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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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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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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水相连》连载

第一十五章 战斗

友谊关是中国通往越南的第一大关口,它的名字随着时代的变化,性质也起了变化。

宋薇婉四人到达这里后,就往关口走去。他们看到两名手持钢枪的中国边防军战士在站岗。他们脸色平静,就像一般军营站岗的哨兵那样,似乎不知道一墙之隔的国家正进行着战争。豪豪和张静霞看到街上平静得很,没有一点抗美援越的迹象,心中起了疑惑。

“有没有搞错?”

宋薇婉心里更急,“这是怎么回事?”

“问问解放军同志吧,他们知道。”怡信说。

豪豪走到一个年长的解放军战士身边,客气地问,“解放军同志,中国有没有派志愿军帮助越南人民打美帝?”

年长的解放军对豪豪看了一眼,又望了望宋薇婉三人,从四个人的年龄和红布的臂袖知道他们是红卫兵。这些人干劲十足,什么都想干,什么都敢干,他们的表情和语气已经表明要干什么。上个月已经有人越境到越南去找炮兵部队了,领导嘱咐他们注意把红卫兵挡回去。于是带着微笑说:

“红卫兵小将,没有。没有派志愿军。”

“我们国家不是发表了支持越南的声明了吗?”怡信马上说。

“是发表了声明。那是两回事,那只是从道义上支持了越南。”

“以前美国佬和朝鲜打起来,我们不是派志愿军跨过鸭绿江了吗?现在美国佬和越南打,怎么不派志愿军过友谊关?”

“这我不知道了,反正现在没有派,你们在那一种报纸上看见刊登派中国人民志愿军去越南的消息?<

四个人觉得头上像被泼了一盆冷水。难道判断有错误?他们交换了一下眼色,然后一齐望着边防战士,想从他脸上看出破绽。这个军人很老练,立即知道学生的意图,尽管四个人都带着侦探的目光,也无法从他的脸上看出个所以然。宋薇婉和怡信遥望南边,异国平静得很,没有枪炮声,没有厮杀声,而关门口冷冷清清,没有一辆中国车从关口到越南去,也没有从越南回来的车。也许真的没有抗美援越,他们后悔自己鲁莽,缺乏分析能力,不由地对自己的信心产生动摇。

“小将们,你们的革命热情是好的。”边防战士带着笑说,“但没有这个运动就不能参加,我以前也有你们的想法,也想抗美援越,轰轰烈烈干一场,但没有这个运动,所以我也参加不了。也许你们想,我是骗你们,但事实胜于雄辩。南边有枪声吗?有炮声吗?没有。没有枪声炮声叫打仗吗?我想你们比我懂。”边防战士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报纸上不是刊登美国佬入侵越南了吗?”

“不错,美国佬是到了越南,但他们的步兵只到了南越,到不了北越。南越有越南南方解放阵线在和他们交战。南越没有中国人民志愿军。也许今后形势发展中国要派志愿军,一月,二月以至一年?我吃不准。我不是决定政策的人,故不知道。你们等着吧,到时候中国派志愿军支援越南,你们就报名参加。我在这里送你们。”边防战士报了自己的姓名,“记住。到时候你们来找我。”边防战士和颜悦色地说。

四个人看边防战士说得有情有理,一本正经,相信了,但相信的程度不一。

四个人悻悻地离开边防战士,往北走去。

“我们回去吧。”豪豪泄了气。

“不行。我们好不容易来到这里,不能凭他几句话轻易地把我们打发回去。”张静霞提出了自己的观点。

“那么,你看怎么办?”豪豪问。

“暂时住下来,夜里想办法。”张静霞说。

豪豪反对。怡信和宋薇婉同意张静霞的意见,为了不伤豪豪的自尊心,怡信用婉转的口气说:“这几天我们确实辛苦了,从北京到这里没有好好睡觉。我们应该休息一下,恢复一下体力,夜里想想办法,有最好,没有就回去。”

怡信还提出了具体措施。

第二天,太阳落到玻璃窗上,张静霞才醒来,她爬起来推了推宋薇婉。

宋薇婉一骨碌爬了起来,其实她早醒了,夜里没睡多少时间。这件事是她想出来的,弄到现在这个局面,不能不着急。夜里想了好几个办法,都觉得并不理想,最后确定一个试试,本想征求一下张静霞的意见,见她睡得很香,也没有推醒她。

“你办法想好了吗?”

“想了一个,不知行不行?”宋薇婉双手托着下巴,“我想问问十四号信箱在那里,边防站同志应该知道的,从这条线索找下去,也许有所收获。”

张静霞认为这个主意好,但怕边防军一问三不知,奈何他不得。宋薇婉觉得应死马当活马医,最后决定和怡信豪豪商量了再说。

怡信马上赞成这个办法,“找一个年龄小的军人问问,这样才能问到实情。最起码不能和昨天那个军人说,那是个老兵油子,我们对付不了他。”

边防站换了站岗军人,今天这个军人很年轻,几乎和他们是同龄人,他们暗暗高兴。张静霞为了一下子镇住对方,用一种先声夺人的口气问,

“同志,十四号信箱在那里?”

小军人没提防这个女学生会提出这个问题,他知道十四号信箱是四支队的代号,他看看张静霞,又望望跟在后面的三个人,一时难以回答,和气地问。

“谁在十四号信箱?”

“她表哥在十九大队服役。”张静霞指着宋薇婉。

小军人明白这个女学生的表哥在那里。但这是军事秘密,绝对不能说,但又不会说谎,在四人追问下,支支吾吾回答不了,四人看出里面有名堂,心中暗喜,继续追问着。

“在、在……”小战士吱唔了好一会才说:“十四号信箱不在这里,在龙州方向。”小战士认为这句话最妥当了。

宋薇婉一听,立即想到石忆没有出国,龙州,这不是明摆着是中国地方。感到实在对不起三位同学,向他们谦意地说:“我表哥真的在国内,中央未派志愿军,我们白跑了一趟。”

三个人虽然有些失望,但没有责怪宋薇婉。做事从来没有百分之百的成功,在出发前就做了思想准备。张静霞安慰宋薇婉,“我们跑了大半个中国,也算见了世面,能抗美援越最好,不能也算不了什么,譬如来这里串连一次。”豪豪同意张静霞的意见,“事情过去算了,我们今天回去吧。”怡信没有表态,低头沉思,然后才慢慢抬起头,

“既然宋薇婉表哥在龙州,我们回去经过的,顺路去看一下,如果部队认为不方便,见面后就离开好了。”

宋薇婉经怡信一说,立即兴奋起来,没想到怡信能如此善解人意,自己说不出口的话他代讲了。和石忆分别近一年了,一日如三秋,平时虽然书信来往不断,这和直接见面是另一种情趣。本来想抗美援越,两人并肩作战,是人生中挺有意义的事,现在既然没有抗美援越,能和他见上一面也是十分高兴的事,她喜于眉梢,脸涨得红红的。

张静霞向小战士打听龙州方向。

小战士没想到这几个学生会去龙州,一下子慌了神,说话更加支支吾吾,一会儿说在凭祥下车,一会儿说凭祥离龙州很远很远,坐很长很长时间的车,劝他们别去了。

三个人发生了动摇。

“那不要去了吧。”宋薇婉觉得这样去寻找太自私了。

怡信望了望小战士,冷笑一声,“同志,你慌什么,我们走那么多路去找是不合算,不去了,不去了。”

“对,对。”小战士如释重负,“你们是不要去了,去没意思。”

四个人离开边防站,怡信提议去大街上逛逛,当走了一段路后悄声对三人说“我想去新华书店买本广西地图。”

“既然龙州不去了,买了也没用。”

他们又走了一段路,怡信神秘地说:“你们没有看见小战士的表情,他告诉我们龙州有名堂,一定要去看看。”

石忆和陈玉春一起出院的。

八班七个伤员中有三个轻伤员在卫生队治疗,四个重伤员转到了国内,重伤员的伤处都在十次之上,治疗时间相对长些。石忆虽然负了重伤,但伤处只有一个,经手术恢复很快,陈玉春先转到卫生队,后来病情严重转到国内至今病并未痊愈,听到班里伤亡了这么多人,坐不住了,坚决要石忆一起回来。

他俩坐在一辆装有信件的解放牌大卡车上,石忆细细端详着陈玉春,陈玉春面容消瘦,黝黑的肤色中带有明显的贫血状。面对这艰苦的环境,他吃得消吗?石忆担心。陈玉春是凭坚强意志对诸多不利因素抗衡的。部队医院根据他的身体状况叫他复员,他不干,

“援越抗美不结束,我坚决不走。”

院长被他的精神感动了,特意找石忆谈了话,要石忆把陈班长的身体情况向连领导汇报,以尽量减轻他的劳动强度。

汽车不停地往南开,树林、田野、山地都一股劲后退,从早晨到中午,从中午到下午,边防站未到。石忆经过去年出国知道,龙州到边境的路程很长,使石忆纳闷的是前方空袭这么频繁,一路上仍然没有看到身穿黄军装肩背钢枪的军人,也没有走动的人流,偶尔碰到从对面驶来的汽车,也只是看到的司机和他们穿一样的服装。

一切显得静悄悄。

天上听不到飞机声,地上没有军人的脚步声,一只秃鹰在空中稳悠悠地盘旋。这里仍然像边境地带的世外桃园。

下午四时,汽车停了下来。两个白衣白裤戴着白色帽子的军人走到车旁,和一个司机握了握手,三个人并肩往屋里走去。

这幢唯一的三开间平房孤单地立在公路边,就像一个普通的汽车站。房子门前竖着一根粗大的木杆,一面五星红旗在木杆顶上迎风飘扬着,一股无形的巨大威严,正从这红旗上透现出来。

过了一会,司机出来了,两个军人跟在后面,他们又握了握手。

汽车缓缓开动,上了一座平桥,平桥旁边没有一个军人,也没有其他阻拦物。平桥仍然像去年那个样子,有绿野桥那么大,全是木质的材料造成的。

石忆望着绿野河般宽的河流,河里的水很平静。

边境上没有一点人们想象的神秘紧张气氛,没有一段阻止人通过的铁丝网,也没有明显地看得到的几个师的武装军人。没有大炮、高炮、坦克、装甲车、导弹、飞机以及防守据点。更没有碉堡林立,战壕迂回曲折。

边境上空荡荡的,一切都处于人们意想不到的和平状态。汽车就这样平常地过了水口关。就像公共汽车在乡镇的公路上过了一条不起眼的小木桥一样。

车子继续往南开着,翻过高山,进入山丘地带。车外的山坡、田野、河流以及右边的陡崖削壁,那么熟悉,那么触景生情。归队的喜悦,融合在这情感之中。公路旁的香蕉树飞快地退去,远处的山峦在迎接他们。水牛和小孩组合成一幅动的画面,老人和树林组合成一幅静的画的。石忆想到第一次出国的情景,那时一切都感到新奇。现在还有同样的感觉。周围的环境似乎很平静,平静中隐藏着不平静。石忆突然发现第一次出国时跑出来迎接他们的老人、妇女、小孩的那个草屋不见了。留下几个深深的弹坑。他的心情一下子沉重起来。脸色也难看起来,一路上看到不少被炸弹炸了的房屋废墟和形状不同的炸弹坑,尤其在到达北汼市时,这种情况更为严重。

汽车小心翼翼地过了北汼大桥后,驶到团部附近,山上传来几声清脆的枪声。路旁的施工部队一下子消失在两旁的树林里。汽车紧急刹车,在靠山丘外一块突兀大石头下停下。一个司机下了车,另一个司机留在车上。石忆也下了车,回过身帮了陈玉春一把。

三个人在汽车二十多米处拉开距离蹲了下来。

几阵尖刺的呼啸声从南边和西边传了过来,四人知道来了好几批飞机。急忙朝天空望去。

天色蔚蓝洁净,飘动着几缕白色的云丝,太阳光很耀眼,挂在天空中,整个空间透出炙炙的闷热。

“怎么回事,明明听到飞机声,空中怎么没有飞机?”

正当大家感到奇怪时,陈玉春惊奇地看到山坳里钻出一架飞机。

“你们看,飞机不在天上,在山坳里。”

正当其他三人朝陈玉春指的方向望去的时候,那架飞机已越过公路,朝另外一个山坳钻了进去。

“那家伙简直不像飞机像坦克车了。”

正在这时,十二架鬼怪式飞机分几批从几个山坳钻出来,又从几个方向从另外几个山坳钻了进去。一架飞机沿着悬崖直升上去。四管高射机枪在山顶上响了起来。机枪连从几个山顶朝敌机开火。机枪管子有的朝上射,有的平射,也有居高临下往山沟和山脚下射。飞着的子弹大多数划着弧线落往地面……也有笔直地到达树林,树林里摇动着并发出扑扑的响声。子弹一串串击在岩石上,迸发出一个个闪亮的光点……

整个天地间一片硝烟。

“陈班长,当心,往里靠。”石忆大声说。

“知道,你也小心。”

随着机枪对敌机开火方向不断地变化,好几颗枪枪子弹打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溅起了几个不大的烟尘团。石忆朝烟尘团的地方扫了一眼,眼睛又朝远方望去,一架敌机贴着地面横冲过来,一眨眼已在面前一闪而过。石忆回头望去,好像看见一只怪物在远方的公路上奔跑,突然一个拐弯消失在一个山坳里。又有一架敌机从另一个山坳里钻出来,绕着山峰飞了一圈,在稻田旁的一个斜坡上直线升了上去,躲进薄薄的云层,突然扭过头,从半空中垂直俯冲下来,三颗黑色的东西从飞机上落了下来。

轰!轰……轰!

三声剧烈的巨响,升起三团墨黑色浓烈烟雾。另外几架敌机从几个方向朝机枪阵地俯冲下去,紧接着又响几声惊天动地的声音。一个机枪停止了射击,又有一个机枪阵地停止了射击……,情况十分危急,。这时敌机全部从山坳里钻了出来,直线升向天空,突然扭过头去,朝另外几个机枪阵地俯冲下去……战斗着的机枪阵地继续开了火,各个山头采取各自为战,主动寻找暴露在机枪面前的目标,射出一串串子弹。纵的和横的交错着……

一阵激烈的战斗之后,石忆听到一声异样的声音,一架飞机在低空中在他面前响着哀声而过,直往对面山坡上撞去。一团耀眼的火光之后,一声闷响,树林里腾起一股巨大的浓烟。

“会不会有俘虏?”石忆问。

“不清楚。”蹲在七八米之距的陈玉春回答,“千万别出去,战斗未结束,很危险。”

战斗呈白热化状态:敌机来去迂回、包抄、升降、俯冲,山顶上、山坡中、山坳里不断响着爆炸声。敌机凭借居高临下的优势,凭着武器先进性能,横冲直撞。第一批敌机刚过,第二批敌机又冲了过来,紧接着第三批第四批……敌机疯狂攻击阵地,尽管同伙中弹爆炸,心中产生害怕。但有的人抱着侥幸心理,也有的人露出狰狞的面目。炸弹接连不断地在机枪阵地爆炸。机枪阵地并没有伤亡大而停止战斗。机枪手不断地变化着射击的方向角度。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第一射手牺牲了,第二射手顶了上去。第三射手牺牲了,弹药手顶了上去。

“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

阵地上热血沸腾,机枪和敌机进行着恶战,整个山头在晃动。整个大地在颤抖,整个树林在呼啸。机枪阵地又有好几个被炸毁,敌机一架又一架被击落。

突然天空中出现了新情况:一架鬼怪式飞机的尾部冒出一个火球,火球开始很小,像菜油灯上的一个火苗,后来越来越大,并向机身中部蔓延,飞机飞得很慢,就像一头走不动的老水牛在慢吞吞地走着,后来连走动的力气都没有了,一动不动停在那里。

地对空和空对地战斗一下子停了下来,整个大地死一般地寂静。

一个小白点从飞机里弹了出来,从空中飞速地往地面上落,一刹那小白点突然膨胀变大,在半空中飘飘荡荡。小白点离开飞机没有多久,飞机一下子栽了下去。降落伞飘落一阵后,突然改变方向往石忆他们的头顶上空飘下来,石忆从地上跳了起来,陈玉春也从地上跳了起来。

一名司机从驾驶室里拿出两支冲锋枪,一把小铁镐和一把小铁锹。

“准备抓俘虏。”他把一支冲锋枪给了另一个司机,把小铁锹递给了石忆,小铁镐递给了陈玉春。

四个人瞪大眼睛望着天空。

降落伞继续飘下来,距地面三四百米时,离开四个人的上空,朝对侧山丘的丛林飘滑过去。

“捉俘虏,捉俘虏!”

地面上响起一片叫喊声。

山头上的声音彼起此伏,平地上和山脚下的声音相互呼应。语音中有中国人和越南人,有老年人和年轻人以及少年的声音,妇女的声音占了很大比例。

声音越来越响,响遍山峰平地。

“我们也到那个丛林里去抓俘虏吧。”石忆提出自己的意见。

“应该去,义不容辞的责任。”陈玉春和两位司机也赞成。

“能不能让陈班长待在这里,他身体还未全部恢复。”石忆又说。

“不行,我不碍事。”陈玉春坚决反对,“我知道自己的身体,和敌人较量,我有必胜的信心。”

年长的司机也许觉得陈玉春的话有点道理,对年轻的司机说:“你守在车上,信件是很重要的东西,不可丢失。另外,为了防止敌机突然袭击,你仍要注意防空,保护汽车信件。”

“知道了。”

他转身对陈玉春和石忆说:“你们两位没有枪,要格外小心,既要抓住俘虏,又不要被敌人占上便宜,我在前面,你们两人跟在后面。”说着端着冲锋枪往降落伞飘落的丛林冲去。

两人跟司机跑了一段路后,伤病后的身体虚弱暴露出来了,眼睁睁看着司机拉开了距离,不一会消失在丛林中。

搜索人员的叫喊声已经没有刚才那么响了,他们对丛林中的每棵树木的背后都保持了警惕,慢慢地搜索着前进。他们估计飞行员手里有武器,会作困兽犹斗搜索得很仔细,高机连的人员也参加搜索队伍,为了以防万一,留下部分人员坚守阵地,其余人员端着半自动步枪、冲锋枪往山下冲,施工人员也放下活,利用手中工具冲进树林。

越南老百姓高举砍刀,从四面八方汇集搜索过来。

搜索人员漫山遍野。

石忆看到这种场面,知道自己肯定捉不到俘虏,“这个美国佬绝不会被我们碰到,更不会被我们捉住。”他看到陈玉春大汗淋漓,怕剧烈的运动引起旧病复发。

“我们要不要去了?”石忆停了下来。

“去是要去的,我们慢慢走吧。”陈玉春气喘吁吁,没有停下步,只是放慢了脚步,“我们捉不到,别人捉到了,看看这家伙的狼狈相。刚在空中俯冲投弹时不可一世,到了地上究竟是什么样子。”

“世界上的事就是这样,往往最喜欢杀人的人是最怕死的人。”

“那我们慢慢走,算是凑个热闹。”石忆把小铁锹往腋下一夹,“我们并排走。”

“不能这样”。陈玉春立即提醒说:“俘虏未抓到前,任何地方都有敌情出现,危险仍然存在,任何疏忽都会带来不必要的牺牲。我们仍要拉开距离,保持警惕,采用相互掩护的架势。”陈玉春为了保护石忆,和石忆换了一个位置,形成一个倚角之势。

他们来到两丘冈的交岔处,看见路旁山沟里淌着浅水。山沟很大很深,长着的小树青草几乎把山沟遮没了,沟旁明显有好几个人践踏的脚印。

“我们到对面的丘冈上去看看吧。”

“先在这条山沟里找找,美国佬会不会伏在山沟的水草下。”陈玉春认为这地方虽然大家看到,也容易被遗漏。“我下去,你在沟上掩护。”

“还是我来吧。你掩护,对敌比我有经验。”

“那要小心。”

石忆点点头,一步一步朝沟下走去。陈玉春握紧手中小铁镐,在沟上注意着石忆每一个动作,警惕着山沟里的风吹草动。石忆在山沟里搜索一遍,没有。回到沟上,朝四周扫了一眼,“我估计这里没有,好多人走过,美国佬没有那么傻。”

“搜索本来是艰苦仔细的事,一搜就搜到,没有那么便宜的事。”陈玉春也朝四面一扫,看见左面上方三十多米处有一块大石头,很孤单地伏在矮草丛中。

“这个美国佬会不会躲在大石头后面?”

“我看不会,那地方暴露得很,除了矮草,没有一棵树,看过去一目了然,我想走过的人都会发现。”

“看看吧,以防万一。”陈玉春在石忆耳边嘀咕一声,并作了一个包抄的手势。

石忆望着大石头一眼,不以为然,心想,陈玉春既然这么说了,自己去一趟也无妨,反正空着没事。走到在离大石头十多米处,似乎听到一个轻微异样的声音,一下子警觉起来,猫着腰,一步一步逼过去。在另一侧的陈玉春看到石忆的举动,立即加快了脚步。“不准动,缴枪不杀。”石忆大吼一声,快步冲了过去,他看见大石头后面伏着一个人,美国佬的眼睛正盯着自己,他没有多考虑,凭着勇敢冲了上去。

大石头下方有一个低洼处,可容纳一个人,从外面看很容易忽视。尤其石头附近没有一棵小树,搜索人员只注意了山沟,对大石头只扫了一眼就走开了。

约逊逊这是第七次执行任务了。前六次他觉得取得辉煌的战果:炸毁了五幢民房,炸掉了一个机枪阵地,炸断了一段铁路。为此他不但得到杜立斯的表扬,甚至连更高一级上司皮尔将军也赞赏他。只有拉特对他的所作所为持不同的看法。“我们是来保护南越人民来的,不是杀北越人民来的。”“你这人成问题了,不杀北越的人怎么能保护南越人民?”约逊逊气愤地说。“和北越的共军战斗与杀北越的人民是两个概念。”拉特针锋相对,“我们不能杀无辜。”约逊逊对拉特的看法不以为然。军人的职责是服从上司,只要上司对他有赏识就好。上司已经说过这次战斗后回去把这个机组交给他,委任状马上下来。约逊逊觉得前程如锦,他准备这次创造更大的战绩。刚才他的战机直接和杨建民机枪班交火,决定一颗炸弹就把这个机枪阵地送上天。他驾驶着战机从山坳里偷偷地钻出来,沿着峭崖上升躲进了云层,然后朝机枪阵地猛扑过去。他把炸弹落了下去,亲眼看见机枪阵地火光冲天。他得意洋洋今天又创造了战绩,是他升迁前的一份最好的礼物,但他怎么也弄不明白,明明机枪阵地被炸了,怎么还能射出子弹?他低估了中国军人的战斗意志。当他发现自己的错误时,已经为时已晚。他的机尾上起了火,火势越来越大。他知道保不住飞机了。对于保不住飞机他倒并不惊慌,惊慌的是他要掉到被他肆虐的土地上。那里的人们将用什么方式对待他,他想到这里不由一阵寒颤。他摸了摸衣袋里的东西,活命符还在,心里镇静了不少。他操纵着降落伞落了地,还好,没有看见敌人,只听到不同口音的叫喊声,他来到山沟边,没有钻进山沟,他认为这是必搜之地,情急之中发现一块石头,他认为这里最保险的了,有人说最危险的地方是最安全的地方。他认为这是经验之谈,是辩证法。他看见搜索人员过来,都是对山沟里大搜特搜,就是没有注意他隐藏的地方。约逊逊刚才见几批人员经过而没有发现他,心中暗喜。四周一片寂静,他准备起来潜逃到其它地方去。这里毕竟不是久留之地,只有跳出这个包围圈,他才能逢凶化吉。他刚探出头,路上传来两个人说话声,忙把头缩了回去,估计这两人会像其他人一样只注意山沟。事情开始的发展正如他的预料那样,一人守在沟上,一人在沟下搜索,他对自己的判断正确洋洋得意。也暗笑中国人都是苯蛋,这么一个很简单的道理也不懂。估计两人会很快走开,决定他们走后再出来也不晚。

脚步声朝他这里走来了,而且越来越近,他吃了一惊,探出头,看见一个年轻的中国军人已经离他不远,心中一阵恐慌——他明白了自己的结果。他看到年轻的中国军人手里只有一把小铁锹,心里镇静了不少,凭自己手中的手枪,对付他绰绰有余,慢慢地举起枪对准了目标。但他有顾虑,枪响意味着暴露,不开枪等于束手待擒,求生的欲望使他不得不铤而走险。在他犹豫时刻,石忆已经冲到他身边,并大喊一声,约逊逊本能地扣动板机。

呯!

一声清脆的枪声,伴随一声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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