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用户
“憋屈啊，大半辈子过去了，什么事都没干成，这种日子太平淡了，总感觉对不起自己，心里有股火，感觉看什么都不顺眼，明明老王什么也没什么错，就是感觉不顺眼，说句话都感觉不入耳。我想了很多天了，再发发火，我自己都性格扭曲了，仅有的情意只怕也消磨没了，五十岁了，换种活法吧！”
黎铭坐在北边的山坡上，看着眼前的村子，村脱贫了，几户未脱贫户也达到了脱贫标准，所有的重心工作是成果的巩固了，下一步，就是乡村振兴，崀南村的乡村振兴，只有走产业振兴和旅游相结合的道路，把绿色食品产业的壮大和健康生活地打造统一起来，才是长远可行的道路，烟叶种植优势已经不在了，但靠玫瑰花、茶叶的转型升级，还要有市场开拓来辅助基础设施的现代化建设，一想到设施建设和市场开拓，黎铭无限的思绪就像墙角的麻线和鸡毛混在一起，牵扯不开，推算了很多遍，还是回归到最初的自然条件。
“铭叔，罗婶找你。”毕小明哼哧哼哧地爬上山坡，“我就说你肯定在这里。”
“唐宋叔叔，铭叔叔在这里！”毕小明向前跑了两步，向着村道上的唐宋和罗桂梅招手，又跑到黎铭身边，放下装着两个苹果和几颗糖果的篮子，坐在身边，山坡不平，又挪了挪靠近黎铭一些，挽起了他的手。黎铭看了眼篮子，心里升起一丝愧疚。唐宋和罗桂梅就顺着坡路爬上来了。
“黎铭，你的手机，忘在会议室了，有个叫方卓的打了电话，我没接，魏书记也打了一个，我接了，你也回下。”唐宋一边说一边把手机递给黎铭，“你倒是会选地方，我想着你会在五号大棚呢，小明说你肯定在这里，还真在这里，罗婶有事找你。”
黎铭站起来接过电话，翻出了未接电话，“罗婶，我先回个电话，您稍等我一会啊！”
“恩恩，没事，你先忙！”罗桂梅摆摆手说，拈了两根粘在自己浅蓝色毛衣上的小树枝，绕着自己挎包上的袋子玩。
“你们先聊着，我和小明去看看罗大姐。”唐宋牵着毕小明就往前走。
“唐宋——”黎铭转过身对着唐宋想让他帮忙说一句对不起。
“知道了！”唐宋打断了黎铭，哪里来的那么重的圣人包袱，这都两年了。转头看了看毕小明，眉毛黑黑的，睫毛却很短，脸上总有树枝挂扯拉开的痕迹或者撞碰留下的淤青，内双的眼皮下，眼神清澈透明。死亡很沉重，两年时间不短也不长，墓碑还很新鲜，坟茔上的格桑花已经开了两度，还好遇见了黎铭，唐宋想。
“黎铭，我和王程要和杨书记、唐县长一起去上海学习，今天下午就出发，方卓打电话来说他有个朋友推荐的朋友想来投资，搞农产品加工的，人已经在大理了，明天过来，你接待下，能争取尽量争取。”
“政府那边要不要先汇报下？”
“县长知道情况了，也问过方卓了，那边表示只是先调研基层情况，后期有合作意向了再说。”
“好，尽量争取！”黎铭说完，挂了电话，难掩心底的兴奋，又拨通了方卓的电话。
“方哥，手机落会议室了，不好意思。”黎铭点点头，仿佛人就在对面。
“没事，黎铭，我一个朋友，昨天在展销会遇到，聊到了农产品加工，他推荐了一个朋友，人是浙江的，主要在做酱菜这一块，近年来，想转型，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我把你电话给他了，也把他电话发你微信上了，听说，他想拓宽云南市场，从红河、玉溪那边考察过来，这两天好像在大理，你们联系。”
“好的，方哥，谢谢您！谢谢！”
“别那么客气，都是资源共享，利己利人双赢的事，常联系啊，黎铭！”
“好的，方哥，有时间来云南玩哈！”
“要来的要来的！”
“那后续情况有什么又跟您说啊，先谢谢啦！”
挂了电话，黎铭握着拳头，转了一圈，踢了山坡上的枯草根，兴奋地说：“真是要迎来拐点啦！”
说完，才看见罗桂梅站在几米外的的坡沿上。“罗大婶，不好意思啦，回了两个电话。”
“没事，一点小事，你先忙。”
“罗婶，您有什么事吗？”黎铭才问了，电话又响起来，黎铭捏着手机，看了看，浙江的电话，朝罗桂梅讪讪的笑笑，“罗婶，我再接个电话。”
“您好！哦哦哦，马总，嗯嗯，方哥已经跟我说过啦，您看，您主要是想调查哪一块？嗯嗯，好好好，明天，方便的，方便的，不用准备哈，那您过来了聊。”
“还在打电话啊，要不要封个太阳系地球村崀南点事务长给你！”唐宋和毕小明已经回来了，嬉笑说。
“罗婶，您有什么事，我能帮上什么吗？”黎铭问。
“我想办个养牛场。”罗桂梅看了看毕小明，说，眼底有期待的精光。
“罗婶，您这个想法好啊，县里大型养殖场已经建好了，以后，市场这块不用愁。罗婶，这个想法好，牵扯的问题也多，我们回去好好理理，咱们回去说。”黎铭拿起草皮上的笔记本，几人一起回去了。毕小明回来家，几人进了会议室。
“牛场选址、养殖技术、牛场建设等都是问题，来，罗婶，咱们一个个理理。”黎铭拿出一个新的笔记本，唐宋坐在一边，金纬和秦宁刚从老陈叔家回来。
“金纬，你去看看刘叔家有没有新鲜的银鱼没有的话就买冰冻的，街上时鲜瓜果，淀粉和甜面酱也买两包，再去老陈叔家买只鹅。”
“这是有客人要来？”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唐宋接了说道。
“来，咱们接着说。”
“牛场选址，我想建在我家承包的香草坪那里，那边远离水源地，又是下风向。”
黎铭怔了怔，很久没有听见这么专业的词汇了，突然想起那两条大蛇消失的山头，轻轻地摇了摇头。
“那边是我家承包的土地，我爹在的时候就承包的了，以前种梨树，后来品种跟不上，市场小，慢慢的荒废了，2016年又重新跟村里签了三十年的合同，那边不是基本农田，也不是国有林区，符合养殖条件的。”罗桂梅看见黎铭摇头，从包里拿出拿出一叠材料，找出了有些泛黄的承包合同。
“那边的平地有多少亩啊？适合建厂吗？”香草坪有点偏远，和东山乡连着了，黎铭对那一片印象不深。
“有三块平地，面积共有二十多亩，最大的中间那块，有九亩多。”
黎铭有些惊讶，这么宝贵的土地资源，自己竟然疏漏了，找个时间，其他地方还要去看看，黎铭想。
“适合建厂，那边的路通吗，进出方便吗？”
“方便的，从东山核桃坪过去更近一些，挖机可以直接上去。”
“好，建厂这块没有大的问题，我们再来看其他的。罗婶，您是确定养牛了吗？”
“猪这两年奉献大，瘟疫也多，猪不考虑了，毛驴的话我去山东看过了，那边一岁的驴成本在六千多，运费什么的，算下来，一头七千三左右，即使三年出栏，每年每头最少要投入三千斤包谷，成本就在一万左右了，成本高，那边海拔高了点，鸡鸭鹅都不合适，附近的市场也饱和了，东山那边的养牛场就很成功，我已经在那里学了一年多的技术了，就养牛合适。”
“罗婶，你都考略得这么详细了啊！”
“那可不，前几年就想办的了，一直没办成，现在想想，半辈子过去了，还没干成什么事，有点慌，真正想干了，总觉得问题多，来找你商量商量。”
“罗婶，敬佩您！”
“说什么敬佩啊，要敬佩也是我们敬佩你啊！黎书记，你帮忙看看，这是前年就请人设计的图纸了。”罗桂梅从一堆材料里翻出两张设计图纸，一张是牛场的，一张是化粪池的。
黎铭接过，唐宋也凑上来看。“刘树推荐的，东山的养牛场也是他设计的说，你帮忙看看合不合理。”
黎铭看了看，“罗婶，图纸给我留两天，我去现场看看。”
“你留着留着。”
“那罗婶，资金这边呢，有问题吗？”
“这边我的积蓄有九十多万，建厂节省些初步计划用五十万左右，剩下的买牛。我跟刘树去四川看过了，牛种很好，先养五十头左右，慢慢的扩大规模，牛厂那边还回收成品牛。我都想好了，再把村里的几个劳力培训上来，就可以帮忙了。”
“罗婶，您是什么都想好了呀！”
“想了个大概，后续问题还有点多。”
“什么问题咱们一起解决。”黎铭有些懵，一直忙着解决贫困的问题，他知道一些人家是有一些积蓄的，却不知道罗婶有九十多万的积蓄，不显山不漏水的，是真低调，只怕这样的人，村里还不少，只是应该也不多。
黎铭越想越高兴，村里有人愿意带头干，那是最好的，脱贫的成果也巩固了，返贫的风险也低了，精神也提振上去了。黎铭结合了村里的“十四五”规划，没什么冲突的，最大的环境问题也不是问题，跟未来的教育、医疗建设也不会冲突，心里有些激动起来，热血充盈着自己的经脉。
“我已经四十九岁了，我想离婚！”
黎铭和唐宋的眼神从图纸上收回来，愣愣地看着罗桂梅，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我想离婚，想离很久了。”罗桂梅看着黎铭和唐宋睁圆了眼睛看着她，又说了一遍。
“罗婶我——”
“我一双儿女，儿子考在建投，今年结婚了，姑娘去年嫁在昆明，工作也在昆明，我家那口子没什么负担。”
“你们有什么矛盾吗，罗婶？”唐宋问。
“没什么矛盾，就是也没什么味，平平淡淡的，他就是个保守的，做什么事都是想着风险，畏畏缩缩的，胆小，干不成什么事。我想办厂这事，他都拦了十多年了，离不了就办不成。”
“我已经四十九岁了，马上就五十岁了，趁还干得动，就想干点事。”
“婶，咱们再想想，不能为了想干事就离婚啊。”
“憋屈啊，大半辈子过去了，什么事都没干成，这种日子太平淡了，总感觉对不起自己，心里有股火，感觉看什么都不顺眼，明明老王什么也没什么错，就是感觉不顺眼，说句话都感觉不入耳。我想了很多天了，再发发火，我自己都性格扭曲了，仅有的情意只怕也消磨没了，五十岁了，换种活法吧！”
唐宋暗想，离婚也不是想几天了，像罗婶雷厉风行的性子，只怕想很久了。黎铭摸着自己的胸口，心里有火，自己的心里有没有火，那感觉是怎样的？
“罗婶，你想离婚的话，你们的资产呢，分了给王叔的话，建厂成本就不够了。”唐宋突然想起来问。他对婚姻是满心憧憬的，是美好的，还想着劝和不劝离。他相信，爱情转化为亲情，应该是日久天长更为醇厚的相伴。
“老王说了，钱不是他赚的，他也不要，即使离了，也不要。”
“你们已经谈过啦？”
“大概谈了下。”
“王叔他同意？”
“他也没有不同意，我们只是心平气和地说了下。”
黎铭和唐宋都有些心潮起伏，听了一个构想，也听了一段人生。仿佛一只无形的手拿着一把扳手在撬动唐宋的思绪，有些岁月，需要火，有些婚姻，也需要火。
“他虽然不要，我也不会不给，只是现在不给，就当他投资了吧，以后赚了分红给他。”
“我家那口子有点懒，衣服不漂干净就晒着，三天的碗攒在一起洗，一身的缺点，还好两口酒，不找个人看着还真有点不放心。”
唐宋笑了笑，还是有感情的，什么火不火的，还放不下缺点。
“我帮他看了好几个，离了，也要给他找个合适的。”
唐宋惊讶地看着罗桂梅，黎铭也偏过头，心里有些激荡，道不明是什么感觉。
“罗婶，您帮王叔看了好几个？”
“嗯嗯，看了几个。”
“二十几年，也快三十年的情分嘛，他王瞎子，不帮他看，他铁定自己飘着。”罗桂梅咬着牙说。
不一个人飘着，两个人，那就该换罗婶难过了，唐宋心里想着，大脑里情意似乎模糊地缠绕着他固有的信念。
“罗婶，您真是个豁达通透的人！”唐宋说着，也不知道自己想表达的是赞赏还是自嘲。
“都快五十岁了，总得看透一些。”
“罗婶，那我们需要做什么？”
“也不需要做什么，我就是来找你们商量下，看看我的想法合适不，有时间帮我做做我家那口子的工作。”罗桂梅站了起来，“我得家去了，该吃饭了，老王做饭倒是准点。”
看着罗桂梅走了，黎铭和唐宋相互看着。
“你心里有没有火。”黎铭问。
“我想，我应该有。”唐宋说。
“你觉得罗婶办养牛场合适不？”
“我觉得合适。”
“他们会离婚吗？”
“咱们应该这么比对，两个人离婚前后的状态，对两个人是不是都好。”
“离婚这种词，不太应该出现在你的意识中吧。”金纬和秦宁提着大袋小袋的蔬菜进门，摩托车在门口就被谭志远劫走了。
“离个婚而已，没有感情了，双向解放，没什么不好的。”刘波从厨房里出来，“我都离婚快一年了。”
“啊——”唐宋惊讶地看着刘波。
“啊什么啊呀，刘哥我不快乐吗？”刘波用胳膊圈过唐宋的头，就拐进了厨房。
“我们要不要喝一杯，展望一下你的新未来！”
“我去拿酒！”黎铭站起来，去了自己的宿舍。
“去——”
“哎哟，二十年花雕，幸亏藏得紧。”唐宋看着黎铭抱着两个棕黄色的坛子下来。
“上次胡老师送的。”
“这酒得温着，我去洗壶，秦宁，你生老陈叔的炭炉子。”
“那我炒个花生米。”黎铭又站了起来。
唐宋也腌了一盘黄瓜，金纬洗了酒杯，桌子已经摆满了。秦宁用松明生了火，炭呲呲呲地冒着火星，慢慢转红。
黄褐色酒倒在壶里，放在炭炉上，缓缓地从壶嘴里升起一股烟来，轻微的糯米香。
“今天我值夜，你们喝。”金纬说。
杯盏盛着夜光，冒着浅浅的烟，一直温在炉子上。炉子里有火，喝得有些上头的时候，黎铭看着炉子，想着，自己心里的火。
一大早，黎铭就收拾了院子，到花田里看了两圈，听见刘芳茵在家里吊嗓子，轻轻地笑了笑。马永誉到崀南村的时候，已经上午十点多，黎铭和罗凤清陪着去看了大棚、花田，罗琴帮着唐宋在村委会做饭。
看了两个花田，黎铭觉得很累，不知道是不是昨晚喝了黄酒的原因还是介绍总被打断的原因，高涨的情绪慢慢低落下来。
“马总，您那边有没有鲜花类加工的，咱们这边的玫瑰花甜度高，都是农家肥种植的，绿色天然。”
“不急不急，再看看。”
“马总，咱们这边的食用菌品类多——”
“再看看，再看看——”
中午，唐宋打了两个电话问了时间，还在田里，饭菜一直温在锅里，一直到两点，马永誉才说：“一不小心，就到这个时候了，真是宝地啊，太适合搞投资了。”
“马总，我们先回村委会吃顿便饭吧，下午咱们再去南边看看。”
“好好好！”
金纬开着车，几人回了村委会。下午，黎铭和罗凤清又带着马永誉去看了清水河以西太白村以北的大片土地，唐宋和刘波在村委会准备饭菜。
“这块地种烟可惜了！”马永誉再次感叹。黎铭没数着，只听着这句话，感觉有些乏味，像倒多了醋的黄瓜，除了涩，舌尖没有其他感觉。
“尽量争取！”黎铭耳边的声音还没有散去，又强打起精神。
“马总，你们公司主要意向投资哪一块呀？”
“我们集团下的子公司比较多，有酱菜的各个菜系，有三十六个品种，又根据不同菜系分酸甜麻辣几种口味，我看，这边都适合，咱们的合作空间很大。”
罗凤清压下自己烦躁的感觉，听到合作空间很大，心里有些兴奋。
“这块土地，是不是以前承包出去种大蒜了，村委会就没有指导好嘛！”
罗凤清压下的厌烦情绪又升了上来，已经六七遍了吧，自己这把年纪，他即使不知道自己是个老书记，那也是个村里人啊。
“看得差不多了，咱们回村委会谈吧！”
大黄赶着六七只鹅进了门，透过门缝，可以看见老陈叔家院子里铁丝上晾晒着田田的衣服，隐约还有王婶赶鹅的声音。黎铭有些压抑的心情突然就明朗起来，夕阳的光线打在脸上，不刺眼，很柔和，黎铭一偏头就看见马永誉用手捂着口鼻，不着痕迹地撇了撇嘴角。
“这么丰盛，辛苦你们啦！”马永誉看着丰富的菜说。
“都是本地菜，希望符合您的口味。”
“这些年走南闯北，最是这样的本地菜能激起人的食欲。”
“马总喝酒解解乏？”罗凤清问。
“相聚就是缘分，可以喝一杯！”马永誉坐在北边，身形宽大，两脚分开，就占了八仙桌一个方位。
“那喝我们本地的洋蓟酒怎么样？”
“没有问题。”
王雅怡从会议室里拿出一盒，站在灶台边开了酒递了过去，感觉这个人声音洪亮，应该是个豪爽的人。马永誉伸手去接，似乎在王雅怡的小指上点了点，酒轻轻地洒了两滴，抬起头看了眼，马永誉专注地接过杯子，王雅怡想许是错觉。
“唯有美人和酒不能辜负，何况美女开的酒，更不能辜负。”
黎铭接待应酬了很多，还是微微皱了皱眉。
“来，为了缘分干一杯！”
众人举酒，马永誉往前使劲一碰，酒洒了一些，顺着他的手指滴了两滴在王雅怡面前的羊肉汤碗里，王雅怡垂眸用余光看了看碗，暗自决定今晚不喝汤了。
“马总，先吃点菜！”看着马永誉一样脖子喝了，唐宋说。
马永誉晃了晃手，没有说话。王雅怡给每人的碗里盛了两勺鸡汤，罗凤清介绍了几道菜，马永誉夹了几筷子，王雅怡有加了几轮菜，始终没有动面前的羊肉，相互敬酒，气氛一时热烈起来。
王雅怡拆第五盒酒的时候，黎铭感觉自己已经上头了。
“雅怡丫头，女人可是天生三分酒量的，云南女人更是好酒量，来，喝了这一杯，我追加一百万投资。”
“马总，我不会喝酒的。”
“两百万！”
“马总准备投资哪一块？” 黎铭接过酒，“我喝。”
“黎铭也是好酒量，豪爽！”马永誉竖了一个大拇指，眼睛却看着，王雅怡，“投资哪一块都行，只要是你们需要的。”
“谢谢马总，来，吃点羊肉！”罗凤清抬了抬眼神，王雅怡给马永誉舀了一碗羊肉汤。
刘波和谭志远拆了酒就要站起来敬酒，罗凤清眨了眨眼，轻抬起手压了压，作势站起来，端了一盘炒肉递给王雅怡，“雅怡，菜冷了，去热一下。”
“马总，我看酒喝得差不多了，咱们尽兴就好，再喝，就喝不动了，咱们吃点饭。”罗凤清说。
“可以可以，尽兴了尽兴了。”
天还没全黑，月亮已经升起来了，杯盘狼藉，黎铭有些醉了，也很疲惫。
“马总，我送您回酒店，在程海边上！”黎铭打开了副驾驶的门，手抵在门框上，马永誉爬上了副驾驶，黎铭才上了后面，唐宋开车。
“罗书记，谢谢你的盛情款待了，咱们明天见，早点休息哈——”马永誉轻轻地摇了摇手，裹着舌头说话，夹着厚厚的鼻音，仿佛已经很醉了。
罗凤清伸着双手过来握手，马永誉手伸出去握了握，有冰凉的液体滴在他的手背上。车已经出了村委会，罗凤清抬手闻了闻，有酒味。
前窗开着，风吹在黎铭的脸上，有些冷，黎铭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稍微清醒了些。
“马总，您意向投资哪一块啊，我们村有合适发展的项目吗？”
“呃，有些醉了，一会说——”
车里安静下来，从村委会到酒店，八公里路，十多分钟，黎铭也懒得说话，闭起眼睛养神。
“黎铭，环湖走走，醒醒酒，唐宋，你等等黎铭。”下了车，马永誉对说。
唐宋原本想跟着的，都喝了酒，一听，分明是想避开自己，看了看黎铭，黎铭点了点头，唐宋看着他们下了坡，沿着湖边去了。
“黎铭，我们公司现在最大的业务就是酱菜这块，我觉得咱们村可以从冬早蔬菜这块发展，我打算建个腌菜加工厂在下海甲村这边。”
终于谈到主题了，黎铭轻轻地松了口气。“马总，下海甲村这边离程海比较近，政府这边是不打算建厂的，建厂可以选清水村那边，那边土地开阔，又在下风向。”
“只是不打算嘛，凡事就是不破不立嘛，早有人做了，我们还做什么。”
“马总——”
“你听我给你算笔账，假设我们在太白村、崀南村、清水村种三百亩的白菜，亩产保守算一万斤，每斤一元，每年两季，就是六百万，就算成本一百万，还有五百万，每家至少四十多万收入，以后规模扩大了，把花田那些花铲除了，全种菜，每家至少六十万何愁脱不脱贫。”
“大面积种了白菜，农家肥跟不上，必然用大量的化肥农药，土壤污染、水质污染的问题呢？”
“别想那些看不见的，有的没的，政绩是摆在明面上的，是可以进老百姓包里的钱。”
“你说建厂在清水村，那边水源深，离主路远，有什么优势呢？”
“程海湖边不新建厂，这是政府的基本原则。”
“所以整个县就是穷嘛，没有干事的气魄。”
“你的——”黎铭的话再次被打断了。
“不是所有的机遇都等着了，要融入大市场，就在这个闭塞的环境里小打小闹，什么时候是出路，闯出路就要舍得，舍得破旧立新。”
“政府。”
“不要说政府不同意，县政府算什么，你们不是部吗？以国家部委的名义，你们帮扶的成效不是更明显，不是更能体现为民办实事，你们建议什么，政府会不采纳？下一步，你们在帮忙争取些土地补偿、税收减免，不就是几句话的事。”
“马总考略过环保的问题吗？”
“环保不是部门的相互沟通吗？再说了，土地没有治愈能力？前人放火烧山，你呼吸的就是烟灰了？前人拉屎放屁，我们吃的就是屎尿了？瞻前顾后，畏首畏尾！”
湖边的风有些大，吹得黎铭有些头疼。
夜里，方卓打电话给黎铭，说马永誉在广西的分公司污水处理不合格，被勒令整改了，黎铭说了没有合作意向。
第二天，马永誉回去了。
“黎铭，今天晚上我家吃饭去，唐宋，脚上村委会的一起。”罗桂梅把小货车停在村委会门口，声音带着笑意，很有感染力，黎铭从会议室出来，看着满脸笑容的罗桂梅，心情好了很多。
“一定来呀，黎铭！姑娘回来了！”
罗桂梅麻利地把车开走了，车斗里拉着很多蔬菜水果。下午三点多，罗桂梅又打了个电话，催促几个人早点去。
“唐宋，我上次去普洱学习带回来的红茶放在那里呢？”
“在电视柜下面的箱子里。”王雅怡刚好进门，“就你装笔记本的箱子旁边。”
王雅怡翻出两盘白纸包着的茶叶来，放在桌子上。“你上次带回来的北京酥糖还有驴打滚还有没，我那里还有一包，罗婶家孙女两岁多，驴打滚很适合。”
“我去翻翻，你赶紧打扮起来，别让我们等久了。”唐宋笑着打趣王雅怡。
“谁要打扮了！”
几人出门的时候，还是稍稍梳洗了下，干净清爽，唐宋手里拿着一大袋糖茶。
“唐宋，去提亲啊，这阵势！”刘芳茵抱着王婶家的孙子，从小卖部里出来，一时从院子里跑出几个孩子来。
“快了，快了！”
村里门口坐着的老人，一直看着几个人出过路的拐角。
“我怎么有走红地毯的感觉啊！”黎铭直了直背脊，感觉还有眼光落在自己的脖颈上，酥酥麻麻的，“你倒是赶紧的了，准备好了，我们帮你去提亲。”
“你们说，要是罗婶桌子上就要闹离婚，咱们几个什么立场啊？”
“我倒是想看看罗婶的火。”
“这话怎么听着有点怪怪的啊！”
“你的眼里只有贫困了，已经没有火了，要热爱生活啦，丫头！”
“什么鬼！”
“黎铭，你们来啦，快进来，快进来。米米，快喊叔叔——”
院子里很多人，黎铭抱起米米，抓了两颗糖给她，孩子不认生，黎铭抱着随意在两桌打牌的人中间认了一圈，打牌的有中年也有青年，有四五个不是熟人，罗桂兰介绍了。
“罗婶，你家的驴倒是精神了！”唐宋说着，看了看黎铭，黎铭耸了耸眉，米米含着糖看得咯咯笑。
“那可不，现在有三头了，出门都可以列队了。”
“黎铭，我和那口子离婚了，今天上午就办了离婚证了，你看这本本。”黎铭在厨房外的水龙头下洗手，罗桂梅从兜里摸出一个绿色的本子给黎铭看。
黎铭惊讶得微张了嘴，唐宋伸过头来，不敢相信。
“你看，刚刚桂兰子给你们介绍的那个刘春霞的，就是我给老王介绍的，人很朴实，也厚道，旁边那个是她家大哥刘春明，那个，那个，那边穿黄格子衬衣那孩子，金纬前面打牌那个，是她儿子，叫刘枢羽，人长得很俊吧。”
“明天就是新年了，他们明天就去登记结婚啦！新年新气象，也不误了人家的好日子！”
黎铭和唐宋还顺着罗桂梅的手指在找寻着人，就听见这一句，唐宋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罗桂梅从黎铭手里收回了离婚证，拍了拍唐宋的肩膀，就要转身进厨房。
“等会多喝点，我去忙了。”
“不，不不，罗婶，您等会，你们这是——”
“王叔没意见吗？”唐宋看着神态自然打着牌的老王叔，隐约听见他说，“一对老K。”
“两人欢喜着呢！”
“孩子们也没意见。”
“有什么意见呢！我去忙了，你们先坐会。”
院子里摆了五桌，米米很喜欢黎铭，吃饭也要挨着黎铭坐，王诗也坐在了米米旁边，黎铭看她一副早就该如此的自然。
“各位，来我是春霞的大哥，敬各位一杯。”席间，刘春明来敬酒，“诗诗，枢羽也大了，有合适的，你帮忙留意着啊！”
“会的，会的，大爹。”王诗答得很坦然。
夜里，院子里烧起了篝火，老王叔在最中间，围着火吹着葫芦丝，里里外外两圈人，打着跳。星星越来越多，很亮很清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