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叔,你有空吗?我想找你了解点以前情况。”这天,宋慈云特意去找乡政府炊事员杨风。
“小宋书记,有空,现在领导照顾我,平时就打扫下卫生,偶尔来客人进厨房而已。”杨风赶紧从座位上站起,伸手就给宋慈云倒了杯热水。
“你这屋收拾得真干净。”宋慈云朝屋里看了下,家具简陋,房里还摆着几块奇石和几根造形奇特树木,擦拭得纤尘不染。
“说笑了,我就是干这个活儿,不讲究卫生怎么行。你知道我以前是当兵回来的,年轻时我能把乡政府院坝每天扫三次,现在退步了,每天只能扫一次了。所以我真羡慕你,年轻真好。”杨风笑笑。
“杨叔,听说你做的馒头煮的酥油茶远近闻名,好多领导吃了都说好。有些乡干部向你讨教秘方,听说你都是笑而不答。”宋慈平笑笑,这老头勤快老实,因为没有利益关系,所有乡干部都和他保持了良好的关系。
“社会分工不同,咱们各干各的工作,相互不能越界,再说我也有保守秘密的权力。”杨风呵呵一笑。
“杨叔,你知道几年前何叔张叔的那件事吗?”宋慈云坐下来低声问道。
“多少知道点,但也不能说百分之百清楚明白,他俩是初中同学,后来又一起搭班子。出了这挡子的事,太可惜了,我当时分别好心去劝他们,可惜没起作用。”杨风叹了口气。
“他们性格不同,何书记是基层起来,性格外向,说话做事都是猛冲猛打。张绍林副书记则不同,由于在县城机关待过,后来说是照顾家庭自动申请到云秋乡工作。当副书记时连续几被乡党委政府派去带班,组织壮劳力在外面伐料,由于工人一直算不到工钱,三五成群到他家办的商店闹,说要赊他家东西送给自己的老婆孩子。张副书记一点都不慌,说林场的帐未算他自然没钱付给他们,他家商店利簿本小概不赊账。久而久之,群众意见大,村、组干部大会小会都提这件事,有次大会上何书记要求张副书记把帐目和来胧去脉交待清楚。张副书记一听脸都绿了,说姓何的你不如将纪委将我逮去枪毙算了,从那时两人就有了思想小疙瘩,开始面和心不和了。”
“说到选举那件事,可能张副书记过错多点,他们是同学,彼此知根知底,那次选举前何书记就公开说了,自己年龄大了,向组织申请保留待遇或当个乡人大主席就可以了。可偏偏组织任命党委书记是张副书记,他俩同岁,只不过张副书记利用自己在人事局呆过便利,钻空子将自己年龄改小了两岁。碰上这样怪事,换成谁也不会舒服。”
“最奇怪是张副书记下面表现,从县上开会回来,一个人神神秘秘,会也不开,县委文件也不宣布,不主动和何书记沟通。反倒像个小偷,晚上撬开党委书记办公桌,将乡党委公章拿在自己手上。何书记岂能咽下这口气,一早上就找到张副书记说你凭什么拿我党委的章。张副书记一听软了,将章递给何书记,说你要就你拿去,这一闹,两人之间矛盾就公开化了。”
“轮到乡机关党支部选乡党代表,由于会议由何书记主导,加之他以前威信还在。一到会场他就将乡党委公章重重放在桌子上,开口道:“我何家儿子明人不做暗事,党委章就在这里,只要有县委红头文件免去我乡党委书记职务,我立刻交章交权。否则我还是云秋乡党委书记,我不像某些人,白天披张人皮,晚上彻头彻尾是个鬼,做事像个小偷,不敢光明正大。靠盘剥伐木工人辛苦钱办商店,自己捞得肥得像猪,虚藏年龄拉关系,这样人组织也敢重用,真不知他们眼睛和耳朵是干什么吃的。张绍林,听说你被县委任命为云秋乡书记,现在我请你把文件拿出来宣布。”
“这时只见张绍林站起来说文件落在县城里了,马上去找新文件来宣布。”
“那得等到猴年马月,你能等,我们可是等不起了。未有任免通知,那我这个机关党支部书记应该是有效的,现在我宣布机关支部选党代表大会正式开始。”何书记轻蔑笑笑。
“结果是那次党员大会上,组织提名乡党委书记副书记连乡党代表都没能选上。第二天,县上选举指导组到达。县上指导组长给张副书记通报情况,做做他的思想教育工作,张副书记叹口气,说没选起就没选起就算了,总不能再选第二次吧!”
“第二天开乡党代大会,县指导组长易局长宣布没有当选乡党代表一律不能作为乡党委委员候选人,这是今年上级提出的硬性规定。当时副书记候选人的袁金林提出异议,说自己未当党代表不能有选举权,但作为党员应该有被选举权,但被易组长一口驳回。当时场上有人提醒是不是先向县委请示,却被易组长强行否决了。他说自己工作多年,从未出现任何失误,现在交通通信完全中断,到县城一来二去三四天时间就过去了,耽误会期影响全县工作谁来负责。就这样会议召开了,当晚想不通的张副书记连夜骑马去了县城,第二天云秋乡院坝就停满了小车,县委、组织部、纪委领导都来了。”
“我亲眼看见县委王书记手指都戳到易局长鼻子上了,“易远军,你他妈平时都干些什么了?怎么学习政策的,工作中居然张冠李戴发挥到极致,把人代会条款硬是嫁接到党代会上来,是不是我和县委还得敲锣打鼓,给你授予专利和戴朵大红花。”
“说话最毒还算是组织部长,他朝易远军恭恭手,说道:“易远军,我代表全县十多万各族人民感谢你,你实现了我们几代云林人梦想,一夜间你们丰功伟绩惊动全市、全省,乃至在全国打响了名气。隆重感谢你啊!说得易远军这个既将退休老革命像被皮鞭抽了一下,脸青一下紫一下。别说他的,我们旁观者都挺难为情,巴不得早点结束。”
“姓何的呢,有胆量做怎么就没胆量承担后果。他以为闯下这样大祸就能一走了之吗?除非他能上天入地一辈子不显身。马上通知他回来,就是用民兵用绳子也得把他给我绑来。态度不端正,罪加一等。”纪委书记骂道。
“后面处理结果你已知道了,易远军把好不容易当上局长提前搞掉了,何书记和张副书记两败俱伤,谁也没捞到一个好。领导职位自然是没戏了,降为一般工作人员,分配到其它乡当司法员和民政员,多年奋斗完全成为一个笑话。关键是这臭事甚至让亲友一时抬不起头,彼此怨恨恐怕是这辈子是化解不了吧!”
“他们现在后悔了吧?”宋慈云问道。
“不后悔肯定是假的,但他们都会硬着头皮死不承认。”杨风叹口气。
“鸭子死了嘴壳都是硬的。”宋慈云笑笑,有些人为了一点点的脸面,情愿一错再错也不肯认输回头。
“多大点事,如果相互忍让一点,何至闹到后面这般田地。”
“那你在那以后见过他们吗?”宋慈云问道。
“从未见过。他们俩也是云秋乡历史上唯一调离后未开欢送会的干部,想当初他们也是云秋响当当人物。未曾想经此一事,人彻底蔫了,变成缩头乌龟,在街上遇见过他们,刚想上前打声招呼,人一低头遇见了也装作没看见一样溜走了。”杨风心中真不是滋味,必竞同事一场,一起喝酒吃苦,现在却成了陌路人。
“易局长呢?”
“人家是外地人,在老家买有房屋,一出事就回老家了,该享受待遇一分不会少吧!云秋这事他恐怕早忘了。最可惜的是袁金林这小伙子,好好副书记没了,换了个单位,听说现在还是一个一般工作人员。”杨风叹口气,人生有些事真的错过就无法弥补。当初和他当兵回来的,有些分到边远乡当了机关工作人员,自己却贪图便宜,找关系分到了近处的云秋乡从事后勤。
“革命分工不同,当炊事员也是为人民服务,工作有规律,讲卫生听话就能胜任。但有一点,可以说是从一而终职业,不比其它可以换岗位提拨。你可想清楚了,别到时埋怨我,那我好心帮你却帮出火来。”当时他那亲戚笑着开起玩笑。
“怎么可能。”杨风一口否决。
“我是个农村娃,要不是去当兵和你帮忙,那能有这样的好日子,分在家乡我感激不尽,既能领工资又能帮家里干活。”
时至今日,分在远处的当了乡长书记,好的进城当了局长副局长,子女教育跟上,参加工作不在少数。而自己却看着一茬又茬干部来了又走了,而自己原地踏步的高级工,子女读书不成器,陆续在农村娶妻嫁人,难道这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但比起那些分到边远地方后自暴自弃喝酒喝死和夫妻分居离婚的人,自己是不是强过他们?”杨风有时会自己安慰自己。