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组干部全部来完了吗?”宋慈云故意问道。
“还差村主任没有,需不需要再等下?”村支书王强说道。
“当然,多个人就多一份力量。”宋慈云说得坚定,农村村组干部别看官小,但作用不能小视,农民的事缺了他们还真的难办。
“这是我们乡法律专家,大家有什么不懂向他请教。”宋慈云指指乡司法助理员,自己则去找项目开发业主和施工单位,让他们丟掉幻想,回到谈判桌上,把事情解决好。
“胡主任,昨晚上情况你向上级领导汇报了吗?”宋慈云客气询问。
“我通过卫星电话汇报了,但领导工作忙,昨晚他们就和你们县级领导沟通过了。他们委托我作为单位代表,到现场了解情况。”胡主任扶了镜框。
“那县上又没有派重量级的工作组,如果派了,我们留在这里就没多大意思了,给群众解释一下,我们就回去了。”宋慈云笑笑。
“宋书记,你们好歹也是代表一级党委政府,在这节骨眼上当着我们面当逃兵。任随我们业主和施工单位处在水深火热中,万一发生流血冲突,到时你们想推卸责任恐怕也不行吧。当初我们双方签订战略合作协议时,你们政府承诺给我们提供最好外部服务环境,现在看来明显是说一套做一套,令人寒心,诚信何在?法律意识何在?”胡主任忍不住发脾气。
“胡主任,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王二麻子无理也能说出九分理。好在法律明文规定谁主张谁举证,我们不是法官,法律自然没有授权我们可以判案断案。我们只能居中协调,站在公平公正立场,协助你们双方协商一个比较成熟满意方案,努力做到双赢。”宋慈云说得云淡风轻。
“关键是我们大家都耗不起,群众阻工彻底打乱我们全盘计划,现在牵一发而动全身,这里面损失我们在座的谁都承受不起。说句不好的话,我们纯粹为了帮助你们落后地方搞发展,不远万里,不辞辛劳,抛妻别子到这里吃苦受罪。你们倒好,恩将仇报将我们大项目业主当唐僧肉,来个关门打狗,关键你们又没有那付好牙,别到时牙齿全毁,肚子得个消化不良。”胡主任身边有位穿红衣服的年轻人说道。
“大家都是文明人,说话交流别像农村泼妇骂街,有辱斯文,也丢了所在单位形象。”宋慈云忍住气。
“首先开发双方是平等互惠的关系,任何一方都不是救世主。你们来开发还不是看中我们这里丰富资源,否则我们上门去请你们也请不动你们。再说我们这里是皇帝的女儿不愁嫁,这么好的资源你们上那里找去?我还可以肯定的说,你们不来开发,别的公司也会跟着来开发。”宋慈云不慌不忙说道。
“好了,我们也不用扯那些大道道,其实我们态度也是相当诚恳明确的,希望早点结束我们和当地农民之间矛盾纠纷。否则我们也不会吃饱没事干,跑到这样一个地方浪费如此宝贵时间,连续两天到这里寻求解决这件事。”胡主任有点不高兴了。
“话别说得太满了。”宋慈云一语点透。
“你们诚意我还是持怀疑态度,否则依常理你们也不可能天天派些联络员角色,作用仅限于传传话,这怎么能行?根本不可能将这样大事消灭在萌芽状态。我劝你们不要再抱那些不切实际想法,首先你们是社会主义国有企业,除经济利益外,你们是不是也得考虑社会效益。你们能捐资俢希望小学,为什么非得要损害群众利益,还在幻想着奢求群众退得毫无底线。我不说远的,你们当中肯定有党员,你们就是这样坚持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宗旨的?没有党性,咱讲点人性好不好?”宋慈云越说越激动,到后面已经开始向对方咄咄逼人了。
“这宋书记?”一直居于主导地位胡主任一下子望着宋慈云找不到反驳理由。
“有理讲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你们修进场路,确实把大古村唯一联结外部大马路拦腰截断了,这个实际困难我们乡村都和你们事先对接过,你们当时回答说无法改方案。驿道被破坏,群众只好绕道走,比以往多走半天路程,增加了群众负担和困难,期间还出现过安全事故,这你们应该清楚。这种状况延迟到今天也是半年时间,现在看来这种状况还得有半年以上时间。你们修路确是给群众生产生活带来了极大不便,我想这事实你们想否认恐怕否认不了,现在群众要求你们给予合理补偿。这要求不过份吧?你们为什么视而不见,把身边群众视为洪水猛兽,不准他们到你们营地反映情况。更可恨的是你们公然违背县委县政府和你们协商好政策,普工同等条件优先使用本地农民工,扬言说群众再闹就不准本地人在工地上打工。这是一个有责任企业说出来的话吗?”宋慈云反问道。
“宋书记,不瞒们,我们是不愿揭开潘多拉魔盒。你得理解我们这些外地企业苦衷,一旦让步,是个阿猫阿狗都会骑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我们企业还怎么搞建设?”胡主任上前拉住宋慈云的手低声解释。
“你这话我可不敢苟同,更不能成为你们损害群众利益挡箭牌。矛盾防患于未然,提前消化解决是上上策,千万不能把小事拖大,大事拖炸就悔之晚矣!你们干部职工换得勤,你们都想拖一天算一天,想有一天要溜之大吉,但群众问题不解决,总有一天受伤害还是你们企业。如果被逼疯了,他们采取极端手段,我们只能惋惜了。”宋慈云叹道。
“我们是真心实意把你们当成荣辱与共战友,前次你们工地管理不善,遗落了一百多发雷管。当天就有人带着雷管找我们举报,我们并没有落井下石向上级反映追究你们安全责任,而是做通群众工作将隐患及时化解。诸如此类的事,我们是充分为你们考虑。而你们总用有色眼镜看我们,对我们工作是抱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今年六一儿童节我们向你们寻求救助,你们只给了区区一千元,活生生让我们在全乡群众面前丢脸。今天这件事你们可以先找我们协调,可你们非直接捅到县上去,让我们很被动。双方明明是可以合作共赢,你们非搞得这样好吗?”宋慈云心情不爽。
“对不起,对不起。”胡主任赶紧道歉,看来自己太小看眼前这位年轻人,看人家软硬兼施,连环拳接着飞腿让人应接不暇。
“我们公司没有此类先例,但看在我们合作密切和照顾群众困难,我们可以处于人道主义补助几万元,做这事风险我可以一力扛下,但下不为例。”胡主任故作思考良久后表态。
“态度可以,钱的事我们下来再说。要不你们和群众面对面谈谈。”宋慈云不为所动,慢悠悠说道。
“这事全权拜托宋兄,和群众打交道还是你们乡干部们内行。”胡主任吓得差点跳起来,如果到农民中去,盛怒之下莽夫们有可能扒光他的皮。
“怎么样?群众诉求统计出来了吗?”一回去,宋慈云扫了一些二十多人村组干部和群众代表,这些人就是这次事件幕后操作人,别看憨厚老实,花花肠子可不少。
“宋书记,一笔一笔我们按年月日记下了,每笔都有具体数额,后边都有证明人签字盖印。”一位老年人颤颤巍巍双手递上一本笔记本。
“你就说多少钱?”宋慈云直截了当。
“一百一十七万八千三百二十五元。”老者口齿清楚。
“不可能。”宋慈云斩钉截铁说道。
“我口苦婆心说了一大通,对方终于让步,但只答应给几万元,我们大家也实际点,一口价,十万元。”宋慈云说道,他自然知道刚才谈话内容肯定在群众中传开了。
“不行,这别的不说,根本无法向外边眼巴巴等着说法的成百上千群众交待。”群众代表变了脸色,一口回绝。
“那我已经是尽了责任,以后这里所发生的事,就真的与我没有半毛钱关系了,这样一来我也能轻轻松松回去交差了。”宋慈云点点头。
“不过作为朋友我提醒你们,发动这么多人来,首先解决吃住是个大问题。其次,这么多人聚在一起,素质不一样,小心有人酗酒闹事,别把有理变成违法。到时事情闹大,公安机关逮人进去,家属和亲友找到你们家,别怪我事前没提醒你们。最后阻碍国家开发,你们问题要肯定会解决,到那时造成相关损失肯定打给你们背。放心,人找人谁也跑不脱。”宋慈云转过身去。
“司法员,我们俩走,只好请他们派高手来了。”
书记村主任一看事情不对,马上下意识拦住宋慈云。
“宋书记,你去和施工单位说说,群众这里思想工作我们分头去做。”
宋慈云找到业主代表胡主任和施工单位赵总,两人坐在办公桌后面,赵总后面肃立一位保镖,戴付黑色墨镜,一副深不可测模样。
“胡主任赵总,群众最后底价是十万元,你们看能不能给?”宋慈云一看这阵势是哭笑不得。
“不行。”赵总嘴里吐出两个钢镚。
“辛苦你了,一会儿到我项目部吃点热饭。”胡主任瞟了他一眼后说。
“这么多群众忍饥挨饿,我们自然不能搞特殊。但作为乡党委政府代表,我正式通知你们将人员和设备撤离到安全地段。我们云林的特殊性想必你们应该了解过,如果由于某方原因影响社会稳定,那后果谁都无法承担。告辞。”宋慈云恭恭手,潇洒转身离去。
车到半路,后面有辆越野车拼命按喇叭,那车速在乡间公路似乎已达到极速。
“宋书记,我们赵总考虑后决定答应你的要求,但要双方签订协议,但你得签字担保。”戴墨镜驾驶员从车上探头出来说。
“好吧!”宋慈云这时也不好抽身了,这里面他肯定承担一定的风险,但与矛盾纠纷顺利化解相比应该还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