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古鲁板蒿大街有两排高大的白杨树,那是古鲁板蒿的灵魂,也是古鲁板蒿的风脉。夏日的林荫道,更是让人产生许多遐想。校园的操场没有围墙,而是与街道南面的一排白杨树紧紧相连,浑然天成。那时的古鲁板蒿中学高考升学率在内蒙古赤峰市名列前茅,屈指可数。每天上午的第二节课之后是课间操,几千人的课间操规模庞大,大喇叭的声音也非常洪亮,引来不少路人围观。每天下午的活动课,学校会组织老师和学生在一起打篮球、排球、乒乓球。我喜欢看排球,老师和学生各一组,师生之间不分伯仲,操场里的加油声、呐喊声、口哨声,此起彼伏,高潮迭起……
为了一睹未来的大学生的样子,我还趁着晚自习的时候,偷偷地跑到高年级的教室旁去看一下他们的学习场景。我看到这些大哥哥、大姐姐们都孜孜不倦,勤勤恳恳,耳濡目染,我幼小的心灵受到了很大的熏陶。
然而,理想总是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最难应付的是捉襟见肘的一日三餐。每月回家的往返路途,以及父母愁楚的目光。寒冷的冬天总是不期而至,户外的活动越来越少,我身上的衣服也显得越来越单薄。四两米饭、白菜汤的日子,对于一个刚刚12岁的我,几乎难以应付。我们寄宿的宿舍是一个长长的筒子屋,床是用杨木板拼成的大铺。我是靠近门口第二铺的,由于自己的行李没有褥子,一床薄薄的被子,冻得我直尿床。尿了床,自己又不好意思拿出去晾晒,晚上的时候还要继续钻进被窝。周而复始,瘦小的我举步维艰。
向西,向西,向西,再向西……因为学校在我们家的东三十里的地方,每个月月底的礼拜五的下午,我要和西湾子的几个同学开始了长达一个下午的“西行漫记”……
学校的位置是坐南朝北的方向。我们从学校操场出来左拐,有一个理发、刻字、印背心的小店,小店的对面是古鲁板蒿供销社,沿着古鲁板蒿的林荫路西行500米,是耿家商店,再西行左拐,是一片网格化的树林。那个时候,古鲁板蒿的植树造林在全旗是很有名的,横成行,竖成列,很是气派……过了树林西行,是王家湾子,王家湾子西行还是一片树林,树林很大,路很长很窄,偶尔还有几个坟头,阴森可怕。过了王家湾,西行不远处,有一个很深很深的大沟,沿着沟边先下后上,然后西行就是白家店。白家店再西行,再下一个沟,便是老哈河,白家店大队十分地地段。这段路冬天是冰,夏天的时候有庄稼,庄稼有向日葵、有小麦、还有大豆……至此,我们回家的路才走出了二分之一。
沿着老哈河的沿岸再西行,经过九分地、八分地之后,便进入八家村。这时候,我已进村。有几个同学,在我们家门口的大榆树旁路过,还要继续西行,他们有的是二分地的,还有头分地、西湾子的,还有波赤营子的。进了家门第一件事就是吃饭,不管是凉饭,还是热饭,不管是有菜还是没菜,总得先填饱肚子再说。星期六是把我在学校里的衣服脱下来进行洗涮,有时候会到叔叔大爷家转一转,一个星期六就过去了。星期天的上午,父母开始帮我张罗下个月三元五角的菜金。运气好的时候会带上五元,运气差的时候,勉强带上三元。星期天上午十点左右,父母就开始催着叫我上路了。
向东,向东,向东,再向东……穿过了老哈河,又爬上了一个坡;穿过了一片林,又路过了几座坟……
原本从家中带的菜金就捉襟见肘,如果遇到感冒发烧的情况,根本没有任何的求救方式,有一次我真的高烧不能上晚自习了。没有药,没有水,没有钱,怎么办?我搜集了几个挎兜,终于找到了五角钱,我咬着牙,穿上棉袄,一个人走出了校园。除了校园门口往西走大约1公里的地方有一个耿家小卖部。现在还记得耿家小卖部,刚一进去就是一股果子罐头的的味道,非常诱人。我看了半天,终于瞄准了两个苹果,根本来不及用剪刀,而是用棉袄的衣角简单地擦了擦,瞬间消灭了一个,剩下地一个,还没等走到学校,也被我消灭了。我的身体居然出现了好转,没有吃药,感冒也奇迹般地好了。
初二的时候,我们班级里从敖汉街里转过几个学生,好像是被开除的。他们在我们班级里横行霸道,每周一顿每人四两的大米饭,他们会打满两饭盒,由于当时我年龄小,经常抢不到“槽子”,分饭的时候到我这里要么就是一点点,要么干脆就是没有了。甚至于帮助那些硬气一点的人去抬饭桶的差事都轮不上。我眼睁睁地看着这么俏的活轮不到自己,因为那些会溜须拍马,没有人格下线的人从来不缺。
为了活下去,我经常拿着一个空饭盒,面带哭腔,或是委屈,跑到伙房去,等着伙房大师傅的施舍。这些大师傅大多都很慈善,他们没有新饭,就给我弄点剩饭,没有剩饭就给我弄点锅巴。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那些家伙看我能够在伙房里讨来吃的,竟然有人挑拨说:“这小子伙房有人!”还有人给我起外号叫“陆瘦子!”他们会理直气壮地说:“陆瘦子伙房有人,这顿就不要给他了。”
初二的下半年,我终于熬不住了,在我的同桌邢晓宇的帮助下,在医院办了一个休学手续,回家放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