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大锯,扯大锯,姥家门口唱大戏。接姑娘,请女婿,小外甥也得去。”这个童谣说的就是我们老哈河岸边的故事。我们小的时候,总是在妈妈的怀里,扯着她的手,一边学着拉锯的样子,一边唱着这首儿歌。
故事发生在20世纪70年代,那个时候姥姥家有面南背北的四间房,三舅、三舅妈和姥爷、姥姥住对面屋,中间有两个锅台灶,占一间,算是三间;靠近东面还有一间放一些米面油盐等。记得姥爷姥姥他们那间屋有一套橱柜,估计是姥爷姥姥他们结婚时候的物件,或是姥姥、姥爷的祖上留下来的,油漆看不出是黑色的,还是其他什么颜色。尽管年纪久远,除了拐角的地方露出一些破损,大部分木质依旧没有太褪色。因为太老旧,没人说出它是什么木头做的。橱柜上面有许多雕刻的花纹,还有许多“人”形图案,非常精致。反正我在老家的时候,没有看过谁家再有这么古老的橱柜了。橱柜上摆着一些姥爷他们那个年代的物件,具体的寓意和内涵我也不是很清楚,权当就是一个古董吧。
姥爷姓谢,大名谢振芳,村子里独姓,可能也是闯关东过去的。姥爷的个不高,留着胡子,猫着腰,总是闲不住,一会到后面的场院里搞点这个,一会到前面园子里弄点那个。姥姥则陪着我们唠嗑,有时候问着问那,姥姥说:“我的几个姑娘都会做针线活,不然嫁人以后,一定会挨打受气。”
那时候,姥姥有一顶黑色的帽子,帽子上有好多类似唱戏一样的穗子,看起来很贵重。有一次,弟弟跟姥姥说:“姥姥你那帽子上是啥东西?”“姥姥说是穗子。”弟弟说:“姥姥你没事带那些破玩意干啥?”一下子说得满屋子的人都笑了。听母亲说,姥爷年轻的时候经常吃小锅。冬天杀猪以后,姥爷把一些切好的肉块、酸菜,加上油盐,放到一个铁制的罐头盒里,然后放到刚盛到火盆里的柴火上,接着又在二两锡壶里倒上白酒,也放在火盆里煨。等到菜好了,酒热了,满屋子里就溢出诱人的清香,馋得几个孩子团团转。姥爷把酒菜拿到桌子上以后,看到哪个孩子“顺眼”,就从罐头盒里用筷子掏出一口,送到这个孩子的嘴里。每逢年节,母亲都向我们叙说着她们小时候的场景。说的时候,母亲的嘴角还泛着孩子般的微笑,这大概就是那个年代的乡愁吧。
姥姥家最东边那个房子的门口靠墙有一口松木的棺材。据说是我们村的周木匠给做的,棺材头高高的,外面涂了紫红色的油漆,里面还放着一些点心。这口“材”是村里上好的,谁家老人去世也没有外借过。我有时候和表弟一起跟随着三舅妈进去东房偷一些鞭炮出来,刚开始的时候有些瘆人,次数多了,也不觉得害怕。表弟把双响或者炮仗点着,扔进院子里破洋瓷盆子里,接着就听见“咣”的一声。随后就是三舅妈的叫骂声:“这些孩子,这些孩子!”我们便嘻哈地跑出老远……
姥姥一生有四个女儿,三个儿子:我大姨、我妈(行二)、我三姨,我老(小)姨,还有三个儿子,我大舅、我二舅、我三舅,在那个没有计划生育的年代,一家有七八个孩子也很正常。
大姨家也在老哈河岸边,他们那个村子的名字叫小河沿,距离姥姥家有几十里路。大姨夫姓薛(母亲把这个字念成三声),好像是因为扎大烟,英年早逝,我从来没有见过。只记得大姨家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我还记得大姨家有个表哥当过兵。我们小的时候,父亲到大姨夫家串门,或者是去借粮,回来说:“你大姨她们孩子多,那才有人情呢。你大姨做的大米饭炒鸡蛋,大人不说话,孩子们谁也不敢上桌。”由于大姨年纪长,距离我们家比较远,我从来没有到我大姨家去过。那时候,姥姥管大姨叫“老薛”,管我们妈叫“老陆”,管我三姨叫“老张”。我老姨嫁到了距离姥姥家不远处的西湾子,也属于老哈河岸边。因为她嫁人的时候比较晚,还不具备“老张、老李”这样的称呼。
小的时候,我们和姥爷家的关系走得很近。记得有一年我们村里闹雹灾,母亲就到二份地去要了两麻袋还不太成熟的谷穗子。据说是当时姥姥家也是没有余粮,就让母亲到姥家的园子里把未成熟的谷穗钤下来的。回来的时候,母亲就把这些谷穗放在院子里晾晒。等这些谷子晾干了,我们一家人开始用棍棒砸,然后又去碾道压。那时候的日子就是这样一点一点地活过来的,你家没有,他家也没有,大家都是相互接济,共渡难关。有一年,我们家的苞米下来了,母亲蒸了一锅干粮。蒸好后,母亲用笼布包好,外面又用一个棉袄包上,让我和哥哥步行去给姥姥家送去,并嘱咐我们碰到人不要告诉他包里包的是什么东西。真的很不巧,我们在中途遇到了一个赶着水车浇园子的老头。他就故意吓唬我们,问我们的包里包的是什么,哥哥没有吱声。而我却说:“我们包里包的干粮还非得告诉你干啥?”
没想到这句话成了把柄,后来赶水车那个人碰见了我姥爷,就把这件事和他说了,打那以后,姥家人就开始开我的玩笑。儿时的姥家是我们的乐园,我和表弟们相处得也很和睦,姥姥也总是找一些好吃的,与我们一起分享,有的时候还给我们讲他们小时候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