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用户
在山脚的石缝里住着一对蓝色的鸟，其中一只左脚被冰冻伤了脚趾，另一只翅膀受过雷电擦伤；山顶每天盘旋的鹰，人们以为只有两只，其实有五只，其中有一只头上有一撮白色的毛，它是鹰王，飞得最高，还能预知死亡；去年摔下山崖的那个老王，他的灵魂还挂在蓖麻的树枝上，上不来也下不去，脚都被风吹开了三个孔，他努力喝的溅在石头上的水，其实上游盘踞着一条蛇；在山架坪那棵老核桃树下的扁豆藤里，有三只黑猫，它们的黑毛里面藏着很多生了病的虱子；
生命如果走出了时间，便只剩下了一个名字包含的留恋。如果还有什么可以带走，也只是前尘旧世里，一段岁月的熟悉又陌生的，期待被唤醒的记忆。
魏青几人赶到杨家的时候，院中烧着火塘，中堂停着灵柩，昏黄的灯光很冷，没来得及织就麻衣的父母反穿着衣服，哀戚地趴在灵柩前的草席上，守灵的后家人和邻居们捂着手围在火塘旁。
杨树华八九岁大的女儿杨桃还穿着玫红色的仿制羊羔绒衣服，扭曲的缝制纹路像堵塞的经脉，歪歪斜斜的交织着。魏青看着，似乎比上次见要高了一些，这样大的孩子还无法深刻的体会死亡的悲戚，或许只是回家习惯叫的“爸爸”没有人应答而已，然而，岁月无法弥补的成长的陪伴却是已经定下了缺憾。
王程几人的心，揪着疼。
相依为命的妻子不知所措，还不敢相信，那么年轻的生命，突然就长睡不醒，从今以后，两个人的所有生活都只是一个人了。两缕头发凌乱在脸上，力不从心地听着她的怨悔，他前几天想吃的南瓜扣肉，在灯下说了两遍，似乎到今天还没有做给他吃，他常背的那个挎包，串珠掉了两串，还没有来得及串起来，他舍不得穿的那双新鞋，要送给老王叔的，是她拦着，还没有送，她跪着，用手捂着脸，愧悔不已。
杨树华的父母把头伏在地上，脖颈上凸起的骨头和外翻的手肘一样，战栗着，仿佛下一刻就支撑不了一个悲怆的躯体，凌乱的灰白发丝被泪水浸湿了，贴在黝黑的脸上和脖颈里，沙哑的嘶喊和抽噎，也再换不回丝丝孱弱的呼吸。
长长的纸幡搭在石槛上，空气弥散着黄纸带着生命和泥土的腥味，让人无限哀戚，仿佛生命和泥土的源头在一起。
黎铭的脑子很乱，山风和星辰在他的耳边叫嚣着，要跟他述说他们见到的一切事物，他们看见：
在山脚的石缝里住着一对蓝色的鸟，其中一只左脚被冰冻伤了脚趾，另一只翅膀受过雷电擦伤。
山顶每天盘旋的鹰，人们以为只有两只，其实有五只，其中有一只头上有一撮白色的毛，它是鹰王，飞得最高，还能预知死亡。
去年摔下山崖的那个老王，他的灵魂还挂在蓖麻的树枝上，上不来也下不去，脚都被风吹开了三个孔，他努力喝的溅在石头上的水，其实上游盘踞着一条蛇。
在山架坪那棵老核桃树下的扁豆藤里，有三只黑猫，它们的黑毛里面藏着很多生了病的虱子。
火炭坪十八湾的老陈家门前的花椒树上，挂着一块风干的黑羊皮，其实，这只羊是山神的胡须化的，曾经流着泪求老陈不要杀它，可是，老陈还是把它杀了炖了汤给自己瘦弱的儿子喝了，所以，老陈儿子的羊癫疯是治不好的，他把山神得罪了。他家的花椒树下其实埋了一盘石磨，石磨下面有很多金子，他只要把黑色的锅灰抹在脸上，取下花椒树上的羊皮，包上棉花，用火麻线缝起来，在立冬的第一缕光线照到山顶的那个崖洞时，鹰王就会扇动它的翅膀，这个时候，虔诚地祭祀山神，山神就会原谅他，他儿子的羊癫疯也会好，山神暗示了他很多次，他都没有听。
黎铭摇摇头，他真的不想听这些，不想听。这些声音透过他的耳朵甚至想往心脏里钻，他蒙着耳朵，使劲摇了摇，那些声音似乎走远了，还不停地回头张望，带着残留的不甘，找寻着下一个外来的倾听的人。看着他们，王程转过身，擦了泪水，看着旁边搓着脸接电话的大叔，烦躁而愤怒。
颜卿的惶惑惊恐和黎铭一样，从未经历过死亡的他们，可以风轻云淡地谈及，却无法真正的淡然，生命在山峦间，在罡风里，在时空中，都何其渺小，何其卑微。任何一个生命放在一个群体中，都不是不可或缺，只是，想得清楚，却放不下。生命，一半苦难，一半绚烂。即使行走苦难，带着三分憧憬，也是绚烂。死了，便连苦难也没有了。
几人默默地坐着，火光映照着他们深思的脸。
喝了香面水的尼扒开始唱了起来，堂前两侧跪着杨树华的父母妻女、堂兄姊妹。院子中间接电话的人也安静下来，山风不同先前的聒噪和零碎，在山岭间，像战鼓又像钟磬的声音，庄严神圣如泣如诉，又缱绻悱恻如怨如慕。黎铭突然就觉得这是一场对历史和文化的祭奠，是对民族和英雄的挽歌，轻轻地拿手机录了音，在刘兮扬和民族文化研究院的同事研究了三天后，才知道生命的回归如此哀婉凄恻悲恸动人。
傈乃帕杨树华，我是尼扒，我是你的父亲请来拿给你指路的人，现在，只有我能和你通话。请你相信我，像你生前相信所有人一样。你不要感到惶恐不安，听我说，你现在还能看见堂前跪着的这些人，你的父母妻女，你的堂兄表弟们，关心你的人和你关心的人大多数都在这里了，他们都悲痛你的去世。你再看他们一会吧，看看这些身影，趁现在你还看得见，虽然不久你就会忘记，至少，你现在可以有一个终结。你也听明白了，你在这个世界已经死去，但是，在另一个世界，你才刚刚出生，你是一个新生儿，所有的都需要重新学习。
现在，你不要过分悲伤，也不要害怕，你听我说，我会给你这个新生的人讲清楚你要去的那个世界的一切，你只有了解到这些历史、文化、环境、风俗、劳作等，你才能生活得更好。我将要讲的一切，你或许觉得很熟悉，你也不要怀疑，勇敢地相信自己。
其实，你即将要去的世界，和你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是一脉相承的，文化和生活习惯都是一样的，可是，随着你在这边尘世的死亡，你的意识也会沉睡，需要被唤醒，你需要重新学习。
现在，我先给你讲清楚，你死亡和新生的世界有着共同的历史和祖先，是他们在你新生的领域开辟了一个世界，现在你就要回到祖先居住的地方，找到你的祖宗支系，你才会有新生的安全感，有熟悉的意识去生存，你要找到祖宗所在的圣洁的地方就是你生前听说过的玉龙雪山，但又不是你去过的玉龙雪山，翻过玉龙雪山，穿过山顶的雪松，再走下一段坡，在山腰里，你会穿过山体进到山腹深处，活人是进不去的。
你要记住，跟你生前去的路又不完全一样，你要知道山腹的深处，这一路上荆棘密布，有很多的魑魅魍魉，他们会用各种不光明的手段来阻止你灵魂的回归，还有来自你自己的意识的困惑，都会成为考验你的关卡，但你不用着急，我们的呃萨天神会保佑你的。
呃萨天神他是正直的神明，他保佑一切灵魂。除了呃萨神，还有很多的神，他们保护着世间的万物。你要知道，你看得见的每一个物体都有神明保佑，像你走的路有路神，你看见的山有山神，你趟过的水有水神，你燃烧的火有火神等等，你看到所有神明，都要心存敬畏。
你也会疑惑，你不能准确的判断你看到的究竟是神明还是厉鬼，因为，有时候，厉鬼也会伪装，这就需要你不断的成长，积累经验，学会自己判断，但厉鬼最怕的就是善良的心，因为只要靠近善良的心，他们的肝脏就会被正直的焰火焚烧，就会现出原来的形貌。你还会发现，有时候，神明和厉鬼的形貌也是相似的，你就要看眼睛，眼睛里的光是不会骗人的，厉鬼眼里的光是灰色的，神明眼里的光是紫色的。你以前是个善良的人，你帮助你看见的一切贫困，你组织修通的那条路为你积了福分，所以你在那个世界，新生就带了三分判断是非的能力，你要好好利用，也要不断积累。
你自己也要知道我们的历史演变，才能了解变迁发展的世界，借鉴经验，避免走一些弯路；也可以坚定你的信念，激励你的意志，锤炼你的品格，你要记好了。
我们的创世神盘古用一把神斧劈开了天和地，他的两只眼睛，一只成了太阳，一只变成了月亮，他的四肢成了山脉，血液成了江河，呼吸变成了空气，后来山川江河孕育了娲皇，她把四极撑天的神山倾斜撞破的天补了起来。她用石头造了一批人，可是这批人太凶悍了，她就用一场天火把他们收走了；她又用枝条沾着泥水造人，可他们不懂礼仪，粗蛮无礼，娲皇又用一场洪水把他们收走了。看着毫无生机的土地，她用自己的尾巴创造了两兄妹，伏羲和羲和，他们帮助娲皇一起造人，终于，山原岭地都有了人居住，可是每到夜晚，人们就很冷，甚至被冻死，还有很多邪恶的事发生，于是，一个大力神夸父追赶着太阳，想要能把太阳留在天上，他追了三天三夜，精疲力尽累死了；他感动了伏羲和羲和，于是他们又造了十个太阳，把人间的瘴气和阴霾都晒干了，人们欢呼喜悦着，伏羲和羲和也喝酒庆祝，十个太阳趁着他们不注意，把江河晒干了，把土地都晒开了裂，山林里的动物也晒死了，又一个大力神后羿射了九个太阳，这时，天上又只有一个太阳了。娲皇、伏羲和羲和他们觉得太累了，又造了天地万物各类神，让他们专管一项事务，制度也慢慢完善起来，其中，伏羲司神太阳，掌管众神，看管白天，羲和司神月亮，看着夜晚，大地由该亚神司管，妈祖司管海域，千万年间伦理纲常规则制度逐渐建立。于是，每一座山岭都有神灵庇佑，每一个物体都有神明依附，世间万物才并行不悖，相互共生，他们才渐渐安心下来。
杨树华，你要知道，我们民族的保护神就是呃萨天神。说到这里，你也应该知道了，我们的神守护着世界，他们也会劳累，也会疲惫，他们需要善良的心灵帮助守护，因为邪恶会毁灭他们所有的努力。但是，他们累的时候，打盹的时候，被禁锢的邪恶就会欺负善良，所以，如果有时候你的善良被欺负了，你不要怀疑神明，因为怀疑会动摇你的心智，会减少你的坚持。无论在什么时候，你要保持谦逊守礼敬畏神明，遵守制度心存善良，才能不断地得到神明的庇佑。当然，遇到故意作恶的神，你要灵活善变，积累斗争经验。现在，你不要害怕，我再跟你介绍我们祖先的战斗历史。我们的祖先有丰富的战斗经验，有极强的生活适应能力，你要虔诚地向他们学习。
传说我们的祖先，也是从北方一路披荆斩棘迁徙过来的，面对困难，他们把青色的云彩盘在头上作帽子，象征头顶青天，承接着日月的关怀；他们把各种云霞的颜色都拉成丝线，绣成五彩的挂包挎在肩上，他们的包里装着礼仪制度和果敢信念，还有他们从山岭间捡来的种子；我们的祖先把山林里最凶恶的虎豹的筋骨做成弓弩，把地底最坚硬的铁做成了犁头和钝刀，把各种动物的歌声融进葫芦丝和笛子，于是，我们的祖先骁勇善战，能歌善舞。你要向我们祖先学习，在面临战争的时候，要勇敢，神明看重的，是你为正义坚持的态度，这样，神明也会站在你的这边。除了勇敢，你还要有智慧，善于谋略，才会节约你的战争成本。有了勇敢和智慧，你还要有尖锐的武器，你或许还留着一丝以前尘世的记忆，一把锋利的弓弩可以射穿树干上的蛇，丛林深处的黑熊，你要造一把适合你的弓弩。
我们的生活中，你会发现，有时候会莫名的亢奋，也会没来由的消极，这些，都是我们的本能，是我们对五彩的世界的意识反映，这时候，你不要恐慌，顺应自己的心，你需要音乐，音乐是躯体的韵律与自然的节奏合一，象征我们民族的精神。你在路边看见葫芦的时候，你可以把他摘下来，自己做一把葫芦笙，遇不到，你也可以用树叶和声，和自然的韵律一起调节自己的情绪。
你去过那么多地方，也许会埋怨我们的祖先为什么居住在土地贫瘠，环境艰险的地方，你不要着急，听我说：我们的祖先更远的时候，在离天最近的地方，太久了，我记不清楚了。我们繁盛的唐朝说起。在唐朝时期，我们的祖先居住在洱海周边，吐蕃国侵扰我们，祖先们勇猛作战，几次打败他们，但是我们的祖先也牺牲了很多，唐朝的将军扶持我们的祖先，取得了胜利。后来，唐朝和南诏之间的战事波及到我们三组居住的区域，于是，我们的祖先逐渐向东迁徙，居住在牛赕和程海周围，这时候，我们的祖先已经学会了耕种狩猎，织布缝衣。我们的祖先用他们的智慧把生活过得幸福美满。可是，所有的世事都不是一帆风顺的，这一点，你要谨记，要对时事保持自己的看法，做到未雨绸缪。明朝的时期，为了巩固边疆地区，明朝派了大量的军队来到我们祖先居住的地方，他们需要广阔平整的土地来训练，于是，他们用更锋利的枪戟抢占了我们祖先居住的地方。我们的祖先不得不再次向东迁徙，就居住了现在的金沙江沿线。尽管现在的生活条件十分艰苦，但是我们的祖先宁愿生存条件险恶一些，艰苦一些，也要远离战争，因为有战争就有死亡，死亡是我们不愿意看到的。所以，我们不应该抱怨我们的生存环境，至少，我们的民族延续了下来。
杨树华，你还要听清，你现在是这个世界的新生儿，很多生存技能你都不会，你要听清了，你找到了祖先，你要给自己盖一所房子，因为没有人会事先为你准备好房屋，你的祖先也是在你找到他们的时候，才知道你新生的，或者，他们时时关注着你，感知你的生命到了尽头，给你一些暗示，可是，他们也不会提前为你准备好房屋，房屋是你自己住的，需要你自己盖，只有你自己盖的，神明才会在你睡着的时候也保护你，房子需要你在一天内盖好，你要在一天内准备好360根罗汉松，和360斤茅草，如果你估算着在日落前完不成，你就要请祖先们帮忙，那么你就要虔诚地给他们道谢，并在他们需要帮助的时候，不遗余力地帮助他们。盖好房屋，你可以吹响你在路上做好的葫芦笙，对祖先们表示感谢。
解决了住的问题，你还要解决吃的问题，你在这个尘世的父母会给你准备很多的荞麦、玉米和稻谷种子，等会会撒给你，你要带过去。我们的祖先把一年按节气分为十个月，你要按照节气把种子播种到地里，错过了节气就会一无所获；你还要学会织布，因为你要穿衣服，这些，你都没有做过，以前，你有你的母亲和妻子给你做，但是到了祖先居住的地方，你就要自己做，你首先要种麻，等麻成熟的时候，你把皮剥下来，用水浸泡了，然后搓成丝线，如果要衣服穿得久一些，你要去山岭上找火麻草的叶子，把叶片背后的绒毛搓成线，加在麻线里，再用织布机织成布，这样织出来的布更耐穿，当然，织布机也要你自己去做。
你还要学会狩猎，这样，你可以猎到兔子山羊之类的动物，你可以把他们圈养起来，就会越来越多，过节的时候，你可以用来祭祀神明和宴请祖先。
你读过书，你的妻子会为你准备好你的书和笔记本，你忙完了吃穿住行的所有以后，如果感觉自己还有余力，你要不断学习，然后实现自己的价值，这样，你才会更快乐，要怎么做呢？你可以通过勤奋的学习，唤醒你在上个世界里的记忆，然后，教会其他人生存的礼仪和生产的技巧，或者开辟一条新的道路，方便祖先们出行，这样，你会获得更多的尊重，这些，你在这个尘世做得很好，可是，到了你要去的世界，你要重新学，重头做。
现在，我要祈福呃萨天神对你的灵魂进行保佑，你再看看堂前的你的亲人吧，你的父亲杨生贵，你要记住这个名字，他在你刚出生的时候，爬了三座山为你找来了甘泉水净身，因此，你小时候很少生病。到你读书的时候，你的父亲又在山岭上顶着风霜接送你，有一次，在接你的路上遇到一条蛇，被咬了左脚，到现在，脚踝上还有一个痕迹，你应该记得的，你父亲曾经说给你，那是关心的记号，为此，你还漫山遍野，到处找那条蛇，因为你听说，只要找到那条蛇，你父亲的脚踝再也不会疼，尽管到你死去也没有找到那条蛇。也许，在你寻找祖先的路上，会遇到那条蛇。到你结婚的时候，你的父亲又为你盖了新房，买了新的摩托车，摩托车上还插了两支云台山的松树枝。他曾经在炸山修路的时候，被飞溅的石块砸伤了右脚，到现在都有点跛，我想，你的果敢正是来自你的父亲。
你的母亲王贵英，她每天守在火塘旁给你烘玉米粒，煮油茶；为你缝制衣服，缝补书包，你知道，你的母亲生你的时候，气血亏损，到现在都怕冷，还有偏头痛，但是，她力所能及的帮助别人家收摘花椒和核桃。在夏天的傍晚，她坐在山包上，在夕阳里，给你逮藏在头发里的虱子。她背着篮子去山涧里给你洗衣服，一个羊蹄弹下的石子打在她的额头上，破了一个洞，她怕你担心，扯了很多青蒿叶子揉了放在伤口上。你的母亲为了给瘫痪的李老爷捡干柴，带着你，爬了很陡的山坡，走了很远的路，还磨破了你的脚后跟。我想，你的善良来自你的母亲。
你的妻子李新燕，你们在王家湾的山岗上认识，她曾经扛起一百斤重的土豆捆在马垛上，与你擦身而过的时候，你的内心就悸动了，你怜惜这个坚毅的姑娘，那时，你们爱情的情愫就开始萌芽，你又看见她摘山椒时，汗珠晶莹滴落的红红的脸庞，你们恋爱了。后来，你们结婚生育了一个女儿，她在夜里为你点灯守候，等你从腊麻袋崎岖的路上带着老茶和蔗糖回来。正是她，让你明白了父亲的责任，也让你看到了生命的延续。你们结婚时候的红色箱子里，她还藏着你以前写给她的书信。
你看你们的女儿杨桃，她今年已经读三年级了，她在学校里不爱说话，但是她很开心，她有一个很负责任的班主任，对她很关心，她喜欢学校课间操时候的打跳，她跳得很好，她也喜欢联欢晚会上的舞蹈。她有一个小小的心愿，就是明年的儿童节上要表演一个节目。她成长的路还很长，你已经不能陪伴她了。
还有其他的你的堂兄姊妹们，他们都曾经帮助过你，帮你种下药材，你要保佑他们。现在，你或许不知道要怎么保护他们，那么，你可以在灾难来临前给他们一个预示，给他们一些心理准备，像你的祖先曾经给你的预示那样。但是，你的预示也是会折损你的灵魂的，于是，你需要不断的做善良的事来积累你的魂灵，你找到祖先，他们会说给你的，如果他们忘记告诉你，那么，你就要记住我说的话。
你的祖先也曾经给了你一些预示，只是，你可能忽视了。你忘记了半个月前，你傍晚回来的时候，从来都只是两只一起飞的老鹰，出现了三只，有一只歇在了你停摩托车的旁边的核桃树上，在你路过的时候，叫了三声，当时，你心里恍惚觉得有些寒冷，可是你忽视了。一个星期前，你上房修瓦的时候，看见对面的山坡上一只狗对着你流出了眼泪，你以为那是阳光的灼热刺伤了狗的眼睛，不以为意。三天前，你经常骑的摩托车，在下坡的时候，刹车突然就失灵了，在你快到陡坡边沿，以为就要冲下悬崖的时候，又好了，你还冒出了一身的冷汗。这些，都被你忽视了，其实，这些都是你的祖先给你的预示。
现在，我要向呃萨神祈祷了，你跪下，双手合十，摒除所有的杂念，保持虔诚。
尊敬的呃萨神，傈乃帕杨树华在这个世界新生了，他还比较脆弱，他要去往圣洁的玉龙雪山深处，找到他的祖先。这一路上，会有很多的坎坷，当然，他自己也会努力克服困难，但是，没有呃萨神您的保佑，单凭他一个人，是到不了的。您看他在这个世界，组织人员修建道路，改善了人们的出行条件；他帮助别人改造了茅草屋，改善了人们的住房条件；他带头种植臭参，传授技术，发展了产业；他动员人们外出务工，增加了收入。他因为贫困分析、致富举措谋划等，精疲力尽，倒在了工作岗位上。
呃萨神，你是正直的、无上的神明，我们把最珍贵的山羊的心脏和它活跃的左腿祭祀给您，希望您给一个光明磊落现在又彷徨无助的人指明一条路并一路看顾着他，让他安心回家，找到他的祖先。
傈乃帕杨树华，你再看看你的亲友们吧，然后，带上他们的祝福，安心地开始新的征程！希望你在呃萨神的保佑和自己的智慧下，早日找到你的祖先们，开始新的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