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少爷将告别美丽的无名山之巅。
昨晚上的惊险奇遇,他为自己的粗心大意感到好笑。
踏在树尖之上向下俯瞰,下山又是一条羊肠小路通到山脚;七少爷能看到邻国的火车站。他没有了重负,坐在单板冰爬犁上,双手各握一把冰穿子,顺着羊肠小道滑下去。
滑到半山腰,他停下来,解开绑腿,拿出小镜子,粘上准备好的小胡子。因为天冷,帽子把脸儿都遮住了,露出一双眼睛、鼻子、嘴巴和胡子。
下了山就有两个大个子兵前来盘查,七少爷出示了介绍信,是袁清杨为他准备好的。
他用简单的俄语跟大个子兵交流着,他们感兴趣他的冰爬犁,七少爷就给了他们,连同两把冰穿子,并示范给他们,如何滑行。
七少爷在火车站买了去海参崴的火车票,车站餐厅吃了点列巴面包和火腿、加一杯牛奶。吃完正好到上车的时间。
检票进去时,他暗暗观察四周,乘火车去海参崴,有箕子国人、东舟国人、欧洲人。人不多,他的包厢一路只有他自己。
在包厢里,他换了灰蓝色的粗布面棉长衫,外罩那件纯羊毛大氅,狐狸皮帽子、兔毛手套、乌拉草鞋还穿着。这样暖和多了。
换下来的衣裤裹在包袱皮儿里,用手提着包袱皮儿。看行头,一副土豪生意老板模样。
下午到达海参崴,七少爷直奔卖票窗口,买了去布里亚特共和国的一等卧厢票。
列车是海参崴直达五海之港,布里亚特共和国是途径的一大站。他跟一位去五海之港的姑娘一个包厢。姑娘身上有浓浓的香水味道,开始时熏得七少爷不得不用手帕捂着鼻子。姑娘看出来了,用俄语跟他交流,七少爷假装听不懂,姑娘就换英语跟他交流。姑娘的名字叫莉莉娅,现在东舟国一家贸易行工作,老板是北联国人,年底给了她长假,休假两个月。
一等包厢,可以租用保险柜,还有公共洗浴室。七少爷除了自己日用品带在车厢里,包袱皮儿放进了保险柜。
七少爷与莉莉娅姑娘同行一天一夜的时候,他凭第六感觉已猜测,姑娘面儿上是在贸易行,真实身份可能是一位专业碟者。他告诫自己,一言一行,都要小心,姑娘的观察力很强。
第二天火车上,姑娘说:“我今天不再用香水,直到你下车。可以么?先生”
“别界啊,我这个人有点个性。姑娘爱美,尽管用好了,我忍一忍就到站了。”七少爷说道。
“忍一忍,哈哈,还有六天的时间,怎么忍?这对你来说是空气的污染,不能委屈你。这七天,你是我身边最近的人。不是么?”姑娘撩耶他。
“谢谢!”
“你四十多岁了?举手投足不像。”莉莉娅继续撩他。
“我原是体育老师,也一直坚持锻炼身体。”七少爷稳稳的解释。
“嗯,有这个原因。那你擅长哪一类?”
“比如,鞍马、跳高、跳远。”
“哈哈,长跑可以么?”
“没试过,还不知道。”
“男人四十一朵花儿,你知道么?”
七少爷脸红了。他平素接触的女性都是自己的亲人,跟一个异国姑娘在睡在同一个卧厢,距离这么近,还是第一次。姑娘这么撩他,他有些难为情。
他跟母亲学了一口流利的南洋英语,又遗传了母亲南洋人的基因,莉莉娅确信七少爷就是南洋人。
七少爷此行的姓氏叫屈楚侠,楚姓是他外婆的姓儿。
一路上,七少爷通过与莉莉娅聊天,得知莉莉娅姑娘,从离开学校就在东舟国工作了,没去过南洋,更没去过中国;不过她很向往中国,喜欢中国的丝绸制品。
七少爷还了解到,北联国在抓紧时间恢复经济发展,已经开始规划第一个五年经济发展内容。第一个五年将计划,把北联国从一个农业国改变成为一个工业国,变成一个强大的、不依赖于资本主义世界的经济上独立的国家。北联国的工业将在第一个五年发展计划中,实现机械工业与重工业双轮引擎启动。
七少爷揣测:如果北联国全力发展工业,大批量繁殖的战马将是一种负担。
两个年轻人一路海马天空的交流,七少爷也了解到,北联国的皮货量比较大。他也顺便了解了皮货产地、品质、供货量等性价比相关信息。
第七天下午,七少爷到了布里亚特共和国站。姑娘送七少爷下火车;“屈先生,我喜欢你!希望再能见到你。”
出了车站,首先映入眼球的是这座城市的建筑地标列宁头像。袁清杨和北联国一青年已经站在站外等他。袁清杨一直在张望着,没有认出迎面过来的七少爷,直到七少爷到他跟前,他才认出来。
“屈少爷,我竟然没认出你。”两人拥抱,表示一路比较顺畅。“这是克兹洛夫先生,共产国际办公室秘书,中国通,也是教授的学生。”袁清杨给七少爷介绍到。
“你好,克兹洛夫先生。”七少爷伸出手。
“屈先生,你好!你一个人能带领千匹马,了不起!”克兹洛夫友好伸出手,发出赞叹。
七少爷此行,应卢鸿仑要求,化名屈楚侠,在与北联国的官方通行文件里,都是用的此名儿。
克兹洛夫开了一辆伏尔加轿车,接七少爷到酒店。轿车停在一座小木屋前,酒店是由十几个一座一座木屋组成。
小木屋在外面看着不大,一进门是宽敞的客厅,墙壁有个大大的炭火壁炉,客厅里面是一男一女的洗手间,中间是洗浴室,左右两侧是两个客房,客房里有壁挂炉,温馨、温暖,还有淡淡的木香味儿。
第二天清早,袁清杨很早就起床了,他作的早餐:德国面包、火腿、咖啡。他不忍心叫醒七少爷,直到作好早餐才叫醒七少爷。
袁清杨小七少爷四岁,从香港到图们船行七天,七少爷感觉处处都是比他小袁清杨在照顾他。
“袁书记,在船上一路都是你照顾我,来这儿,又是你照顾我。我都不好意思了,我还比你大,理当我照顾你才对。”七少爷有些难为情。
“七少爷,别这么说,你比我辛苦,我们又是同伴,照顾你是我应该的。你为我们作了那么多事,从不计较。”袁清杨诚恳地说道。“我比你早到这里一天,我去了军马场,马场负责人说,至少能给我们七百多匹战马。”
“这么多数量,骟处理、钉马掌至少得一个礼拜呢。”
“您别担心,我们京都准备出发前的一个月,就电报通知这里了,骟处理、钉马掌都已经完事了。克兹洛夫的轿车留下了,我们吃完早餐就去马场转转,然后去贝加尔湖兜一圈。”
说着话儿,早餐端上了餐桌。面包香喷喷的。“七少爷,这是德国面包。我个人最喜欢吃德国面包,食材搭配科学。请品尝!”
“袁书记,德国面包好吃,你的手艺不错啊!风池小学那个面包坊不会是你亲自烤面包吧?”七少爷问道。
“我们二十来人,都会烤面包,德国的、法国的、乌克兰的、意大利的,都会。”
“回去我找时间跟你们学。可以么?”
“好啊,欢迎!到时候,我们把面包命名为‘七公子’。”
“哈哈!好名儿。”
“我想啊,面包能否供应风池小学的学生呢,你跟竹林会社的吉村岗茨也熟悉,拉他入点股份,你也入点股份。如果学校有什么突发事情,我们也方便照应。七少爷能否帮忙?”袁清杨试探道。
“好事,一举两得。袁书记,这样,等我们回京都,我就办这事。”七少爷应道。
“从现在开始,您叫我‘小杨’,我称呼您‘小哥’,可以不?”
“哈哈,可以。小杨。”
袁清杨开车载着七少爷半小时来到军马场,七少爷一路惊叹袁书记会驾洋车。
他们绕军马场兜了一圈,军马场占地有一百万平方米,各样设施齐全,都是优质的顿河马,就是马有点瘦,七少爷看着心里疼的荒。
见到好马,七少爷走不动了,慢慢地转着、观察者,记下了每个马圈的位置、马圈的标号、圈里马匹数量、马匹的年龄等,一圈转下来,已经是过晌午了。
“元旦放假三天,他们上班,我们就可以交接了。”袁清杨跟七少爷说。
“对不起,我光顾着看马了,居然忘记时间了,你饿不饿?”七少爷有些歉意。
“小哥,没关系,我能坚持。你能么?”
“我更没问题。去西海往返途中,我经常有饿一天的情况。”
“我工作的时候,也会有。那我们去贝加尔湖。”
离开军马场,车程四十分钟,他们来到贝加尔湖,湖面结成了厚厚的冰,晶莹剔透。他们下车走到结了冰的湖面。因温度太低,湖面冰层膨胀,出现一条条裂缝。
两个年轻人紧裹着大氅,一会儿功夫,车里刚刚暖过来,又冻得鼻子通红了。
“这就是世界第一深湖、欧亚大陆最大的淡水湖贝加尔湖,蒙古语是富饶的湖。这里的土著居民是蒙古族的分支布里亚特人。
有三百三十六条大小河流注入,俯瞰像张开嘴巴的鳄鱼,我国古代称这里为‘北海’。
1689年8月22日《尼布楚条约》,北海从中国的版图划出去了。”袁清杨冻得瑟瑟发抖,嘴里说着话,喷出的气息迅速在帽子带上结霜。
“好美啊!”七少爷赞叹、不失惋惜道。
他们兜一圈回到木屋,屋里暖洋洋的,壁炉里的柴尽都是火炭了。七少爷跟袁清杨商量:“小杨书记,给我们的马匹分出来之后,我们得买一些高蛋白的饲料,比如豆粕、葵花籽饼。这些马太瘦了,我们回去的路上没有力气跑啊。”
“小哥,我的相马师,吃完晚饭,知道你心疼那些宝贝。都已经安排好了。我们俩先作晚餐,你不是要学作面包么,今晚,我给你作意大利面包。”袁清杨边说话,边给壁炉加了些柴。
俩人洗手作面包,七少爷对作面包很有兴趣。
晚饭后,袁清杨展开准备好的地图,地图是北联国印制的,北联国字母标示。
“我们从布里亚特共和国东南角的恰克图小镇穿过边境,进入新自治的蒙古境内,在达尔罕有人接应我们;我们在此就可以实现给你的宝贝们增彪壮肥;小歇几日,我们向东经越肯特省,再向南穿越东戈壁省,到达我国边境锡林郭勒盟的东苏旗,再奔包岗小镇。这一路冬季没有沙漠,但可能遇到大雪天。”袁清杨手指地图,向七少爷说道。
“不会是吉王爷派人来接应我们吧?”七少爷问道。
“你还真说对了。不仅是吉王爷,还有你的好搭档吉傲云率队伍来接应你。”袁清杨补充道。
“哦,吉傲云有兵了!什么时候决定来接我们?”
“约定元月四号在达尔罕汇合。”
“哎呀!小杨书记,你真有抻劲儿!我们在船上一个礼拜,也不向我透露点消息,我还在琢磨,能给我们多少匹,如果超过五百匹,这么长的距离,怎么带安全。你指的这条路线,的确是最理想的。兄弟,年纪这么小,就有运筹帷幄的本领。了不起!”七少爷向袁清杨竖起拇指。
“小哥,请你谅解!这是我们的纪律。我不能违背。对了,你的搭档已经是一个团兵力的司令了。你不知道吧?”
“袁书记,你们这样的纪律好。我赞同!吉傲云的兵是哪里来的?”
“京冀青年总部借助相立早将军的军队之名,招募了一个团的兵力,已经训练三个多月了,截至我们在达尔罕汇合的时日,训练整一百天了。”袁清杨道。
“这么说,就是我离开赛罕塔拉客栈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就开始训练了。嗯,是纪律,纪律。”七少爷若有所思,那晚赛罕塔拉客栈他跟吉傲云交流的情景,闪现在他眼前:
“‘天生我材必有用,你的憧憬会实现的,应该不久。’七少在安慰好友道。
‘你怎么知道会实现?’吉傲云有点吃惊状,但马上收敛住。
‘莫不是真的要实现了?’七少狡黠道。
‘如果真有,你来帮我。’吉傲云诚恳说道。
‘那是必须的。以茶代酒,干一个!预祝你梦想成真!’”
七少爷又联想到父亲那日书房书写的诗句,情不自禁吟诵出来:“‘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山雨欲来风满楼’。原指望宁甬青年能够结束‘城头变幻大王旗’的现状。不曾想自先生故去,宁甬青年就开始分成左派和右派,教授为之忧心不已。结果在十一月底,宁甬右派于西山会议,公开与京冀青年划界了。
下一步,还会出现什么情况发生,只能遇山开山、遇水架桥了。
庆幸教授年初有所保留,才有今日你我来这里领马。”
七少爷看着小自己四岁的袁清杨,为国忧心忡忡,不知如何安慰他。不过,他折服袁书记细致的思维和博学多才。
“吉王爷家族世代都与土尔扈特、科尔沁、杜尔伯特、卫拉特等部的关系一直都很友好。这一路我不担心;回到国内,我是有所担心的。”袁清杨担心道。
“小杨书记,吉傲云毕业于德国军官学校,在校期间尤其对拿破仑骑兵有所研究。我深信他训练、带领的骑兵一定是最优秀的。”七少爷安慰袁清杨。
“吉傲云练兵、带兵,我深信不疑。我担心的是环境。”
七少爷似懂非懂,不知如何为年轻的袁书记解忧。
晚上,他们参加了篝火广场晚会,有很多人在节日里还保持穿蒙古民族服装。
元月一日、二日,两个人就在附近转一转,外面太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