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一早,宋木本牵匹马到乡政府卖货,他决定听下姑娘女婿的建议,办个小卖部,卖点小百货。
“爹,我给说个事,我说把你的钱借给我们,你像个守财奴死活不干。现在我给你出个主意,你在我们家办个小卖部,卖点瓜子花生和啤酒饮料,一年下来少说有一千多块钱。”宋慈珍对父亲说话从不遮遮掩掩。
“你两口子商量好的?”宋木木淡淡回应道,其实他是个鬼精鬼精人物,女儿话刚出口,他就猜了八九不离十。
“爹你甭管是谁出的主意,关键你想不想挣这个钱?”宋慈诊玩皮一笑。
“这个生意?”宋木木颇显犹豫,办个商店这个主意他以前不是没想过,但思前想后他到现在也没下这个决心。
“爹,你要是不干,那我们就自己插手了。”宋慈珍痛痛快快说道。
“你的意思是你们夫妻借我的房子,一个放电视收钱,一个吆喝卖东西挣角角钱。”宋木本未料有此一招,一时睁大了双眼。
“就是这个意思,机会先给你们,你们不要,我们只好先检起,反正肥水不留外人田。”宋慈珍笑笑。
“那让我先试试。”宋木本头脑也转了好几下,所以一早他就牵马出门,以家里人意思要做就做大,但宋木本不是个轻易改主意的人。
货比三家,宋木本这个电子脑壳已将乡政府附近十几家商店货物价格了然于胸。
“最优惠价格,细水长流,只要你有心,以后我商店货物就照顾你家了。”宋木本信誓旦旦许诺。
“老宋,给你已经是批发价了,开店店我不可能亏倒卖给你。”商店老板哭笑不得,再说他这点体量人家真没放在心上。
折腾一上午,临近中午时,宋木本才将货物打包完毕,驮上马准备出发时,从政府大门走出一个人。
“老宋,走走走,来得好不如来得巧,今天乡政府打牙祭,你和我马上去喝杯酒。”来者是宋木本好朋友何书记。
“可我马上驮的货?”宋木本略有点犹豫,他是立马回家,今晚就卖东西变现钱。
“多大点事,把马放了,它自然认得回家的路。”何书记不以为然笑笑。
“那我买点酒?”宋木本低声探询,可没有空手上门做客习惯。
“不用不用。”何书记连连摆手。
“公款消费怎么可能让你的私款凑热闹,你只要进去耿直的喝,到时看我脸色行事,我让你灌谁你就把火力准谁。”
“这没问题。”宋木本笑着直搓双手,他也是酒量非凡的人,一般情况下喝个二三斤白酒和二三件啤酒没问题,只要弹药管够,战斗力还是蛮强的。
一进屋,里面人目光投向跟在何书记身后宋木本。
“何书记,这位兄弟是何方神仙啊!”一位五十多岁穿黄衣服男人站起来问。
“这位叫宋木本,文革时的大红人,现在有一位儿子在上大学,一个儿子在部队当兵。”何书记随口介绍道。
“三种人?”有位年轻人脱口开起玩笑。
“老宋,敬这位年轻人一个豪华。”何书记毫不留情安排道,这些刚出社会小年轻人,仗着自己有点文化,表面上对以自己为首工农干部客客气气,背地却说:“阻挡了滚滚的历史车轮。”“占着位吃喝等死。”
“这位年轻人,没有调查清楚前千万别乱下结论。像我只当过毛主席的好战士,三种人这种帽子隔我是十万八千里。”宋木本笑笑,直接用大碗倒满啤酒,泡泡未散就双手一举倒进嘴里,那架势好比三伏天遇上甘泉那般痛快解渴。
“宋叔,我叫杨小民,是王小兵好朋友,早就听说你把他当干儿子一样照看,不光是对他生活体贴入微,关键是教他做人做事道理。我是对他羡慕不已,早就想去拜访你,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你老,侄儿先敬一杯酒,我先干为敬,老辈子你随意。”座中有位皮肤白净年轻人站起来笑咪咪说道。
“好好。”宋木本一杯饮尽,人尊重人无价之宝,你敬我一尺,我就敬你一丈。对这位年轻他决定只接招,绝不主动攻击,那怕何书记给他使眼色也不行。
“这些年轻人,有老才有小的,这几年我们为了工作,好心好意的传授你们农村工作经验,你们却把我们传家宝当个屁,以后工作生活中肯定吃闷亏。”穿黄色衣服老人痛心疾首。
“黄老兵,人家巴顿将军说过“老兵不死,只是渐凋零。”而你这个老兵是个例外,人家书记乡长都没对我们指指点点,轮到你一个小小民政助理员对我们指手划脚,我劝你乘早醒醒,我们可不他手下吃救灾的贫困群体,任随你说东道西。”一位年轻人反唇相讥。
“你说什么?民政助理员是天底下最光辉职业,是为穷人做好事善事的。”黄兴元辩解道。
“黄原地,你知道你参加工作三十多年了还是一个小小民政助理员吗?我告诉你吧!就是你这张嘴太臭了,该说不该说都说了,大家都对你筑起防火墙。”说这话是乡党委副书记纪香月,她因为十年前自己选副乡长时这人不肯投她的赞成票而深恨于心,到现在还不能释怀。
“纪书记,你别在我面前摆领导架子,老子工作干得巴巴适适,谁都对我没办法。”黄兴元脖子硬起来。
“老黄,别以为自己是老革命就了不起,今天是开心场所,谁都不能搅堂子。”何书记寒下脸,本想叫宋木本进来,是让他见识自己一呼百应、一言九鼎地位,谁想到出了这么一个岔子。
“喝酒喝酒。”纪副书记赶紧挤上笑脸,她当然知道何书记是条地头蛇,盘根错节势力不小。
“何书记,听说你要调走了,你准备向组组推荐谁接你的班?”这时黄兴元不合时宜插了一句,一下子热烘烘场面顿时冷场。在座谁都知道,何书记议论中职位并不理想,仅为单位副职,对于一惯在单位自己说了算,到别的部门仰人鼻息,无异于宁当鸡头不当凤尾是公然嘲笑。
“我推荐你当下一任乡党委书记。”何书记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
“我当了一辈子老黄牛,组织不能让老实人吃亏。”黄兴元闷声喝酒。
晚上,宋木本被隔壁声音吵醒。
“干什么?都到了这个时候还放电视,还把声音调得这么大,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如果是在农村,宋木本已经开始出声骂人了,可仔细一听,又不是电视里的声音。
“他妈的,一个个想骑到我头上作威作福,也不想想我黄兴元是干什么的?老子扛过枪、练过武打,一对一你们谁能是我敌手。”原来是黄兴元声音,何书记将酒醉宋木本送到他隔壁睡觉,隔音效果不好,想不到他还有这自言自语习惯。
“姓何的,别看你现在是书记,一副人模狗样,想当初,你低三下四求我让你侄儿去当兵时样子,你可能忘了,我可一辈子未忘,可惜当时不能录下来,否则现在放给大伙看该是多么开心的一件事。”
“纪骚妹,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今天地位是怎么得来的,仗着爹娘给的好身材,白天假惺惺做人,晚上做鬼干坏事。人心是杆秤,人在做,天在看,工作干得怎么样?谁好谁差?咱们让全乡群众投票,你比我多一票,我都会向俯首称臣。”
“这帮不知天高地厚小子欠管教,没有过过苦日子,不懂珍惜。每次下乡走马观花应付了事,群众找办事踢皮球,打牌喝酒比谁都积极。以前我们几个乡干部各管一坨,工作也做得让群众认可,如今二十几个人,也干得得过且过,群众并不满意。到底是怎么了?”传来黄兴元擂桌跺脚声音。
“想不到,想不到。”宋木本摇摇头,要不是亲耳所听,听别人说,他怎么也不相信这样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