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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慧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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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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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如画》连载

第一十八章 理想的滋养与濯洗

每个人心里都有最柔软的地方,留给最亲近的人,如果足够窥视内心,就会发现,柔软的湖畔,守护着一尊坚硬的铜像,铜像是自己用血液的真火和灵魂的善良一寸一寸炼就的,震慑着来意不明或潜滋暗长的邪恶,也濯洗着刚硬的暴戾和恐慌。

黎铭不在村的半个多月,罗凤清感觉到了压力,各种事情交错编织到一起,尽管他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了,但是落实措施的效果还是不尽如人意,遍访进度慢和表格不完善被镇上通报了两次,他急得满嘴燎泡,夜晚也有些轻度失眠,隐隐的肝胆疼得厉害,整个胸腔闷着一股气,脑袋也胀胀的。以前他不觉得一个村委会书记工作有多难做,本就是家长里短柴米油盐的利益牵扯,可现在,走在田里都有人指责他没有处理好,应该怎样做,他有些埋怨黎铭把机制建立起来了,老百姓都有自己的心思,怎么可能都满意。黎铭一走就是半月多,还不留下个锦囊妙计什么的,易地搬迁那边的工作成效很好,也还有很多配套设施没有完善,询问的人也多,眼看着有回返的迹象。罗凤清按了按胃,工作有了目标便再也不能无所谓起来了。

罗凤清翻来覆去睡不着,不禁拨通了黎铭的电话,一看时间深夜三点多,又挂了。黎铭还和魏青几人讨论着项目上线的事,看电话响了一声又挂了,也没在意,第二天早上看是罗凤清的电话时,又在深夜,黎铭想着恐怕是出了什么大事,焦急地拨过去,接通了,可是没人讲话,倒是传来一个尖细的声音。

“你说,是不是黎铭不回来了。”

黎铭听着隐隐像罗桂兰的声音,王程和魏青也转过头静静地听着。

“回来的,他的东西都还在呢!”

“别唬弄我们,东西是可以寄回去的,再说,黎铭也不会稀罕那些个东西,只怕都不够他路费的。我们不管,你必须想办法把黎铭请回来!”

“喂,喂,罗大姐,我是黎铭,我没有离开咱们村,我——”

陡然出现的声音把罗桂兰和罗凤清都吓住了,罗凤清抖了抖手,差点将电话甩了出去,懵懵的看着自己的手机,只听到电话响就接了,全然被罗桂兰怼忘了电话。

“哎呀,黎铭,你怎么悄悄地就走了。”

黎铭满头的黑线,感觉怎么那么别扭呢,旁边听到扩音的魏青、王程、方卓也笑了起来。

黎铭尴尬地笑笑,在魏青的眼神示意下开了免提,感觉自己被回光返照,窘迫地摸了摸鼻子,这是被下了咒?

罗桂兰抢过罗凤清的电话,点开免提,听着黎铭不说话,以为默认了,她的驴踩乱老王家的白菜地,罗凤清竟让她赔两百块,那些菜全卖了还不值两百,要是黎铭在,肯定不用赔那么多,老王也是,开口就要五百,也不怕心大了硌着肋骨,是不是觉得他男人不在家就把他当寡妇欺负了,越想越委屈,不觉挤下几滴泪来,可又想这样的干部也不应该一辈子窝在他们村呀,于是,吸溜了下鼻子说:“黎铭,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理我们都懂,你这样的人才,不应该在我们这样的山洼洼里,只是,我们舍不得你。”温柔的声音跟刚才对罗凤清的几近咆哮判若两人。

黎铭挠挠头说:“罗大姐,我真的没走,我只是在外面学习。”

罗翠兰抽噎了下:“黎书记,你不用安慰我们,全村人都知道你走了呢。”

得,黎铭都不叫了,直接叫黎书记,黎铭无奈地挂了电话。走了?是不是一场生命的预演,想起那盆山茶。

“看来,黎书记深得民心啊!”方卓都快绷不住了,村民都这么可爱的吗?“有时间了,一定要去崀南村看看!

“欢迎呀,随时欢迎!半碗山月,一壶罡风,等您!”黎铭幽默地说。

“饮尽川河,还没喝过清风明月的醇味,值得期待!”方卓在想自己能为黎铭带去哪些资源,和这样离开十多天就让百姓如此怀念的人,一定是值得合作的。

“你这次回去算不算是头七啊!”魏青笑着说。

“收脚迹!”王程抱着手侧过脸颊。

黎铭听得背脊一寒,想起格克的那个夜晚,和孩子嘴里踏过楼梯的那只猫。

黎铭回到村的时候,乡亲们几乎是奔走相告的,老陈叔热泪盈眶地抱着芊芊来,生怕黎铭是回来搬东西的。黎铭懵了,他以前还去上海培训了一个月呢,也没见这样的场面啊,这是怎么了?毕小明晚上还抱着黎铭的胳膊睡,只怕是乡亲们的密探吧。

黎铭开心极了,这种被认可的感觉让他暖洋洋的,什么时候,把家人也接过来感受下淳朴的乡风,辗转半月余,黎铭有些累了,微笑着进入睡眠,耳边还聒噪着毕小明的声音,像窗外土块下的虫子,兀自说个不停。

黎铭第二天将积压的问题处理了,看得罗凤清啧啧称奇,唐宋也深表佩服,他们怎么没想到借力打力,融汇解决呢,黎铭处理得云淡风轻,自己却焦头烂额,果然后生可畏啊!罗凤清想从自己看过的那些侠义小说里找一个人物来比喻黎铭,终究浮现不出几个贴切的名字,悄悄的叹息了两声。

国庆节眨眼就到了,村里的文艺队组织了节目,村委会维护着安全,热闹了三天,黎铭也带队和驻村工作队员唱了《我和我的祖国》,借机进行了感恩教育,王雅怡越来越佩服黎铭能把让人方案的说教轻描淡写地融入到百姓喜闻乐见的方式中的能力了,如果他是一杯酒,一定是高度红葡萄那种,看着温暖,却最上头。

黎铭让唐宋把医疗报销程序、大病救助范围、产业技术提升、就业补助政策等录成语音,每天在广播里循环播放,他每天的工作依然是入户分析,花田劳作。

山中日月,惟民与田,看着昔日短小的苗,离开时才发了几枝小小的枝丫,才半月不见,几乎都含苞待放了,有的甚至怒放了一整朵,在一片翠绿中,斑斑点点的红在湛蓝的天空映照下,是土地不知怎么表达自己的善意的微笑,带着期待带着爱。

黎铭的心悸动着整个从生命赋予的激情,果然土地是最实诚的,给她真情的呵护,必然回馈更炽热的盛情,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王顺福在花田里小心翼翼地左右穿梭着,寻找被红蜘蛛侵占的叶片,拿一个塑料袋装逮到的天牛,眯着眼从口袋缝看相互抵触在一起的天牛角。王顺民依然不爱和别人交谈,一个人在一个角落里锄草施肥。

姜晴要是来看到这片花海,一定很高兴,想着预产期也就是这几天了,头胎自己就没能赶上陪护在身边,这次一定要回去,黎铭把所有紧急的工作在大脑里过了一遍,又想了所有贫困户的问题,在心里理了个提纲,过了扶贫日就请假回家,刚好可以赶上预产期。

10月17日,全市脱贫攻坚誓师大会在永胜召开,黎铭对着镜子整理了自己衣服,瞟见了镜子里的阑干少年,已经含苞待放了,露出了细碎的花瓣线,还未盛开,可以看出上下左右有序的排列,朵朵一样大小。黎铭对颜卿的最为叹服的就是他解锁花叶静脉间在土壤里流动的密码,赋予花灵魂的能力,他研究出的“北辰拱德”曾轰动一时。

看着稍干的土,黎铭想起了什么,脱下自己已整理好的外套,时间还早,辰时浇水自然是最好的,只是浇水前,黎铭挽起自己的袖子,拿了不过尺许的花铲,轻轻地从花盆正北边沿着盆沿铲下,拿出一封塑胶袋包裹着的信,又从正南的边沿也取出同样的塑胶袋包装信,没有看一眼,神色庄严地撕了,撕得碎如春日落地的梨花,只有黎铭自己知道,那是他对自己存在这个世界最后的嘱托,而他,回来了。他,感谢生命。

每次去环境艰险的地方,黎铭都要写一封信给家里,然后给颜卿发一条微信:“南向述友,北向倾家。”每次颜卿追问的时候,黎铭都只说那盆阑干少年越长越好,颜卿暗想或许跟那盆花有关。

环境艰险,出门前,谁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安然回来,即将而立,就是一个家的脊梁。杨树华倒在工作岗位上,给黎铭很大的感触,有时候,生命真的来不及道别,那至少留下只言片语给亲近的人一个念想,陈述自己最后的愿望,而不是猝然离开。他从来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只是他也从来不是一个人,有些牵挂不是不想就不羁绊。

每个人心里都有最柔软的地方,留给最亲近的人,如果足够窥视内心,就会发现,柔软的湖畔,守护着一尊坚硬的铜像,铜像是自己用血液的真火和灵魂的善良一寸一寸炼就的,震慑着来意不明或潜滋暗长的邪恶,也濯洗着刚硬的暴戾和恐慌。

黎铭希望自己每次出去都能安然回来,并庄重地把自己柔软的坚硬撕碎,虔诚地感谢岁月依然可以以他真实可以感触得到的方式轮转春秋四季,然后真情付出,日夜铭记。

黎铭的眼皮跳着,心里像燃烧的火,烘得整个肺腑都暖洋洋的,他们这种身体反应归结成千万人一起奋斗的荣耀。

“在决战决胜的关键时刻,我们向市委市政府郑重承诺:认真履行驻村扶贫工作队责任,充分发挥尖刀连、突击队作用,奋力完成组织交给的光荣任务,承担历史赋予的神圣职责。坚决打赢脱贫攻坚战,确保永胜县如期脱贫摘帽。从此刻开始,我们将践行诺言,立下军令状,下足绣花功,以我们脱皮换取贫困群众脱贫,为实现永胜县如期脱贫摘帽不懈奋斗!宣誓人:黎铭。”

黎铭郑重地放下右手,在众多名字的回声中挑拣着自己的名字,反复在心中激荡,他的左手贴着裤缝线的边缘,自己的手机在裤包里震个不停,从列队到宣誓完,已经震动了三次,宣誓的声音还回荡在空阔的礼堂,底下整齐的坐着近千的基层一线扶贫工作队员,黎铭感觉自己的誓言渗透进了血液,带着自己的理想奔腾在经脉里,自己每一丝血肉都变得透明起来,头慢慢变大,整个身体也变得虚无,填充在整个会场,又随着门窗的风散入整个天地间,变成星星点点的光,直至消失不见。理想从来都没有轮廓,理想的自己也没有轮廓,实现理想和实现理想的自己似乎都是忘却了自己,却不知能否温暖别人。

震动的手机把黎铭的思绪拉了回来,黎铭坐回自己的位置,县四班子和行业主责部门已经宣誓过了,还剩乡镇干部。黎铭坐在中间,摸着震动的手机,听着铿锵的誓言,看着鲜红的军令状,黎铭感觉庄严的国歌声落在自己的发丝上,讲述着宏伟的史诗里英雄的战斗事迹,金戈铁马,号角吹彻,即使伏尸百万血流成河都不曾间断的果敢刚毅,即使炮火连天千疮百孔的土地也从未放弃的磨砥刻厉,即使弹尽粮绝断腿残肢也相互扶持的精神赓续。

要靠战争解决的问题从来不会没有牺牲,古往今来,凡战争,受苦的除了英勇的战士,还有百姓!只有这一场战役除外,这一场战争从谋划到推进到初显成绩,主题就是为了百姓,是千万人同往奋战,只为人民饱暖的战役,还好,他也在。突然,黎铭想起那些搬迁的群众,其实,他们也不是没有牺牲的,只是,往往习惯了自己的思维,只想着是恩惠,是为他们好,便先入为主的以为是对他们好,那是不是他们想要的好?黎铭的心里蒸着一笼烟雾,似乎要从额角冒出来,震动的手机有些急促,手机下的肌肉也有些灼热,按了按,黎铭还是没有接。他想,会不会是毕小明又要碎碎念的给他说学校的事,是不是罗桂兰又感觉到了憋屈,似乎只有他们才会这么锲而不舍的打电话,想象着他们的样子,黎铭微微笑了笑。

黎铭看着自己胸前的党徽,在党徽下面,一颗火红的心有一个纯粹的梦想,黎铭很骄傲,他觉得生逢其时,报国有门。会场的人陆续散去,透过窗,光线照进来,打在红色的座椅上,晕染开承托的力量。

黎铭走在夕阳的余晖里,像大漠狼烟里走出的将军,披着山河的战袍,执着天地的战戟。

手机的震颤又停了,黎铭拿出一看,一串红色的未接显示,姜晴、虞卓渊、父亲、母亲。黎铭瞬间有种强烈的预感,他一定又错过了最美丽的守护。他的牙齿打着颤,手指不受控制的抖动着,手心沁出的汗珠都点不出回拨的键,双腿战栗不稳。在一棵长松下,看似风流倜傥卓然而立的少年,一时间,指点江山的梦想和江北父母的忧愁,都涌上了心头。

折回的魏青拉着黎铭和王程就去了他的宿舍,在魏青的手搭在他的肩上时,黎铭感觉自己就像风中即将被吹折的枯荷,有了依靠。

黎铭掏出衣袋里的纸巾擦了手,先回拨了母亲的电话,调低音量的黎母没接到,黎铭又战栗地打了父亲的,也没接。

黎铭冷汗涔涔,又擦了擦手才拨通了虞卓渊的,魏青开了门,黎铭一脚进去,坐在沙发上就无力站起来。

“你终于接了,我英勇的战士!喜大普奔啊,我的晴晴生了,生了,生了个儿子,我说长得像我哦!这回还是我签的字!我说,我的勇士,跟我姓得了!”虞卓渊的语气含着兴奋激动和抱怨。

黎铭激动得说不出话来,颤抖着牙齿和嘴唇,带着惊喜和愧疚,他从沙发上滑坐到地上,拉松了自己的领带,他感觉自己的心疼厉害,妻子冒着生命危险生育他们的孩子,他却两次都不能陪护在身边,甚至,在关键的时刻,第一时间都没有联系到自己,那是怎样的期望落空,黎铭感觉自己的肠子都绞在了一起,整个脏腑都疼,嗓子干哑着说不出一句话。

魏青给黎铭倒了一杯水,他却无力端起,王程默默地把黎铭拉到了沙发上。

“晴晴怎么样了?”

“还没出来,不过,不过你放心,是我妈接生的。走廊透风,怕吹着风,黎叔和周姨抱着孩子在旁边等着。”

“接视频!”黎铭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讲出了几个字。

黎铭还慌乱地点不开视频的时候,虞卓渊的视频请求就发了过来,黎铭看见紧闭的产房的门,跪了下去,膝盖磕到了茶几的边沿,茶几上杯子里的水轻微地晃了晃,虞卓渊视频晃了晃:“要看看孩子吗?”

“别,对着门!”黎铭急切地说。

虞卓渊把视频正正地对着门,这样的场景怎么这么熟悉呢,时间真快啊,三年一眨就过去了,可依然只能视频。

黎铭就这样静静地看着门,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他等待着熟悉的身影出现,不想再错过她的每一个表情,仿佛浮萍在雾气氤氲的湖里漂了一世那么漫长,黎铭的眼睛酸涩胀痛,一瞬就布满了红色的血丝。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门终于开了,起初是一条缝,接着是半扇门,黎铭坐直了身子,恍惚看见了几个人影,中间熟悉的樱花粉一直是她最喜爱的颜色,先挤出来的护士在外扶住了姜晴的手,姜晴慢慢地挪了出来,她抬头扫了一圈,没有看见想看的人,黎铭从她那一眼慢慢暗淡下光芒的眼里,从期待到兴奋到包容到坚强,他读懂了所有的情绪,却更让他有愧,她本不必那么坚强,可是他不在。

姜晴的膝盖微微弯着,无力的拖着脚步,黎父接过妻子手中的孩子,周月华小跑过去换过了护士,和林星澜一左一右扶着姜晴。黎铭看着姜晴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和脖子上,半眯的眼睛因为力气耗尽强力支撑着,脖颈的青筋因为移动的疼痛紧绷着,衣角还留有鲜红的血迹,黎铭心疼极了。

“晴晴,还好吗!”姜晴看见了视频里的黎铭,眼里闪过灿若星辰的光,瞬间,又盈满了泪,像泉水一样流不完。

“晴晴,别哭,伤眼睛。”周月华颤抖着手帮姜晴擦了泪,她也忍不住想哭,这个儿媳吃了太多苦,一个人坚毅地扛着思念和痛楚。

“铭,是儿子!”

“我知道!”

“你看看我们的儿子!”

“好!”姜晴觉得黎铭的声音像牛奶一样温柔,滋润着自己每一个毛孔,竟也没有那么疼了。黎父把孩子抱过来,包得严严实实的,只有粉嘟嘟的脸在包被里露着,眼睛眯成一条线,睡熟了,生命的重量一直用生命承托着。

“晴晴,先回房间去,你走慢一点!”

“晴晴,再慢一点!”

姜晴挪一步看一下视频,他在,他一直都在,他从来都在!

魏青没有说一句话,一直到天黑,王程拿着外卖走了进来,魏青给黎铭倒了杯葡萄酒,颜色绛红,像热血,敬缺失的新生的守护和陪伴,敬真诚的坚强的少年。

月光轻柔,影移半墙,梦里走遍的绿水青山,温存的千言万语,醒来,也不过片时枕上。黎铭找到手机,发现视频还开着,孩子安睡着,姜晴满眼含笑地看着他,“醒啦?”

一刹,黎铭愁肠百结的心得到了舒展,此刻这个最需要被守护的人,也在守护着他。

“疼得睡不着吗?”

“还好的。”

姜晴知道黎铭也和他一样疼,疼在心里的苦和愧悔,她想在他醒来的时候给他安慰。

“云南的月色很美啊!”

“很美!”

“对不起,晴晴!”

“铭,我从未如此感谢上苍让我遇见了你,感谢命运的际遇,我们生儿育女,我们怀忧家国,如此,很好!”

黎铭的心静了下来,信和义和着月光一起渗透进黎铭的筋脉。

“睡会吗?”

“好!”

夜凉如水,人温如玉。黎铭没有想回去,他知道姜晴需要他,孩子需要他,崀南的村民也需要他,而姜晴需要他是迫切的、是实际的,崀南村民需要他却可暂缓、可被替代,他也知道,有一些守候本就不是值不值得可以来衡量的,有些牺牲也不是需不需要可以弥补的,他的自我劝慰带着自己的矛和盾。

“实地核查要等县里面统一培训考试过关后再开展,回去看一眼吧!”

魏青说。黎铭眼里闪过一道精光,可以吗?

“去吧,妻子太坚强都是因为我们自己做得不够多,别留下太多缺憾。对百姓的工作要持之以恒,对家人的关心也要无微不至,我帮你定了明早九点的机票,联系了卓渊十二点半到机场接你,明天下午三点我有个会在省里开,现在出发刚刚好!走吧,肖师傅在楼下了。”

黎铭的心情跌宕起伏着,正是这样的关心和支持激励着他。星光和月亮仿佛一直在身前,到机场的时候,天刚亮,城市初醒。

黎铭出现在医院的时候,姜晴有些出血严重,黎铭暗自庆幸自己赶了回来,护理了姜晴,用棉签给伤口轻轻地消了毒,又扶着她在病房里轻轻地走动,姜晴疼且幸福着。

“再哭,眼睛就沙了。”这么简单的陪伴,在姜晴眼里竟是莫大的幸福,终究自己还是做得太少了,黎铭想。

“给孩子起个名字吧?”

“让他跟你姓吧,晴晴,就叫姜黎。”

“不,跟你姓!”

“那小小的自己就给自己起绰号了,泥浆?”

“噗嗤——”姜晴笑了,又扯动了伤口。

“别激动,别激动!起名字的权利交给你。”

“要你起!”

“好好好,我早就想好啦,就叫姜黎啦,不是咱们的附庸,是对他家国情怀的寄托,小名就要谦谦,谦谦君子的谦谦。”

“好,听你的。”

在姜晴的催促中,黎铭第二天又赶了回去,姜晴虽然不舍,可他摸到他的党徽还在衣兜里,第一时间都没联系上,肯定很忙吧。

朝沐北国辉,夕至长江头,黎铭回村,正赶上在崀南村开的全市入户遍访实地培训会。金秋十月,橘黄的柿子在枝头画着秋实的光阴。在人头攒动中,黎铭对住房使用安全的达标要求,饮水标准,收入的核算等做着详细的记录,也就平时的问题与有经验的人进行了交流。

因女方家不同意而远嫁过来十多年的王秋无法落户,导致现在儿子也不能落户不能就学的问题,一致讨论只能从女方的家庭协调入手。

见仁见智,勠力同心,新一轮的动态遍访以查家底、查产业、查就业、查房屋、查就学、查就医等“六查”的方式,全面铺开了对所有户的精准信息“六看”。黎铭在朝晖夕阴中,又把每一天过成了36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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