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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薇婉和张静霞姐妹也来到北京。
莫厘中学来了几十名同学。
当天晚上，宋薇婉和张静霞没有出去活动，在北京大学的学生宿舍里谈理想，她们雄心勃勃，豪情满怀，准备把自己的一切献给壮丽的共产主义事业。
“怡信说他们准备到黑龙江去串连，你去不去？”张静霞问宋薇婉。
宋薇婉的心情仍处在亢奋之中，对于女友的提问，没有立即回答，思索着另一个大胆的行动，但又感到把握性不大，“要不要尝试一下？”心中的活动七上八下。张静霞的几次提问终于使她下定了决心。
“去广西。”
宋薇婉的话使张静霞吃了一惊。张静霞淡淡一笑把宋薇婉的话当作儿戏。“到黑龙江没有多少路，去广西可是千里迢迢。”张静霞的提醒并没有改变宋薇婉的主意。张静霞讥笑地说：
“你是借机到山水甲天下的桂林去玩，还是到善唱山歌的刘三姐出生地柳州去欣赏山歌？”张静霞拍拍女友的肩膀，开玩笑地说：
“资产阶级思想。”
“不要乱扣帽子好不好。”宋薇婉虽然这么说，但脸上没有一点气恼，“我不是那种贪玩的人，要说风景，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去年我到山顶上去玩，从山顶上望下来，那山水景色天下少有。”
张静霞见宋薇婉说着说着眉开眼笑，立即明白了对方心思。“你是怀旧，想表哥了吧，趁这个机会去看望他吧？”
“去你的。”宋薇婉脸一下子红了起来，红晕不断扩大，雪白的脸变成桃红色。张静霞见了又气又好笑。现在是什么时候？还贪图享乐，这与革命形势背道而驰。她用鼻子哼了一声，站了起来，决定不与宋薇婉讲了，到住在隔壁教室里的怡信处商量串连的事。“到黑龙江去。”
宋薇婉喊住了她，轻声说：“有一事我一直在考虑，我表哥可能去越南了。”
“去越南？抗美援越。这个导来米法出国打仗了。”
这话对革命欲望极强的张静霞来说，爆炸力极强，其程度仅次于毛泽东第一次接见红卫兵。张静霞感到新鲜、兴奋，又感到奇怪。宋薇婉以前从未提起这件事，她佩服宋薇婉的口子扎得紧，脑海中闪出一个大胆的设想，如果能参加抗美援越，比去黑龙江串连意义更大，甚至超过广东红卫兵去香港革命。英国是帝国主义，美国也是帝国主义，而且是头号帝国主义。中国革命应该和世界革命联系起来，世界革命应该对准头号帝国主义。
“这话当真，他告诉你了？”张静霞兴趣大增。
“没有。”宋薇婉摇摇头，“我在信上问过他几次，他都说在祖国的南方，没有承认去过越南。”
张静霞像泄了气的皮球，“你表哥都没有告诉你去越南，怎么会去呢。”张静霞估计宋薇婉想情人想疯了，用斜视的目光望着宋薇婉，带着一种不可捉摸的口气问，
“你表哥说过谎吗？”
“没有。”
张静霞摇着头。突然问，“他爱你吗？”
宋薇婉没有想到女友嘴里会飞出这样一句话，简直无法回答，脸上的红霞又现了出来，一直红到脖子上。张静霞完全读懂了宋薇婉的脸色，哈哈大笑起来。
“既然爱你，就不会骗你，我从来没有听说过真心相爱的人之间互相欺骗的。”
张静霞不想听宋薇婉瞎说玫瑰梦了，决定找怡信问去黑龙江串连的具体事了。她刚走了两步，宋薇婉一把拉住了她，埋怨地说：
“你这人架子真大，还算好朋友哩。”
“我架子一点不大，你在我面前摆迷魂阵，我怎么吃得消。”
“我想提几件事我们一起分析分析。”
“你提吧。”张静霞勉强坐了下来。
宋薇婉怕谈话被别人听见，故意压低声音说：“第一，我表哥在桂林学习后，一下子‘失踪’了，直到过了二十几天才收到他的信。”张静霞知道这件事，但认为这事不一定与越南联系得上。宋薇婉接着讲了下去，“第二，部队的地址是广西十四号信箱，难道他的部队一定要以箱子作代号？以前他的部队在湖南莱阳和后来他在桂林读书，都明白地写了地址。我表哥不是搞科研的，要代号干啥？难道他干的工作比师司令部还重要？”
张静霞认为这一点稍有道理，但不能说明石忆一定在越南。宋薇婉继续讲了下去，“第三，我表哥是当兵的，在桂林时寄回不少穿军装的照片，上个星期寄回的照片他穿的服装真稀奇，上身是海军汗衫，下身是蓝裤子，戴了一顶华侨式帽子，我特意到图书室查阅过，越南军队也戴这种帽子。”
张静霞觉得最后一条是关键，和谈的主题有一定的联系，但她觉得有一个问题须搞清，抗美援朝时期，中国人民志愿军和朝鲜人民军穿的服装是不一样的呀。会不会中国人民志愿军穿了越南人民军的服装？这显然不大可能，但特殊情况下也许能，或许他表哥扮了越南人民军。这不可能会变成可能。总之这乱七八糟的推测搞得她脑子有点乱。她还是百思不得其解，“那他怎么不告诉你呢？”
“这我搞不清楚。也许怕我知道了着急，也许是军事上的事，不便明说。我到文化站查阅过报纸，我们国家还没有公开声明出国作战，只是在去年2月12日在北京开了一个百万群众声援越南大会，毛主席向全世界宣布：七亿中国人民是越南人民的坚强后盾，辽阔的中国国土是越南的后方。中央最高领导参加了大会。”
“秘密参战，把中国军人装扮成越南军人，所以石忆戴了越南军人式的帽子。”张静霞这时觉得宋薇婉的思路完全合乎逻辑，沉思一会，笑着说：“其实你表哥已经告诉你了。”
“没有哇。”宋薇婉莫名其妙。
“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张静霞埋怨说：“他说部队在祖国的南方，对吧。”张静霞不等宋薇婉回答，继续讲了下去，而且带着胸有成竹的神态，“这句话回答得极机智，它有两层含义，一是指中国国内的南方地区，另一是指中国国外的南部地区。”
“越南正是中国国外的南部地区。”宋薇婉恍然大悟，高兴地跳了起来，“猜对了，猜对了，还是你聪明。”
“旁观者清么。”张静霞戏谑地说。
“不过我想我们到了边境，边防军也不会放我们过去。即使想办法到了越南，人家也不会接收我们。”宋薇婉提出了实质性的问题。
这问题很难回答。
张静霞坦率地说吃不准，但她还是说：“顾前畏后的，一件事都干不成。我们到山提柴，采用罗卜洗一段吃一段的方法。”
宋薇婉虽没有反驳张静霞的想法，但还是提出叫张秀霞以及更多的同学来商量。
张静霞不同意妹妹参加商量，妹妹还小，又文静，不适宜去枪林弹雨的地方。姐姐已在部队，家中父母应该有个人照顾。“在国内干革命就安全多了。”张静霞毫不掩饰地说。
宋薇婉同意张静霞意见，“我们选择谁呢？”
“人员宜精不宜多，又要和我们合得来，找两位可以信赖的男同学，既可拿个主张，路上又可给个照应。”
“怡信和豪豪，一个有主张，一个有力气和胆量。”
怡信和豪豪被请进房间。宋薇婉特地关上门，张静霞表情严肃，语气庄重压低声音说：“我们有个大行动，请你们两人参加，行动要绝对秘密，为了保证行动的成功，不许泄密，你们要发誓。如果你们不愿发誓，算我们找错了人，你们现在可以退出。”
两位男同学面面相觑。
宋薇婉带着笑说：“是件好事，我想你们知道后一定很高兴。但这件事非同一般，必须守口如瓶，假如你们认为在这方面做不到，或者有别的因素不愿干，现在请声明。”
怡信和豪豪对望一下。豪豪拍着胸脯说：
“我保证，不泄密，泄密是条癞蛋牛。”
“我以自己的人格担保，不泄密。”怡信郑重地说。
张静霞把事情讲了一遍。
豪豪高兴得脸都红了，连声说：“好事，好事，干！干！”
“那我们黑龙江不去了，去广西吧。”怡信走到门口，打开门望了一下，外面没有人，重新关上门，压低声音说：“这件事确实非同一般，难度大。至于石忆，我也认为在越南可能性大，问题是我们到了边境能不能出去？国外不比国内，红卫兵想去那里就去那里。不过我们到那里碰碰运气，想想办法，能出去最好，即使出不了就在边境上帮助干点抗美援越的事也好，那怕干一月半月，也是在人生上一件很有意义的事。”
张静霞临走时告诉妹妹，“听同学们说他们要到黑龙江去，你如果愿意就去，不愿意的话就回家。”反正火车北京能直达苏州。苏州到东山也只有一个多小时汽车。
“二姐，你呢？”
“我和宋薇婉去南方串连，可能到广东去，也可能去香港。”
“我跟你去。”
“听话，那里路远得很，你吃不消。”
“我大了，能吃得消。”张秀霞坚决地说。
“再不听话，不和你好了，我们三姐妹都走了，父母谁来照顾？这次来北京我本来不愿意带你出来，考虑你是你们班的学生代表，路不算太远，让你来。另外，你跟我们一起走，你们班的同学怎么办？也一起去？”
张秀霞勉强被二姐说服。
第二天，
宋薇婉和张静霞、怡信、豪豪离开北京往南方而去。宋薇婉心情很激动，她想很有可能见到石忆，然后她没有想到，石忆在一周前出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