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家村北山头的风依旧春寒料峭。然而,季节不饶人,老哈河上的冰开始溶化,北边的大溜里的冰块,像绵阳一样地在河水里颠簸翻滚。山坡上若隐若无地弥漫着青草的气息。西大沟阳坡的雪早已融化了,屋后那棵老榆树地黑枝枯叶也在春风里舒展开了腰姿,正等待着一场春雨的到来……
时令毕竟刚过了惊蛰,还不到农民种地的时候,然而,一些先富裕起来的人们开始张罗着翻盖新房,尤其是西湾子村那面的村民,更是你争我赶,不甘落后,而盖房搭屋最缺的就是“师傅”。父亲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泥瓦匠,盖“车轱辘圆”房子、码山花子、吊棚、搭碗架子、搭炕、坨坯都是父亲的绝活,尤其是码砖、码坯、码山花子,几乎无人能比。那时候,来我们家找父亲干活的,做预算的,甚至学徒的人,络绎不绝。
父亲的个子虽然算不上高大,却也魁梧,也是吃过百家饭的人物。我家卖柳条买的那辆自行车成了也成了父亲最得意的交通工具。天刚蒙蒙亮,父亲就骑着自行车出发了。父亲说盖房子搭屋那活,不用做广告,“一家靓女,百家瞭高”。你的手艺好,盖着这家,挨着那家。那时候的工钱先是每天15元,后来涨到每天20元,中午管饭,晚上还能少喝一点小酒。一直晚上九、十点钟,父亲才骑着自行车回来。
父亲回来就跟母亲和我讲哪一家的伙食好,哪一家的伙食一般,哪一家给的工钱是现钱,哪一家是赊账,哪一家开始备料,哪一家开始下地槽,哪一家开始砌砖,哪一家开始上梁,父亲说这些事的时候,我们都会听得津津有味。父亲说:“给人家干活是不能挑吃喝的,不管伙食好坏,都要给人家认真干活。”父亲会看图纸,他还有一本《瓦工》书籍,他会根据实际情况,调配好他的伙计,做到有条不紊,紧张有序。
眼看着西湾子村的新房一栋一栋拔地而起,我们八家村也不甘心落后。于是八家村办小学的校舍改造已经纳入了议事日程。八家小学的前身是八家学校,那时候除了小学五年级以外,还有六年级(初一)、七年级(初二),都在八家就读。而初中生有的来自八份地,还有的来自头份地、二份地、西湾子、波赤营子,甚至还有几个被新惠街里开出的,也托人跑到我们八家来读书。
哥哥比我长三岁,从一年级到七年级,他要么是班长、要么就是学习委员。记得有一年学校举行运动会,哥哥还作为学生代表坐在前排。哥哥和其他老师一样,前面有一张桌子,桌子上和老师一样,也放着一个白色的搪瓷缸。哥哥对我的要求是极其严厉的。记得我小时候在五大爷家抽烟,被哥哥发现了。他二话不说,就给我扔到了地上。我以哭相对,结果他给我卷了一根很粗的让我来抽,我并不知好歹,就抽了起来。他看着我不懂事的样子,回头就给了我两个耳光。还有几次不听话,他都把我打哭了,甚至把我的鼻子打出了血……
我还没有上学,哥哥就指着墙上的报纸让我学识字。等我上学以后,他还会把他学到的一些东西来考我。有一次,老师给他们出的谜语:“三山倒挂,二月相连;上有可耕之田,下有流水之川。”我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么有难度的字谜,凭借我的智商肯定是回答不上。他说是“用”字,又给我做了解释。他说这个谜语他们班级的刘玉同学最先想出来的。哥哥还跟我玩童谣,他说:“一个丁老头,借我俩琉琉,我说三天还,他说四天还,扣下一个水葫芦,还剩三元三角钱。”他一边说,一边用柴棍在地上画出一个老人的头像来。我还跟哥哥学会了玩“五虎联”“憋死牛””“赶羊卵”等游戏。
我学习不好,悟性又差,听父亲说小的时候感冒高烧没钱买药,让我烧坏了大脑。对此,我深信不疑。哥哥在我们村校时候学习不是一般的好。他会把老师的作业记得板板正正。因为他是学习委员,经常出入老师的办公室。有一次,他竟然把人家老师的教科书“偷”回了家,然后又买了一个大笔记本抄录起来。老师上课没有教科书,就开始调查,再后来,就被老师发现了。因为老师问什么,他都能回答出来。后来老师找到了我的父亲,也没跟我父亲说什么,只是说“不知道这件事是好是坏,只是觉得这件事情非常不可思议。”而我在小学的时候,竟然不知道老师讲课是有教科书的。我想哥哥如果出生在当今课外书籍泛滥的时代,他肯定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哥哥还有很多才艺,比如画画和雕刻等。记得哥哥有一个用大锥碴子磨成的刻刀,他就用这把刻刀给一些同学的钢笔外壳上刻猫头鹰、熊猫等图案,然后涂上蜡笔或者粉笔,煞是好看,深得同学的喜爱。他看什么学什么,有一年跟着五大爷到医院看眼睛,医院里有一些输液的管子,他看了别人用输液管编织一些“手工艺品”,他也从医院里弄回了好多的废弃输液管,回来以后,把这些东西洗干净,然后编成大虾、鲫鱼、熊猫、小猪等各种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