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宋,明天我特意派单位桑塔纳来接你,欢迎你到我们金瓦乡指导工作,顺带提炼总结我们基层工作经验做法。”这天宋慈云一个人在办公室做资料,一位高高瘦瘦男人走进来,拍着他的肩膀说。
“杨乡长,谢谢你的美意,可我手上材料未写完,我准备明天星期六加个班。”宋慈云客气笑笑,这金瓦乡可是县城的后花园,乡政府驻地到县城不距十公里,能在这样地方任一把手,说明手腕和背景也是不错的。
“我老大哥第一次诚心诚意请你,你那有这么多借口来回绝。实话告诉你,明天请的有很多贵客,多个朋友多条路,明天聚会对你只会百利而无一害。我只是提醒早晨九点钟准时出发,迟到了我可不等。”杨明华笑笑走了。
第二天九点钟,宋慈云踩着时间准时出现在街头,街上人来人往,相互打着招呼。
“老王一大家子准备上那儿玩去?”
“准备带孩子到香湖边野炊去,你呢?该不会一个人进山徒步旅游吧?”
“以前闲散惯了,现在可不行了,我那儿子长大了,不允许我把患病老婆放在家中一个人去潇洒了。”
“你也该改改了,老婆服侍你大半辈子,轮也轮到你照顾她了。”
一旁宋慈云听得津津有味,以后搞文学创作,这些都是难得素材,回去后一定记在笔记本上。
“宋慈云,快点过来。”一辆绿色吉普车伸出一个脑袋,手使劲在挥。
“不是桑塔纳吗?是借我的吗?”宋慈云上前问道,他怕上错了车,到时候就尴尬了。
“就是接你的,桑塔纳人满先走了。”车上人笑笑。
“大家挤挤。”
“小宋,来得快不如来得巧,你今天艳福不浅啊!”坐在
前排的财政局长陈长发回过头开着玩笑。
“陈局长,我就老牛吃嫩草,这朵小鲜肉你们谁也别跟我争。”一位戴眼镜中年妇女笑笑,这是财政局预算股长罗碧霞,别看是小小股长,全县干部都知道她,掌握权力超过很多副局长。
宋慈云笑笑,并未回话,看来杨明华请客也是下了功夫,难怪别人说他是猴精,只是作风霸道,和书记有点不对路。
“各位领导坐好,我们马上出发。”开车的中年人微微一笑。
“今天给我们开车可是全县鼎鼎大名沙厂厂长范石玉,可是经营有方得过省上表彰的。”陈长发大声介绍。
“石玉石玉与石有缘,难怪能混得风生水起。”罗碧霞半是调侃。
“我就是一个农民,完全靠乡党委政府及各位领导关心支持才有今天。以后大家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我范石玉绝不推辞。”厂长师傅热情表态。
“以后我们自己和亲戚俢房子做工程少不了麻烦你。”众人纷纷笑着说道,沙石是工程建设的软黄金,用途极为广泛。
“放心,决不会拉稀摆带。”范石玉边开车边说道。
“合作共赢,无坚不摧。”陈长发笑着开玩笑。
等到目的地时,杨明华赶紧迎上前来,首先伸出双手握住陈长发手。
“财神爷到了,我们沙厂今年肯定财运大开,赚得盆满钵满。”杨明华红光满面。
“谁叫你宰条牦牛肉敢直奔市长家送礼,市长大骂滚出去还能锲而不舍。所以你每次招唤我都是按时赴约,以免你睡在我办公室上访。”陈长发调侃,这杨明华胆特别大,认准的事十条牛也甭想拉回来。不然换作别人,借十个胆也不敢带礼物贸然闯进市领导家中,这人不仅闯,而且赖在人家中不肯走。
“见笑见笑。”杨明华恭恭手。
“我也是为了公家的事,为了金瓦发展更上一层楼。人穷志短,金瓦虽然有个沙厂和木器厂,但都是小打小闹,无法解决全乡水、电、路的问题,所以我才厚着脸皮出此下策。”他解释道。
“感谢生活,感谢尊重。”四周的人像念经一样念道,这可是杨明华独创的口头禅。
“各位领导请入席,尝尝我们本地土生土长的特产,相思酒、虫草鸡、金香猪、金河鱼。”范玉石右手向前一伸。
“不错,不错,背靠大山,脚淌大河,垂柳丝丝,闹中取静,真的不亏是云林小香港。”新来挂职副县长苏建羽显得极为兴奋。
“杨乡长,你家余书记呢?怎么不见他露面。”已走到门口还不见书记来迎接,苏建羽脸色僵硬,在外面发达地区,书记是一把手,在班子中有无人超越权威。他早打听过,乡书记余东这段时间没出县,他昨晚就让秘书通知他明天到金瓦乡检查指导工作,还准备召开一个专题会议,讲讲他的工作思路和举措。
可现在真正一把手不在,无异于给热情似火的他当头浇了一盆冷水,立时兴趣减了一大半。这不仅是对他苏建羽这个副县长轻视,更是对他身后省级机关的无视,今儿来自县级部门的人不少,传出去像阵风四通八达,以后再逐步挽回影响的成本可就太大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书记以前是背枪的公安,一向我行我素,我作为乡长那敢过问他的事。”杨明华讪讪一笑,书记和他资历相当,本事和能力不分上下,背后都有站台和出谋划策的。原本他是设想和平共处,可现实和理想是两张皮,一山不容二虎,何况牙齿和舌头都会打架,加之干部们站队挑拨,金瓦乡书记与乡长之间不和已成为不公开秘密。要不是组织连续敲打,两人维持了表面和睦,甚至出现了划河治理怪象。
“你是不是没把任务交待清楚?”苏建羽转过来紧盯亦步亦趋的秘书。
“领导,我是按常规操作的。”秘书脸红了下,当初杨明华找到他,要求他安排服务领导苏建羽到金瓦乡看一看走一走时,他就明白杨明华看中的是苏建羽所在单位,争取项目和资金到金瓦而已。
可他作为本地人自然知道书记乡长之间微妙关系,他那敢中间搅局去通知书记,万一酒后吐真言把矛盾公开激化,那同事非把自己当笑柄不可。
“组织也怪,非得把两匹烈马拴在一起,这不是没事找事吗?”私下里秘书们议论道,可这是大领导考虑的范畴,大伙也是过过嘴瘾。
“肖书记,听说你的村文书仗着自己儿子当了乡书记,不再听你指挥,现在怎么样了?”席间陈长发问金瓦村支部书记肖友全。
“他以为自己道行深,可忘了强中更有强中手,我略施小计就让他投降了。”个子不高的肖友全笑笑,在农村上千人的村子能人肯定不少,能当上村干部的都绝非等闲之辈,都有自己的一套本事。
“怎么做的?说来听听,也好让我们长长见识。”两桌喝酒吃肉的人都停了下来,眼巴巴望着肖友全,准备现场取经教学。
“我连续三次把村、组干部召集到我家,吃吃喝喝就散了。然后我有意毛意散布说已经物色好金瓦组王体明当村文书,理由是他年轻听话,关键是高中毕业,写写画画都行。因为农村上专门负责小广播传递的妇女,她们一张张嘴比高音喇叭更实用。果然没过多久,有好事者主动到他家,一进门就说哥哥长发你不当村文书了吗?惊得王长发两口子连连否认。那好事女人却分析道村里为啥连开三次会议都没通知他,分明旱就不把王长发当干部看了,再说连接人选王金明都选好了,这事肯定是板上钉钉了。王长发夫妻一听慌了,连夜到我家登门道歉,我狠狠骂了王长发一顿,表示最后给他一次机会。他听后千恩万谢的走了,从那以后变了一个人,工作积极主动,交给他的事完成的巴巴适适,否则这段时间我那能放心大胆陪你们耍。工作不完成,乡书记余东还不得拿警棍抽我。”肖友全笑笑,他有时自己都不得不佩服自己,只可惜年轻时太过贪玩,浪费了大好黄金时间,否则自己应该有更大的平台表现自身价值。
“高手在民间。”苏建羽叹道,他来自省城,自带优越感,可听了一个小小村支书记权谋之术,他这个自诩高智商的人也不得不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