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静霞急匆匆找到塔山,着急地说:“刘军医,新来一个越南女伤员,伤势很重,是车祸造成的,外科军医都在抢救,叫你去帮忙。”
“伤在那里?”塔山一面走一面问道。
“车轮把一个大腿压烂了,出血很多,伤员已处于休克状态。”张静霞把话停了一下继续说,“是三十八分队一个卫生员抢救的?”
“那个卫生员怎么不一起过来?”
“不清楚,听有人说,三十八分队养路地段发生空袭,牺牲了一个人。”
“那个牺牲的同志呢?”
“暂时未送来,不知什么原因。”
塔山和张静霞赶到外科病区,只见一个越南男司机蹲在外科病房门口,紧皱着眉头,一副灰心丧气的样子。他见她们过来,主动让到一边。塔山进了抢救室,张静霞跟了进去。过了一会,张静霞回了出来,那个男司机用手势问。“伤员的情况怎么样?”
“很危险,现在已经失血性休克。”
“那怎么办?”
“马上要输血,你的血型知道吗?”
越南司机摇摇头。
张静霞又进去了。几位军医听了张静霞的报告心里一沉。“只能我们自己想办法吧。”卫生队长说。
“用我的血吧,我是O型血,万能献血者。”塔山说着卷起衣袖,露出雪白的手臂。
“那怎么行呢?”卫生队长很为难,卫生队里O型的血型者不多,而且他们在抢救伤员的时候都献过血,如果再抽他们血的话,对他们身体不利。现在的抢救和治疗任务很繁重,前阶段已伤亡了几人,万一再倒下一个,对完成工作任务更有影响。而塔山不属于卫生队的,是师卫生科派下来的,听说将调到北京空军医院去。特别她在护送宋薇婉渡河时被炸弹掀起的水柱抛出一丈多远受了轻伤,被水流冲到下游一百多米处的岸滩树杈挡住,被寻找的突击队员救起保住了性命。经过一周治疗又休息几天,身体还虚弱得很,如果她因输血而影响身体,团长肯定会怪罪他的。
塔山看出了卫生队长的心里活动,催促说:“来吧,我并非你想象的那样娇嫩。时间就是生命,再耽误下去要危及生命的。”
张静霞也把手臂一伸,“来,来我的吧,我的身体比刘军医结实。”
“你知道自己的血型吗?”
“知道,AB型。”
“化验室报告说伤员的血型是O型,不同血型交配要凝集的。”
张静霞只得把手缩了回来,吐了吐舌头说:“算我冒失,不过宋薇婉的血型也是O型,可惜她负伤不在这里了。”卫生队长看到没有别的办法,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了塔山的要求。
伤员得到两百毫升鲜血之后,伤势有所稳定,大家不由松了口气。张静霞扶着塔山去病房去躺一会。张静霞回到门口,告诉越南司机被压女子的伤势已有好转,张静霞问,
“那个女子你认识吗。”
越南司机摇摇头。
“假如那个女子死了,当地政府对你如何处理?”
“判刑三月。”
“三个月,三个月伤一条命。”张静霞自言自语。
“假如压死一个越南男人判刑三年。”司机又开了口。
张静霞吃了一惊,“这太不公平了。”
越南司机对张静霞不理解的举动笑笑,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但很快换成一副庄重的神情:
“压死一个中国军人要判死刑。”
张静霞虽然知道越南政府对中国军人的保护和尊重,但还是觉得这样做不妥当,摇摇头说:“人应是一样平等的,不论是中国人越南人,男人还是女人。”
张静霞把这事告诉了塔山。塔山沉思一会说:“那个越南司机可能是瞎说,也可能是真的。这是战争造成的,是外国侵略者造成的,男女比例失调。越南政府根据实际情况制订的特殊政策。”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张静霞问。
“好多了。”塔山要爬起来。
“再躺一会。”张静霞硬把塔山按了下去,“刚才你献了那么多血,脸色有些难看,如果宋薇婉在,两人各抽一点就好了。”
“宋薇婉是个好学生,她在这里的话,也会义不容辞地献出鲜血的,上次一个越南伤员失血多,就是她献的血,在我看来,她和你都已经成长为一个合格的战士了。”
“听从国内治疗回来的同志讲,宋薇婉伤势很重,现在还未恢复,我们祝她早日健康。”
宋薇婉在回国途中又受到轰炸,幸亏一个叫张兆华的司机救了她,否则牺牲在那里了。
“张兆华和宋薇婉是一个村的。”“噢,有这样的事吗?”“是的。”
“张兆华很不错,当宋薇婉被抛出去沉下时,是张兆华把宋薇婉托起来游到岸边,经几个越南队员帮助救上了岸。”
“她的伤本来很重,又浸在河水里,这简单是受了伤又揣了一脚,不知会不会有后遗症?”塔山担忧地说。
“但愿她不出现意外情况。”
“宋薇婉很坚强,受伤和水浸都忍着不吭声,但听到登陆艇的越南军人为了护送而牺牲一个军人,她失声痛哭了,我反复劝她才止了哭。她爱憎分明,立场坚定而又意志坚强。你有这样的同学应该感到骄傲。”
“是的。”张静霞庄重地说,“哦,对了,宋薇婉的男朋友也在我们团里,也是搞医务的。”
“哦。”塔山来了兴趣,“是小王?还是小张?”
“不是,他在连队。”张静霞说,“在一连,叫石忆。”
“石忆?”塔山听了一愣,“石忆是宋薇婉的男朋友?我当是老乡呢,石忆我熟悉的。他是不是个子不高,脸白皙,眉清目秀的。去年也参加在桂林的学习。”
“是的。在师司令部学习的,你认识他?”
“我的家就在师司令部里,我在岗哨门口见过他。做一个合格的战士,就出自他口。”
“他也负过伤,很重,差一点牺牲,是一个越南女教师救的。”
“现在呢?”
“好了。”
塔山松了口气,深有感触地说:“多好的一对儿,一个是为救人负了伤。一个是负了伤又去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