘摆,很是一种别样的潇洒,优雅有气质。她个不高,但丰腴,浑身肉呼呼的。我不敢老盯着她偷看,以免她认为我不礼貌。反正,我第一次见白梅幸福得晕头转向,老怕她看不上我。

我们已从公园门口转到了公园深处,又从林荫小道拐上了草地边的小路,公园的草地上萌出各色小花,由削尖的木棍编成的栅栏围了起来,里面有蝴蝶和蜜蜂在上面飞舞。园艺工人穿着蓝色长大褂,手里捏着水管,正在往那些花草上浇水。后来,我们沿着高大的梧桐树朝湖边走去,环绕湖边的小路铺了地砖,砖缝间杂草坚强地挺出来,把地砖都挤歪了。湖边沿途树荫下一对恋人正紧紧地相亲相拥。一个男青年甚至把女的抱起来走了一程。那姑娘欢欣地撒娇着、挣扎着,轻声叫唤,让我下来,快让我下来!待那对情侣的背影消失之后,我和白梅沿着湖边小道走到一座拱形石桥上,在桥上呆了很长时间。白梅身后是那波光粼粼的蔚蓝的湖面和大片大片燃烧着的火红的枫林。湖里有不少游船,一阵风骤起吹皱湖面的时候,远处划来一艘游船,船上的笑声传到了桥上,接着,游船钻进了拱形桥洞里。

那天,我和白梅分手,互留了电话。那时候还没有传呼机和手机,白梅留的是她办公室电话,我留的是车间电话。后来几天,我总感到不踏实,睡不着觉,干活走神,怕白梅看不上我。我想给白梅打电话,之所以没打,也没去学校找她,一是自卑,不知道她见过我后,回去冷静想一想是啥态度。二是打电话得去车间主任办公室,实在是不方便(那时街头还没有公用电话)。大约,半个月后,车间主任喊我接电话。车间主任身材魁梧高大,站在哪儿都像结结实实的一墩柱子。车间主任知道我是李厂长安排进来的人,所以对我很客气,要不他懒得喊一个临时工去他办公室接电话。

我拿起电话,是白梅打来的,我激动得全身发抖,说起话来语无伦次,你……满意?……你好吗?白梅说,我今天可以提前下班,一会就到你厂门口。我放下电话,赶紧向车间主任请假,我怕白梅先到,就穿着油乎乎的工装跑到厂门口对面马路边上等。街道上的树木叶片鲜明,在风里像下雨一样“哗哗”地响着。等了一会,白梅骑着轻便女士自行车到我跟前,停下车,支好车。白梅还是穿了一件亮度很高的紫色风衣,她嘴角上挂着微笑说,晚上你去我学校宿舍,认认门吧。我马上意识到我和白梅的恋爱开始了,越是靠近她,我的心跳得越是厉害,我用深呼吸压制住乱跳的心脏,这样才好镇定地站在她面前。巨大的喜悦像潮水一样撞击着我的胸口,我不停地搓着手说,我去我去。处于朦胧恋情中的男女,他们之间有时就隔着纸那么薄的一层东西,一旦捅破了,就会进入一种崭新的天地。白梅拿出手绢让我擦脸,我不好意思用,她就替我擦脸上的油泥,边擦边说,看你穿的跟个油条似的,去学校可不能穿这样。我说,那是,这不是急着见你没来得及换。

我洗澡,梳头发,换上新衣服,骑车赶到白梅学校时,天已经黑了。白梅在学校门口等我,她嘴里含着一个发卡,两只手同时去撩自己的头发,同时用发卡别住了自己的头发。校园里静得像一只空空的箱子,见不到一个人影。校园中心是个操场,四周是用红砖砌成的三层老式楼房,有很宽很昏暗的走廊,房前屋后都长满了爬墙虎。校园里的梧桐树又高又大,树尖和三层楼一样高。白梅的宿舍就在三楼临街的角上,是个单间。我发现白梅的屋子虽小,光线不足,但窗上挂的、桌上摆的、床上铺的,都精心,品位高雅。水泥地擦得发亮,一尘不染。白梅显然是个爱整洁的人。由于屋子小,书桌就靠床摆放,我屁股很小心地坐在床沿上,欠着身子四下看看,她宿舍里有很多紫色元素。窗帘是紫色的,床罩是紫色的,就连毛巾也是紫色的。后来,我目光停留在衣架上,上面挂了两件一摸一样的紫色风衣,风衣领口和两边的衣襟都嵌上了亮紫色的边,非常独特。白梅给我沏茶,她把茶杯放在我面前说,就一个茶杯,你用我的喝吧。她见我盯着风衣看,不禁哑然而笑说,我喜欢紫色。我说看出来了。白梅又说我还喜欢风衣。我说咱第一次见面你就穿着紫色风衣。白梅说,我其实是偷懒,不想为季节变化买衣服费心,不论里面穿什么,全裹在风衣里了。更重要的是,我喜欢风衣在风中潇洒飘摆的那种感觉。

我和白梅聊着,心里就很激动,为了掩饰,我随手翻看桌上的书说,你是语文老师,我语法不好,正好教教我,我打算考电大呢。白梅就去书架上找出一本语法书和我并肩坐在床沿上,我俩几乎头贴在一起看书,近得我能感到她呼出的气息。她那两颊圆润的鹅蛋脸庞,是白皙的,还有她那圆润的手腕和手指也是白皙的。不知何时,我不再拘谨,胆大起来,我俩像两块磁铁一样靠在一起,她的大腿紧贴着我的大腿,我感到胸口焦灼不安,脑子里充满了燥热的欲望。我几次想把白梅揽入怀中,都忍住了,我怕再往前一步就要犯错误。

感情这东西,有时是心照不宣的,势不可挡的,不该来时,千呼万唤也没用。该来了,挡都挡不住。我胆子慢慢大起来了,我用一只手抱住了白梅的肩膀,手指触到了她的脸颊,脸如凝脂。她那娇嫩的嘴唇和我的嘴唇靠得越来越近,她那长长的眉毛几乎就要碰到我的眉毛,她的整个脸模糊不清,我们开始接吻了,我们的嘴唇湿润而颤抖,牙齿碰在一起,发出了轻脆的响声。我能感到她心脏如鼓地憧击着她的胸脯,她的胸脯鼓得那么高,像揣着两只大白兔。我把手伸进她衣服里,贪婪地抚摩像馒头一样饱满的乳房。我感到头脑发热,浑身膨胀,喘息着把她放倒在床上,她脸上臊得好像燃起了红色的火焰。那天,我终究没有开垦她占有她,做过分的事情,她比我高的地位使我不敢有得寸进尺的想法。我趴在她身上就像趴在棉花被褥上柔软温暖,不一会儿就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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