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天未亮明,闹钟响,宋慈云拉灯起床穿衣准备往外走。
“吃了饭再走吧!”徐静雅打了呵欠,昨晚儿子感冒发烧,夫妻俩轮换照看喂药降温,没有休息好,身体显得疲倦。
“还是早点走,还得到组上把人员召集起来,把任务分解安排好,电视台那帮可是老祖先人,去慢了,没把他们交待事做好,他们又得说东道西,大不了中午在车里打个盹。”宋慈云也是呵欠连连。
“那你注意身体,如果你再出个状况,我就是三头六臂也应付不过来了。悔就夫婿去觅候”徐静雅苦笑,本来原来住在父母家里还好些,父母还可以帮忙,可丈夫就是不愿寄人篱下,非得出来租房子独立门户。丈夫整天早出晚归,家里就只有她一个女人,带个小孩,生活就好比是在打仗。早知这样,当初还不如找个平庸顾家男人,现在在街上看见别的夫妻出双入对,自己就羡慕不已。丈夫当个领导,除了名声好听外,她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好处。
“书记,这段时间我们当的是村民组长哦!”司机杨林将早餐递给宋慈云。
“有什么办法?县委领导亲自交待任务,当初以来是美差,说不定在电视上给个镜头,现在是不奢望了,只想早点交差完事,真是上船容易下船难。”宋慈云苦恼不已,配合省电视台这帮记者比服侍老人还难,一会这样,一会又要那样,政出多门,使他们有时有苦难言。
十天前,县委副书记和县委常委兼宣传部长马国芳找到宋慈云,说是安排重要工作。
“宋慈云,省电视台拍摄新春走基层,他们在我们县有个点,就选在你们乡黄林村黄林组,时间有二十多天左右,这是个重要政治任务,你必须亲自负责,善始善终做好配合保障工作。”县委副书记说道。
“这是书记市长都高度重视的工作,他们连做几期节目,在省内外都会产生广泛影响,到时对提高我们云林知名度,打造黄金旅游最佳目的地都有莫大好处。搞砸了,这些无冕之王可是你我都是惹不起的。”宣传部长马国芳笑着说。
“我当然会全力支持,只是我对新闻工作一无所知,到时害怕好心办坏事,费力不讨好就不好了。”宋慈云笑笑,今非昔比,现在他也是城墙老麻雀,经历炮火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县委主要领导安排我们俩负责这项工作,但具体由你们乡负责,县上派宣传部副部长杨成指导你们,他与新闻媒体打交道多,经验丰富,你可以多请教他。这次专题节目主要是反映送电到村,华夏电网南川分公司是电视台战略合作,电视台后勤保障由他们公司负责。你们任务说简单也不简单,就是无条件听从记者指挥,尽快完成任务,把这帮小祖宗送走。”马国芳依然是笑脸盈盈。
宋慈云当时觉得两位领导言过其实了,现在想来是自己盲目乐观,根本未想到这次大考会如此艰难。当时记者们扛着摄像机进去采访,群众看稀奇,几乎是里三层外三层团团围住。当时村和组协商,将一户姓袁农户推荐为采访对象,原因是户主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不至于在采访中闹笑话犯错误。当时面对打开镜头,户主一点也不怵,侃侃而谈,对答如流,宋慈云在旁听了还算满意。谁知几位记者听了反而蹙着眉头,坐在小凳子上胡乱划拉,不到一小时采访就草草了事。
“你们推荐这户不符合我们节目要求,缺乏真实性和典型意义,我们要另换。这样,你们不用带路,也不用你们陪,我们自己自主到各农户看看,希望你们不要干涉,以后工作中你们要和我们保持一百米以上安全距离。有什么需要你们配合支持的,我们请联络员联系你们。”电视台记者将宋慈云和杨成等一干人叫住,直截了当吩咐道。
“什么意思?在我们地盘上开展工作还不要我们参与,把我们当什么啦?搞破坏敌对势力?或者说是他们豢养的哈巴狗?招招手就来,挥挥手就滚开。实在不行,老子还不侍候呢!看他们能不能入户,那看家狗还不撵得他们屁滚尿流。”黄林村支部书记伍光明大声发着牢骚。
“这帮记者到那里都是这样,喉舌和监督利器,谁都给他们三分面子。小不忍再乱大谋,何况人家是宣传我们云林和阳坪,到时候节目一播出去,伍书记大名全省内外都人人皆知了。”宣传部副部长杨成笑着做工作。
第二天,典型就找到了,记者们到黄林组最边远杨史玛家走访时,刚进屋时,就瞧见女主人脱了鞋,露出一双破袜在休息。
“大妈,你在干什么?”女记者好奇问道。
“我今天一早把羊子赶进山里,回来时砍了一背青冈柴回来,路上不小心滑进水里,把脚和袜弄湿了。我想在太阳下赶紧晒干,然后再去砍背松咪回来,家用松咪没了,到时候晚上照明就没有了。”大妈抬起头回答,对身边女儿对她不要说话约示意视而不见。记者眼睛一亮,示意身后助手打开摄像机,她自己低身蹲在大妈身边。
“大妈,你们这里没有电,平常生活用的柴火和松咪方不方便啊?”记者问道。
“不方便,屋前屋后新鲜柴不准砍,砍了村上乡上要罚款,只能到山顶砍干柴,一天来回三次。松咪最难找,有时一天一背都找不到。”大妈叹道。
“那把电牵进来,给你解放大量劳力,你愿不愿意?欢不欢迎?”记者笑着问道。
“当然欢迎,可惜这样好事能不能轮到我们。”大妈摇着头表示不相信。
“一定能让你们牵上大电。”女记者笑着回答。
“大妈,听说你要到大山里寻找松咪,能不能让跟着你拍摄采访你?”记者问道。
“当然可以,但你们这几个城里女娃儿能不能跟在我身后,我去那些地方根本没有路,只能钻林子向前走,到时候出个三长两短可没有我什么事。”大妈玩皮一笑,她根本不相信这城里人能吃这种苦,可能只是说说而已。
“姚记者,我们这里是撗断山区,原始林区,林深坡陡,危险重重。就是我们本地人也时有坠崖死亡,为了你们安全,我不建议你们进山采访。”杨成赶紧上前劝道,这帮记者在云林万一有个好歹,那他肯定是吃不了兜着走。
“姚记者,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是不是重新规划,选择安全系数高的线路。或者是我们多派人跟去,万一有个什么也好应急。”宋慈云也上前劝道。
“你们好意我知道,可我明确告诉你们不行,这是我工作范围内的事,我有权自主决定,不劳你们费心了。”姚记者冷冷回绝。
“马组长,你带几位壮劳力,跟在她们身后,既不能让她们发现,又不能把她们跟丟。”等记者们走远,宋慈云安排村民组长。
当天晚上,村民组长带着人将受伤姚记者抬到公路边时,天已经快黑了。姚记者躺在担架上,脸色铁青,不知是对宋慈云他们把她招呼当耳旁风生气,或是自己运气太背。
宋慈云他们自然不敢招惹她,齐心协力抬她上车,然后给县上领导报告情况。
“两位领导,你们这嘴太毒了,一咒一验,以后可再也不敢惹你们生气了。”伍光明等人走远后开起玩笑。
“你还有良心吗?我看你是幸灾乐祸,小心那天遭报应。”两人笑着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