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铭清晰的听见土地轻轻的呼吸声,带着久违的欢喜,带着清新的透绿,慢慢的,黎铭似乎觉得土地都变得迷蒙起来,像上了一层淡淡的水墨,像江南烟雨迷蒙的江面,画楼里传来的软软的琵琶声,悠扬了多情的空气,连地面也变得沉醉起来,又像是大漠归来的将军宿在城门外,听着哒哒的马蹄声远去又疾来。
罗凤清和王红霞在医院里住了一个多星期,唐宋、刘波、王雅怡几人轮流照顾。张清在罗凤清住院的第三天就出院了,谷明蓁回村后都没有时间赶来,刘波将张清送回了家,刚高考完的儿子承担了照顾父亲的责任。
市举办的为期一周的脱贫攻坚业务培训开始了,从宏观架构开始,到专项的具体工作,每天两场,每场四百多人。几人轮换着培训和照顾病人,按自己的工作分工选择课程培训,又信息互享。
这天,黎铭听着消费扶贫的方式创新,微风拂起的窗帘扫过黎铭手里的笔,风里带着的稻叶清香让人心旷神怡,黎铭突然就想起台儿庄的丰收节上,永胜软籽石榴销售的情景,那种荣誉的感觉像汩汩流淌的泉水,浇灌着他干涸的意识。
崀南的玫瑰花、羊肚菌和时鲜蔬菜,一定会走向更广阔的市场,黎铭拿出信笺纸画着自己的构思,北边的茶山和南边的花海,自然感应的埋在土里的灯管显现和调配着每一棵苗缺少的元素,田间岭上纵横交错的数据网发着浅紫色的光,解放出来的人们在花海里唱着醇厚的调子,根茎又分着音符吸收。
黎铭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画面仿佛就在自己的眼前,没有感觉到窗帘在他的肩膀上拂来拂去,也没有听到窗外的雨声夹杂着试探的惶恐,甚至没有感觉到从窗外打进来的雨已经湿了他的手肘。旁边的刘嘉用手肘拐了拐黎铭,示意关窗子,黎铭才懵着脸关了窗子,直到窗子合上时感觉到手臂上的湿意,又惊喜地望向窗外,转身就要出去,刘嘉轻轻地拉住他的袖子,黎铭才想起来这是在课堂,不是在崀南的会议室,浅笑着坐下,两只手兴奋地搓着裤腿,点开工作队群,黎铭兴奋地发着,下雨了下雨了!
魏青:我在鲁地拉,天还阴着,还没下过来。
齐棣华:昆明又快玩水上漂了,资源严重分布不平衡。
黎铭:有群众反映,不能只为了烤烟的经济拉动,就打散雨弹。
魏青:具体情况,我了解一下。
大安的山湾里,王程带着一顶乌黑发霉的草帽,背着一篮松树枝,推着一个弯了把的小三轮车,车上蹲着一个小女孩,孩子的花边帽往下滴着水,透过水珠,小女孩笑着看向推车的王程,王程的旁边一个佝偻着背的老人左手撑着树枝,右手反在背后,黑色棉布的千层底鞋大脚趾露在了外面,雨水跟着脚趾往破了的洞里挤出来。
王程顺着水泥路拐到北边的泥巴路,小米下了三轮车,在后面推着车往坡上爬,粉色的塑料凉鞋在雨中泥泞的坡路上滑了几滑,王程使劲往坡上拉着,帽檐滴下的水滑进了脖颈,又不时往后看看。小米看着裙子的前襟拖上的黄泥,咧着嘴,上牙掉了两颗,眯着眼,像黄莺一样笑着。老人拉着路边的青蒿草三步一滑地回到了家里,眼里尽是岁月沉淀的豁达和满足。
王程将三轮车停在了屋檐下,背着柴堆到猪圈旁,摘下帽子甩了甩雨水。和树清用大碗泡了清茶端给王程,又折进屋里,从几乎脱尽红色油漆的木箱子里翻了件老式的中山装给王程,又兀自到里屋换衣服去了。
拴在门口老梨树上的青灰色老水牛,毫不在意屋檐水成串地淌在它的背上,又溅落在土地上,打起的泥水沾上了腿,不时悠闲地甩甩尾巴,水珠扬起一段优美的弧线,水牛抬抬头,目光悠远地看着远方的山岭。蹲在房梁上的花鸡羽毛湿透,红的黑的黄的羽毛湿漉漉地贴在皮上,显得消瘦了些,牛尾上的水不时打在鲜红的鸡冠上,公鸡瞪着眼睛偏头听了听,或是想着怎样报仇,看着庞大的身躯,最终还是理智地选择放弃了,站起来扇了扇翅膀,往左移了移,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王程微笑着看着,有多久没有这样悠闲地听一场雨,有多久没有这样淡然地看这样灵性的世界,有多久没有这样在雨中静等雨停的悸动了。
喝了口大碗的茶,那种浓郁的苦涩和浅浅的回甘像极了这样的山村生活,有时候,付出一生的辛苦岁月,甚至不及生活的回眸,可却心甘情愿的守候。
听着手机不断的震动声,王程点开工作群,看着群里的信息,回了句:大安雨大,人畜皆欢。
黎铭给唐宋发了信息,让王雅怡换唐宋看护两人,唐宋回村播广播,让全村劳动力中午一点半穿着雨衣到村委会集合。
几乎是下了课,黎铭到医院看了看罗凤清,说明了情况,把照顾罗凤清和王红霞的事都交给了王雅怡。罗凤清蹙着眉,因为不能去有些愧疚。
“罗叔,您好好养着,相信我们。”黎铭说完和刘波一起走了。
“别皱着个川了,人都走远了,又不是住这么几天院,就全脱贫了!不尽兴,后面还有很长时间呢。这次养好了,以后还能多扛几年。”王红霞宽慰罗凤清,罗凤清听了,揪着被子的手松了松。
“只是辛苦你啦,怡丫头。”王红霞转过头对王雅怡说。
“没有没有,王婶,别说那样的话,我也难得轻松呢!”
“照顾人可不是轻松的活。”王红霞轻柔地说。病房里张清出院后,又住进了一个出车祸伤了腰椎的人,是没病吵着要住院的杨成荣,这回,真的如愿以偿的住进了医院,声音暴躁的不停的打电话给帮扶的干部,随手就拿了王雅怡买的苹果香蕉吃,很惹人嫌。
黎铭回到村,远远的就看见乡亲们穿着花花绿绿各种颜色的雨衣簇拥在院子里,皮卡车都开不进去,远比他理想的人数还要多,黎铭也不将车开进院子了,兴奋地跳下车,挤过人群,叫上几人一起把红高粱种子搬到车上。
“父老乡亲们,我们终于把雨盼来了,趁天时,抢时令,补时差,追时间,我们齐心协力一起把种子种下去,年底我们的红高粱就能酿成甘醇的酒,就能变成我们兜里的钱,加油!走!”黎铭在蒙蒙细雨中豪壮地说。
刘波先拉着种子往清水河边去了,黎铭裹在队伍中间,看着两百多人的队伍,心里涌上无限的自豪,像出征的战士,无惧风雨,坦然豁达地走向前方,因为自己是庞大集体中的一员而骄傲自豪,只是这战袍,未免纷繁了些,想着又笑了笑,笑声又淹没在人潮里。
“好久没有参加集体劳作了,离上次栽花差不多又过去一年了。以前在公社时期,苦公分,吃大锅饭,虽然吃不饱,也没那么多烦恼,累一天,睡一夜,第二天挨着饿也能干活,集体劳动就是精神振奋。这么一晃眼,半辈子就过去了,社会是越来越好喽!趁还挪得动,这样集体劳作的生活,快乐是过一分少一分喽!”老村支书热泪盈眶地说到。
老陈叔也很感慨,自从黎铭来了后,颜卿他们一起帮着自己娶了媳妇,自己的精神越来越好了,备着的棺材都给了别人,日子有了盼头,也不咳了,很多生活中的坎坷看开后,忙忙碌碌的半生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去了,回忆都淡成了灰白色,却唯有这样集体的劳动让他感到自己被需要的快乐,让他看到生命的平等。再转头看看周围高兴的聊着天的乡亲们,仿佛平时争的蝇头小利都不见了。大家有的窃窃私语,有的高声笑着,唱起的调子被嬉笑声打散了。
“看不得你那二五八万一样的步子。”
“我找一种感觉。”
天光露出一丝晴朗,彩虹悬挂了半个天空。秦宁和金纬也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劳动,仲夏的雨都收进了他们的眼底,融进无悔的血液,听着亢若秋云、婉如春风的民歌,仿佛自己就成长在这个村庄,融入只是一瞬间,真正走进异乡,好像从来与时间无关,与距离无关,从北京走到云南,从崀南走到清水河。
“乡亲们,不管谁家的田,只管往后种,种完清水河的,咱们再去种枯木崖的,窝已经挖好了,两人一组,一人放种子,一人覆土。咱们的田也没有那么宽,自愿分组,自由组合,分两组,每组一百人,五十纵队,一组我领队从这里开始,二组唐宋领队从三分田开始。乡亲们,加油干,注意安全!”黎铭激昂地说完,和刘波提着口袋分种子。
“为了避免家庭矛盾,老相好看对眼什么的,别组成一对啊!”有人起哄。
“集体劳作就有集体的乐趣,别说透了!没有朋友!”
“老不正经!看你那藏不住的喜欢!今天的家不想回去了啦?”
“你家还少一两张床!”
“还真少!”
被风激起的欢笑又散落在泥土里,粘在了鞋后跟上。看着因地势起伏成梯队散开的人们,像轻涌的波浪,倾听着土地的声音,又像天空的雁阵,搏击着云霓的真诚,还是最赤热的生命,生存着厚实的精神,是谁又在田里起了意,透着真心。
“诶,秀子,你家姑娘今年要毕业了吧?”
“还有一年呢!”
“还没男朋友吧,秀子,我家明明今年毕业了,让她们处处看吧!都知根知底的,放心!”
“看孩子们吧,现在不时兴这个。”
“唉,苹苹要毕业了吗?秀子,我家王毅也不错,已经在昆明实习了。”
“诶,怎么哪都有你啊,我先看上的。”
“早你二十年就看上了!”
罗青秀悄悄地看了一眼黎铭,她家苹苹要嫁到黎铭一样的人,该有多好呀!黎铭听着,这乡村的情真得如雨后的泥土,散发的味道和自己小时候坐在海边,风里吹来的啤酒花的味道一样,醇醇地,让人充满无尽的幻想。
黎铭弓着腰,抬起胳膊,想从手肘间看看南边的山在雨后氤氲出怎样的云彩,突然,他看见红黑条纹的颜色,太熟悉了,这种雨后在墙角肆无忌惮的从石缝中爬进爬出的颜色,“观音蛇”,黎铭的脑海里闪过三个字,不觉瞪圆了眼睛,绷紧了鼻梁,微张着嘴,想退后,不想自己弓着腰,扭着脚,往前一个跟头就侧翻在沟垄上,种在前面的人都抬起头来,看着憨厚的黎铭被惊吓的模样呆了脸。
“珍姐,你——你的——”王淑珍顺着黎铭颤抖的手指看向自己的腰,脸涨红了,城市里长大的孩子没见过这么寒酸的腰带吧,都怪这雨衣太大了,一弯腰就踩着。她尴尬地转了转,将露出的黑色皮筋转到了右腰处,从黎铭坐着的角度看过去,就像吐着蛇信的头,他紧张地吞了吞口水,村里的女人都这么胆大的吗?
“它是死的吗?”黎铭问,可就算是死的,这样寄在腰间,也太过惊悚了吧!
“它还活过吗?”王淑珍愣愣的,不禁心里想,城里长大的孩子眼里,所有有价值的东西都是有生命的吧,这难道就是情怀,果然文化的差距制约了人的观念。
黎铭搜索着自己的信息,难道是什么习俗,自己还不知道,或者这样是忌讳什么!
黎铭用手肘擦了擦额前的碎发,撑着腰站了起来,看着王淑珍把蛇解了下来,缠在手臂上,弯腰丢种子。王淑珍一抬脚,又踩到了拖在地上的雨衣,抬头看了看黎铭,看见黎铭还不解地看着自己,讪讪地笑了笑,把缠着的带子松下来挂在脖子上,提了提雨衣,打了个褶皱,又寄在腰上,笑就笑吧,方便操作就行,都快赶不上别人的速度了。王淑珍拉了拉雨衣,后背鼓着的气被抚平,黎铭看着王淑珍的手,惊得鼓起了眼睛,难道自己来了一年多,还不够真正地了解这个村庄,他有些怀疑自己。
“不就是一根摩托车拉绳吗?你想要我给你找一堆!”老陈叔大概知道那么儒雅的人在地里翻了个跟斗的原因了,真不容易,自大蒜那次聚众后,这个少年藏起的天真,也只有这么漫不经心地透露出来,才可以看见他的率真,也因为这样,更让人心疼。
“不是观音蛇?”黎铭拍拍手,擦了擦鼻子,原来是摩托车的绑绳啊,自己仿佛认错过一次,这是第二次了吧,有点杯弓蛇影了。
王淑珍抬起头惊讶地看看黎铭,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腰带,原来是认成蛇啦,难怪那么惊恐,不禁莞尔,真是有趣啊。
“误会啊,珍姐!”黎铭坦然地笑着,她也被自己的神情吓住了吧。
雨又下了起来,蒙蒙的,打在雨衣上,弹起清脆的声音,黎铭才体会到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感觉,果然诗词最是惟妙惟肖。
雨没下一会,又停了,从帽檐上滴下的水珠又打湿在眼睫毛上,朦胧了清凉的夏天。
黎铭清晰地听见土地轻轻的呼吸声,带着久违的欢喜,带着清新的透绿。慢慢的,黎铭似乎觉得土地都变得迷蒙起来,像上了一层淡淡的水墨,像江南烟雨迷蒙的江面,画楼里传来的软软的琵琶声,悠扬了多情的空气,连地面也变得沉醉起来,又像是大漠归来的将军宿在城门外,听着哒哒的马蹄声远去又疾来。
再抬头,黎铭已经看不清楚五丈以外的景象,雨后的下午从土地里蒸腾出的雾和山间飘荡下来的轻云,萦绕了江边的田间,雾蒙蒙的天空中还有一道浅浅的彩虹,仿佛一头就打在黎铭的身上,花花绿绿的雨衣在雾气中柔和了光线,像绽放在初春里五颜六色的花朵融合在水彩里。
似乎还有不断的雾气从自己脚底下升起来,黎铭张开嘴,深深地呼吸着,有一些信念和力量本就是从土壤里生出来的,经过相同气息的人,便互为依附,卓然成长,有一种思念和祝福也是通过土壤传递的,他能感觉到湿润的气息一路从喉咙润泽到肺腑,铜像也被打湿了,在自己的花园里也缭绕出一片仙境。
隐隐地,有轻快的歌声传来,溅落在种子上,黎铭总觉得眼前破土而出的绿芽长成了青苗。歌声越来越清晰,罗琴和三个老师带着一百多名学生来到田地,唱着童年的歌谣。
黎铭的嘴角扬着笑,眼眶却湿润了,不知是雨珠还是雾,这样唯美的感觉,从心底让他觉得感动和值得。
雾气散开,仿佛只有一刻钟,但这样的长空一色消弥山岭和天空的了界限,淡开了色调的纯粹,让每个人都变得安静起来,忘却了自己被俗世缠绕的那些营营。
学生们走近,挨过父母亲戚,每人拿了一袋种子,都是农家的孩子,有样学样,自小就会,田地里更多了活力,一眼望过去,红的、紫的、黄的都是人头,再远一点,就都成了彩色的斑点,竟一直向南延伸着,望不到边。不到四点钟,清水河沿岸的两百多亩红高粱竟全种完了。
老陈叔带着几个老师和大婶回到了村委会,准备起了晚饭。其余的在田埂边的石头上、路边、三面光沟渠上擦去鞋底的泥,唱着小调,又全部转移到了枯木崖下。
这边的坡度有些大,田埂也很明显,呈梯田不规则地分布着,人们三三两两错开,左脚前屈,右脚拉伸,整个人拉成一条条倾斜的线,平行交错或重叠在雨后的山峦,每个人看上去似乎都要比平时高一些,秦宁看着错落有致的人影,在规则中灵动地展现着自由的曲线。在这一瞬,黎铭才真正体会到劳动实现美的价值的真正含义。
“罗姐,你家铺子有人买东西——”
“罗姐,有人买东西——”不知道罗姐在哪里,听见的人们扯着嗓子传递着。
“别处买去吧!”传了很久才从箐边传来回声,回声又传回去了。金纬的喉结颤动着,多美的景,多美的人。
“狗,狗,狗狗——妈,有狗——”
“怕什么,不咬人,谁家带狗来了?”
“我家只带了老狗——”
“憨婆娘——”
田里一片笑声,一直到七点半,枯木崖下的两百多亩土地也全部种下去了,黎铭激动得有些想哭,一个下午,三百多人种了五百多亩的土地,都是萧索荒凉的沙地和荒坡。他仿佛看到了一片绿油油的高粱苗环绕着山脚,谦敬地垂下一串串饱满铮亮的红高粱,在高压的蒸汽炉里酿制成一坛坛清冽甘甜的酒,酒水里映照着乡亲们黝黑而洋溢着笑容的脸。
回到村委会时,老陈叔蒸好了十多盘米饭,用大盆装好的菜放在院子里,乡亲们或蹲或站,吃得津津有味,或许更满足的是自己在一个集体中,泯然众人的安全感。
饭后,人各散去,迷蒙的村庄开了灯,晕黄了夏日绝句里的音调。半夜,天又下起了雨,黎铭把“阑干少年”搬到了院中,有一些渴求是自然才能给予的。黎铭觉得,自己就是那盆“阑干少年”,有一些藏在心底的梦,正赶上了这场脱贫攻坚的战役,也正是这场战役,加速了他梦想的实现,他悸动的心久久难以平静。手机震动,群里的信息又活跃了。
魏青:雨终于下到鲁地拉了,我能感觉到我脚下的土地里,那些干涸的生物醒来。
王程:大安都已经下欢快了。
王程:今年气候反常,前期干旱太久,就怕雨期集中,引发洪水、泥石流等,河道疏浚也是关键。
魏青:这个倒是提醒我了,我跟县里反映下,过会议后就安排下去了,这块工作疏忽不得。
魏青:黎铭呢?
秦宁:铭哥抱着茶花去院子里了!
金纬:今天下午,仅仅一下午,崀南清水河和枯木崖的五百多亩红高粱全部种完了!我激动的心情,到现在都还没有平静下来。
齐棣华:五十亩还是五百亩?
秦宁:确确实实五百多亩!神奇吧,震惊吧!我们中间还体会了一种雾失楼台,烟隐津渡的感觉,仿佛阊阖的门敞开了我走向梦幻的仙界,记忆和理想浮现在空中,若即若离,将往将还,那种美的体验,不足为外人道也。我要平息一下我激动的心。
王程:你们多少人一起种的?
金纬:三百多人,有一百多学生。
魏青:三百多人!将近一半人口了,谁号召的?
金纬:学生是老师组织了去的,其他的是广播后,村民自愿来的。
魏青:我看到了一个生机勃勃的团队!
王程:大安也可以借鉴这种做法。
黎铭:今天,我被乡亲们感动到了。
魏青:能否组织一些,明天来帮鲁地拉种一些,这边战线太长了,人员难聚集。
黎铭:明早,我广播里问一下,目前,能保证出工的村委会六人。
魏青:等你们,在雨中。
这一夜,听着雨声,魏青彻夜难眠,等这一场雨,这片贫瘠的山岗等了太久。
这一夜,王程听着雨声,辗转反侧,火塘的火烤干了他的衣服,寒风从门缝中吹进来,有些寒冷,老爷子轻微的鼾声像烟草的低沉,小女孩梦里听不清的呓语,缠绕了氤氲的雾和半架山峦。
黎铭枕着双手,闭着眼睛,想着铁马冰河,想着江山如画,想着归鸿如诗。
第二天,黎铭嘱咐了安全,带着近一百人,骑着摩托车,浩浩荡荡地去了鲁地拉,看着平铺开的贫瘠,有一种怜悯是从环境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