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令最后终结摇摆不定的心,是在卢氏庄园喝下午茶的时候。虽然出关的决定没有发出,但早已经命人着手准备出关了。他的这些动作,从一开始就被北联国和东舟国分别安插在警察总署中上层的细作,将信息传递出去了,他们都在等待着司令最后的决定。
司令撤回关外的决定,在上午的高层工作内部会议上宣布后,还没到吃中午饭的时间,北联国和东舟国便分别收到消息。
接着,驻扎在黑龙江用于防备外贼突袭关外的第二军团接到命令,整装出发,日夜疾行,集结在三海关外候命。这一切尽都搜入在东舟国和北联国的信息中。
原本很少往来的北联国驻津城领事馆人员与东舟国驻津城领事馆人员,忽然往来频繁起来。
北联国驻津城领事馆负责人在收到司令出关的信息后,决定趁机以雪前耻,便派人找到北伐西军驻扎在津城的总指挥相立早将军。
相立早未加思索便应下了,他更是想抓住机会,为惨遭司令杀害的恩友报仇。相立早将军得到信息,司令出关必乘火车。他开始准备在津城至三海关途中,火车上实施暗杀。
在相立早将军筹划中,接到张规翁的电话。他虽然不知道他的人是谁,或者受谁人之命,给他打电话,其电话内容,让他重新思考决策。他决定放弃报仇行动,以民族大义为先,并安排军队提前在津城火车站以及津城至三海关沿铁路线的布防,以确保这位仇人所乘坐的火车能够安全通过。
相立早将军的行动,被东舟国的竹林会社所掌握,北联国不得不放弃在津城与山海关沿线谋杀行动。
北联国驻奉京领事馆人员意欲联手东舟国驻奉京领事馆总领事林玖治郎,意欲联合谋杀司令。林久治郎不敢擅自答应,便迅速电报母国最高长官,很快得到最高长官的回复:这个土匪司令不能死!
林久治郎的得到回复结果,旋即传到东舟国陆军驻中华民国关外皇军之花部队总参谋河本大作的耳朵,他也是二叶会成员之一。河本大作曾担任东舟国驻华使馆武官,负责过东舟国陆军经济情报。他一直与菅原枝子的哥哥不睦。
河本大作得知奉京火车站向西十里的黄桂窝棚在维修铁路,那段铁路恰好是满铁线和京奉铁路的交叉路口。
“天赐良机,不可错过!”河本大作非常兴奋,遂命铁道守备队中队长东宫铁男速速见他,耳提面命实施预埋炸药。东宫铁男是河本大作在陆军士官学校的同门师弟。
东宫铁男领命后,迅速安排戒严黄桂窝棚,亲自监工预埋在铁轨交叉道口处一百公斤的炸药,并设置两个遥控器,一个在奉京火车站内,一个设置在黄桂窝棚就近。
司令出关的头一天,也就是礼拜六,子时后的深夜,人们都进入了熟睡。司令府经济顾问,东舟国籍仪沃,在一个女人的家,搂着床上的女人已经酣睡。屋里绿黄色幽暗的墙壁灯还在亮着。
仪沃在司令面前顾问多年,但没有町野武马受到重视,多少有一点怨言,与町野武马也不和睦。
硬邦邦的枪口,一支顶着他的头部、一支顶着他身边女人的头部。枪口都用黑布缠裹着。
仪沃惊醒了,刚要说话,持枪顶着他头部的蒙面黑衣人,用手指示意他不要出声儿;他身边的女人也惊醒了,还没等发出声儿,另一个持枪顶着她头部的蒙面黑衣人扣动扳机,子弹穿过她的头颅,鲜血渐到了仪沃的脸上。
这时候站在屋子门口的黑衣蒙面人,手提一个布袋,里面好像装着沉甸甸的东西。黑衣蒙面人将手枪收回衣兜里,走到他的床前。
惊恐的仪沃,从这些人手持的枪支外形,还有那个手提布袋之人收回枪支的动作,判断屋子里的三个黑衣蒙面人都不是东舟国人。
“你欠多少外债?”手提布袋的黑衣人问他,国语语调生硬。
“不多,还不到一千块大洋,年底前我就能还上。”仪沃的国语比较流利。
“国语讲的不错。你在司令那也不是红人,没有町野武马的来钱道多吧?”手提布袋的黑衣人,抖了抖手提的布袋,问他。
“是。”仪沃如实回答。
“町野武马也不带你玩;你虽然在司令身边,但也不是特别受待见吧?”手提布袋的黑衣人又问。
“是。”
“现在给你一个活儿,让你赚点钱。”手提布袋的黑衣人说道。
“什么活儿?我不是陆军士官学校毕业的。”仪沃抓紧表白。
“我们知道,有人要出关,我们知道,你肯定会跟随同行。”
仪沃迅速思考:让我谋杀么?
“我还没接到通知呢。”仪沃说。
手提布袋的黑衣人说着,从另一个衣兜掏出一个小方盒,是铁质烟盒。
仪沃心里明白,给他送一盒烟,绝对不会这样兴师动众。此时他已经没有刚才那么惊恐了。
“微型炸药。”手提布袋的黑衣人说。
仪沃已经预感到,三个黑衣人深夜持枪的目的了,“可是,我没碰过炸药哇。”
“这个,我们知道。但你会抽烟。只要你将烟盒上方的拉盖,轻轻推开五厘米的缝隙即可,就会‘砰’。”手提布袋的黑衣人说着,作了一个爆炸的手势,仪沃听到了,黑衣人手提的布袋里应该是钱。手提布袋的黑衣人继续说道:“在你们乘坐的火车距离奉京之前三十里以内,你就把烟盒盖子拉开;然后放到他身边就可以;你放好后五分钟之内离开他那节车厢。你就安全了。记住:烟盒距离他不能超出两米。清楚了么?”
仪沃重述一遍后,问:“确保我安全没事么?”
“只要你不跟他同一节车厢。这是一万块袁大头,现在数一数。事成之后再给你一万块袁大头。”手提布袋的黑衣人将手提布袋仍在仪沃的床上,烟盒放在床头柜上。
仪沃在两支枪下数了一遍布袋里的钱,“一万块。”
“你要守口如瓶,我们知道你的家人在岛城。烟盒收好。”黑衣人说道。
“那一万块袁大头怎么给我呢?”仪沃问黑衣人。
“奉京那有人会找到你,给你那一万块大洋。”黑衣人回答。说完黑衣人先行走出屋子,另外两个持枪黑衣人也退出屋子。
仪沃根据三人走路的姿态确认,他们不是东舟国人;从对话中仪沃确认,这些人也不是中国人。
张规翁自从少帅父子对外公布撤回关外后的几天里,下班时间都没有按时回到卢氏庄园,都统夫人配合他,一同回到庄园。七少爷知道岳父近日在忙什么,特别警觉着庄园周边的一切动静。
张规翁通过朋友关系,找到辽省长海泉。朋友再三交代海泉,一定要预防有人在奉京火车站附近做手脚,确保司令的安全。
新华宫对外公布,司令等人礼拜天早上乘火车离开京都。实际离开的一行人,是司令的五姨太和他的二公子以及管家等。管家穿了司令的衣服。一行人乘坐三辆豪华轿车从司令府邸开往京都火车站,并进入火车站停车台,一行人方下汽车、上火车。
他们走后,司令与少帅住进六国饭店,他们从少帅早已安排好的后门进入,经过一条国际要人走的安全通道住进了客房。
少帅同时安排与他们同行的十个人,包括町野武马和仪沃在内,分别住进了六国饭店,十个人彼此入住的时间都错开了,彼此谁也不知道谁在此入住。
一行人乘火车安全回到奉京府邸,五姨太一到奉京的家,立即电话到六国饭店,报了平安。司令一颗悬着的心落下了。
少帅立即启动他爹的出关行程方案。
少帅电话通知一辆花车开到六国饭店的后门等候。花车是从奉京迫击炮厂制造新调来的,黄色大型钢板防弹汽车,车窗玻璃也是防弹的,从外面外看不到车里任何东西。
花车在礼拜六上午开到津城,装饰成花车后,又开到京都东边一座空的辎重物资库,已经是深夜了。司机也是连同花车一同从奉京迫击炮厂调过来的。花车的座位一共四排,加算司机和副驾驶共十四个座位。
少帅一人亲自守护他爹从国际要人通道来到一层的后门,他爹上了花车,又目送花车开出六国饭店,渐渐不在他的视野之内。
少帅来到六国饭店的前台,让服务生分别给十个房间打电话,通知七点一刻整,在楼下大门口集合。
这十个人被少帅分别安排住进六国饭店后,又被交代不许出门。仪沃入住后,好奇又心慌意乱,便打开房门,被门口外的服务生请了回去。十个人都被闷在葫芦里,不晓得少帅装的啥药。
此时的他们,都不知道司令也住在六国饭店里,只是有个别人判断,司令还在京都。
花车在外面兜了三十分钟,回到六国饭店大门口外,在门的右侧旁边停下来。从饭店出来,十步之内就可以上车了。十个人基本都是提前三分钟下楼,下楼时守候在每个人门口的服务生各自跟在其后面,一直送到大门口,还守候在他们左右,直到他们都上了车。
少帅是最后一个上火车的,他坐在副驾驶座位上。
花车缓缓开走了,十个服务生才离开。
全部人等都上了花车,少帅看了一眼腕表,是七点二十五分。
仪沃从住进六国饭店,就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专职服务生守候他门口,一直到他被通知下楼,来到饭店大门口,他不停地察汗;在饭店门口时,擦完汗双手插进衣兜。以往他没有手插兜的习惯。他的这个反常动作,被同行的两个中国人看在眼里。
十个人都上了花车,才恍然大悟,司令在花车里最后一排座位,带着墨镜,穿着普通长衫,住着金丝楠木拐杖。
火车站门口跟往常一样正常。花车开到火车站进站的门口,少帅摇下车窗玻璃,出示证件后,火车站进站的大门打开,花车开进火车站候车台。一行人全部从花车下来、上火车。这是少帅为他爹包下来的专列。十二人上车后,火车门全部关闭,车窗全部封闭,不能打开。
距离开车时间还有十分钟,火车就鸣笛启动了。火车的速度明显高于往常。火车司机也换了,火车里的服务员、乘警等都换成了新面孔,看走路姿势就可以判断,这些人都是军人。
专列火车前面还有一列压道火车,作为专列火车的前卫,在前面开道、探测异情。
火车行驶到廊坊站没有停车,直接开往津城。这一段路程,仪沃与两个中国人一节车厢。两个人一直在观察仪沃。仪沃在这段路程一根烟也没有抽,双手插在衣兜,一幅呆呆的样子。司令身边的人都知道仪沃能在三分钟内不抽烟都是奇迹。
专列火车到达津城火车站,提前往日这列火车二十分钟到站。火车停下来,只开了一节列车的车门。
少帅准备下车。谁也没想到,就在火车减速要停下来的时候,町野武马跟司令请示要下车办点事。没等司令答复,火车门在打开前的那一刻,他便抢先一步来到车门前;车门打开,他便头也不回,下了火车。
与仪沃在一节车厢、两个同行的中国人,彼此互看了一眼,会意。也下了火车,说有事要办。
火车站台上,少帅的三弟在候车,三个人下了火车,他才上来。少帅与他三弟交流几句话后,才下火车。少帅一下火车,町野武马无影无踪了;同行的两个中国人,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在车下等着少帅,一道走出火车站出口。
少帅下了火车,火车专列门再次关闭,自津城启动,一直到山海关站才停车。
山海关站没有下午一人,确上来一人,此人就是驻守黑龙江边防的第二军团团长吴俊升。吴俊升上了火车后与司令在同一节车厢,再也没离开过。
火车专列从山海关站再次启程,便风驰电掣一般,伴着黑夜,呼啸着驶向奉京,再没在其它经停的火车站停过车。
火车上一行人等,这一夜,除了三公子和六姨太后半夜里,实实称称睡着了,其他人都没能敢合上眼睛。
火车穿越新民站时,才清晨四点四十五分,天已经亮了,每颗紧绷的心,慢慢松弛下来,车速也稍减了一些。
东舟国驻奉京领事馆总领事林久治郎一夜也没睡好觉,他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不安。这一天,正好是礼拜一,一大早他就起了床,登上住房屋顶,他办公和住宿都在这座独栋的四层小楼。站在屋顶,就能望见奉京火车站。他手拿望远镜,望着西边的火车动向。虽然他的谋杀计划未被批准,他放弃了谋杀行动。可从那天开始,他总是在每天早上,拿着望远镜朝奉京火车站瞭望。
东宫铁男自亲自监工预埋了炸药开始,基本上就吃住在火车站附近的宾馆。昨天深夜,他睡得正香,被电话吵醒。
“东宫铁男队长,我是河本大作。准确消息,是早晨七点四十三分钟达到奉京火车站的列车,那个时间段只有一列从京都开过来的列车。有可能会提前一小时到达车站。务必做好准备。”
“是!”东宫铁男困意立刻消失,变得异常兴奋起来。
东宫铁男马上通知二个引爆操作人员,进入黄桂窝棚引爆现场。两个人到达现场,已经是清晨四点四十分了,天已经亮了。
东宫铁男告诉他们,是早晨七点四十三分到站那般列车,六点整他会过来亲自监工引爆。两人没有睡好觉,也觉得时间还早,就没有进入状态。
专列火车上一夜未眠的人,眼皮开始打架了,也有的人大脑皮层开始进入休眠状态了。
东宫铁男安排好一切,洗漱完毕徒步去火车站,他住的宾馆就在火车站对过。
东宫铁男自接到命令开始,就暂时占用了奉京火车站铁路警察的一间最小的、没人用的办公室。他只说办案用几天,所有人也没在意。他把其中一个引爆器设置在这个只有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的办公室。在他还没有进入车站里边时,就听见广播播报,七点四十三的列车马上要进站了。
他知道,西边过来的列车只要到了黄桂窝棚,奉京火车站就会播报了。
东宫铁男风一般冲进火车站里。慌乱之下,他忘记了钥匙在哪里。来不及找了。他用地踹门,声音惊动了奉京铁路警察,不晓得这位一向蛮横、粗野的铁警护军队长一大早发什么神经。
东宫铁男破门而入后,打开抽屉,毫不犹疑按下了引爆器,那一瞬间,他满脸的狰狞,致使他的卷毛胡子都在颤抖。
他长按按钮,唯恐松开就不能爆炸了。他按了一分钟后,就听见奉京西边“轰”一声巨响。爆炸的振波,波及到奉京火车站,站里的人感觉到来自地面的颤动。清早起来走在路上的人、睡在梦想里的人,很多都感觉到了震动。
仪沃在五点十五分时走进司令所在的车厢,想跟司令搭讪,看司令的眼皮在打架,他在司令旁边坐了约一分钟,作出想抽棵烟状却又没抽,然后把烟盒放在司令旁边的桌子上,就离开了。他先是佯装开了一下厕所的门,看看没有人注意到他,他就回到自己原来的车厢。他想拿起自己的帽子,再往前走一节车厢。就在他想抬腿的那一刻,就听“轰”一声,他随同车厢一同飞上了天。
站在屋顶用望远镜瞭望的林久治郎看到了爆炸的一幕,他看了一眼腕表,时间是清晨五点二十三分。他立马扔下望远镜,飞身下楼,打开发报机,接上电源。
爆炸点距离提前布防警力的区域只有两千米远。一个班的警察在迷迷瞪瞪中被震耳的轰响震得趴在地上。他们意识到不妙时,一个头模样的警察,迅速安排一个小警察快去向上司汇报,其他人跟着他去到现场。迅速将现场围起来。
东舟国现场引爆的两个人还在迷迷糊糊中,就被震出去有十丈远。爬起来跑向爆炸现场。现场尘土飞扬、硝烟弥漫,待他们俩跑到跟前儿一看。哇!傻眼了。
近处那座花岗岩的桥墩被炸开,桥上的钢轨、桥梁炸得弯弯曲曲,抛出去老远,车厢被炸得支离破碎、七扭八歪、分开成了几段,其中,靠中间的那节车厢,厢体不见了,只剩一个车底盘。
两个东舟国人听到有警察来的哨声,趁着烟尘还没有散去,就快速溜跑了。
俩人离开现场很远,找了一处清净的地摊准备吃早点。其中一人说:“哎,不对呀,炸药的爆炸力应该是均匀的,怎么会出现一节车厢的厢体不见了,只剩下车底盘呢?”
“你是说,还有其它爆破力在那节车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