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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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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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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水相连》连载

第三十二章 分别

石忆在工作之余不想宋薇婉是假的。处在这种环境中,他不能不替女友担心。宋薇婉表现勇敢他深信不疑,但反空袭的经验明显不足,上次他们在卫生所碰头在一起就感觉到了。卫生队虽然处在山区,又远离县城几十里路,越南的制空权在美国人手里,并非像地面战场有前方后方。卫生队隐蔽条件不错,但缺点是长期固定在一个地方,一旦被敌机发现目标容易击中,他承认自己的担心是自私的,但这种担心总不能去掉。石忆已有二十多天未到卫生所领药了,当登上去卫生所的汽车时,心里甭有多兴奋和激动,他可以从黄军医那里了解到有关宋薇婉的近来情况。当他踏进那座熟悉的竹屋时,看见助理军医在给一个战士治病。石忆打了个招呼,助理军医说:

“黄所长盼你来,有事告诉你。”他朝里面指了指。

黄军医听到声音,立即走了出来说:“石忆你进来。”在里屋低声问石忆,“宋薇婉的事你知不知道?”

“什么事?”石忆预感事情不妙,心里不由紧张起来。

“她负伤了。”黄军医沉重地说,“昨天下午敌机袭击了卫生队,炸毁两间房子,一名军医和三名病员牺牲了,两名治伤战士和一名卫生员负伤,宋薇婉也负了伤,昨天住在卫生队。”

石忆倒吸了一口冷气,怔怔地说:“伤重不重。”

“挺重的。”黄军医同情地望着石忆,“昨天卫生队受炸,我闻讯去了卫生队,特地去了外科病房。外科病房已经夷为平地,她躺在内科病房,头部包扎了绷带,两只眼睛在外面,神志仍很清醒,只是不能活动。我从值班军医那里了解到一些情况。宋薇婉生命不会有危险,伤势不轻,伤得最重的地方不在头部,在脊柱附近,一块弹片卡在那里,需转到国内手术,否则弄不好会瘫痪。宋薇婉看见我没有流泪,像战士那样坚强。怕你知道了着急,会分散精力影响工作,叫我不要告诉你。”黄军医望着石忆,继续说,“我怎么能瞒你呢?我知道你很坚强,以前的战斗实践已经证明,你会正确对待的。”

“我现在就想看看她。”

“不知现在有没有转到国内去了。”黄军医顺手拿了一只茶杯,倒了水递给石忆,“昨天卫生队长告诉我准备立即把她转到国内治疗。由于北汼大桥炸了,再加上宋薇婉不同意回国,她认为回了国就出不来了,所以暂时住在卫生队。”

“她怎么能这样任性。”石忆着急地说,“现在治伤是最要紧的。”

“别急,别急。”黄军医安慰说,“刚才营部通讯员从团部回来,我特地问了他,他说两个重伤员决定转到国内去,不管个人同意不同意,其中有个女的,我估计是宋薇婉。他说卫生队在准备着呢。”

“不管能不能看到她,我现在一定要到卫生队去一趟,否则我心里不安。”

“我和你一起去。”黄军医说。

卫生队被炸后,李团长和政委亲自来到现场,除慰问伤病员外,对卫生队长作了指示;决定将伤员分批转移,重伤员全部转往国内,稍重的伤员转往师卫生科。卫生队已暴露,另外选择一个地方建卫生队房子。宋薇婉要求转往师卫生科,这样还有机会返回卫生队。卫生队长根据宋薇婉的伤势,为了对她的身体负责,还是认为转往国内为妥。宋薇婉再三要求,卫生队长考虑一会,为了让宋薇婉安心治伤,又鉴于宋薇婉的表现,答应她伤愈后再回卫生队。

卫生队人员忙忙碌碌,除继续对伤病员的日常工作外,还准备车辆担架把伤员送走。

宋薇婉躺在病床上,大脑中乱糟糟一团,她并没有对自己的伤势过分担心,也没有因救别人而后悔。她想的是能不能回来了,同时也期盼石忆突然出现在她身旁,她以前总感到自己和石忆一样坚强,现在她才感到自己多么弱小,而石忆在她心目中是一棵高大的树,是一个坚实的依靠。昨天黄军医来看她,她告诉黄军医不要告诉石忆,怕影响他工作。过后她有点后悔,现在她多么需要他照料她,但想到目前空袭这样频繁,她又犹豫了。还有半个小时她就要离开这里了。她还有一种渴望,希望石忆来看她一下,她耳朵听着,眼睛望着,她估计毫天希望了,但她还是盼望着。

“薇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宋薇婉只当是一个幻觉,是自己耳朵听错了,但她想到这是白天,不可能有幻觉,她把头侧了过去,看到的是石忆,石忆头上冒着汗珠。他肯定是跑着来的。

“石忆。”她激动了,她把手伸了出来,握紧石忆的手。他们是定下关系以后第一次这样亲密的握手。石忆捧住宋薇婉的手,“痛得厉不厉害?”他关切地问,一滴泪珠滚了出来,落在宋薇婉的手背上。

“有些痛,熬得住。”宋薇婉轻轻说了一句,凝视着石忆的眼睛,又低下头一眼不眨地望着那滴泪珠。“你负伤时流过泪吗?”她第一次看见石忆流泪。

石忆摇摇头,“同志们伤比我重都不流泪,我流泪像话吗?”

“你现在不是流了吗?”宋薇婉嫣然一笑,“男儿有泪不轻弹。”她把手缩回一点,伸出舌头把那滴泪珠舔了进去,嘴嚅动几下,然后望着石忆说:“你的泪水真咸,是跑着来的吧?我不要紧的。”

“你到国内要安心养伤。”石忆把宋薇婉的手又拉了一点过去,紧紧握着,“我望你早日回来。”

“你不是不欢迎我来越南么?”宋薇婉似乎开玩笑地说。

“以前你健康着我是不想你来,现在你负伤回国治疗,你一回来说明你的伤痊愈了。”

宋薇婉明白石忆的意思,深情地望着石忆真切地说:“今天我在这里看到你感觉到有一个精神支柱,回国后一人待在后方这精神支柱估计会减弱些。”

“你千万不要这样想。”石忆把宋薇婉的手握得更紧了,眼睛注视着宋薇婉。“虽然我的身体不在你身旁,但我的心永远在你身旁,我是认真的。我认为你回国治疗较好,国内条件毕竟比这里好,环境安静,设备也好,部队领导是出于对你关心才这样决定的。你回国后,要经常来信,把身体、生活情况告诉我,我等待你的回信,当然,我也会勤给你写信的。”石忆把宋薇婉的手轻轻摇了摇。

宋薇婉很感动,眼睛里涌出眼泪,石忆忙把裤袋里的花手绢拿出替宋薇婉轻轻细心擦了擦,安慰说:“黄军医说你伤不重,就会好的。黄军医还说你很坚强。”宋薇婉脸微微一红,“我那算什么坚强,战士们才坚强哩,我向他们学习。”宋薇婉看见石忆手里的花手绢把另一只手伸进衣袋把找到的花手绢捏在手心里,想了一想,又把花手绢轻轻放下,抽出手轻轻抚了抚包在头上的纱布。“我头上已负了伤,可能破相了。”

“没有关系的。”石忆安慰道,“你永远是我心里最美的人。”

“我听伤员同志们讲过,在富梁县城旁造桥的桥梁连昨天上午被炸了。”宋薇婉转移了话题。

“伤亡大不大?”石忆关心地问。

“伤了好几人,其中一个班长手臂被炸断了,还牺牲了四人。”宋薇婉继续说,“他们说桥的破坏性很大,几个月的施工白费了。”

石忆默默地听着,然后沉重地说:“我早估计那地方会被炸,那地方太危险了;它靠县城太近,人员物资堆在河边上太暴露,又固定在一个地方,现在空袭这么频繁,敌机会对他们发善心?上次七班有一个病人病情较重,我也不敢把他放在他们连卫生员处治疗,怕耽误抢救。”

“桥梁连的情况我们大抵知道了,但不知道阮英姐那边的情况。”

“她们不会有事的,她们离造桥地点有一段路。”

“但敌机也盯上她们了,听伤员同志说,草屋的屋顶被敌机的旋风刮上了天。”

“啊!”石忆一惊,“她们有没有伤亡?”

“不清楚,”宋薇婉说,“昨天我问了刘军医,她说没有越南伤员送到卫生队里来,但不送来不能说明没有越南人员受伤,富梁县有县医院,可能她们看到中国军人伤员多,而把自己的伤员送到自己的县医院。”宋薇婉望了石忆一眼,“我走后你回到连队后赶紧去那里一趟,打听一下她们的下落,在来信中告诉我,我急于知道阮英姐的情况。”

“我会去的。”

“你去可能不便,但你一定要向连长要求,或者推说去看望七班,这样你们连长也许会同意你去。”

“我会想办法的。”

“你看到阮英姐时,千万别告诉她我负伤了,她会着急的,今后我伤好了,再告诉她不迟。”

石忆明白她的意思点点头。

他们正热烈地谈着,小王扛着担架走了进来,看见石忆和宋薇婉握着手,感到突然,故意咳嗽一声,然后把担架放在地上。石忆看见小王板着脸,估计他对他们的动作不满,脸微微一红,忙把宋薇婉的手放下。小王走到宋薇婉身旁说:“宋薇婉同学,队长说一切准备好了,车辆已经停在外面,等一会小周就来,他来了就送你走,你是否需要准备一下,不要把东西遗忘了。”他本来要提起花手绢的事,看到刚才一幕,感到有些生气,“老乡也不能把手那么握着,像恋人似的。”他把话咽了下去,“她也许早把花手绢还给他了。”

这时一个女护士和张静霞走了进来,女护士进门就对着石忆和小王说:“你们两位请退出,我们帮助宋薇婉收拾一下。”张静霞马上说:“石忆请留下。”女护士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他留下?”

“留下。”

女护士正想问什么,石忆立即说:“我退出。”说着走了出去。石忆走到门口,卫生队长快步走了过来,看见石忆,伸出手,“石忆,我们又见面了。”

“又见面了。”石忆伸出手和卫生队长礼节性握了握手,“宋薇婉是我老乡,我来送送她。这次护送宋薇婉你亲自去?”

“不,是刘军医去,她是女同志,路上方便些,刘军医因有点事故在八连大门口上车了。”

卫生队长继续说:“你的老乡伤得不轻,这次护送困难很大,本来昨天就送去了,北汼大桥被炸了,今天才修好。今天不知会不会又炸了。但愿今天太太平平。”

女护士走了出来,向卫生队长报告已经收拾好了。卫生队长说立即上车。

宋薇婉被石忆等六人抬上了汽车,女护士留在车上,她等刘军医上车了才能下来,卫生队长、小王、小周安慰了宋薇婉几句就下了车,张静霞流出了惜别的眼泪,“宋薇婉,你要安心养伤,好好养伤,伤好后一定要回来,我在这里等着你。”

宋薇婉坚定地说:“我会回来的,我要和你在一起。我的任务还未完成。”宋薇婉顿了顿说,“你把我的代金券拿十元出来,替我买些东西给小王和你。”

“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种话。”张静霞说。

“我是认真的,你是我的好朋友,就帮我办了。”张静霞见拗不过宋薇婉只得点头答应。

张静霞下车后,石忆小心地帮宋薇婉的盖好被子,又摇了摇担架看有无放稳,握着宋薇婉的手轻声说:“去吧。我很希望护送你回去,情况不允许。有刘军医护送,我放心了。”

“你自己也要保重。”宋薇婉叮嘱说,“看望阮英姐的事不要忘了,下车去吧,人家在看着我们哩。”

石忆跳下汽车,看见张兆华急匆匆跑了过来,“怎么这次你护送?”

“是的,你怎么在这里?”张兆华感到奇怪。

“宋薇婉负伤了。”“伤得怎样?”“很重。”“难道我送回国的伤员就是宋薇婉?”“是的。”石忆低沉地说。“啊,没想到我送她来,又送她回去。”“路上注意安全。”“有我在,就有她在,我保证。”“有你送,我更放心了。”汽车就开动了,石忆跟着汽车跑了一段路才停下,久久望着远去的汽车。

小王望着跑在前面的石忆对张静霞说:“一连卫生员对宋薇婉太热心了,简直超出老乡范畴,好像恋人似的。”

“你懂什么,他们是恋人,好几年了,中间乱插扛子。”

“噢。”小王吐了吐舌头,怪不得宋薇婉对花手绢那样热心,两人手握得那么紧。他像逃一样走了。

张静霞同情地走到石忆面前,“走吧,我的老乡。走吧,导来米……”她把话缩住了。

石忆回连队去了,张静霞回到病房,送伤员的车走了半个小时后,一个军医对张静霞说:

“宋薇婉走了吧?”

“走了。”

军医一脸的沉重,“李军医刚从国内回来的人员了解到,北汼大桥一小时前又被炸了。”

“啊!”张静霞感到突然,“那他们怎么过河?”

“看来只有从登陆艇或竹筏子上过河,不过更危险了。”

张静霞听了更加担心宋薇婉的安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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