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了,丽莎没有一点儿消息,钱凯四处打听,胡子拉茬的。
金凤问钱凯:“你是不是和丽莎闹别扭了?”
钱凯说:“没有,我们从来没有闹过别扭,也从没有争吵过,她走之前,一点儿征兆也没有,丽莎根本就不是赌气出走,要是赌气出走就没啥大事儿,过几天气消了就回来了。”
金凤说:“你们又没有离婚,要不了多久她就会回来的,她不会不给你个交代,丽莎不是那样的人。”
钱凯说:“离什么婚啊,我们就没有领结婚证。问题可能就是出在这结婚证上,当初说先不领结婚证,以后如果觉得不合适,随时都可以离开。后来我咋就把领结婚证这件事就给忘了,不是不想领,是真的忘了,没想起来我们还需要领个证。都怪我,丽莎不会回来了。”
金凤做了几个菜,因为施乃安正在备孕,让琬如去请李剑来陪钱凯喝酒。
施乃安对钱凯说:“我觉得你们两个没那么容易分开。”
李剑和玉兰来了,玉兰对金凤说:“哪有那么邪乎,还备孕,少喝点儿酒没啥,别喝醉就行呗,我没有让李剑戒酒,这不,我也怀上了,别多喝就没事儿,过去老一辈没那么多讲究,不也生出我们这么多,都健健康康、漂漂亮亮的,我爸就天天都喝酒。”
金凤说:“你也要小心点儿,注意饮食,按时去检查。”
金凤、玉兰和琬如,三个女人一桌,几个清淡雅致的小菜,桌子中间儿是一盆水煮鱼片儿,金凤开了一瓶新疆红葡萄酒。
李剑和钱凯喝着闷酒,施乃安端茶陪着,三个男人谁也不提丽莎的事儿,也没有多久,一瓶杨花特曲就见底了,金凤说:“别喝了吧,玉兰有身子了。”
玉兰说:“就让他们喝吧,我今天不回去了,天黑路滑的,我就跟姐姐这儿住了,他们三个男人愿意到哪儿住就到哪儿住,愿意喝多醉就喝多醉。”
金凤说:“施老师,朕也准你喝酒了,你们三个就放开喝吧,菜凉了,我就给你们热,还煮着一锅肉呢,够你们吃的。”
琬如说:“师母,我也想喝。”
金凤说:“怎么又想起把我叫师母了,不怕把我叫老了?想喝你就跟他们喝去,你别喝醉就行,过一会儿,我就和玉兰进屋睡去了,这外面的事儿就交给你了,泡茶、热菜什么的。”
琬如立马就跑到男人们的桌子上来,倒上白酒,给三个男人也都满上,端起酒杯来说:“老师,师母说了,你们今天不避孕,你可以放开喝,陪这两位大哥哥喝个痛快,这生活也太压抑,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李剑说:“琬如你停停,我怎么没听明白,你老师今天不避孕?”
钱凯一口酒还没有咽下去,呛得流出眼泪来,琬如的脸真的像是苹果到秋天了,她刚才把备孕说成避孕了,羞得抬不起头来了。
钱凯抽了纸巾擦了眼泪,“没事儿,这儿都是成年人,避不避孕的,也没有啥可忌讳的,只是琬如刚念那首诗我要改一下:金凤开禁,乃安举觞,何以避孕,唯有杜康,开怀畅饮,不准上床。”说完哈哈大笑,举杯一饮而尽,这回的眼泪真是笑出来的。
钱凯笑了,大家都笑了。
琬如端起酒来,给三个男人敬酒,她说:“好男人爱着好女人,好女人也爱上好男人,这相爱的人为什么不在一块儿好好地过,而那些不相爱的,又为什么死缠烂打非要纠缠在一起,离了也要费尽心机,置对方于死地。合与离,都是缘,好合与好离都不容易,要都是好人,还要有机遇,要投缘,我佩服钱大哥,离合不由人,聚散总关情,我相信丽莎是爱你的。我敬老师和二位大哥哥,你们是好男人,也是最幸福的男人,为世上还有你们这样的男人干杯!”
施乃安说:“琬如你少喝些,一个女孩子,喝多了不好看,你的人生还没有真正开始,别那么多的感慨,要好好学习,提升自己,不要有了什么国家指标,就当是人生走到头了,如果是这样,那个指标还不如不要。”
“我就喝,怎么了,我一直都听你的,我喝两杯酒你教训我,我要嫁给一头猪时,你咋不教训我。我还是什么女孩子?说好听的,我是个离婚妇女,说不好听的,我就是一个没人要的烂货。”琬如说着,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了,“我偏要喝,你骂我啊,我从来没有跟你顶过嘴,今天我就顶嘴了,你骂我吧,老师,我难受!”琬如看着施乃安,那眼神,让人心疼。
金凤过来,扶了琬如坐下,金凤抚摸着琬如长长的头发说:“在我们眼里,你永远都是孩子,你是这么优秀、美丽、纯洁可爱,以后再也不要说那些糟践自己的话了,让我们心疼。”
琬如抱着金凤哭了,“我真后悔,这世道好男人都结婚了,好女人都离婚了,不然我也不会那么轻率嫁给一个猪。”
金凤挨了琬如坐下,给琬如和自己都倒满酒说:“人要想远一些,想开一些,来,我陪你干一杯,就让往事如烟吧。”
玉兰说:“你们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算什么嘛,我可是有身份的人,简称有身之人。”
金凤说:“你也过来嘛,大家一起多热闹。”
玉兰说“我也吃好了,我进去躺一会儿了,不在这儿闻你们的酒气,姐,你可别喝多了,喝多了,我不让你上床。”
听玉兰说,琬如心想,那个吴雨天天都在外面蹭酒,一蹭就要蹭到醉,一醉就要同床,想起来难免就一阵恶心,连忙倒了一杯酒喝了,压一压,烈性的杨花特曲进肚,火辣辣的,把反胃的给压了下去,感觉是那么顺畅,就又倒了一杯,金凤忙拉住琬如要端杯子的手说:“你这是怎么了,我说的有啥不妥么?”
“不是的,我想起了过去,有些反胃,喝杯酒压压,觉得舒畅多了,不然,金凤姐和我一起再来一杯。”琬如端起酒笑着,看着金凤。
金凤端起酒杯说:“这怎么又叫姐姐了,刚才不叫师母来着,好,我也感觉一下什么是舒畅,我也放开了,反正我一个人也怀不了孕。”
钱凯连忙端起酒杯说:“都怪我,都是我搅扰了你们,今晚,一个上不了床,一个怀不了孕,这美好的夜晚,感谢有你们。我既没有结婚,也没有离婚,丽莎和我生活了那么长时间,也不知道是不是爱我,婚姻这事儿不能勉强,我不急,先放一放吧,我等她。我和丽莎也说不上谁抛弃谁,只有东西,才会被抛弃,一个不依赖别人生活的人,是说不上抛弃的。”
施乃安和李剑也端起酒杯,“真的爱情,只能遭背弃,不会被抛弃,背弃与抛弃有本质上的不同。”,施乃安说道,三人一同举杯。
施乃安又说:“丽莎是因为爱钱凯才来的,走也未尝不是,先得好好生活,好好做自己的事,钱凯是大气的人,咱们也不用替钱凯难过,‘大丈夫何患无妻。’我现在还是想要说琬如,‘好女子不愁找不到好丈夫’要努力提升自己,要好好复习,考大学。”
金凤也说:“琬如,施老师都是为你好,你努力一把,准能考上,有的大学还能带工资去上呢,比如说上师范,不过从我内心里讲,我不希望你当一辈子老师,当老师太苦了,可是人们大多都是希望老师再苦一些,更苦一些,不能比自己好了。”
琬如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了,又给施乃安和自己都满上,玉面绯红,纤指微颤,端起酒杯对施乃安说:“今天当着金凤姐姐和两位可敬可爱的大哥哥的面,我把憋在心里很久的话说出来,老师我爱你,不是一个学生对老师的爱,是一个女人对男人的爱,我真的爱施老师很久了。”
琬如说完把杯中酒一饮而尽,抱着金凤哭了起来,施乃安端着酒杯,愣住了。金凤一手抚琬如的肩,冲着施乃安说:“你傻愣着干咐,把你的酒干了呗。”
钱凯和李剑也都大吃一惊。
琬如抬起头,抽了纸巾擦了泪,她说:“金凤姐姐,不论你怎样看我,我都要把话说出来,说出来了,很尴尬,不说出来,就很闹心,也很麻烦。我是上学的时候就爱上施老师了,可是,那时我觉得自己很可耻,听有人那叫乱伦,说是师徒如父子。可后来,我才明白,老师跟学生根本就扯不上辈分,说什么师徒如父子,所谓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父叫子死,子不得不死,君让臣亡,臣不得不亡。非要把老师和学生往父子上扯,就是想师要徒死徒不得不死。再说了,现在的师生,根本就不同于旧社会的师徒关系,就算是师徒恋,古今中外数不胜数,根本就没伦,说什么乱伦?那些什么什么班啊社啊的团伙里,标榜什么辈规矩的,师傅娶了徒弟做小老婆的,徒弟和师娘偷情的,拐了师娘跑了的,多了去了。
“现在也有搞戏班子的,也有办培训班的,又把几十年前的封建帮会那一套弄出来,其实就是为了赚钱,搞人身控制罢了。对外是师徒礼数,团伙规矩,里面男盗女娼,肮脏不堪也是常有的。贾乐好现在天天让学生背弟子规,还立下种种规矩,这师徒如父子就是第一条,他干的就是骗钱的把戏。
“那时是想,我一个小姑娘,也不到该谈恋爱的年龄啊,学生是不能谈恋爱的,再说我是农村户口,没有工作,老师也不可能娶我,我也知道老师跟学生谈恋爱是不道德的,不被允许的。那时我就想,我在心里爱,谁也管不着。我要好好学习,我想我要考上大学,拿到录取通知书的第一件是,就是跑去告诉施老师,我爱他,我要嫁给他。
“我没有考上大学,也没有脸去见施老师,我来学校代课,老师成了我的校长,我满脑子里都是施老师,可是施老师已经有了妻子,我不能有非分之想,可我又常常不由自主胡思乱想,我觉得我对不起金凤姐姐。吴雨家提亲,我想,施老师都结婚了,我就随便嫁了吧,结婚了就不胡思乱想了,主要是他家答应能让我转正,占国家指标,有城市户口。
“我和吴雨结婚了,就像掉进了猪圈,他还逼着我看他写的那些东西,都是写一些出奶水的器官,生孩子的物件,还有那些排泄物,他能几十万字都写这个,他说现在的人就爱看这些,说这是真实,他还说他写的东西一定会火,这是世界潮流,他以后能成名人,得世界大奖。我想,不管他以后能成什么,跟他,我就没有以后。”
金凤说:“好孩子,我是把你当成施老师带来的亲生女儿来对待的,看来我真的是对了,非常对。”
琬如说:“我说出来,就好了,我是真的爱施老师了,没什么对错。就是这样,我把你们当亲人,金凤姐姐,我没有什么保证,我听老师的,好好复习考大学。”
施乃安说:“琬如,真的没什么,小孩子难免有时会胡思乱想,古人说‘发乎情止乎礼’辈分还是有的,辈分也是礼,但绝不是什么帮会宣扬的那些封建垃圾。”
“我们喝酒吧,我的眼泪都流到酒里了。钱凯,我给你个建议,明天去杨花梦山庄上班吧,一边挣钱,一边打听找丽莎。”李剑说。
“我是应该去挣钱了。”钱凯说。
钱凯知道李剑说的不是建议,和他收到的指令一样。挣钱,找丽莎正是一个很好的借口,“是得挣钱了,我的钱都给了丽莎,现在我差不多是身无文了。”
那夜酒酣人未醉,琬如给几个男人泡了茶,收拾了桌子,大家闲聊了一会儿。金凤说:“琬如你就在这屋跟玉兰睡,我和施老师到你那屋去。——李剑,你去钱凯那儿吧,几步就到了,早点儿睡,明早都过来吃饭,都要上班。”
玉兰出来了,她说:“都喝了不少酒,琬如喝得不比李剑少,为什么不让李剑和我睡,让琬如跟了钱凯去。这个小妮子人小鬼大,竟敢暗恋我姐夫,要不是我姐太美丽贤惠,我姐夫现在还不一定是谁姐夫呢。咱们把她弄去给钱凯当偏房算了,也让我姐省心点儿。”
琬如的脸通红,也可能是喝酒的缘故,她把抹布摔在桌子上,跺着脚说:“玉兰姐姐,是有身份的人,我又不敢和你动手,你能不能得饶人处且饶人啊,大家要是都刻薄起来,那就都不好看了。”
金凤说:“这琬如真的不是软柿子,不过你玉兰姐是开玩笑,绝无恶意,这世上的事儿还真说不定,将来,谁跟了谁,谁娶了谁,谁说得准呢。”
钱凯看着琬如,琬如瞄了一眼钱凯,就低下了头。
李剑对玉兰说:“玉兰啊,别斗嘴了,我看你和琬如更像姐妹,这性格和长相都挺像的。”
玉兰说:“那我就认琬如当妹妹了,以后谁当我妹夫,我和琬如一起欺负他。”
玉兰说着过来拉琬如进屋去,回头看了一眼钱凯。
李剑说钱凯:“以后可别总是找借口往我家跑去琬如,沉着点气,让女孩子去追你。”
女孩的心事你不要猜,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女孩的心事,还是女孩来猜,她们的心里都是爱,有时疯狂像烈火,有时静默如星海,糊涂得死去又活来,脸上却装得比谁都明白。要是真明白,世上就没有那么多错了的和错过了的爱。
李剑没有去钱凯那里,他回了派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