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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山梦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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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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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花梦》连载

第八十六章 回家

老马倌花了两万块,从腊月的哥哥手里买回了自己的老屋,带着老伴和孙子搬回去了。栓柱子去了县城,可能是要躲着那个跟他“怀了孕”又“打了胎”的养鸡场女工。

那个女工叫石素娟,在老倌家又吃又住好多天,实在等不到栓柱子回来,听说栓柱在县城,就跑去县城找栓柱子去了。

栓柱子到了县城,在最豪华的神仙大酒店住了一宿,又到“醉梦卡拉OK”玩了一夜,然后就找了家最便宜的旅店住下,那个旅店名副其实,叫“便宜旅社”。栓柱子每天下馆子,吃一顿换一家,他要吃遍哈达马所有的饭馆。

没两天栓柱子把哈达马的饭馆吃了个遍,越吃越觉得没有味道。

这是他第三次来“村里味道卤鸭店”了,在店里见到了张玉芬。

张玉芬又叫张玉芬了,刚刚戒毒回来,人瘦了,脸也黑了些,但比以前有精神了,天生丽质,依然楚楚动人。她去找魏中闲,魏中闲被抓了,原因是他的小娇妻有些疯疯癫癫,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上面纪检委的来人抓的,在家里搜出大量的钞票和黄金,大量是多少,官方没有公布,但是人被带走了。张玉芬去找胡大刚,胡大刚和他老婆离婚后,调到别的地方去了,离哈达马很远。

张玉芬没有去找窦砥柱,她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不合适,她知道不能给窦砥柱添麻烦,也才明白了自己就是个麻烦。

张玉芬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转悠,神差鬼使地到了村里味道卤鸭店,清芬对她说:“玉芬姐,砥柱让我告诉你,找点儿事做,日子要好好过,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跟我说,我转告砥柱。”

张玉芬问:“你是说窦砥柱?”

清芬笑了:“是啊,哈达马就这一个砥柱,他是我未婚夫。”

张玉芬十分惊讶,她呆愣着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这个卤鸭店的打工妹怎么就跟哈达马的一把手结了缘,这别说是八竿子,就是八十竿子、八百竿子也打不着的事情。

张玉芬正惊讶,栓柱子进来了,一进来就惊讶地叫道:“张玉芬,是你吗?我是栓柱子啊,怎么,不认识了?也是的,我不是以前那个栓柱子了,我有一百万,百万富翁栓柱子。”栓柱子在张玉芬对面坐下。

神色惊讶的张玉芬,回过神来,看着栓柱子,往前探探身,闻了闻,“你没喝醉啊,肯定是在梦游,说梦话呢吧?快醒醒。”张玉芬看看清芬,“他没疯吧?”

清芬笑着说:“他疯没疯我不知道,但是他有一百万是真的,秀贞的养鸡场不是被他弄去了吗,现在有大项目开发,征收,他得到补偿款一百万。”

“哦,那他就真的是在梦里了,醒不了啦。”张玉芬说。

“听你们这口气,看不起我,嫉妒,纯粹嫉妒。”栓柱子说着起身坐到另一张桌子去,“切一只卤鸭,来一瓶杨花白。”栓柱子对清芬说。

清芬说:“这一只卤鸭才十块钱,你都百万富翁了,就吃这个?还要点儿别的啥不?”

栓柱子说:“全哈达马的馆子我都吃遍了,越吃越难吃,还就是卤鸭有点味道,这道菜阿牛还是跟我爹的学的,只有这个对我口味。”

清芬说:“原来是这样啊,那你就掉价了,乡下上来卖菜了也到我这店里来,也花十块钱吃一只卤鸭,他们身上有一百块就不错了,你怎么能跟他们一样呢。”

栓柱子说:“也是的啊,我都百万富翁了,跟他们有什么不一样?吃什么怎么还不如原先没钱的时候香了呢?”

清芬说:“要不你买十只卤鸭,吃一只,剩九只拿到街上去送给扫街的。”

栓柱子说:“我为啥要送给他们,我有病啊?”

清芬说:“这不显得你有钱吗,准能让他们看得起你。要不你就出去丢垃圾桶里,天天都有人到垃圾桶翻东西吃,一准有人捡,这不也显得你高贵吗。”

栓柱子说:“你别拿我寻开心,你趁几个钱?快点儿的,少废话。”

“我看是你少些废话,别走到哪儿都说自己有一百万,干脆贴两张纸在脸上,左边写上马栓柱,右脸写个一百万。”清芬一边说,一边让服务员给栓柱子上菜上酒,又问张玉芬说,“玉芬姐,你吃点什么?”

张玉芬说:“这会儿,我没胃口了,要不咱们进去说会儿话。”

清芬带了张玉芬朝里面去,一边对服务员说:“让厨上给做一碗揪片子,端到里面来。”

张玉芬问了一些杨花镇的事情,也问到窦砥柱和清芬婚事。

清芬说:“是中流大哥带了阿牛哥上门提的亲,说是他们家老爷子不方便,不能亲自上门。我爹特别信阿牛,就答应了,可不是我们家高攀。”

说着,服务员就端上揪片子来,清芬说:“姐,你就先吃这个垫一下,一会儿我打电话给玉兰,把李剑、施老师都叫来,李剑有车,佳佳就在县上,住在你表姐的房子,给你表姐看店,也叫来,都是自家人。”

张玉芬长叹了一口气,“这面真好吃,家的味道,我妈常做这个。”吃了一碗揪片子,张玉芬说,“晚上几点?”

清芬说:“你要是没啥事儿,就到后院我的屋里去休息,他们来了,我叫你。”

玉芬说:“我还真有些累了,那我就去睡一会儿。”

栓柱子吃饱喝足,打了个酒嗝,出了卤鸭店,正待要去“便宜旅社”歇息,忽然,也不知从哪里窜出几个穿牛仔服的光头汉子,都戴着蛤蟆镜,栓柱子被围住了。

“老板,借点儿钱呗。”

“我没钱,我不认识你们。”

“我们认识你,一百万的栓柱子。”

“抢钱了——”栓柱大声喊。

一个光头要捂栓柱子的嘴,另一个光头上前说:“让他喊,喊破喉咙也没有用,老子我从前就是治安小分队的,看谁敢管。”

“我敢管!”清芬从店里出来,吹起了紧急哨,尖厉的哨声中,左右十几家店里冲出二三十人,个个手里握着榆木十字镐把子,有人还戴着“治安联防”的袖标。光头们想跑已经来不及,被围得严严实实,水泄不通。不久,警察巡逻队就到了。

哈达马从上次胡畅被捅死之后,治安又被提到最紧要的议程上来,窦砥柱广泛听取群众意见,提出了“全民动员,警民联防,社会治安,人人有责。”口号。

这个光头帮以为只是口号而已,没有想到,还真动真格的,连老娘儿们都出来吹哨子啊。

“误会,我们就是找他借个火,抽烟。不信你问他。”刚才那个说干过治安小分队的光头说着,狠狠地瞪着栓柱子。

栓柱子结结巴巴地说:“借——借火——也借钱。”

警察带走了那几个光头,惊魂略定的栓柱子决定立刻就回杨花镇去。

接了清芬打来的电话,玉兰马上叫了施乃安,不知为什么她又打电话给秀贞,说想让阿牛哥跟她一起去接玉芬,秀贞打电话给正在地里干活的阿牛,阿牛已经有了手机,是佳佳手机电脑商店卖出的第一批货。

玉兰开车,李剑在她旁边,施乃安和阿牛坐后排,李剑车开得很好,但是玉兰更喜欢开。他们到了村里味道卤鸭店的时候,佳佳已经在那里,正和玉芬聊天。

清芬已经准备好了酒菜,大家寒暄几句,也没有过多的话要说,杨花镇的亲朋的情况,清芬、佳佳也都和玉芬讲了。于是频频端酒,相互问候和祝福。

见面开口说什么,阿牛是想了一路,准备了好多话,该到他和玉芬碰杯了,端起酒杯又不知道说什么了,“回来了,家里都好。”

玉芬说:“阿牛,对不起,我早就该跟你说声对不起了,可是我一直没有说。”

阿牛说:“有啥对不起的?咱们还跟小时候一样,也可能哪天又闹个别扭,过两天又跟啥事儿也没有一样。张叔张婶对我好着呢,有啥重活都叫我去,连李剑都不叫,有啥好吃的,先叫李剑。不信你问玉兰,让她说个公道话。”

玉兰笑了,“虽然,但是阿牛说的是真的。”玉兰端起一杯酒给李剑说,“亲爱的,你替我,咱们敬阿牛双杯,我爹真的是把他当女婿用的,我们两个忙,对老人真的是照顾不周。”玉兰说着流出泪来“谢谢你,阿牛哥。”玉兰说着喝了杯中酒。

玉芬也端起酒对阿牛说:“谢谢你,阿牛哥。”

“谢啥啊,都邻居住着,帮老人干点儿活算个啥。我不干我爹也不答应啊,他们老哥俩是一起挖过北大渠的,一起住地窝子,啃窝窝头,我们小时候,两家人跟一家人没有啥区别。玉芬,回家吧,你爹经常念叨你。”说完阿牛连喝了三杯,李剑、玉芬也都把酒喝了。

玉兰说:“姐,我们几个今天就是来接你回家的,爸妈想你,爸爸早就让李剑帮你把户口转回家去了。”

“回家!”玉芬泪流满面。

天黑的时候,张玉芬回到了家,玉芬娘搂着玉芬放声地哭起来,“死妮子,这么多年你跑出去干了些啥,让娘的老脸往哪儿搁啊!”

张皮霍地站起来,对玉芬娘吼道:“你给我闭嘴吧,闺女没回来,你天天念叨,说起来就流泪,闺女回来了,全须全尾的,你又数落个啥?是闺女重要,不是你那老脸重要?自己养自己的闺女,没伤天没害理,没妨害别人,怎么就脸没处搁了?你的脸想往谁家搁去?”

玉芬说:“爹,娘,我错了。”

张皮说:“什么错不错的,没坑过人没害过人,就没啥对错,谁能保证自己一辈子不摔跤跌跟头,自己摔倒自己爬起来,碍旁人屁事!别听你妈的,她心里老疼你了,早就把你的房间收拾好了,好吃的买了一大堆,没处放,李剑专门给买了冰箱。街上啥都有,天天有卖的,你妈非得买了鸡鸭鱼肉塞了满满一冰箱冻着,新鲜的不吃,吃冻的。”

玉芬娘说:“闺女,想吃啥,娘天天给你做,现在是要啥有啥。”

玉芬说:“我想吃娘腌的咸菜了。”

栓柱子也回到了杨花镇,他没有回家,他自己心里已经跟他爹算清账了,把应该给他爹的钱都给加倍地给了,他爹妈也不缺钱了,栓柱子不想跟那个家再有任何瓜葛,怕因钱成仇。

住哪儿就成了问题,他不想去住旅店,在县城,神仙大酒店也住过了,花了好多钱,也没有神仙的感觉,他觉得花钱住店是一件最傻的事情。天快黑了,晚风有些冷飕飕的,栓柱子肚子也有些饿了,他走到一家卤肉店,买了二斤猪头肉一瓶杨花白,让店家切了,拌了葱蒜调料,用塑料袋子装了。栓柱子提了酒肉,来到杨花梦山庄前的小广场,找个角落里的石头长凳坐下来,拧开酒瓶,喝一口酒,吃一口肉,寻思着去哪里睡觉。

“栓柱子,发财了,怎么还喝这个放羊的酒?不得天天喝那啥——茅——台吗?”胡大喇叭在栓柱子旁边坐下来,栓柱子赶紧把酒和肉提起来,想起身走,胡大喇叭说:“看小气的,我有酒,比你的好,杨花特,每次领了救济款,我都要先买一瓶好酒。”胡大喇叭从裤兜里拽出一瓶白酒来,拧开盖子喝了一口。

胡大喇叭说:“咱俩换换,你是有钱人,你喝我这个好的,我喝你那个,这才符合身份,都是刚开瓶,你不吃亏,我就是尊敬你这样有身份的人。”

栓柱子重又坐下,两人换了酒瓶,碰了一下,都喝一大口,栓柱说:“这酒是好,你这人实诚,没啥坏心眼子。”

胡大喇叭笑了,“我也没有啥好心眼子啊——我就没心眼子。”

没心眼子好,栓柱子想。

栓柱子把猪头肉放在他和胡大喇叭中间儿,打开塑料袋子口,说:“吃肉。——跟你商量个事呗,我住你那儿,我一个月给你十块钱房租,你看咋样?”

胡大喇叭拿抓起一大块肉进嘴里,嚼着,品着肉香,半天才咽下去。他说:“你百万富翁,住我那儿?——你真住我那儿,我脸上有光,不要你钱,你抬举我,不找我要钱就是便宜我了。”

栓柱子说:“好,咱们干杯,一言为定,今儿晚上我就住你那儿。”

胡大喇叭说:“今晚就今晚,可我那里也没有你的床铺啊?”

栓柱说:“我就先和你挤一晚上。”

胡大喇叭说:“你扯吧,就我那破床,咱两个睡上去,还不得压塌了?我自己睡就塌了好几回了。”

栓柱子说:“就一晚上,怎么还不将就过去了,明天我就买床铺被卧。走现在就到你房子喝酒去。”

于是,提了酒肉,两人朝胡大喇叭家走去。

杨花镇最有钱的和最没钱的住到一起,两人喝着杨花白,吃着猪头肉,各说各话,轻松快乐着,不觉东方已白,鸡鸣犬吠,栓柱和胡大喇叭的鼾声一长一短,睡得正香。

邻居秀贞开的“阿牛农舍”小旅馆升起了炊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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