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 ,林清破天荒走进宋慈云的办公室,对他笑笑。
“要快年底了,咱们俩商量通通气。”宋慈云自然听出来了书记弦外之音,干部职工辛苦一年,眼巴巴望着年终这笔奖金,来好好过个春节。
“听说河西乡年终奖发了,每人平均五千元,领导干部可能更高。”金世杰笑着说。
“好多乡都在酝酿发年终奖,没有不透风的墙,大家相互攀比着,老大些压力大了。”一旁的杨志坚笑笑补充。
“辛苦一年,也该犒劳犒劳一下了,不然春节期间各项开支,像我们偶尔打点小牌,家里都快穷得揭不开锅了。”以前农民副乡长,现在是正式干部,听说过不了多久,他就提拨到外乡当乡长去了。他是在座各位中绝对的富翁,这点年终奖金对他来说就是九牛一毛而已,但钱再多,也没人嫌它烫手呀。
“你们都哭穷,那我就真的没活路了,婆娘在农村,三个孩子在读书,钱是一个月接不到一个月了。”说这话是身材壮实服务中心副主任罗大年,他是这帮人中体力最好,去年毛林村燃大火,他作为侦察火情尖兵,在五天内让五个壮劳力直接瘫在床,牛皮不是吹的,经此一役,罗铁人名头响彻云林。但这人也是怪,从不喝酒抽烟,不吃辣椒,对一位老师弄的饭菜情有独钟。
“你别哭穷了,你不知道我们背地里多羡慕你们,男人中的战斗机,家外有家,外面彩旗飘飘,家中红旗不倒。”林清书记笑着开起玩笑,他说的是罗大年传奇,这人听说银寺学校新来了位女老师,他就每天带着笔记本去旁听,美悦其名为加强学习。不到一个星期,女老师和他同吃一锅饭,关键女老师对他两个孩子关心已经完胜他本人,看着女老师和他两个孩子整天在一起,不知道还以为他们就是一家人。
“来,我敬你们夫妻一杯酒。”有次,有位县上工作组成员粗心认为罗大年和女老师就是一家人,所以端杯敬两人,闹得全场哄堂大笑。
“目前暂时还不是。”当时一旁金世杰还调侃道。
“书记,我就是请她给我孩子补补课,别的真没什么。”罗大年解释。
“别解释,越描越黑,你们两人的事是你们权力,我们无权过问。”杨志坚说道,他私下觉得自己还在打光棍,像罗大年这类多吃多占的男人也是罪魁祸首。
“内当家的,今年有没有油水,厚不厚?你比谁都清楚。怎么样?提前透露一下,也好让我们吃点定心丸。”金世杰笑着望向服务中心主任,他兼着乡政府会计。
“这是书记乡长权力,我可不敢越俎代庖。”服务中心主任笑笑,这财务大权可是乡上最核心机密,不是什么人都能染指,这点原则他肯定不会越位。
“有些领导和部门答应的资金还未落实,一些该拨的钱未拨到账,也不是我们给大家打哑谜。”宋慈云笑笑,大家都是患难与共战友,用不着一些财务上的事产生嫌隙。
“还有有些欠帐未支付,包括大家手中该报的帐及时报了,到时留点机动的。剩下就是年终奖了,到时候发多少,我们提个建议方案,由党委研究决定,我们将一年财政收支情况,清楚明白在大会上公布。”宋慈云说道。财务开支敏感而有点隐秘,那时他还在云秋乡工作,有次急着用政府章报材料,恰巧政府章在徐静雅手上,他就去到徐静雅找政府章。他到徐静雅家时,她出去不在家,因为年未搞会计决算,她的桌子上摆满了花花绿绿票据。或许是好夺心作怪,宋慈云坐着翻看那一叠叠票据,发现了一些不可言传东西,后来书记乡长听说这事,脸色显得极为难看。
没过多久,宋慈云就带着会计到县城办事。挨个到有点希望部门找单位一把手,死乞白赖哭穷要经费,一番软磨硬泡后,单位一把手多多少少会给点经费,跟着就开非经营性收椐。
最奇葩的是一位县级部门一把手,在街上碰见宋慈云他们时主动表态给点经费,要他们明天上班时间去找他。
第二天,宋慈云带着会计直奔那领导办公室,却被那位领导赶出来,说他在批急件,让他们在外屋会客厅等着。
等了近一个小时,领导的秘书正式通知他们进去汇报工作。宋慈云说了一通困难,那领导继续低头看文件,未了他抬起头来。
“乡镇困难我知道,但我们县级部门也不容易,这样吧,我们勒紧裤腰带挤一挤,你们打个报告,我给你们解决一千元经费。”
“这?”会计已经拿出票椐候着了,一听此怔住了,这一千元钱实在太说不过去,还不如不背这个名声。
“好吧!我们马上去打报告送过来。”宋慈云不动声色站起来告辞。
“这样人情不要也罢。”下楼梯时宋慈云冷冷一笑。
跟着就是到县城商店、饭馆、歌城、烧烤店付帐,从街尾开始,先核对签单票据,一般来说,只有书记、乡长签字才认,但也有部分是书记乡长授权。
“欢迎,热烈欢迎。”每到一处,享受的是贵宾待遇,递上饮料和矿泉水。
“欢是欢迎,但我们钱包是薄了。”会计背了个大包,那钱真是说走就走了,一点都不带商量。
“以后家里吃火锅说一声,火锅底料我们包了。”到了一家火锅店,老板不在,领班殷勤说道。
两人相互笑笑,这空头人情卖得让人哭笑不得,不过手气不错,有奖票据刮到五十元奖励,宋慈云将奖券递给会计。
“林书记,这边弄得差不多了,我算了算,留足机动的,今年年终奖可以发到每人六千元了,比去年多一千,在全县乡镇应该是名列前茅。”宋慈云笑着汇报,对于这个结果,他还是相当满意的。
“嗯,”林清坐在凳子上,不置可否,作为书记乡长关系其实挺微妙,准确的说,双方既有合作,又有竞争。
“你看是不是适当拉开相互间挡次?”
“这恐怕是弊大于利,我们乡干部本来人少,工作中一般干部当成领导用,大家都辛苦。拉开挡次兑现年终奖,本无可厚非,其他乡也在搞,但在我们这里恐怕制造人为矛盾,不利于团结和工作。我建议是平均分配,书记你看呢?”宋慈云笑着说道,但态度坚决。换成以前,他肯定以书记意见为意见,现在选上乡长,他自然有底气,何况财务上,按班子分工和惯例,他有很大话语权。
“行。”林清点头。
“那天我们开个党委会,你作个说明,财务上廉政风险大,你可要小心谨慎,制定各项规章制度必须不折不扣执行,超过一定数额必须提交党委会讨论通过。”这时体现的是一个一把手权威,告诫每个人要遵纪守法。
“林书记,我提个建议,想和你商量。”宋慈云笑着不接林清的话,而扯上其它东西。
“什么事?”林清内心不悦,但也不便发火,他问道。
“今年分年终奖的事,我们对家属和社会严格保密,仅限于我们几个当事人知道。”宋慈云笑笑,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有些干部是严重气管炎,所有钱直接进了妻子腰包,用时还得反复申请,数额关得严之又严。致使个别干部身上没有零用钱,没有底气,还被人嘲笑。
果然,刚出办公室,两人就碰上了金世杰老婆。
“书记,乡长,听说就要发年终奖了?”她笑着问到,金世杰犹如她手中风筝,她明白他是什么样男人,为避免重蹈覆辙,她一向对他严管细看。每次工资都是她代领,每个月抽的烟都是计划好的,多一包都不行。
“宋乡管财务,你问他。”一把手好处是随时可以把二把手推出来,档在自己前面。
“今年财务开支大,什么都发不起了。”宋慈云摊开双手,为了满足部分干部小九九,他只好做恶人了。
“哦!你们这样书记乡长有球用。”女人极度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