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次打工顺利的话,我将彻底告别学生时代了。然而,初尝人世艰辛的背后,自觉社会这个考场比学校考场更加艰难。我就开始跟父亲商量,准备到学校补习一年。父亲根本不知道我在工区惹了祸,他看我如此坚定,也就没有说什么。也正是那一年的补习,让我有机会重新思索人生;也正是那一年的补习,使我生命的音符增加了许多新鲜的元素。
我揣着一颗忐忑的心,又来到了我那所熟悉不能再熟悉的木中。木中西部的残楼依旧,主楼的周边也长满了萋萋的芳草。正所谓:“去年今日此楼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去了,桃花依旧笑春风。”原来的班草班花早已失散,考上学的毕竟是寥寥无几,没有考上学的也各奔东西了。办公楼下稀稀落落地有一些不熟悉的新生进进出出,有的三个一群,有的五个一伙,有的搬着新书不慌不忙地走进教室,有的从到街上买了一些必需的生活用品往宿舍走去。他们一边走,一边说着闲话,把一个紧张忙碌的开学季装扮得有声有色。
偶尔也会发现几个和我一样混混荡荡的老生,在学校办公大楼附近逡巡徘徊,或是尴尬一笑,或是回避一些不必要的眼神。因为大家都心知肚明,补习费和高考的分数成反比:分数越高,补习费越少,分数越低,补习费越高。这几个家伙肯定和我一样,分数不是太高,需要支付较高的补习费用。我也暗自庆幸:“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我看看周围,进进出出的学生已经不多了,赶紧跑到张耀副校长办公室的走廊里逡巡。张耀是木中的常务副校长,瘦瘦的个子,头型偏分,长长的脖子,有点像倒三角形。他不但抓业务,还兼任高三毕业班的化学课。他办公室的门敞开着,里面放着一张床,被子叠得也不算整齐。不知是夫妻感情不和,还是极其敬业,他是一个为数不多的,不住家属院,而住在办公室的人。
“进来!你叫啥名?”“陆相华。”张耀副校长的嗓门有点像铜锣,也有点像公鸭……我利索地溜到了张耀副校长的身边,显得极其卑微。张耀副校长给我查了一下“高四”的高考分数,狡黠地笑了:“400元补习费,交350得了。”我朝着张耀副校长办公室的门往外面看了看,确认没人后,我开始和张耀校长进行了谈判:“张校长,您看这样行不行?您先给我分个班级,我过几天再把钱给您交上,可不可以?”“那也行,先上三年(9)班,自己找桌子,其他班级已经安排满了。”
我从张耀副校长的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我开始琢磨桌椅板凳的事了。好在我在木中的年岁多,木中的角角落落我闭着眼睛都知道有什么?我不假思索地朝着学生伙房走去。老远就能闻到伙房里小米饭的清香,这让我意识到午饭的时间就要到了。由于我是木中的老油条,平日里我和伙房的大师傅王强、“唐老鸭”等都比较熟悉,他们依旧在伙房里做饭。我给他们每人扔一颗烟过去,几句寒暄过后,我的注意力落到了伙房的一个角落里一张带有厚厚油腻的桌椅,桌子上面放着菜,椅子的一条腿有些“哈嗒”。伙房两个好兄弟假装没看见,我把桌子上的菜弄到了别处,飞快地把这套桌椅搬到了伙房外的一块空地上,顺便把井口跟前的水管子扯过来,合上闸,又从伙房里弄了一把扫帚。大约一袋烟的工夫,一套桌椅基本搞定,虽然算不是干净,却也具备了基本的功能。为了让桌面尽快晒干,我把桌子侧立起来,桌面朝着太阳……
“当当当,当当当——”午饭的时间到了,敲钟的师傅依旧是孙文。午饭的钟声分外响亮,也很急促。大约过了五六分钟,各教室里的值日生拿着饭盆子,飞也似的,奔向伙房。伙房里的大师傅开始忙碌起来,我趁也着中午放学时候,把那张桌半湿不干的桌子,四腿朝天,背到了三年(9)班的教室。我环顾一下四周,并不屑于教室里几个俊男靓女的眼神,很利落地把桌子放到了教室的西北角,与讲台距离只有15厘米的地方。
刷题,刷题,刷题……数学老师陈向东、化学老师李国民、物理老师王春、英语老师王忠友,每个任课老师手里都有一套题,上课讲卷子,下课发卷子。懵圈,懵圈,还是懵圈……不知是暑期思考人生太多,还是对考试认知太少,总之,卷子发下来,几乎一个也不会做……我看看后面的张伟军,王俊波,他们是从新惠中学转过来的,底蕴深厚,简直是学霸级的人物,每次卷子的分数总是80多分吧,要知道高考七门课程,每门成绩整个七八十分,考大学基本没啥问题了。记得当时的尹军在教室的后几排,成绩也非常不错。还有杨俊东,在后排东南角,平时晃晃荡荡的,成绩也不错。
而我当时的状态在听天书,上课前十分钟左右,眼睛睁得大大的,十分钟之后就进入了休眠的状态。下课的钟声一响,我嘬了一下口水,也跟着下课了。我不知道在读高三的时候,有没有和我一样的老男,明明知道自己高考无望,依旧重复在高考补习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