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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慧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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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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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如画》连载

第二十一章 来自生命的启示

黎铭和赵星隅游远了,午后的阳光照在江面上,碧蓝的江面闪着微风轻漾的光芒,江里没有因为多了两个人而有什么变化,自然的博大从不因细小的闯入而轻起波澜,也正因为这样,很难让人找到归属感,即使在故乡里生活了一辈子的人。

黎铭再醒来,已经三点多了,淡淡的茶花清香萦绕在屋子里,让他觉得安心,但太阳穴疼得厉害,眼睛酸涩,想揉揉又觉得手被什么拉着,刚想睁开眼的时候,一只温热的翘着兰花指的手刚触碰到自己的眼皮,“啊——”绕是黎铭看常了战争生死,看惯了贫瘠悲苦,还是被近在眼前的放大的留着孔雀眼一样的兰花手吓到了,往后一挫,头又撞在床头柜上。

“嘶,别那么猴急,智商撞没了我心疼。”唐宋收了想去扒黎铭眼睑的手,又想伸手就去揉黎铭的后脑勺,黎铭一把拂过,撑着坐了起来,感觉一阵眩晕袭来,也更饿了,定了定神,唐宋的手又像八爪鱼一样覆在黎铭的额头上。

“醒来第一眼看见我是不是情难自禁,心如鹿撞,体温骤升,饥渴难耐!”

“好像没那么烧了,平息一下,先喝一杯水,我去重新给你煮碗面,等着啊,别睡着!”

“吃完再睡!等着哦!”小跑到门口又露出一个头的唐宋,像个树袋熊趴在门上。黎铭回想自己开着会,怎么醒来就半夜了,自己一身干净的衣服是怎么回事,大写的问号在黎铭的额头闪着打探真相的光。

“怎么还默默地回味无穷,放心,今夜,我是你的!以后,只要你想,也可以是你的!”

“呸,嫌弃!”黎铭接过面,感觉自己的胃饿得泛酸水,先喝一口汤压压,唐宋煮面的技术是真好,和姜晴煮的口味有些相似。

“哦,那个,刚刚你的晴晴打电话来了,我让我的琴琴接了,说你洗澡去了!”唐宋揶揄,黎铭满头黑线,呛了两根面。

唐宋的手拍在他的身后,“别急,怎么会,是我说的。”

“生日快乐!”

自己生日了吗,还真是忙忘记了呢!醒来就有长寿面和鸡蛋,感觉还是不错的。

“我的衣服是你换的?”

“嗯哼——”

“你——”

“不然你还想谁?我的琴琴,那可是万万不能的!”

“你——”

“你放心,除了盛世美颜,我什么也没看,除了肌肉,我什么也没摸!”

“呕——”

“别紧张,别激动,罗医生说你是疲惫过度!”

黎铭慌忙吞下面,惊恐地问:“罗医生来过了?”

“不然,怎么会帮你换衣服!”

“罗医生换的?”

“不是不是,我换的,知道你爱整洁啦!”

“不是,重点是这个吗?罗医生不是兽医吗?”

“那不刚刚好吗?孺子牛!”

黎铭扶额:“那问题是我怎么了?”

“你长期禁欲,内分泌失调,功能紊乱,精神失常,啪嗒一声,上穷碧落下黄泉地去找寻了一圈,什么济贫良药,救苦药方也没寻到,被老白一脚踹了回来,睁开迷蒙的眼,看见了对你温柔似水的我,喜不自胜眉眼含春——”

“闭嘴——”黎铭都快喷面了,“简单点,说句人话。”

“你因为过度劳累和饥饿,神经高度紧绷,晕了过去,还有点轻度发烧,刚好罗医生也在开会嘛,就给你号了下脉,看了看,嘱咐我要在你醒来的第一时间给你热的食物,然后吃药。”

“那么说,很多人都知道我晕倒了?”

“这有什么,要是我,就觉得很光荣。”唐宋知道黎铭嗝屁的老毛病又犯了,就怕别人知道自己不完美的一面。

要是以前,按自己吹毛求疵的性格,一定觉得很尴尬,在社会主义社会还有人把自己给饿晕的,但是现在,黎铭觉得,这样的自己更真实,能庇佑一方也同样希望自己被一方庇佑,谁都有脆弱的时候,把自己束之高阁更拉远了与群众的距离。

“你和罗琴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你想问什么?发展到什么程度了?”唐宋一把拉过黎铭的左手轻轻的握了握,“就是这个程度。”

黎铭喝完碗里的汤,单手把碗筷放在桌上,甩开唐宋的手,斜了一个眼神,“怂货!也就调戏我那么没有下限。”

“她是圣洁的,光辉的,不容亵渎的!”

“那我就是污泥做的?你就可以亵渎我?”

“我没有,有下限的,我对你是崇敬,是匍匐,是——”天知道如果黎铭再不醒过来,唐宋都快怀疑罗医生说的话了,紧张的他一直把手搭在黎铭的脉搏上,尽管他什么也听不出来,不过,数着他心跳的频率就觉得安心。

“得,停,再说我就成先贤了,再上穷碧落下黄泉地游一趟,可不一定回得来!琴琴是个宝藏女孩,好好珍惜!爱情也要勇敢!”

“那必须的!你是要叫我勇敢地生扑吗,哟哟,生日一过,你就变喽,哦哦哦——”

“滚犊子,早点休息去吧!”

“再聊一会理想嘛,月亮才刚升起来!”唐宋想等黎铭消化一下,吃完药再睡,“长夜漫漫,来,聊一下人生。”

“人生这种玄妙的,得找个有深度的一起谈!”黎铭嫌弃地看了眼唐宋,“我没事了,你放心吧,饭饱神虚,睡一觉就好了,要不好,明天再吃药,你也早点休息吧!”

一个眼神,黎铭就知道唐宋对自己的关切。唐宋回了房间,黎铭看着自己妻儿的照片,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想了想,仍旧想不起来,按了按太阳穴,轻轻地睡着了,嘴角和新月一样,累到极限原来是这样毫不张扬的形状,温和澄净又蓄满力量。

静影澄碧,满目萧然,黎铭和魏青王程几人坐在金沙江边,在石灰岩的余热里,看着干热河谷地带的荒凉。

山水互望,相得益彰,一定有什么办法是可以富饶这片土地的,现在,只有比颗粒无收好一点的玉米,每年粗放地饲养着牲畜,在精加工越是看不出原材料越能提升价值的时代,甚至连加工成爆米花都不能够,产出还不够安慰汗流浃背的付出,生产生活和价值、使用价值都凉薄如纸。黎铭的突然想起那个坐在江边嚎啕大哭,抱石头扔江水泄愤的村副书记,茫然地看着江面。

在肥沃的土地里,涛源还保持着水稻世界亩产量最高的记录,但是,在云贵高原上,在滇西北粮仓的荣誉上,还有215公里金沙江婉转流淌的贫瘠悲壮,从松坪大安,到涛源片角,再到东风、东山仁和,纵使知道山河禀赋从来不会一视同仁,风霜雨雪纵然不会不分畛域,竟在一隅内有这样大的差距,也扩大了群众之间的贫富差距。流传的“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在这里山水衔接的地方,却什么也靠不上。这片土地安静得不曾诉说只言片语,她肃穆着盈视山源,冈峦体式,秋收冬藏,一定有适合她的作物,期待装饰出最美的这片眼波眉峰。

粮食作物中番薯、绿豆、玉米,当地都有种植经验,但产量都不高,经济作物中热带地区的甘蔗、木瓜,在这样的土地上是种不出来的,土瓜也不能成片种植,没有水,种植果树也不理想,花椒在其他乡镇有种植经验,这样的砂砾土也成效不好,关键是缺水。魏青、王程将他们脑海里认知的所有农作物都想了个遍,又一项一项的排除,短期见效又能长期发展,还能作为普遍经验以点带面在金沙江沿岸全线铺开的适合这样气候环境的作物,都有哪些呢?魏青摇摇头,甚至把能在沙漠里种的作物都想了一遍,先种植作物,再引进项目,靠近江边,光伏提灌应该可以。只是作物也要有提灌价值啊。

被晒得焦灼的土壤炙热地晒着几人,黎铭和赵星隅感觉秋的余热像刀子一样刮着皮肤表层的油脂。

“我下去游一圈,你们去那边的树底下坐着想,别一会中暑了。”黎铭指了指几十米外的一个榕树,魏青和王程才感觉自己热得厉害,起身走了过去,搬了一块石头坐上去,更觉烫屁股,赵星隅看着他们弹起的姿态和表情,觉得这样的领导真实可爱。

“这可是江啊,注意安全,你们两个相互照应,别游得太远了。”

“放心吧,太平洋里游过来的!”

“喝黄河水长大的!”

黎铭和赵星隅游远了,午后的阳光照在江面上,碧蓝的江面闪着微风轻漾的光芒,江里没有因为多了两个人而有什么变化,自然的博大从不因细小的闯入而轻起波澜,也正因为这样,很难让人找到归属感,即使在故乡里生活了一辈子的人。

黎铭沉下身,绚丽缤纷的颜色在黑暗里交错流淌,这样让人恐惧让人幻想的环境最让黎铭兴奋,只有这样的黑暗,可以更清醒的认识到自己的渺小,明白自己奋斗的初心,坚定自己执着的信仰,可以摒除所有的干扰,让流水像时间一样挤压着自己,然后在洪流中,让自己跳脱到规则之外,去总结反省自己。他一直觉得时间是从海里生出来的,带着最强大又最温柔的力量来自地底的最深处,他相信,海的最深处还有一片姹紫嫣红的世界,所有的规则和制度都在那里衍生,那里或许和天空一样绚烂。

直到感觉氧气用尽,胸腔挤压渗透进身躯的荒芜,黎铭享受了这种生命渴求生存的强大欲望后,才冒出水面,换了一口气,在江面找寻着赵星隅,看见一个白皙的影子仰泳在山脚的凹陷处,在江岸的阴影中泛着白色的光,黎铭笑了校内,这小子很会偷懒啊,找了一个天然的避风港。

黎铭甩了一下头,扬起一串水花,在阳光下像出水的王子,魏青和王程感慨年轻就是好,其实,他们也不过虚长岁余,不过肩上的担子却不容他们把自己仍当做少年,趁有能力有机会还能为这片土地、这域生民做些什么,他们就觉得自己还有无限提升的空间需要努力,无限充盈的力量可以使用。

黎铭奋力击打着横亘的江水,企图去追逐那个仰泳的黝黄色打着白光的身影,赵星隅是不是白了些,黎铭瞟了眼自己的手臂,似乎比自己白多了,自己才来的时候也是很白的,黎铭安慰自己。江水的冲击力不得不迫使他用更大的力气来拍打江水,他搜寻着自己储备的诗词,想找一句贴切的句子来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三万里河东入海”的豪迈恢弘了他的意志,“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激励着他的前进,果然父亲说的没错,所有的感情都能从诗词里找到共鸣。

黎铭在距离江边还有二十米远的地方,就潜了下去,这个仗着喝黄河水长大就敢在江上漂流的少年,也不怕被卷进旋涡,就吓他一吓,如果不禁吓,自己左手扣住山边的石头,右手拉着他,也不至于出事,黎铭看过前后刚好凸出一块,形成了天然港湾的江岸,只是石头比较平滑,难以着力,希望赵星隅不要不禁吓才好。

黎铭玩性大起,蹬过山石,就从仰面的身影下顶了顶背,“你小子,有点皮啊!”

黎铭冒出头来,想着赵星隅会受到惊吓,必然从西边躲让,黎铭故意空出南边的位置,摸着手里的腰怎么那么凉,不过江水本来就凉,黎铭也没多想,从东边移了一点,冒出头,不想头却顶在人身上,还被自己撞到江边的石头上,自己向东冒出来,与西岸刚好形成了保护的姿势,把身体保护在里面。感觉手心的触感和身躯的反应,黎铭战栗了下,一种不祥的预感强烈地袭击者黎铭,自己这一连串动作,赵星隅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不对,不是这种感觉。

黎铭用手擦了脸上的水,背靠上岸边的石头,仔细一看,身形和体量都比赵星隅小很多,身体已经浮肿,已显然没有生命特征,只怕在江里泡了两天或更长时间了。这样一想,黎铭不觉脊背生寒,四肢颤抖,不行,这样容易双脚抽筋,横游阻力大,自己是游不过去的。

黎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呼吸了两次,感觉自己平静下来了,才慢慢的看向这个孩子,大概就十四五岁的年纪,脸已经变青,五官浮肿,全身肿胀,原本黝黑的皮肤泡得发白。黎铭吐了两口气,搜寻了一下江面,看见赵星隅已经过了江心,正向自己游来,还好,黎铭又吐了一口气。

尸体在江湾里,应该不会被冲走了,自己要先给赵星隅一个提醒,免得到时候吓到他。于是,下水试了试自己的筋骨,看着北面凸出的石头,让南面的水缓了一些,想着,一头钻进水里,引着赵星隅到北面背水处,简要地说明了情况。赵星隅吓得不轻,不过瞬间也回过了神。

两个人一起拉增大了阻力,黎铭示意赵星隅从后协助,即揽过尸身的腰,左手划水,当僵硬的腰贴着他的背心碰触在他的腰上的时候,黎铭感觉自己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尸身的头发被流水分开贴在脸的两侧,头和手被水冲得只往后仰,黎铭强忍着全身的战栗侧过尸身,让头贴着自己的胸膛,他觉得眼前的黑色让他惊悸,让他窒息,让他混沌。

黎铭闭着眼睛,奋力划着,什么都不敢想。他感觉时间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头发还拂在他的胸口和手臂上,酥麻凉透,像丛林的白蚁啃噬着他的心,他感觉自己的手臂和他分离,是躯体在抡挥着一根铁棒,第一次感觉红色和黑色是相邻的两色,相互在眼前交替着。

此刻,他觉得魏青他们身后的那棵榕树好遥远,那种散开的绿色让他充满希望,坐在岸边的身影让他感觉安全,他像飘荡在江里的芦苇和风里的羽毛,找不到依傍的坚强,他感觉岸边硌脚的石头是那么亲切,那么炙热,那么让他渴望。可是此刻,那些离他好远。

赵星隅潜在水里推着尸身的脚,那种透心的冰凉从掌心透过他的手,冰冻了他的血液和意识,他觉得自己在黄河里差点被卷入河底的那种无助都没有这一刻明显,这样碧绿的江水孕育了生命,可也这么危险。

魏青和王程远远地看着黎铭抱着一个人回来,以为是赵星隅出事了,紧张地站了起来,双手合十揉搓在胸前,待得近了,发现不是赵星隅,赵星隅是穿着衣服的,看青白的肤色和浮肿的程度,都不像是新死亡的,赵星隅从后面冒了出来,魏青和王程缓了一口气,又升起一股悲凉来,终究是一条生命。

两人帮着黎铭和赵星隅拉起尸身,王程脱下自己的白衬衣就盖在尸身上。黎铭的脚还是抽筋了,他坐在地上,平放双腿,尽管身下的石头很烫,但他还是发着抖,他全身湿漉漉的,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江水,赵星隅也白了脸瘫坐在江边,攥紧手中的石头寻求温暖的慰藉。

魏青皱着的眉不曾舒展,他看出这个孩子差不多已经死了两天了,他不怕被误会,他更担心一个家庭听闻这样的噩耗能否经受得住。他也没有催促黎铭,他知道在江里贴身拉回一个没有生命特征的尸体是多么困难,也知道有多危险,而且黎铭连续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过了,今天下午,本想趁着周末,想让他出来散散心,减轻点压力的,只怕,他早就吓坏了吧。

大概过了一刻钟,黎铭从抽筋的疼痛和混乱的意识中舒缓过来,脸色也渐渐恢复了正常,“这个孩子应该是从上游冲下来的。”

“我已经打过电话了给涛源镇政府了,他们先跟村组确定了看,有没有失踪孩子的家庭,过一会,他们会回消息。”王程说。

这时,黎铭才看见尸身上盖着王程的白衬衣,他穿着一件白色背心,更显得瘦如青竹,可肩膀的肱二头肌又时刻显示着力量。

“我会不会给工作队带来了麻烦。”黎铭这才想起存在的隐患来,如果家长不讲理,这种情况,真的是百口莫辩,更何况关乎人命。

“但为善事,不问结果,只可惜我们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有什么事,我担着。”魏青说。

赵星隅感动了,人生何其有幸,跟着这样的领导们,他们的为人处世,无不闪耀着善良真诚、谦逊恭俭的美德和无所畏惧、勇作为的担当。

斜晖脉脉,江水悠悠,太阳把江水晕染得跟仲秋一个颜色,江边的几人却感觉不到半分橙色的温暖,甚至有些苍凉的孤寂,他们看江面,看江边,看远处,似乎都找不到热闹的气息。时间很慢,远处赶来的人大概有二十几个,黎铭暗想,如果到时候他们不信任自己,就由自己承担责任,其实,旁边站着的三人都是这样想的。

远处跑来的人群穿着黄的,青的、黑的各种颜色的衣服,在夕阳中,像奔徙的形状不一的石头,一辆白色的破旧面包车拖着一溜灰尘从后面超过人群,赶到面前,这些或者卷着裤腿或者挽着袖子的人群,眼角的沟壑里填着命运的悲戚和生活的疲惫。

一个鬈发凌乱的中年妇女跪在尸身面前,笑了,笑得那么满足,又那么苍白,像经历了雷雨的炸毛的老猫敛起愤恨的情绪,魏青几人懵了。

“明轩,终于找到你了,找到你了——”中年妇女轻轻地抚摸着孩子的脸,从眉一直摸到手指,嘴里念念有声,“孩子,妈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一口血喷在覆着尸身的白色衬衣上,晕了过去。

跪在另一侧的剪着板寸半花头发的男人起身跪在魏青几人的跟前,“谢谢你们!”几个字仿佛耗尽了他的力气,再难言语,伏地哽咽抽泣,魏青和王程两个人才扶起他。

旁边一个和中年男人有几分相像的人对他们深深地鞠了一躬,赵星隅想着大概是失去孩子的父亲的哥哥,就听见他说,“谢谢你们,明轩是我三弟家的儿子,在前天傍晚抽完高粱地里的水,去关江里水泵的水阀时,水阀漏电,才跳到水里就被电没了,我大哥发现不对劲跳下去,也电没了,我大哥当时就打捞上来了,明轩找了两天都没有找到,谢谢你们把他的尸身找了上来。”说完中年男人又深深地鞠了一躬。

黎铭帮着几人把尸身抬上了车,中年男人扶着被摇醒的中年女人,抽噎着跟上了车,其余的几人,都是直系亲属,相互搀扶着走了,背影在落日中越走越远,终于小成几个黑点,直到消失不见。

魏青几人怔愣凝神,生命无常,这个家庭怎样收拾悲怆的情绪,老来丧子的孤独怎样悲苦余生的苍白,越想越觉得心痛难忍,这片贫瘠的土地上,还有多少这样的家庭经历着不幸,他们无从知晓,但那从黄墙青瓦上升起的寒薄的炊烟,却小心翼翼地提醒着他们,只要他们还站在这里,为生民谋取幸福,就是他们的使命。

明轩,多敞亮的名字,人却再也鲜活不起来了。高粱地抽水,抽水,高粱,“或许高粱可以!”魏青说,这是一个生命的启示。

高粱抗旱耐瘠薄,土壤酸碱适应性强,可以挽救金沙江沿线农作物空缺的无奈,可以解决江水的八个乡镇沿线农作物收层少的难题,红高粱种植生长周期短,见效快,粗放型庄稼,不用投入太多的人力物力,不用施太多的肥,即使抽取江水补给程海湖,也不会造成水污染,只要高粱能销出去,就可以巩固收入。销路,问题是销路,魏青收起对生命无常的感叹,兴冲冲地赶回办公室和王程研究方案,种子由政府统一购买,可以保证产品种植统一,形成规模,也便于总结经验,推广普及,再由县里统一培训,提升技术,加强管理,保证质量,现在的问题是销路的问题,魏青当即和部里汇报了金沙江沿线的贫情和解决思路,部里表明尽力协调资源。

“我去年去黑龙江学习过,记得他们那里有种新品种,产量高,效益好,最关键的是有产供销成套的机制。”

“条件成熟了,可以组团去学习下。”

第三天就传来了好消息,年底北大荒集团将派人来实地考察,到时再协商合作事宜。

一个宏伟的蓝图围绕着金沙江水的一带一路规划,莽莽的岁月一定会灿烂出山河的华章,要用红高粱给这碧绿的金沙江绣一层红亮的花边。

魏青几人还是问着路去了刘明轩家,看着苍白的“奠”字,黎铭在不到一年里,仔细算来,已看见了三次,家庭各不相同,死亡的原因各不相同,不过都是生活的平常,却那么让人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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