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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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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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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水相连》连载

第三十四章 渡河

护送宋薇婉的汽车往北开去,在到达北汼大桥时,两边的炸弹坑多了起来,其中一枚炸弹扔在公路中央,汽车只好小心地从边上经过。又走了一段路,他们看见一辆中国解放牌汽车隐在路边的树丛下,一位司机挥手叫他们停下。

“什么事。”驾驶汽车的张兆华探出头来问。

“前边又干上了。”

张兆华只得把汽车隐在树丛旁。前边的飞机刺耳的怪叫声和嗒嗒嗒的机枪声以及高炮的轰隆声混合在一起传了过来。

“大桥可能又要被炸掉了。”班长皱着眉头说。

“听说大桥已经被炸掉了。”那位司机说。

“大桥两旁不是安放高炮部队了吗?”“敌机多,高炮部队也没有制止他们把大桥炸了。”

“听说只是听说,我们到达那儿才能确定。”

过了好长时间,北面方向的战斗才逐渐停了下来,汽车重新上路往前开去。

河岸渡口的一条大桥中了两颗一千磅炸弹,中段和北段桥身全部塌在水里,南边的桥虽然没有塌掉,但桥栏上也有被大炸弹击中的痕迹,桥栏上有多处蹿着火苗,冒着青烟,有十几个越南人民军战士在桥上扑火灭烟。

汽车在河岸边停下,班长打开驾驶室的门下了车,塔山也下了车,他们看见眼前的情况楞住了。

“大桥破坏得这么厉害,估计一天内是修不好的。”班长望着大桥忧虑地说。

“那怎么办?”塔山更急,如果再拖延回国治疗的时间,宋薇婉的伤势会加重,“司机同志,这情况你们以前遇到过吗?”

“遇到过,还不至一次两次。”班长摇了摇头,“只不过今天大桥损坏得更严重。”

“有没有别的道路绕过去?”

“没有,只能在此过河,所以敌机特别注意这里,前两月天气干旱,桥下干涸,汽车能从桥下过去,现在不行了。”

“我们护送的是伤员,耽误不得呀!”塔山着急地说。

“我知道,大桥过不了,只有乘登陆艇或者竹筏子了。”班长不紧不慢地说,“乘登陆艇和竹筏子更危险,而且十分麻烦,只有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这样做,”班长望了望河面继续说:“登陆艇是越南军人驾驭的,竹筏子是越南突击队员划的。”

“那我们现在就向越南同志要求,迅速把我们送过河。”

“现在送肯定不行。”班长说,“登陆艇速度很慢,过这河大约需八分钟,而这渡口是敌机重点目标,来往频繁,尤其白天,它说来就来。如果登陆艇在河中心,没有一点遮拦物,敌机一来,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把它当活靶子炸掉,以前曾有过两次登陆艇被炸的事发生。”

“为了怕危险,我们不过去了?”塔山有些生气。

“刘军医,并非我们怕死。”班长辩护说,“我们既要对伤员负责,也要想到越南同志的难处,只有到了晚上才能渡河,晚上有夜色的掩护,敌机活动次数相对少些,这样才比较安全些,当然我并非说进保险柜了,在这种情况下,随时都有发生意外。”

“那照你的办吧,你有经验。”塔山口气缓和下来。

“现在我们去看越南同志,商量渡河的事宜。”

班长叫张兆华把汽车开到树丛中隐蔽,和塔山一起往渡口上游方向走去。他们大约走了三百多米,看见一个被树丛掩盖了的一个人工挖成的湖湾,湖湾两旁有十来棵高大的杂树,几乎把整个湖湾遮没了。湖湾里停了一艘约能装十顿东西左右的登陆艇和两只能载五六人的竹筏子,登陆艇旁边有三个越南人民军军人。其中两人和竹筏子上四个突击队员安闲自在地聊着天,还有一名越南人民军军人用凝重的音调朗诵着越南著名诗人素友的诗:

解放的工程才走了一半,

另一半还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人身不可两分离,

火剑不能割碎山河

………

班长走到朗诵诗的人民军军人面前,礼貌地问:“黎同志,你们的艇长呢?”

“在艇长室。”这位人民军军人认识班长,他们已经不至一次一起渡过河。他望了班长后面的塔山一眼,估计他们要渡河,客气地说:“你们随我来。”

坐在艇长室里写工作报告的艇长看见三个人走进来,马上放下笔,站起来和班长握了握手,又和塔山礼貌地打了一个招呼,“坐,你们请坐。”他吩咐旁边汉语翻译倒茶。

“不麻烦了,我们有。”班长和塔山把军用水壶晃了晃。

班长跟艇长也很熟悉,他们打交道已经不至一次。

“艇长同志,这是刘军医。”班长作了介绍,“是我们支队长的女儿。”司机为了使对方对这次渡河更加重视,不得不亮出了身份。

“啊,中国军人的女英雄,也是我们两国军人的白衣天使。”艇长认真地打量了一下塔山,赞美地说。

“艇长同志。”塔山不满地回了班长一眼,她认为班长后来的话是画蛇添足。她坦诚地向越南同志提出了自己的来意,“我们护送一名重伤员回国治疗,重伤员是位女同志,为了抢救伤员而光荣负伤的,伤势很重,现在不能动弹,她又是昨天负的伤,现在大桥被炸,而且损坏得很厉害,看来等不及大桥修好了,只好麻烦你们了。”

越南翻译把塔山的话告诉了艇长。艇长爽快地说:“谈不上麻烦,我们的登陆艇本来就是为了执行护送越中两国军人和车辆南北渡河而准备的,现在大桥被炸了,护送你们过河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护送这位女英雄是我们的光荣。”他把话停了一下,以商量的口气说,“白天河面很暴露,近阶段敌机来往更加频繁,一旦敌机发现目标,攻击起来比岸上更易击中,为了减少伤亡,我们以往大多选择在傍晚渡河,那样相对安全些,如果你们一定要现在过河,我们会义不容辞,你们看如何?”

越南翻译把艇长的话告诉了塔山。

听了翻译的话,觉得艇长的意见很正确,因为她已在司机那里了解到一些渡河的情况,觉得目前的情况白天渡河危险性太大,是无谓的冒险,现在安全是第一位的,于是客气地说:“辛苦越南同志们了,按你们的设想办好了。”

“为了使渡河尽可能成功,”越南艇长在翻译的帮助下继续用商量的口气说:“我们以前是人和车一块上登陆艇过河的,半年前有一次受到敌机攻击登陆艇和人车一块被炸掉,我们吸取这次教训。现在空袭越来越频繁,敌机夜间经常光顾这里,我们只好随着敌情的变化而变化,渡河时你们重伤员的担架最好从车上抬下来,这样的话,一旦遇到空袭,也有利于保护。”

“你们想得很周到,这样做很好。”塔山高兴地说。

“另外我想把重伤员放在竹筏子上过河,你可随重伤员一起过河。”

“乘登陆艇不是很好吗?”塔山有点不解。

“从表面上看,登陆艇比竹筏子安全些,但实际情况是另一回事。登陆艇比较庞大,又要载汽车,它的吃水量很深,虽然机械运动,但渡河速度不一定比竹筏子快多少。这条河水流急,竹筏子过河主要靠水速,又灵活,另外,登陆艇的暴露性大,一旦出现敌机,敌机首先攻击的是登陆艇而不是竹筏子。”艇长指了指艇棚顶上的两个弹孔说:“这是敌机的机关炮打的,我们这个艇多次受到敌机攻击,前任艇长就是在前个月渡河中被敌机火箭弹击中而牺牲的。”

塔山对艇长的周密考虑很感动,望着弹洞默默地点了点头。

“那你们增加了危险。”

“没什么,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护伤员。”

“渡河时间放到傍晚虽然安全一些,但并非说已是万无一失,为了提高安全度,我认为登陆艇和竹筏子应同时过河。”

“为什么?”

“如果竹筏子和登陆艇分批过河,河中就只有一个目标,敌面就会集中全力攻击一个孤立的目标,那个目标太危险了。而两个竹筏子和登陆艇同时过河,会分散敌人的注意力,那竹筏子上的伤员相对安全些。”

“那你们不是太危险了吗?”“没什么,军人就是迎着危险前进的。”

塔山对艇长肃然起敬,看到共产党领导下的军人都具有自我牺牲的精神,他们不分国界。

“你会游泳吗?”

“我会一些,听说我的伤员也会游泳,但她有伤在身,恐怕游不了。”

“只要你会游泳就好办多了,至于伤员,是我们的重点保护对象。”艇长变得轻松一些。接着他又郑重地说:“按照这样的安排,并非百分百的成功,我们还须在竹筏子上做些文章;竹筏子上的伤员应该用棕榈叶、带叶小树枝掩盖起来。你听到警报后,也要用遮盖物掩盖起来,两个划竹筏子的人必要时跳到水里去划着前进,另一只竹筏子上除放一些棕榈叶的掩盖物外,还要放一些比较庞大的物品,例木板、破箱子等物以迷惑敌机。”

“这些东西现在去弄来得及吗?”

“我们做了准备,以前就有了。”艇长继续说:“一旦敌机窜到河边,划竹筏子的人放弃庞大掩盖物的那只竹筏子,让它随水流而去,这样敌机一般来说首先攻击登陆艇和那个有着庞大东西的竹筏子,回头再攻击另一个竹筏子的话,那个竹筏子一般到了河对岸。”

“你们想得真周到。”

“这是以前常规的情况,特殊情况除外。”

“有没有特殊情况?”

“有,极少,不过遇到一次就够受的了。”艇长严肃地说。

“希望特殊情况不要在这次渡河中出现。”塔山想,她叫张兆华按照艇长的意见把汽车往南开了十公里隐蔽起来,天黑后重新开了过来。

这天傍晚的天色很黑,这使塔山产生了喜色;看来这次能够顺利渡河了。中国军人在越南同志的帮助下,把宋薇婉的担架抬了下来,小心地放在竹筏子上。塔山轻轻地把棕榈叶遮盖物放在宋薇婉身上,让宋薇婉露出两只眼睛一个鼻子,并安慰宋薇婉,“宋薇婉,这次渡河比较危险,但越南同志考虑得很周到,登陆艇和另一个竹筏子在掩护我们,我和你乘一个竹筏子,有我在,就有你在,你放心好了。”

宋薇婉感动地点了点头。

塔山叫两个司机上了登陆艇并嘱咐他们要随便机应变。

张兆华说:“我随你一起上竹筏子吧,宋薇婉不能动弹,没有自卫能力,我和你一起保险些。”

“你会游泳吗?”

“会,我是太湖边长大的”

“好。”

登陆艇长对这次渡河格外重视,一小时前召集有关人员开了一个紧急会议,特别强调这次渡河非同一般,女伤员是个英雄,身体不能动弹,要格外保护,还有位女医务人员是支队长的女儿,我们必须以政治任务的高度保护好她们的安全,渡河中动作要快,遇到敌机要有自我牺牲的精神。

天黑了一会儿,一只竹筏子悄悄离开河岸,另一只竹筏子紧跟在后面。月亮没有升起来,河面上黑黝黝的,蹲在竹筏子上的塔山朝对岸望去,河岸好像很远地隐在那里,她担心着这一段路程出现敌机,虽然艇长作了周密安排,但许多情况是始料莫及的。她回头朝南望去,随着机器的响声,登陆艇也离开河岸,但它并未随竹筏子而来,朝偏西方向开了上去,“有没有搞错?”塔山暗暗想,她问竹筏子上的突击队员,突击队员神秘地笑笑,“没错。”塔山再次回过头去,只见登陆艇已调过头,朝北岸开去,从河上游传来的声音逐渐减低,只能听到轻轻的突突声。而东北方向静得出奇。河面上飘出一股淡淡的甜津津的水味,塔山还是感到无法冲散喉间干涩涩的味道。两只竹筏子呈平行状随着水流急朝东北方向漂去,它们之间相距百米左右。

时间一分一分过去,木浆和竹蒿的击水声更增加了塔山的紧张度。直到竹筏子接近河心,她才轻轻舒了一口气,一股喜悦之情浮在脸上,根据艇长介绍,竹筏子一过河心,渡河成功率达百分之八十,只要还有几分钟,她们就可以到达北岸了。正在这时,塔山忽然听到警报声,“不好!”她一下子变了脸色。

“竹筏子上的同志听着。”处在上游登陆艇上的艇长用高音下达了命令,“现在继续平行向河岸靠近,加快速度,敌机窜到上空时马上接预定方案执行。”

越南艇长叫甲板上的人都钻到船仓里去,命令驾驶员把登陆艇开得离竹筏子远一点,同时减慢船速。“载伤员的竹筏子不到达北岸,登陆艇决不能到达北岸。”

越南艇长下达命令后,他的眼睛朝载伤员的竹筏子张望着,竹筏子忽隐忽现斜形向北岸下游而去,他感谢夜幕掩护了她们。

杜立斯带领一个机组窜到大河上空,他们接到上级通知,说有一辆中国汽车护送一个伤员回国治疗,道路是必经那座被炸毁的北汼大桥,至于伤员是没有大不了的事。关键是护送伤员的人是师长的女儿,其身价比炸死一个营长影响大得多。这个情报来自潜伏在北越富梁县的K3,其可靠性不容置疑。拉特想给约逊逊报仇,虽然他讨厌那家伙,但他和他毕竟呆在一起很长时间,感情不深多少有一点,这次他主动要求一起参加了这个任务。杜立斯要求K3隐蔽在大河附近,配合他们这次行动。K3本意并不想炸死任何人,上次对中国卫生兵打主意遭到失败,他的心思是绑架一个中国军人以换回他心爱的阿仙,他向上级报告是想得到上级的帮助使他的预谋成功,没有想到上级没有同意他的要求,前提是以消灭一个颇有影响的人以打击共军的士气。故而这次行动显然与他的想法相左,但又不能不执行。军人是以服从为天职,他又反过来想报复一下也未尝不可。也许这次行动非同一般,上级为了激励他,答应他完成任务后会以另一种方式解救他的阿仙。于是他又振作了精神,为了完成这次任务,他下午就对人民军登陆艇渡口进行了侦察,天一黑就潜伏在渡口附近。他清清楚楚看见一副担架没有抬上登陆艇而抬上了竹筏,一个中国女军人和一个年轻的司机上了竹筏子。他敢断定那个女军人必是师长的女儿。他又看见另一只竹筏子上伪装的东西,其中装了一只木箱子,他想这是越南军人施用的调虎离山之计。如果不是他看到他们的实况一定会上他们的当,他计算着时间,连忙把情况报告了上级。当杜立斯的机队一到上空,他立即告诉杜立斯共军师长的女儿就在第二个竹筏子上。杜立斯机组四架飞机,从北汼大桥上空一掠而过。他隐约看到河面上的情况,为此他动了一下脑筋,放了三颗照明弹,把河面照得清清楚楚。他立即把机组一分为二,命令拉特攻击登陆艇,其他三人对付竹筏子,炸沉登陆艇也是一个辉煌的战绩。他要下决心炸掉第二个竹筏子,那将是奇功无比。他和共军打交道有几十次了,深知共军战斗力和意志力,为了取得这次行动的成功,命令一架飞机从北岸俯冲下去,另一架飞机从西面向第二个竹筏子攻击,自已凌空指挥。

杜立斯看着第一架飞机从北面垂直俯冲下去,立即摇摇头想,“蠢物,真是蠢物。这不是送死吗?”他刚想到这里,已看到那架飞机还来扔下炸弹,河两岸的高炮、机枪已开了火,火球和小红点直扑飞机。他立即命令那架飞机马上升高,但不知怎么搞的,那架飞机始终没有起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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