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劈里啪啦,劈里啪啦,砰啪——”“谁家在放鞭炮,快出去看啊!”后街的几个小孩在喊。炎炎的夏日,是谁家娶媳妇办办喜事吗?不是,伴随着一阵“劈里啪啦”的鞭炮声,还有一群人的呐喊声。
哥哥的新房开始上梁了。哥哥的新房就盖子我们的老院子的后面。在哥哥的新房地基确定之前,哥哥应该找到了我的亲叔伯哥,也就是前几期说过的黑小,也是羊倌。黑小大哥来到我家的时候,父亲正在院子里用水泥修补哥哥砸坏的那两个大缸的漏洞。父亲看到黑肖大哥,大哥看到父亲,两个人都尴尬地笑了。父亲停下手中的伙计,跟着黑小大哥就上屋了。黑小大哥从兜里拿出自己的烤烟递给父亲,自己也卷上了一支,说:“天上下雨地下流,父子吵架不记仇。分家就像那个破缸,修修补补不是还能将就着用。谁家分家不都是一样,比咱家干得厉害的多着呢,也不是啥磕碜事儿。不管咋着,你让他掉地下,更不能你掉地下,谁掉地下都不是啥光彩的事情。胳膊断了,在袖子里藏着,这叫家丑不能外扬。我看你就在后院给他切一半,到老还是一个院。”
父亲听黑小大哥这么一说,也觉得是一个台阶,“在老院子后面盖房子我倒是没意见,关键这个季节盖房子上房的檩子,秫秸啊都上哪里弄呢?关键你得有些银子吧。”黑小大哥说:“众人拾柴火焰高,你先把地基先给他确定,接下来大家缺东少西,再一样一样地想办法,没有檩子,咱们可以借,没有秫秸,咱们可以用笆片子,你这里没有的,不代表人家老丈人那头没有……”“那是,那是!”父亲接过话茬说。母亲几天的怨气也仿佛烟消云散了,“你们这些个王八种,就是个犟,说分家,一头牛撞到南墙不回头,连句软乎话也不跟我说!”黑小大哥见母亲有了笑模样,赶紧给我妈卷了一颗纸烟递过去,说:“你这老太太说的,咋打咋闹还是一家人,别看你好几个儿子,哪块云彩有雨还不一定呢?哈哈!”“去你妈的吧,你们都是一支子揍,没有一个向着我说话的。”
其实父亲是有远见的,我们家就有了三个儿子如果都能够通过考学走出农村当然更好,如果不能,最要紧的就是房基地。我们家伫立在村子的西北角,房基地储备也是父母意料之中的事。我们家西面有一个大沟,也就是前面几期提过的西大沟(二十五大沟),为了西扩,我们小的时候就跟着父母紧挨着沟帮的地方进行打墙撤土,在原有房基地的基础上增加了半亩左右;我们的后院是老于家的坟地,因为后道街的人口增加,各家各户都有一些秸秆,怕他们上坟烧纸给各家各户弄失火。在征得于家的同意,父亲把于家的坟地圈了起来。自从后面有了一条街以后,父亲又把宋书记他们后面靠近老平家的后院墙接上了,这样一来,我们家的大宅院虽然不是很规整,面积应该在2亩半左右。北面靠近新街道有一个总门,进来又有两个分门,这让我想起来了一个关于“算盘”的谜语:“一家分两院,两院子孙多,多的比少的少,少的比多的多。”
记得钱钟书在《围城》中有这样一句话:“要想一天不的清闲,请客;要想一年不的清闲,造房。” 农村盖房子是件大事,几乎得集中家里所有的人力、物力、财力。哥哥盖房子的过程就经历了一个漫长的时光。先是请人在我们老院子的后面搭了一个土套,没有门,没有窗,基本有一个原型的时候,哥哥和嫂子就搬进去住了。而时间不长,哥哥家的小孩就诞生了。小孩是“继”字辈,父亲很高兴,给大孙子取名“继承”。由于缺东少西,加上地里农忙,再加上有了小孩,那两年,哥哥家的日子可是从零开始,今天弄点钱,打一个门,明天弄点钱整一扇窗,今天攒点钱,买了一个骡子,明天挣点钱买了一个辐条车,反正过日需要的缺啥都得治买。日子就像烧柴火,慢慢的、慢慢的,先是火焰的动力不足,然后越烧越旺,一点点的,日子就过起来了。
“大孙子,大孙子,爷爷奶奶的命根子。”自从有了孙子以后,母亲就变成了奶奶。哥哥嫂子在田地里劳作,奶奶便成了孙子的乐园。为了和孙子在一起捉最好的迷藏,奶奶常常在屋里从窗口跳到屋外,又从屋外跳到屋内。孙子追逐的嬉戏声,奶奶轻快的脚步声化成了祖孙俩人的欢笑声。在我的记忆里,母亲那段时光是最美丽的。母亲在侍弄自家小园的同时,主要的任务就是带孙子。因为此,有时候,不免发生了一点婆媳之间的矛盾,嫂子就把孩子一个人锁在家里,不让出来,母亲便骂:“这些个王八犊子玩意,大人闹意见,又不管孩子什么事,孩子也不让过来了。”有时候,母亲默悠没事,假装到房后上个厕所就想看大孙子一眼,孙子和奶奶混熟当然也会想奶奶,俩人一家面,就像小疯狗一样地喊“奶奶,奶奶——”毕竟是一家人,没几天前后院的关系又开始和好,大孙子又成了爷爷奶奶手中的宝了。
母亲也逢人便说:“孙子就是一个名声,死了有人给扛高粱秆子了(指人死以后用高粱秸秆扎成的灵幡)。”有时候母亲和孙子开玩笑,“咋又来我们家来了?”大孙子也不知道咋回答:“我不是给你扛高粱杆子吗?”“对了,就是那么一回事!”母亲一把把孙子搂在怀里,随后便是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