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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忆在家休息了一天。第二天就参加了劳动，劳动回来石忆把越南政府赠的友谊章交给宋薇婉，把阮英带的一封信给了宋薇婉。宋薇婉看了看信封，“你又看见阮英姐了？”
“见了，她从安沛回去之前写的。”石忆讲了扫墓的经过。
“阮英姐真好，遗憾的是我们今后见不到面了，也没有办法回信了。”石忆握紧了宋薇婉的手，对宋薇婉盯视了一会，“我们在心里记住她就行了。”宋薇婉点点头，她深情地望着石忆。
“我们结婚吧。”
宋薇婉听了一怔，心里却喜滋滋的。这件事平时考虑最多。石忆未复员之前和复员的来信之后，反复想过；自己病成这个样子，石忆会怎么看？态度冷谈，或装作热情，那怕最微妙的变化，都逃不过她的眼睛。通过观察，实质性的谈话，她放心了。石忆现在提出这件事，没有料到。庆幸自己以前对石忆一片真情没有白费。石忆越这样待她，越不能亏待石忆。她默默地想着，默默地注视着，心潮涌动，大脑急速转动着……
石忆看见宋薇婉的眼泪流了下来，有些不知所措，“难道我说错了？”他想不出错在那里。也许她病成这个样子，提出的事对她的身体不利，他自私了。他知道她误解了意思，连忙解释说：“我提出结婚是为了我们生活上方便些，没有别的意思，假如你不愿意，算了。”
“我们结婚还早，至于我个人的事……”宋薇婉把话停了下来，不知如何讲才好。
“我能帮助的帮助，帮不上的叫母亲帮忙。”
“我给你的一块花手绢呢，有没有又丢了？”宋薇婉突然问。
“没有丢。”石忆把花手绢从衣袋里拿出，交给宋薇婉。
宋薇婉凝视着那块花手绢，点点头，没有开口。过了一会，她伸进口袋把一样东西拿出递给了石忆，石忆接过一看，也是一块花手绢。
“你又买了一块？”石忆对花手绢反复看了几遍。这块花手绢上的鱼儿戏荷图和以前的一模一样。
“就是以前那一块。”宋薇婉平静地说。
石忆有点不信，“那块不是被我丢了么？”
“珍贵的东西丢不了，被我找回来了。”宋薇婉说起了寻找花手绢的经过。“本来我想在那天告诉你的。后来我负伤了，身体一直不好，慢慢我不愿告诉你了。这两天的谈话，你对我的态度，今天你提出结婚，我很感动。我怕你误解我的意思，才把花手绢拿出来交给你，我的话全在花手绢上。”
“噢。”石忆喜出望外，他把两块花手绢摊开，又合在一起，把它放进家中唯一的一只木箱子里，一语双关地说，“我今后再也不会丢了。”
“估计你不会丢了，所以再次给你。”宋薇婉盯着石忆说。
“谢谢你对我的信任。”石忆一把抱住了宋薇婉，宋薇婉把嘴唇慢慢朝石忆的嘴唇移去，正在这时，石忆母亲在门外喊了一声，
“石忆，来客人了。”
石忆和宋薇婉一惊，两人连忙分开。
张静霞和怡信走进屋，宋薇婉把头回过来，张静霞一个箭步冲到她的面前，两人紧紧抱住。
“宋薇婉！”
“张静霞！”
张静霞哭出声来，宋薇婉也流了泪，石忆和怡信在默默地望着她们。
“宋薇婉，你瘦了。”张静霞哽咽着，一面摸着宋薇婉的脸庞。
“我好多了。”宋薇婉微笑着，脸上淌着泪珠。
“你受伤后，我一直牵挂着你，虽然双方通了信，心里总没有见面踏实。”
“我回到国内，安全了，我牵挂着你。牵挂怡信和豪豪。在那段日子里，危险时时威胁着你们。”
石忆连忙搬凳子，倒茶。
“我们安全回来了。”怡信接过石忆递给的茶碗说，“可惜豪豪牺牲了。”
“多好的同学，嫉恶如仇。”宋薇婉悲伤地说，“可惜，可惜。”
“他是为掩护班长牺牲的。”怡信说。
“我回来前在扫烈士墓时我代你们三位看过豪豪的墓了。”
石忆语气激动地说：“在越南战场上，每个人的思想境界都十分高，都在做出舍己救人的英雄行为。薇婉如果没有张静霞的奋力抢救，肯定躺在越南了。我和薇婉再一次对张静霞表示感谢。”张静霞摆摆手，“不要这样，不要这样，我们是好朋友。这点事算得了什么，换了别人，也会这样做的。宋薇婉给我作了榜样。刘军医为了救伤员，被倒下来的竹竿砸伤了，幸好在手臂上。”
“刘军医在护送薇婉的路上又一次遇到危险，我们十分感谢她。越南人民军三位同志为了薇婉渡河壮烈牺牲了，我们连姓名和地址都不知道，我托塔山询问过，越方说这是应该的，其他什么也没有说。我们很对不起他们。”
怡信和张静霞看到宋薇婉病成这个样子，心想石忆回来对了，佩服地望了石忆一眼。
一个人从外面进来，大家回头一看，是于凤。于凤看到石忆家有客人，停止脚步正想退出去。
“于凤，进来，进来。”石忆连忙打招呼。
“于凤妹，来，这里坐。”宋薇婉接着说。
“于凤。”怡信叫了一声。
“怡信。”于凤又惊又喜，“什么时候回来的？”
“和石忆一块回来的。”于凤朝怡信看了好一会才说：“变了，高了，差一点认不出来了。豪豪呢？他不是和你一起去部队的么。”
“在部队里牺牲了。”
“多好的人，豪爽正直。”于凤流下了眼泪。
宋薇婉也流出了眼泪。
石忆、怡信默默地低着头。
话题转到其他方面，沉闷的气氛才有所好转。张静霞问起宋薇婉的生活起居，怡信才注意起于凤来。于凤比以前更端庄美丽了，好似有一股强大的吸引力在吸引着他。他自己也感到奇怪，今天怎么啦？于凤也瞥了怡信一眼，怡信完全变成一个小伙子了，年轻英俊，虽然耳边有一块不起眼的疤痕，但没有影响整体的面容。他的外表还无意地流露出一点书生气，和石忆比各有千秋。她见怡信望着自己，心一热，含羞地回过头去。石忆从旁边注意到两人眼神中的微妙变化，心中暗喜，但愿两人的关系能朝这个方向顺利发展下去。
怡信和张静霞告辞以后，石忆问于凤，“你娘今天好像没有出工？”
“她腰背痛。”
“我去看看。”
“真的？”于凤喜出望外。
石忆走进于凤的家，看见屋里的家俱少而陈旧，但都收拾得很干净。暗暗称赞主人的勤劳和爱洁之美。
“妈，石忆哥来了。”
于凤娘躺在一张旧式木床上，见石忆进来，挣扎着要坐起来，石忆三脚两步走上前，扶住于凤娘，恭敬地说：“伯母，不用起来。”
于凤娘重新躺下，指指旁边说，“石忆，坐。”
石忆在一条长凳上坐了下来，于凤从厨房里端来一碗水，亲热地说：“石忆哥，喝口水。”石忆连忙站起来，接过碗，“你对我也这样客气？”
“喝。喝一口么。”于凤听了这话更体会到朋友间的亲近，见石忆要把碗放在梳头台上，催促了一句。石忆见催得紧，象征性地喝了一口，发现开水里放了白糖，责怪说：“这糖水应该给伯母喝，我身体好好的，喝了浪费。”
“吃进肚子都不算浪费。”于凤笑着说。
石忆无可奈何地摇摇头，重新坐下，把身体侧向于凤娘，温和地问：“伯母，腰背痛？”
“旧伤，年轻时摔着的，断断续续一直没有好，平时倒能挺得住，这几天阴冷感到特别厉害，可能要下雨了。”于凤娘不到五十岁，平时比石忆娘更吃苦，慢性病的折磨，显得很苍老，看上去有六十多岁。石忆很感慨：老一辈人是真正的经风雨见世面的一代，什么苦都吃过。
“她家最好有个落户女婿就好了。”石忆的想法在脑中一闪。
石忆给于凤娘作了详细检查，诊断腰肌劳损，针灸了双侧肾俞、环跳、右侧殷门、左侧足三里、阳陵泉，针灸后从颈推至尾椎进行了推拿。于凤娘觉得疼痛一下去了不少，欢喜地说：“你本事真大。”
“不是本事大，你从来未医治过，一经治疗，效果自然好，你再休息治疗几天，不拿重东西，效果也许会更好。推拿一天一次，针灸两天一次。”
“那当然好，不过让你忙了。”于凤娘有点过意不去。
“伯母你太客气了。我参军后，于凤为我家做了许多事。”
“你参军为国家，于凤帮点事是应该的。”
“我是国家培养的，为你做点事是更应该的。”
于凤比娘更高兴，一方面娘的病情有好转，另一方面亲眼看到了石忆的医术。“石忆哥既然有这些本事，应该给薇婉姐推拿和打金针。”
石忆点点头，“我就是为这个回来的，但薇婉是另外一种疾病，治疗效果很差，否则在部队里早治好了。我试着治疗吧，另外多给她一些关怀，让她增强自身的肌体抗病能力，这样效果也许好些。”
于凤娘叹口气说：“薇婉这姑娘真是红颜薄命，从城里回到乡下，现在又病成这样。”
“薇婉是为了救人才这样的。”
“救人？她救过人。”于凤娘惊奇，于凤更惊奇，宋薇婉一直没有告诉过她。
“是救过人，她也不需要告诉别人。在部队里救人是习以为常的。”石忆认真地说，“她救人受了伤，后来被张静霞救了出来，如果没有张静霞，她早牺牲了。”
“噢，好险，好险。”于凤双手握拳，放在胸前。
“这是两个好姑娘，顾了别人忘了自己。”于凤娘说。
“现在好人多着呢。”石忆动情地说，“在部队里，有三个军人为了保护薇婉牺牲了。师长女儿也负了伤。就拿我来说吧，两次差点没命，都是别人救的。一次是一个女教师救的，另一次是一个班长救的。班长为了我，牺牲了。”石忆没有讲细节。于凤猜到里面的故事惊心动魄，手里捏了一把汗。于凤突然问：“外面的风险那么大，你们部队究竟在什么地方？”
“边境上。”石忆不想把越南的事讲出来，一则部队出国还属于保密，二则还有不少本地人没有复员，他们的亲属知道了会着急的。
边境上是危险的，否则不叫边境，于凤对石忆的话深信不疑。她对宋薇婉有了新的认识，这种认识同时产生了敬意。边境上的风险那么多，这是自义务兵役制后参军的人没有碰到的。这时才想到怡信脸上的那块疤痕，他肯定也碰到了危险。现在一切过去了。如果她当时知道这些情况，肯定会抱着担心。由于激动，把心里的话从嘴里漏了出来。“你幸亏现在告诉我，否则我牵挂也牵挂死了。”
于凤娘见女儿把话说偏了，忙说：“傻丫头，你牵挂什么？”
于凤脸红了起来，忙背过脸去，还觉得不妥，飞快地跑到厨房，打了一面盆水，放在石忆面前，“石忆哥，洗手。”
“伯母身上又不脏，洗什么手。”石忆把双手插进自己的衣袋。于凤明白石忆的意思，但还是嬉笑着说：“当医生的人也不讲卫生。”
石忆走后，于凤娘对女儿说：“石忆是好小伙子，不但长得神气，心地善良，还懂礼貌，现在看来宋薇婉是有眼光的。”
于凤半真半假地说：“我要的人，一定要和石忆哥差不多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