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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慧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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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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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如画》连载

第三十章 人才,在悄然成长


定点扶贫工作队每个人都实事求是,脚踏实地,全心做着对百姓有益的事,没有眼高手低虚无缥缈的浮躁,他们完善制度、引进项目、促进农产品销售、协调社会帮扶,一桩桩,一件件,有跟踪有落实;他们眼界开阔,思维缜密,没有囿于脱贫攻坚,立足贫困的实际,谋求长远的发展,他们把学习的习惯、意识的影响、工作的作风都播种在这片土地。做实事的谦恭和谋大局的开阔是人才最重要也最难能可贵的因素。重要的是,正有一大批基层人才成长起来,再雄韬伟略的梦想,最终都要在基层实现落实,这才是最重要的,未来,是年轻一代的,望着花田,陈冈暗想。

五月鸣蜩,藤蔓青秀,村庄里的家禽都丰富起来,驴粗犷肆意、鹅清冷狷狂、狗浑厚低沉、鸡声声细碎的声音交错流连在村庄里,是一曲历史里人间杂话的评弹,没有激进高亢的音符,却声声弹进心里;是一部以天地为幕,山水入画的生活剧,岁月恬淡,人生安健,具各欢喜。

李子航自学考上了上海交大的研究生,联系组织的活动也越来越丰富,在学生和工人中更加有了威信。罗亮亮几人渐渐融入城市,努力考计算机证、维修技师资格证等。成长的他们,还有不知畏惧的张扬和血性,少年的烦恼还是害怕别人对自己的不知道。偶尔回忆过去,他们会想,如果不是因为刚好黎铭去了他们村,他们或许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在狭窄的村道上骑着摩托车漫无目的的跟着风,然后看见田里有姑娘劳动或者路边有交合的野狗,肆意地吹几声口哨,他们也不知道每天要做什么,就是每天在学校或者村委会的墙角下,蹭着wifi打着游戏,然后日复一日,越想,就越觉得恐慌。

黎铭每周仍然会在群里和他们讨论着开心的事和收获,视频组织了红歌比赛、诗歌朗诵活动,偶尔还在视频里调侃他们长了青春痘,生活向着每个人期许的愿望慢慢靠近。

“啊,真的吗?让我平复一下我激动的心情!”

电话一头的魏青轻笑,黎铭挂了魏青的电话,呆呆地走到会议室门口,又折返上了楼,进了房间,看着“阑干少年”,似乎能看见土壤里的所有养分井然有序地在枝叶间循环,无论日月的光和过往的风怎样透过窗户,讲述常年浸透年华的故事,也不过是内心深处稳重与坚强的意志,未尝因为萧索而荒芜,未尝因为清冷而孤独。

可是,这一刻翻滚的激动和澎湃从何而来,难以平复的心情因何而起?

“黎铭,省里面下了文,脱贫退出的标准有了新的变化,你看文件。”刘嘉上楼对看着茶花思索的黎铭说。他知道黎铭每次看着那盆茶花的时候,都在寻找精神的慰藉,他也不忍心打扰,可是,他也比较急,县里面今天下午要进行项目关联数据更改,崀南村实施的项目多,存在的问题也多,县里通报的问题数据崀南村排第三,他下午要去扶贫办改,时间有些紧。

黎铭接过刘嘉手里的文件,看了看,轻扬起嘴角,脱贫攻坚这场战役,在历史里从未间断过,每个盛世为的都是生民,不过以这么大的决心,这么大的投入全面铺开战线,无论从战斗面还是战备力量来说,都是几千年的历史中绝无仅有的一次。第一次面对这么复杂多变的敌人,都是摸着石头过河的探索,都是结合实际的相互借鉴,都是取石攻玉扬长避短的过程。几年来,无论干部还是贫困群众,都在成长,体系全面建立,政策日臻完善,力量凝聚一线,改变翻天覆地,这种感觉真是妙不可言啊。

“很好呀,越来越精密了,今天真是个好日子!”黎铭心情舒畅。

“你不觉得反感吗?”刘嘉看着黎铭,基层工作落实最怕的不就是工作在按原来的节奏安排好的时候,突然改变了标准。

“为什么要反感?”黎铭有点不理解。

“我们的工作都按以前的政策标准做得差不多了,可是,突然就变了,我们还要重新来安排,不仅浪费人力,还浪费物力。你看,活动场所,我们花了那么多钱,核算了那么多次,把成本降到最低,可是现在不要求了。”刘嘉有些激动。

“我们后面巩固提升还有这块的要求啊,现在做了,还可以丰富乡亲们的生活方式,提振精神,增强内生动力,提高满意度和幸福感,也没有弊呀!”

“那我们就没有必要那么赶嘛,老罗打着吊针还工作的,很多人已经很疲惫了,他们每天超负荷劳动,身体出了很多毛病,有些病,都拖着,有的甚至家庭都破裂了。”刘嘉还是有点不平。

“这个你倒是提醒我了,咱们驻村人员比较多,县里应该不会组织统一体检,我们抽个时间,提前联系下,抽个周末去体检下。”黎铭想了想,顿了顿,接着说,“心里问题也不容忽视,总队长跟我们说了要关心干部,多顾家,我们找个时间开个座谈会。”

“上面不折腾,就是最大的关心干部了。什么时候不是电话一响、文件一下、会一开就忙个脚不沾地。”刘嘉小声地说,想了想,还是气不过,接着愤懑到,“那再说危房改造和易地搬迁这块,从2016年以来,补助标准变了几次,前后三个月改造补助的标准都不一样,这个不仅造成了卡户和非卡户之间的悬崖对比,还在卡户之间也引起不平衡。这个月,上访都有八九个了。”刘嘉想着在入户过程中被群众骂,就觉得委屈。

“我们对政策要宽容,试问我们自己去定一项政策,就能做到百密而无一疏漏吗?”

“我们本来就不是吃那一碗饭的呀,他们有能力定政策,有多大能力就要担多大责任,定政策前就应该想好所有的前因后果,做好全面的调研,要实验就别搞那么多要求嘛,劳民伤财,什么都卡死了,干起工作来束手束脚的。”

“有时候根本没有那么多时间,宽容一些吧,谁都需要成长。有些经验,也是在不断的实践中总结完善出来的。”

“那就让实践的人来定政策啊!”

“给你机会,你敢定啊!行了,愤青,抱怨完就接着干工作。”

“可我还是意难平,你看这水的标准,人力取水往返时间不超过二十分钟,这走路有快慢,年老的和年轻的,残的和健康的,都一概而论了吗?”刘嘉还是很激动,想着以前曾经勘察地形摔折了小腿就感觉不值得。

“你细细研究,会发现制度下无尽的奥妙,深刻领悟,你能在固定的框架里体会极光一样绚烂的色彩。”黎铭轻轻地笑了笑,接着说,“固定的20分钟,残的、老的、弱的,就要求我们更加精准地帮扶,以一户一策的匠人精神,帮助他们解决困难。这是一种带着脚镣的舞蹈,虽然诸多桎梏,但是当你用灵魂融入的时候,能感觉到那种精神的愉悦,是血肉之躯和整个自然微妙结合的升华,你能感觉到星辰大海山岗清风对我们经脉的濯涤。”

刘嘉像看一颗星星一样,神态虔诚地看着黎铭,他的心情平复了,面前的青年和他一般大小,即近而立之年而已,为什么能像古稀之年一样豁达从容,从心所欲而不逾矩,他经历了怎样世态炎凉的悲欢故事,将人生看得这样透彻。

“可是,政策这么一改,相应的还有很多资料要改,我们要重新填写、打印、归档。我们这个月单打印纸就用了四十件,碳粉就换了三次,这些钱至少可以三面光一条5公里的沟了。”

下午,几人一起去了县扶贫办,唐宋和王雅怡培训了数据清洗,黎铭和刘嘉对项目的问题数据进行修改,关联到户的项目利益有的根本无从填写,刘嘉感觉思绪像一团乱麻,理不出头绪,转头看着兴奋激动的黎铭,都有些崇拜了,暗想,这人是用什么材质做的呀,能不能给他也回炉同款打造一下。

“擦一擦你的口水,光天化日,这么明目张胆。”黎铭喝水的间隙,总感觉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就看见刘嘉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悄然凑过脸去,贴着刘嘉的耳朵说到。

“啊——”刘嘉用眼廓看着近在脸颊的脸,不敢转过头去,红了脸,继续工作。后面三川的两个女信息员捂着嘴笑,黎铭看着刘嘉红红的脸,才反应过来,不是唐宋,不经撩,不过这么一撩,倒感觉意识清明了不少。

吃了盒饭,继续修改,黎明不经意看向窗外,路边散步的人多了起来。一只灰色的松鼠趴在青皮树上,和树干一样的颜色,毛茸茸的尾巴轻轻地勾了勾,像墨墨扎着的马尾,不知怎么了,黎铭一眼就看见了,他想。

暮色渐渐上来,灯光亮如白昼。项目数据和动态数据一起修改,15个乡镇的项目管理员和信息维护员一起坐在会议室里集中修正,黎铭和刘嘉改到了夜里十一点半,关联完所有项目,转身一看,会议室里还有满满的人。

黎铭又帮着唐宋改了动态管理的数据,看着户籍信息里身份证号码的缺位多数,黎铭的头也有些晕,改完回到村里,已是夜半两点。

黎铭想着魏青的信息,说部里主要领导要来,就激动得难以入眠,有接受成果检阅的喜悦,工作反省的怀疑,杂着远离家乡的孩子被探视的温暖,带着各种交错的情绪和年前汇报首肯的鼓励和赞许,还有声声劝勉的话,黎铭的辗转反侧在轻柔的月光中进入了梦乡。

晓看天色,扶桑入怀。老陈叔怕王婶累着,每天都来帮忙,揉面抬锅洗菜翻炒摆碗筷,王婶倒像是打下手的,爱情原本就是平淡生活的极尽温暖。

饭后,所有的村脱贫攻坚指挥部人员在会议室对文件进行了集中学习,对比前后变化,黎铭解释了政策改变的好处和对工作更精准的要求,目标明确聚焦“两不愁三保障”的实现。

谭志远几人也有些怨言,这意味着所有的户要重新排查一遍,饮水的要求有了水平和垂直距离的限制,不过牢骚归牢骚,工作的热度依然不减,发泄也是对自己信念更坚定的固持。

黎铭又安排了进入实施阶段的项目和已经实施完成的项目资金公示和运维管理工作,唐宋将资源性缺水的应急方案录音,进行反复播放,并让村小组长用广播在村小组宣传,保证了缺水的户知晓送水的联系人和电话。黎铭看着会议室里真诚的面孔,一年多来,每个人都忘我地投入,全心地付出,真情地在贫困的无奈中韬晦着生命的格局。

“不知不觉就来了一年多了,回想起来,这一年多来,有无限的感慨,总结起来,能说出口的却只是四个字,收获颇多,非常感谢大家。”

“这听起来怎么像临别感言啊!”刘波直了直腰。罗凤清几人也看向黎铭。

“怎么会,铭哥还没看着我成家呢!”唐宋开着玩笑,却也不觉往前挪了挪凳子。

“没有,我会和大家战到最后!”黎铭笑了笑,“这个星期天,我们部里主要领导要来永胜调研,也会来崀南,我们做好日常工作就可以了,也不要扩散了消息。”

罗凤清刚听到的时候,没有太多反映,部里主要领导要来,就和寻常市里的领导来一样,没有什么区别,自从黎铭来了以后,规划了新的产业,村里的合作社建立了完整的带贫机制,各级媒体都来宣传典型经验,来得多了,就不觉得什么了。罗凤清又回味了下,部里主要领导,部里,他的整个意识都是灰蒙蒙的。他恐慌也惊喜,他们到这山野村土之间,会不会觉得粗陋,自己在村委会这么些年,差不多十年了,怎么就没带动村里面发展起个齐整好看的样子,也没有个突出的闪光点,罗凤清有些愧悔。还好,黎铭来了,对,还有黎铭,想起黎铭,罗凤清镇定了一些。唐宋几人也渐渐从惊喜中平静下来,感觉肩膀浑厚而有力量,现在的时代,真是催人奋进呀!

黎铭几人又分组调查饮水困难户,发现搬迁后老房拆除仍然有很多人抗拒,一些老人舍不得搬出,悄悄地住在不安全的老房子里,也有婆媳关系不好,老人住在破旧偏房的,看来还得加快工作进度啊,查阅了住房结构信息、心理学知识等,黎铭的笔记本仅两天又换了一本。

月华如练,人远千里,黎铭和姜晴视频,看到视频里的儿子脸小小的、红红的,因新长了一颗牙,有些轻微的发烧,眼眶有点湿润,自己的诸多亏欠,是流逝的时间不能弥补的,理想的慰藉在蚀骨的思念中消瘦且坚定。

黎铭悄悄地带着唐宋对经常上访的家庭进行了排查,王玉祥年后去了上海务工,父亲和儿子的矛盾也有所缓和,王顺福自从看管花田以来,每天神采奕奕,也主动关心女儿了,王顺民依然独自在花田的一侧,轻哼的调子里压抑着难以名状的孤独。罗金华家申请到了民政的临时救助,所幸没有大的损失,统计起来,就是八千块钱,两只羊和一头猪,其余的都是圈楼隔层的重建或加固,火势虽大,因为隔了半个院子,主卧没有受大的影响。

刘波对交通安全隐患进行排查,因为刚全面查过,这一块工作反倒是最轻松的。

谭志远对村庄卫生组织清理,村民拾捡垃圾的习惯也已经形成,村里干净整洁,却发现清水河附近很多段沟渠被泥沙填满,长了草,雨水稍大,就会漫过沟渠,淹没庄稼,如果烟叶采摘的时候烟田被浸泡,会严重影响烟叶质量,今年预脱贫的户就存在收入不达标的危险,这个需要提前预防。花田那边,有几块地势也比较低,如果不提前做好准备,可就前功尽弃了,好在花田的沟渠较深,沟垄高。现在天旱,还有一个月雨季就到了,虽然今年大旱,也不得不防。谭志远记了下来,吃饭时和黎铭说了,黎铭找出一个笔记本,和谭志远的一比对,很多个点重复,黎铭又勾了几个点让谭志远重点去查。

山村少闲人,五月人倍忙。毕小明去村委会问黎铭问题的次数越来越少,作业基本在学校就完成了,一放学就跑到花田里去逮虫子。现在花都开了,不好打药,花田附近的烟田和洋芋田都有昆虫飞过来,毕小明每天都带着几个同学一起逮虫子。合作社鼓励学生,每天下学后做完作业,逮十只天牛或者十只地老虎换一块钱,毕小明一天可以逮六七十只天牛不等,黎铭送他的储钱罐都快满了。

充实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5月4日,入夜,黎铭又温习了村里的所有带贫产业的发展情况、务工人数,带贫人数,带贫效益等,分析了存在困难,理好了下一步发展规划,将自己介绍和汇报的稿子又审核了一遍,做完这一切,黎铭点开部里的工作群,看见部领导在香江的信息,黎铭瞬间失落下来,原计划是明天到永胜的,可今天还在香江,那是行程取消了吗?

黎铭的心情有一丝若隐若现的轻松,更多的是失落和委屈,像期待已久的甘霖还没落到地面就蒸腾了。

黎铭慌乱地点开定点帮扶的工作群,魏青和王程都没有说改变行程的消息。魏青也看到了群里的信息,更觉领导的不易,薄物细故的运筹帷幄和经纬天下的如履薄冰,都是身体力行的鞠躬尽瘁。

是夜,从子时初开始,久违的雨下了起来,还夹杂着豆大的冰雹,打在魏青的窗上,像天地之间的弦,用渴望弹奏着自然的热切,抒发着铿锵的胸臆,回馈着执着的真情。

骤雨初停,乌云散去,一弯新月现了出来,打湿了一地的香樟叶,匍匐着内心的悸动。崀南村委会的地上,铺了一层玫瑰色的三角梅花瓣。

晨光初露,黎铭整理了自己的仪表,检查了会议室布置,将电视柜下面的笔记本搬到了自己的房间。一边吃面条一边默默修改着自己的汇报稿,以产业创新为背景,陈述产业结合生态振兴和区域发展规划,对组织、人才、文化的推动又成一个体系,主要汇报部里支持的资金取得的减贫效果和示范作用。最好不超过5分钟,冗长引起疲劳,重点难以突出。经国序民,正其制度。最是纲举目张,让人清晰,让事有法,让国有度。具体的问题和长远的规划都可以在入户的过程中说明,年初汇报都是具体到户的问题,领导最关心的还是生活的吃穿住行,是实现和被尊重的基础,是高屋建瓴起于垒土的基石,是不断进取追求更美好生活的基调。

“玫瑰花可不可以加工在面条里呢,鲜花饼都可以做,鲜花面应该也是可以的吧?”王婶吃着鸡蛋面,问。自己只是在面汤里加了点花瓣,颜色就很漂亮,或许可以将房后的菜园子腾出来,让陈老头种上一些玫瑰花,自己家又麦子,可以做一些,逢年过节,还可以做一些送送邻居。

“这个就不汇报了,态冗长了些。”黎铭吸完嘴里的半口面,抬头说。看着老陈叔几人憨憨地看着自己,吞下面,扫了几人一眼,软萌萌的表情又引起一阵哄笑。

“真是入了魔了,放轻松一些!”唐宋夹了个煎蛋给黎铭。

部领导到永胜时,已近中午,颀长的身材迈着矫健的步伐,含笑的面容藏着儒雅的气质,行步生风,笑谈如珠,蔼如云间月,谦若松下风。远远看着,就让人心生景仰。

饭后,调研组了解了梨园搬迁安置点配套设施的建设情况,察看了的3P项目民族中学的办学条件,了解了中菌公司的带贫利益联结机制。到崀南村时,已是申时,先到食用玫瑰基地,黎铭逻辑清晰重点明确地介绍了带贫模式和效益,部领导询问了创新产业发展的整个链接,黎铭说了生产、发展、宣传、销售的过程,自己探索的思路,短期的发展和长远的巩固,带动组织,培养人才,完善制度,拓宽了渠道、完善体系、提振精神,是纵横如织的网状体系,互相依托互相成就。

定点扶贫工作队每个人都实事求是,脚踏实地,全心做着对百姓有益的事,没有眼高手低虚无缥缈的浮躁,他们完善制度、引进项目、促进农产品销售、协调社会帮扶,一桩桩,一件件,有跟踪有落实;他们眼界开阔,思维缜密,没有囿于脱贫攻坚,立足贫困的实际,谋求长远的发展,他们把学习的习惯、意识的影响、工作的作风都播种在这片土地。做实事的谦恭和谋大局的开阔是人才最重要也最难能可贵的因素,而他们,都有。重要的是,正有一大批基层人才成长起来,再雄韬伟略的梦想,最终都要在基层实现落实,这才是最重要的,未来,是年轻一代的,望着一片花田,陈冈暗想。

红硕的花朵开满枝头,人们三三两两在花垄里谈笑着摘花,总有几声骤起的音符引来几声哄笑,带着民族五彩缤纷的浑厚和质朴,悠长在五月的清风里。

“从前还是公社时候,我们扛着锄头,每天想着早出晚归挣够公分,然后吃完大锅饭,走三里路,去看黑白的露天电影。现在,我们把幸福的花朵栽满在房前屋后——”

村委会的院子里,罗贵全按着喇叭,摩托车改装了东风车的喇叭,声音高亢浑厚,罗贵全笑容满面地准备从摩托车的篮子里抱下羊,看见院子里比平时多了几人,“嘿嘿嘿,今天这么多人啊,刚刚好,罗老哥,黎书记呢,这头羊养壮实了,我们今天杀了喜庆喜庆。”

“黎铭去花田了,贵全,你这是?”罗凤清有些心急。

“哦,那错过了。我从搬迁点那边过来,这羊壮实了,明天就应立夏的节气了,我们杀头羊喜庆喜庆。”

“贵全,别惹黎铭生气,他是不会同意的,你还不了解黎铭吗?”罗凤清看了看表更焦急了,按行程,应该折返了,“你今天要在村委会杀了这羊,他给你钱你又不收,他还得费心给你买同样价值的东西,这久,他忙着呢!”

“怎么能要钱呢,那我也不要他的东西呀!”

“黎铭总会想法子给你的,你赶紧拉回去,这可是用来发展的羊,就这样吃了,你别看黎铭平时温和,讲起原则来那可是毫不退让的,进生兄弟的事,听说了没?快拉回去吧,省得他回来发火!”罗凤清感觉自己的口水很烫,烫得嘴唇都快起泡了,贵全哥再不走,那边就该从花田里回来了。

“真的?”罗贵全有些迟疑。

“真的呀,赶紧拉回去啊,再等会黎铭回来,看见你来送羊,铁定不高兴了。”罗凤清都恨不得去帮罗贵全拉羊了。

“那我拉回去?”

“拉回去!”

罗凤清顾不得自己的整洁的外套沾上羊膻味,帮着把羊抱进摩托车上栓着的竹篮里。看着罗贵全一步三回头的骑着摩托车走了,才安下心来。一低头,才发现院子里一串圆滚滚的羊屎,又赶紧拿扫帚扫了。

“我们去毕福生家看看吧!”陈冈说,“有没有比你年前汇报的情况好一些了。”

“好很多了,医疗欠下的债都还清了,小儿子毕小荣的肺炎治好了,现在读二年级,读五年级的大儿子毕小明成绩提升比较快,懂事了许多,放学还帮着花田逮虫子,毕福生有建房技巧,在涛源帮着砌墙,技术工,一天两百,这两天没活干了,就在花田里做工。昨天还在家,不知道今天在不在,我打个电话问问。”黎铭拿出手机准备问。

“不用不用,我们直接去,如果去了不在家,我们又去隔壁。就了解了解村里生活景况,不用给别人造成心理压力。”陈冈说。

黎铭笑着收起了手机,往前带路。一行人去到毕福生家,门上贴着的门神颜色晒淡了些,因为是面酱贴的,有些皱巴巴的,许是陈冈太高了,门看着有些矮。

毕福生刚好因为春耕在家,一下子看到这么多穿戴齐整的人来到他家,毕福生有点不知所措,中午在堂哥家喝了会亲酒,潮红的酒色还没有褪去,黝黑的脸上皱纹里堆满了尘土和阳光的颜色。唐宋几人帮忙拿凳子,毕福生扛了张木头方桌放在院中,端了一盆水煮洋芋和一箩干核桃出来,又端出一摞大碗和一袋茶叶。

唐宋在厨房的角落里找到水壶,摘了壶盖试了试水温,水不是很烫,估计是早晨烧的,眼下,来不及烧,只能用这壶了。

毕福生用余光看着自己卷到膝盖的裤腿,再看看都是西装革履的众人,有些自惭形秽,再瞟到秧田收回的塑料布杂乱地堆在南边的柴垛上,狗拴在摩托车上哼哼唧唧地转着圈圈,更觉得尴尬,不小心打碎了一个大碗,清脆的声音在人群中异常明显。刚倒了两碗水的唐宋手哆嗦了一下,看着泡不开茶色的温水,本就惶恐,突然听到声响,就看见碎碗在自己脚边,不觉碗里的水倒多了,茶满欺客,唐宋想着要不要匀出来一些,或者先捡碎碗,黎铭端了一碗放在陈冈面前,折回的手顺势捡起了唐宋脚边的碎碗,又将多了水的碗端起来借唐宋水壶的掩盖倒在另一个碗里一些。

“嘭——哧唰,哧唰——”众人扭头看去,之前拴着狗的摩托车被转圈的狗拉到了,压在盖秧田的塑料布上,狗被摩托车赘着拉到了车头上,四只脚悬空弹着,皮带勒紧了脖子的狗往外吐着舌头,脚使劲趴着,毕福生放下抓着粘了黑色油烟的竹箩里的核桃,就跑过去准备扶车,唐宋一急,准备去帮忙,手一斜,水壶里的水沿着自己的裤子流进了皮鞋里,还好不烫,可是自己的裤子一侧都贴在了小腿上,湿哒哒的。想转身去扶车,就见跑飞的钉钉鞋甩到自己的脚边,绣花毛边脚后跟破了洞的鞋垫弹出来了一些,唐宋整个人都懵了。

陈冈刚准备站起来去帮忙扶,黎铭抢一步就过去了,解开狗脖子上拴着的链子,挨着的人又帮忙把摩托车竖了起来。毕福生才发现自己的鞋跑掉了,没有穿袜子的脚丫子上还有黑色的泥,他慌乱地抬起脚藏在另一只脚后面,咕噜着眼睛搜寻,才发现鞋在唐宋手里,三步并作两步,忙过去拿过唐宋手里的鞋套上,裤管被抖落了一只,一高一低的,甚是诙谐。

“大兄弟,你别忙活了,来,坐下来,我们聊聊家常,我是北京来的陈冈,我们都是寻常的工作人员,你也别紧张,我看你应该比我小一些,就叫你大兄弟啦,黎铭说过你家的情况,我想再了解一些。”陈冈顿了顿又说,“你家种了几亩田呢?”

“五亩,有一亩洋芋,两亩水稻,还空着两亩收了烤烟就准备种玫瑰。”毕福生用生硬的普通话说,刻意地停顿和突出的重音,他自己都觉得蹩脚。

“不要紧,大兄弟,你就说方言,我以前也在云南做过知青,听得懂嘞。家里水够喝吗,肉都吃上了吧?”

“够喝够喝,那口井淘干净了,自来水也三月份也安了,肉也不愁呢!四百多斤的猪,腌了火腿,够吃一年。”

“那火腿够香,年前,黎铭带回一些。”

“现在看病都方便的吧?”

“方便,方便,都给报销呢,没花几个钱。”

“家里还有其他的什么困难没有呢?”

“现在好很多了,黎书记很帮助我家的。吃的、穿的、用的都送来,还教娃娃写作业,已经,已经很好了。打工嘛,远的地方都不去了,近的去去,也能挣几个钱。”毕福生说方言,果然顺畅了很多。

“听说你会砌砖嘞,砌一天有多少钱啊?”

“一般两百,多的时候有两百三,管饭。”

“那你一年下来,能做多少天,有多少收入呀?”

“具体多少天没计算过,五六月,九月去得少一些,平常就一月也有十来天吧,一年下来有个万把块。”

“那地里的粮食够吃吗?”

“够吃够吃,还有卖的,老农民哪,不图个从土里刨出金子,能解决吃的就行。”毕福生憨憨地笑笑,引得庭院一片笑声。

“生活好了就好,我们的生活会越来越好的。那不打扰你啦,大兄弟,你继续忙活,有困难了就找村里面。”陈冈站了起来,握了握毕福生的手。

“不忙不忙,再坐会,再坐会。”毕福生客套到。

“不啦,有空又来,我们走啦,你收拾下啊!”

“好嘞好嘞!应该的应该的,空了常来啊!”毕福生尴尬地挠着头送众人到门口,他觉得陈冈的手很软很温暖,人也很随和。

陈冈一行人回到村委会,罗凤清在村里等了大半天,从紧张不安到从容冷静又到忐忑惶恐,在看到车子进村委会,陈冈迈着刚劲的步子温和地走向会议室的时候,罗凤清倒平静了下来,远比他百度到的照片要儒雅温润呀!

罗凤清想,大概这就是真正的气度不凡,他们看惯了世界的波诡云谲,也许,看这平凡的乡村更透着亲切,对这更为接近自然,接近土地的生命更为尊敬,罗凤清不知道为什么为这样想,他只是这样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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